PO18脸红心跳

千金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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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金 作者:rouwenwu

    山把昨日与同僚喝酒说的话都唠嗑了一遍:“他在兵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少时还曾经去过边疆上过战场,武功非常了得。不同于我,他是真的靠着双手累积军功一步步爬上去的人,我们都很是佩服,平日里一起喝酒划拳,也算是很要好的兄弟了。”

    杜青墨道:“然后?”

    “父亲出事的那一会儿他来我家来寻过我,可惜我不在。娘当时病着,焦氏有了身子,是二姑娘派人招待了他。当时他就特意打听了二姑娘的一些事儿,知晓她是个懂礼有责任心的姑娘家,且我两家相熟,所以这才特意与我商量了一番。如若可以,我们可以亲上加亲何乐不为。”

    杜青墨问他:“那位将士虚岁多少?”

    苍嶙山道:“比我大了一轮。”

    杜青墨点头,继续问:“他是否已经有了儿女?”

    苍嶙山不疑有他,爽快地道:“当然有。我们这等顶天立地的男子,娶亲娶得早,开枝散叶自然也比旁人早。为的就是怕那一日上了战场后一去不复还的话,府里也有个继承人,能够替老父老母撑起家族。”

    杜青墨状是无意地再问:“那他的儿女可都上学了?性子如何,家教如何?”

    苍嶙山听杜青墨问得这么仔细,以为她与自己一样上了心,也很直接地回她:“不大,应该刚刚上学没多久吧。我同僚府里的家教自然是好的,性子应当也爽朗,有话直说的孩子。”

    “应该?自然?”杜青墨抓着他的漏洞,苍嶙山恼羞成怒,端起热茶喝了一口烫得舌头都直了起来:“我一个大老爷们哪里知道那么多,你个女儿家问得太细了。”

    杜青墨道:“这等婚姻大事我自然要过问。而且,我们还得去问问二姑娘的意思。”

    二姑娘自然是不同意,昨日她就哭闹过一次,今日再一听,几乎是当场就暴跳如雷,指着苍嶙山的鼻子大骂:“你准备把我给卖了!你把我卖了多少银子?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兄弟?爹爹还在官府呆着,你就心急火燎的霸占家产,你当老爹死了吗?”

    苍嶙山猛地拍打桌子:“你胡言乱语什么!”

    二姑娘索性撒泼打混的大闹:“我不嫁,我还没及笄,坚决不嫁。”

    苍嶙山怒道:“你也知晓如今府里的情况,你这时还不嫁以后如何嫁得出去?我这是替你着想。”

    二姑娘冷嘲道:“我与他的女儿相差只有两岁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去做人的后娘,你还让我要不要脸?府里再糟糕,也轮不到你急急忙忙的把我送去做妾,我情愿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书生,吃苦受累一辈子,也要做一个正室。”

    苍嶙山指着她一身的珠翠道:“你瞧瞧你头上的金钗,摸摸你的锦缎华服,你舍得它们去穿白衣,吃馒头酸菜,每日里埋头绣花赚银子养活一家子?你再看看你自己白腻的手,看看你的小脚,别说没日没夜的绣花了,就算让你挑一桶水,你都可能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吃苦受累根本不是你这种千金小姐能够受得了的事情。”

    二姑娘道:“我有嫁妆!”

    苍嶙山嗤笑她:“你嫁妆多少,还不是我说了算。”二姑娘气得脸色都白了,苍嶙山也怒火难平,口无遮拦地吐出了真相:“再说了,苍家养你这么大,你就没有想过在关键时刻替家里出一份力?只要你嫁给我兄弟,他就肯替爹向皇上求个情面,也顺道给我一份实差,早点挣一份军功好光宗耀祖。”

    二姑娘的尖叫刺得人耳膜疼:“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居然把你的妹妹去换自己的荣华富贵。”她大喊大叫,一边摔开了大门,“这个家里没法呆了,我要找族长替我做主!”

    苍嶙山一慌,二姑娘如被惊了的兔子一般,几蹦几跳就不见了踪影。派人去追,更是连个得力的人手也没有。

    这一闹腾之下,没了两日,苍家的族长就派人来唤苍嶙山,说有要事相商。

    四六回

    苍家对扎根了两百多年的大雁朝而言,算不上什么大家族,在皇城立足也只有百年。

    在大雁朝的开朝皇帝打天下的时候,苍家的祖先还在山野牧羊。一直到开国盛世之时,出了一位喜好扩充疆土的野心帝王,从东海扫荡到西边的雪山,再从北边的荒漠打到南边的丛林。因为年年征战不休,出了很多靠军功上位的将领,苍家也在其中。几代能将积累下来军功,让苍家在皇城有了一席之地,泽被了后代。

    苍嶙山属于苍家第二房嫡子,按照排行进了苍家本宅的大门,也只会被大家称呼一声‘二少爷’,或者‘二公子’。

    大少爷,自然就是苍家大房的嫡长子苍君遥。

    杜青墨这辈子几乎没有踏进苍家本宅的大门,上辈子去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对苍君遥的印象也只得‘吃得苦中苦,方能人上人’一句。

    苍君遥是个相当能忍的人物。早年就父母双亡,周围鹰伺狼候只差要把他拆得支离破碎好瓜分家产了,可他硬是忍人所不能忍,自己找了二房的苍老爷认作了爹亲,把自己这名正言顺的大房嫡子龟缩成了二房的二子,求得栖身之所。

    成长的岁月中,从云端跌落尘埃,被人嘲笑、欺辱和讽刺之事他从不为外人所道,就算遇着心思狡诈挑拨离间的,他也能够从容应对,博得了一个儒雅的名声。好在,族中总有一些长袖善舞之人懂得雪中送炭,亦有族长明里暗里的保护,让他平安长大,且脱离了苍家二房的控制,在外地谋得了一官半职混得倒也逍遥自在。

    上辈子,苍家追随着二皇子颇为得缘,致死杜青墨也不知晓苍君遥的所思所想。一直到这辈子,杜青墨琢磨着复仇,萧无慎谋划着将二皇子一党一网打尽,变故之下苍家二房大厦将倾,苍君遥自然而然的就出现在了苍家大宅。

    杜青墨刚刚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把手中的帐薄停了下来:“这番过去定然不会善了了。”

    萧无慎正依在屋梁上叼着一个酒壶小酌着,闻言笑道:“恶有恶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想来那苍君遥等着这一日也等了许多年。苍嶙山是自己送了把柄到对方手上,苍君遥不好好利用就怎么对得起过去吃下的苦。”

    杜青墨道:“好歹也是一家人,就算有苍君遥在,二姑娘和三姑娘真的会联合外人对付自己的亲哥哥?”

    “问题是这位亲哥哥现在要卖妹求荣。 他不仁,那位二姑娘又哪里会义道。”

    杜青墨叹着气,对比了一番两辈子中苍嶙山的不同之处,忍不住皱眉:“苍嶙山的性子越发不堪了。”

    萧无慎嗤笑一声:“有其父必有其子。”他背靠在木梁上,“在天牢的时候,苍老爷曾要求苍嶙山一力承担所有的罪责,把谋逆的罪状全部揽在苍嶙山的身上。”

    杜青墨惊讶:“怎么可能?他们可是父子!有哪位父亲会让自己的儿子做替罪羔羊。”

    萧无慎似笑非笑的瞅着她:“苍老爷认为苍嶙山职位不高,虽然与二皇子走得极近,可接触机密之事甚少,若是论罪自然比他这个父亲要低些,也容易脱身。到时,苍老爷再替苍嶙山周旋一二,重则流放,轻则革职,只要苍老爷不出意外,他的儿子翻身重来简直是指日可待。”

    杜青墨挑眉:“结果?”

    萧无慎轻笑着:“你不是已经猜着了么,苍嶙山那自私自利的性子自然是不肯为他父亲顶罪。苍老爷也估算出苍嶙山的想法,正苦口婆心的劝诱之时,苍老夫人突地冲了出来不管不顾地把苍老爷好一顿质问。一边责骂苍老爷无情无义,一边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苍老爷身上。言词中劝阻苍嶙山不要做愚忠的蠢儿,也求苍老爷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连累妻儿,把苍老爷当场气得吐血不止。”

    杜青墨的指尖在账本上摩擦着,感慨道:“好一对忠义两难全的母子。也怪不得苍嶙山急着将二姑娘三姑娘嫁出去,原来最主要的不是求人救苍老爷,而是为了尽早将这个家掌握在自己手中。”

    苍老爷是位左右逢源的官员。他的性子随和,出生武人世家却最善于调解矛盾做和事佬。不懂世事之人很容易对他产生信任,可在官场这类人要么在清流独善其身,要么就必须选择派系,为上位者谋心谋力方能混得如鱼得水。否则的话,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落得两面不讨好也是常事。

    富贵险中求,苍家家底不够,二房人丁也不旺盛,苍老爷本身没有大功劳,苍嶙山顶多也只是参加了一些小战事,对朝廷没有大的贡献,故而二房想要在大家族里面有绝对的一席之地,就必须另谋出路。

    所以,在一开始苍老爷就选择了二皇子。

    杜青墨被二皇子设计加入苍家,也就断了杜家投靠太子的一步棋,更是让太子对清流有了顾忌。最终,杜老爷被冤害,杜老夫人病逝,杜青墨的孩子在腹中枉死,而她自己亦在火海中诅咒着苍家的一切……

    每每想到此处,杜青墨就忍不住心口闷疼。

    倏地,一缕幽香飘来,她抬头看去,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朵白兰。娇嫩的花叶上还坠着晶莹的露水,一如女子心头上的那一滴泪。

    执花之人倒挂在屋梁上,单腿卷着纱幔,眼如沉墨,笑如微星,骨节分明的指尖配着花骨,刚硬中辅着温柔。

    萧无慎轻声道:“送你。”

    一缕缕的艳阳从窗棂透了进来,洒落在书桌上,给账本铺满了金色的薄雾,然后逐步的笼罩着她,一点点的温暖着她。

    杜青墨抿着唇,只觉得那满腔的恨意被他刺出了花口大的窟窿,而后,那些沉郁地、阴寒地的恨就被白鲜的花瓣给搅得支离破碎。微风拂过,那心湖上就只有满满的花海在浮动,无数的白芒驱散了阴影。

    杜青墨接过花骨,不知不觉中嘴角轻扬,那一瞬间的微笑措不及防的烙印在了萧无慎的心底,久久不能忘。

    苍嶙山怒气冲冲从本宅回来的时候,对杜青墨的欢欣之情有点茫然:“府里可有了好事?”

    杜青墨摇头。

    苍嶙山眉头倒竖,瞬间又送了下去,握住她的柔荑笑嘻嘻地问:“那是你有喜事?”

    杜青墨疑惑:“我能有什么喜事?”

    苍嶙山瞄着她的腹部,想法简直是不言而喻。杜青墨僵住身子,半响才道:“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尽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族长请你去本宅可说了什么?”

    苍嶙山面上青白交错,抱住她一起跌坐在椅子里,咕噜噜的喝了半壶茶后才道:“我们二房要分家。”

    杜青墨咦了声。

    苍嶙山把脑袋闷在她的颈脖之后:“二姑娘在族人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腾着不肯嫁,拾掇着族长替她出头,还指桑骂槐的说我丧尽天良欺辱弱妹,真是丢尽了我们二房的脸面。”

    杜青墨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臂膀。

    苍嶙山转动着脑袋,在她的耳后嗅了嗅,依赖和爱慕之情不言而喻。杜青墨忍着身子的发颤,问他:“二姑娘的事情本就好商量,怎么会演变成分家了?”

    “因为老二回来了。”

    杜青墨一滞。暗想着,在本宅里你才是老二,那苍君遥是货真价实的大少爷大公子。口里只道:“他要分家?”

    苍嶙山‘嗯’着:“他说父亲生死不明,苍家家大业大,出了变故白便宜了那些个贪官,不如提前分家还可以保下大部分的产业。等到日后事情有了转圜之地,再融到一处也好。哼,他当我不知道他的想法?真是墙倒众人推,以前不说,以后也不说,偏偏挑了父亲获罪之时才闹腾,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家里没人吗!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大房还真的能够重整旗鼓?他以为整个苍家的人都是傻子,听不出他话里的真假?”越说越气,苍嶙山猛地拍打着桌子。

    “如果当年不是我们收留了他,他以为他能够活得下去?那些个亲戚不早就把他扒皮拆骨了!他不但不感恩,反而在我家遭难之时落井下石。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冷血的畜生……”骂着骂着,他在兵营中那些粗痞话就层出不穷的飙了出来。

    杜青墨听而不闻。她对苍家的情况了解甚多,更是对苍家人好面子的那一套嗤之以鼻。事情应当是苍君遥要求二房将多年前吞并的大房产业全部重新吐出来还给他这个嫡长子,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到了苍嶙山的口中,就变成了苍君遥成了白眼狼,痴心妄想的想要争夺二房的家产。

    “那最后你同意了?”

    “同意了!当然同意了!我巴不得早一些跟他划清界限,老死不相来往。我算是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苍君遥忘恩负义,族人事不关己,族长助纣为虐。还有那些个同僚,平日里唤我喝酒吃肉泡青楼,只说为兄弟两肋插刀在所不辞,事到临头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抓都抓不到人影子。还有那些杂碎,换了以前我哪里需要看他们的脸色,现在居然都爬到我的头上来了,对我冷嘲热讽挑处处阻拦!他们这群畜生不如的东西,等我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之际,看我如何收拾他们……”

    四七回

    苍嶙山积压了多日的愤慨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杜青墨总算是明白了他的处境。

    这天底下本来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平日里苍嶙山狐假虎威惯了,没少得罪人。苍家没有出事还好,一旦获罪,身份就一落千丈,无数的人等着算旧帐,等着看他们家的笑话。

    老夫人心高气傲惯了,自然不愿意去承受这份罪,故而早就逃回了娘家闭门不出。那位妇人,对苍老爷的情分不知道是真是假,就算是真,又有几分真?

    苍嶙山说出那番话之后,特意观察了杜青墨的反应,见她并没有厌弃之色这才安心了下来,抱住她亲了又亲,依恋道:“还是你最好。”

    杜青墨背着他笑了笑:“因为我是你的正妻啊!出嫁从夫,我只能对你好。”

    苍嶙山一愣,忐忑的问:“只因为你嫁给我,所以你才对我好?”

    杜青墨没回答,苍嶙山纠缠道:“那你嫁给了旁人,是不是就不在守着我了?是不是也会如同他们一样,嗤笑我的痴心妄想和不自量力?”

    杜青墨偏过头,眼神不自觉的落在了窗台那青色瓷瓶中的兰花上,慢悠悠地道:“如果不是嫁给了你,我又为何要与你在一起?我也没有义务和责任替你分忧解劳,更是没有必要陪你吃苦受累……”

    “青墨!”苍嶙山倏地大喊,掰过她的身子凝视着她:“你说的是真心话?”

    杜青墨对视着他,看到他的忐忑不安和小心翼翼的模样,眉间舒展开来,笑道:“我是你的娘子,这才是最真的话。”

    苍嶙山凝视着她不言语,杜青墨也不在意,只翻动着帐薄清点着苍家大大小小的店铺,田地和庄子。阁楼中只听得到算盘噼里啪啦的响动声,还有浓厚的书墨香气萦绕着,纠缠着,把男人那惶惶不安越纠越紧。

    他把杜青墨锁在怀里,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这样,他的担忧就会少一些,安心就会多一些。

    她永远不会知道,当他独自面对族里长辈们的心怀叵测的询问时,他的惊惧;当他面对族长的质问时,他有多愤恨;当他与苍君遥对持之时,他的傲气,他的勇气,他的力量都一败涂地,他觉得全世间的人都背叛了他,离弃了他,都恨不得见他打落尘埃,狠狠的践踏。

    那时候,他突然觉得要是杜青墨也在,该多好。只要看到了她,拥抱着她,他就会生出无限的胆量,与族人对抗,与族长反驳,甚至于,他还可以将咄咄逼人的苍君遥斩杀在剑下也在所不惜。

    清醒过来的苍嶙山打了一个冷颤,他猛地捧住杜青墨的脸颊,狠狠的吻住她,不让她逃离。好在,杜青墨没有挣扎,她一如既往的抚摸着他的背脊,撸平他的暴魇。

    分家对于一个家族而言是致命的打击,轻易不可为之。一直到此时,这才显露出苍家二房地位的败势来。

    杜青墨在分家之事上意外的配合,吩咐管家一切都听从苍君遥的吩咐,他们说要如何分就如何分。苍君遥到底是个读书人,做事留有余地,不仅在明面上言明了平分家产,在暗地里也没有让其他族人牵扯到其中,做足了公道。二姑娘如今对他甚为敬仰,三姑娘依然胆小慎微的跟在姐姐身后,苍君遥看着两个庶出的妹妹可怜,索性把她们的嫁妆也包了,从他的私产上支出。苍嶙山对此不闻不问,一副你们这是趁人之危的嘴脸,连苍家本宅也不去了。至于族长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也一概不搭理,只每日里在外面求神拜佛,对太子一派之人更是称兄道弟,四处打探二皇子一派人最后的定罪,以及皇上对谋逆之事是否会深究,以求寻得独善其身之道。

    每日里回到府里他的脸色是一次比一次的差,大多时候都是摔东西发泄一番,然后就抱着杜青墨寸步不离。杜青墨对他的暴躁表现出十足的忍耐力,对他的依赖也可有可无,她做不出深情款款此志不渝的模样,索性就将他当作一个长不大的孩童,任由他折腾。

    越是如此,苍嶙山反而对她在意到了着魔的程度,连焦氏腹中的孩子都遗忘得一干二净。

    杜青墨有时候想问他,还记不记得以前爱得死去活来非卿不娶的桑依依?还记得那被他亲手摔死的孩子,还记得他自己手上沾染的情人的泪和亲人的血?

    到底,她什么也问不出口。

    就这么过了半月,朝中的氛围越来越紧张起来,皇城的上空弥漫着一股一触即发的烟火味。

    那一日,苍嶙山刚刚出门,萧无慎就窜了出来,卷着她的腰肢就往外冲:“跟我走。”

    杜青墨撑开两人距离:“去哪里?”

    萧无慎道:“不管去哪里,反正不能呆在这里了。今早皇上就会下旨,对二皇子一派要严查审讯,但凡身居要职的官员都会抄家灭门。”

    杜青墨道:“苍家在二皇子的手上算不得……”

    萧无慎怒道:“你知晓得太少了!你以为苍家只是跟着二皇子浑水摸鱼求个富贵吗?你以为我从苍家的书房里搜到了什么?那是一张兵器购买的单子,里面详细的写了苍家暗中替二皇子招兵买马,与他国商贩走私兵器的证据。”

    杜青墨脸色一白,萧无慎咬牙切齿道:“就昨日,二皇子的亲信全部都招供了,并且呈上了二皇子与他国皇子卖国的信件。二皇子许诺,只要他国帮他夺得皇位,他愿意赠送边界五座城池作为答谢,两国用结秦晋之好。现在别说苍家,只要与二皇子牵扯的官员全部都要送入天牢一个个审讯。苍家,已经是顶板上的肉,只等着宰杀了。”

    “那不正好!”

    萧无慎握紧了她的腰肢:“你别是忘记了,如今你还是苍家的儿媳妇。诛九族的话,你亦是被斩首的人之一。”

    杜青墨打了一个哆嗦,揪着他的衣袖:“我爹呢?我娘会不会也……”

    “他们无事,有太子保举杜家,有事的是你。现在你先跟我走,然后让杜老爷找苍嶙山要求和离,尽快让你与苍家撇清关系。”

    “我现在不能走!”杜青墨道,“现在走的话,爹爹是没法让苍嶙山舍弃我的,我必须亲自要求苍嶙山写休书。”

    萧无慎怒道:“他如今哪里舍得放弃你。”

    杜青墨慌张地道:“那我也不能跟你走!”

    萧无慎怔住,不可置信地道:“你想要陪着苍嶙山死吗?你上辈子被他害死了还不够,这辈子还准备陪他徇情?”

    杜青墨眼角泛泪:“怎么可能。要走,我也必须自己一个人名正言顺的走出苍家。我不能……”跟着萧无慎走,那她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与男子私奔的小妇人吗?真走了,杜家会恨死萧无慎,同时爹爹也会对杜青墨失望至极吧?

    对于官家千金来说,她情愿在怨恨中死去,也不愿意在身败名裂中背负着父母的责怪而活啊!

    萧无慎望着她,眼中苦涩难言:“你怎么不明白?对我来说,你的性命比你的名声更加重要。”

    杜青墨只是摇头,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她的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掌下就是他激烈的心跳,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焦虑的气息一下一下的浮在她的发顶,她的耳垂。他搂紧的双臂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盯着她低垂的眼,坚决的神色沉默不语。

    轰隆的一声,外面乍然的响起了雷,一层厚厚的乌云不知何时压在了皇城上空,压抑地几乎让人窒息。

    最终,她离开了他的怀抱,拒绝了他的守护和希翼。

    她垂下双臂,只觉得一瞬间整个人的天都塌了。脚下两人交错的影子浓烈地让她以为他们还是在一起,是相互信任了解的,是心有灵犀的……

    杜青墨独自站在房中,萧无慎何时走的她已经不知道了。

    往日里阳光普照的小阁楼在他的离去之后突然盈满了寒意,贴在肌肤上,渗透入了骨髓,让她佝偻起了身子,缩在了角落里。

    “青墨,青墨!”又有人在呼唤她。

    杜青墨捂住双耳,她不想再他拒绝一次,她不想再去伤害他一次,她不想……

    “青墨!”苍嶙山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从书柜后拖了出来,看到她青白的脸色,不由道:“你都知晓了?”

    杜青墨木木的低着头不回答。

    苍嶙山转身抽出了桌上铺着的绣缎丢在了榻上,手忙脚乱的去翻找妆台,将金钗珠宝等物一股脑的丢在了绣缎里面。箱笼都被打开,无数的银票和银子都被卷了出来,他一边忙活一边急切地道:“我刚刚从天牢回来,他们正在审问父亲,我怕他熬不住会毁了所有人。到那时候,二皇子的残余不会绕了我们,太子一派也会赶尽杀绝,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杜青墨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苍嶙山把所有的值钱物品打包背在背上,拉住她的手就往外面冲:“我们逃!”

    杜青墨怔住,还没来得及挣扎,头顶上就感到一阵冰冷的刀锋落了下来,暴雨瞬间就侵湿了发丝衣摆。

    她下意识的问:“逃到哪里?”

    “天涯海角,没有人可以找得到我们的地方。”

    四八回

    杜青墨费尽全力停住了脚步:“你有没有想过,这一逃就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

    苍嶙山的身子撞击在了门框上,红梨木的房门在凌乱的屋内发出咯吱的挣鸣。一道劈雷落在高大的古木上,映出男子阴沉而绝望的面颊。

    杜青墨趁机挣脱他的控制:“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能够逃去哪里?若是逃了,公公怎么办?婆婆也不在家,到时候苍家会怎样?还有族人……”

    “谁管他们!”苍嶙山倏地大吼,一双眼在灰暗中越发的沉郁,他几乎是面目狰狞的说,“谁还管得了他们死活?他们有没有替我想过?我的亲爹要我替他顶罪,你知不知道?他要我这个儿子舍弃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替他去死!他只有二十年好活,我还有四十年,乃至六十年的荣耀,我的路还很长,我还可以上战场,可以用这双手拼搏出自己的权利地位,就算不跟着二皇子,我也可以在兵部争到一席之地。

    我绝对不能被父亲毁了!”

    杜青墨在雨中嘶吼:“那你也不能逃避啊。”

    “我不逃的话,只有死路一条。”苍嶙山吼了回去,双手死死的扣住她的肩膀,“我们可以先避开这一段时日,等到皇子之乱尘埃落定,二皇子一派再也翻不出风浪之时我们再回来。那时候,只要我向太子效忠,他会让我上战场。只要到了战场,我就能够飞黄腾达荣誉归来。我会让你做那高高在上的一品将军夫人,只要你不离开。”

    “婆婆怎么办?”

    苍嶙山嗤笑一声:“她都不管我这个儿子的死活了,我还管她作甚。”

    “那族人……”

    “他们最好全部都去死!”苍嶙山盱衡厉色,决然的杀气盈满全身,“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他们居然让我去求陆公子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求他让太子保下父亲!哈哈,我们堂堂武将世家居然去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们怎么提得出口。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在半年以前,那陆公子还是寄人篱下的一个穷酸人。他不仅勾引我的妾室,还胆大妄为的想要李代桃僵让他们j滛下生出的儿子来继承我苍家,那样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去求他。

    我只想杀了他,逼迫我去自取其辱的族人,我也不会饶了他们。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皇上立即下令诛杀九族,让那些心思叵测没心没肺的苍家人全部都五马分尸,死得干干净净。 连同苍君遥,还有那两个自私自利的庶出贱人。”

    说这话时,苍嶙山的面庞在阴冷的冰雨中如鬼似魔,他的身后无尽的黑暗在蔓延,没有一丝光亮。

    杜青墨倏地一个冷战,只觉得面前的男子何其的残忍冷酷,时至今日的苍嶙山已经比过去的那个毒子杀妻的男人更加让人憎恶和恐惧。

    苍嶙山狐疑的盯视着她,半响抱着她温柔笑道:“别怕,你是我最爱的女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杜青墨心里一紧,脑后猛地疼痛,眼前的男子那深情而嗜血的笑意就模糊成了残影。

    苍嶙山抱紧了怀中昏了过去的女子,喃喃道:“你是我的,我去哪里你就必须去哪里。”他用下颌摩擦着她的额角,亲吻她的唇瓣,“青墨,我绝不容许你的离弃。”

    话语太轻太执着,瞬间就被风雨给吹打得毫无踪迹,徒留下空旷阁楼中的一声叹息,久久不去。

    这是一场避无可避的逃离。

    苍嶙山知晓二皇子一派很快就能探听到他逃走之前的所作所为,所以他几乎是头也不回的一路狂奔。他一点都不后悔出卖自己的父亲,也不在乎背叛二皇子的信任,在他心目中任何人都没有他的命重要,任何人也不能阻拦他追求权势地位的决心。

    直到向太子一派投诚的时候,他才恨当初替二皇子做的事情太少,能够出卖主子的成本太低。多年来他一步步替二皇子笼络兵马和偷购武器,虽然并没有全权负责,可经过苍老爷多年的经营还有他的机灵,他不单知晓二皇子大半武器的下落,甚至于还掌握了与他国商人购买兵器的暗号,同时,连其他二皇子安排的人员名单从高到低从远到近也尽数呈送给了太子,只求能够保下自己的一条命。

    至于苍老爷的生死,在那一次天牢的商谈之后,苍嶙山已经拒绝承认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背叛了二皇子,太子对他的信任也不够,自然不会在乎他的生死。只要熬过了这一段最苦的时日,等到二皇子余孽十去七八后,他再回来,荣华富贵也就顺手可得了。

    一滴滴的雨水从额发上落下来,顺着鼻翼跌落衣襟,然后让他的身子更加笨重,有几次他都感觉自己抱不住怀里的女子。

    可是他不肯放下她,只有她。如今,苍嶙山只有杜青墨了。

    他不知道自己躲过了多少人,出了城之后,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他越是杯弓蛇影,总觉得周围有无数的暗影在窥视着他,有无数的暗箭在锁定着他,有无数的飞刀随时随地会插入他的心口,取他性命。

    他就如同一只张惶的老鼠,埋头苦窜,看不到天日,也感受不到安宁。

    乌沉沉的夜空再也看不见明月,星辰更是被层云遮挡,雨刚刚歇了一阵,不知道何时再来。

    杜青墨艰难的咬了一口馒头,梗在喉咙里咽也咽不下去。

    苍嶙山瞧着她为难的样子不知为何却觉得满足,从身上摸出一个酒壶递给她:“喝一点先驱些寒气。”

    杜青墨忍着头疼喝了些,双颊透出一点病态的红晕来。苍嶙山凑过去亲了亲,抱着她道:“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你。”

    杜青墨扭头。

    苍嶙山的大手困住她的腰肢,使劲的在她发间轻嗅着,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每呼唤一声,他对她的依赖就重一重,对她的爱意就更深刻一分。只要拥着她,他就什么都不用担忧,也不会去看回头路上那痛苦挣扎的冤魂们,他相信自己无所畏惧。

    杜青墨只觉得头疼欲裂,被雨水淋湿的身子在瑟瑟发抖,眼眸也干涩得厉害,模模糊糊中只看到远处似乎有个人影。

    那个影子有一双冷寂而专注的眼,在黝黑的森林里如同最闪耀的明珠。

    她张了张嘴,想要伸出手去。

    苍嶙山阻止了她:“你歇一会儿,我们等会再继续赶路。”

    杜青墨摇了摇头,心里只觉得一股气难以平息。

    她捂住脸,低声道:“我记得离这里十多里地方,有个小院。婆婆爱吃石榴,特意让人选的一块地,置办了一个小院给看守的人住。因为太小了,一直没有记到府里的帐上……”

    苍嶙山道:“杀了看守,我们先去住一个晚上。”

    说是小院子,其实也就三间屋子,一间主屋,一间小客房,小厅与厨房连在一处,被围墙圈成了一个院落,中间种了满院子的石榴树。因为是秋季,石榴花早已盛开,硕果累累的石榴果坠在上面,像极了死囚心口悬挂的脏器。

    杜青墨趴在苍嶙山的背脊上,微眯着眼感觉这个男子步步谨慎的飞过了围墙,贴着潮湿的红色土墙行走。

    纸糊的窗棂里透出一点微热,隐约可以看到屋内的人影,婀娜苗条,是个女子。

    苍嶙山将杜青墨靠在壁边,手腕一滑,多出一柄小刀。他在杜青墨脸颊上吻了一下,无声地道:“等我。”身子一矮,就这么破窗而入了。

    苍嶙山的衣衫在风中发出猎猎的呼喝,那外溢的杀气让杜青墨冷不丁的打了寒颤。她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整个人再往黑暗中缩了缩,只听到里面女子的惊叫响起,苍嶙山低沉的喝骂,接着是突如其来的寂静。

    “你……”苍嶙山的刀还抵在女子的颈脖上,他的杀意还没来得及收敛就已经被惊讶给怔住,他猛地踹开对方,“你怎么在这里?”

    用力太大,女子倒飞着撞到了座椅,发出乒乒乓乓的巨响。

    她抬起头来,用着同样不可置信的神情敌视着苍嶙山:“你还来做什么?你还想要怎么样?你杀了我儿子还不够吗?你是不是要亲手杀了我才甘心?啊!”女子瞬间癫狂起来,尖锐的嗓音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再一次撕开一条口子,劈啦地,雷声划亮了人世间的恩怨情仇。

    苍嶙山被这一声声质问激打得迫不及防,外表的狼狈和心底的张惶顿时无法匿藏。他虚张声势道:“我就算要杀了你又如何?”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人,举着森冷的菜刀就朝着苍嶙山的脑袋上砍了过去,苍嶙山左倾,耳后剧痛,从后颈到肩胛上就被砍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他‘啊’的痛叫。

    那女子j笑:“哑巴,杀了他!替我杀了他!”

    苍嶙山大怒,霍地窜起,举着椅子就将来人的菜刀给打飞,挥拳,几下就把人给打趴下了。

    他抬头,对着女子冷笑:“你还真是个不甘寂寞的贱妇,到哪里都要勾引人。”

    女子爬了起来,啐了他一口:“我再下贱,那也比你这丧家之犬好。看你这狼狈的样子,怎么,莫非苍家真的已经灭门了?”

    苍嶙山身子一沉,杀气沉沉地道:“真要灭门,我也会拖着你下地狱。”

    女子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血泪盈襟。

    她说:“从你亲手摔死我的儿子起,我就已经在地狱了啊,夫君。”

    四九回

    一声‘夫君’,唤出了多少的哀怨,又唤出了多少的怨恨。

    苍嶙山的那些耻辱的记忆瞬间被冻结了一般,他在女子背叛之后第一次正视她。相比在青楼做花魁之时的冷艳逼人,如今的桑依依如被烟尘熏染过的雪莲,花叶再也不是娇嫩的洁白,反而被世事磨出了厌世的灰,冷漠而绝望。

    昔日的华服美玉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黛绿的棉布褶裙。那一双手芊芊玉手不再柔滑,纤细的颈脖被紧紧裹在了粗制衣领内,下颌尖细,眉头深锁,只有那一双勾魂夺魄的眸子还带着尘世的腥气。

    曾经他爱如性命的孤高女子,不知不觉中被俗世给折断了羽翅,没了光彩。

    苍嶙山呐呐不成言,只觉得双肩沉重地要被压垮了似的。

    桑依依呜咽地哭泣着。她不再厉声叫喊,也不再疯狂撕拉,可那一声声的低泣却比任何言语更加牵动人的恻隐之心。

    苍嶙山刻意遗忘的岁月如刚刚漫涨的潮水,远远的看着平缓蔓延过来,冲到了眼前才发现那不是无波的小浪花,而是滔天巨浪,张狂地将脆弱的人们卷入其中,窒息、惊慌、恐惧、无措等等情绪接踵而来……

    ‘铛’的,手中的凶器在地面上撞击出警声。

    苍嶙山动了动,竖耳听到门外杜青墨的咳嗽声。他走出门去,抱起已经半昏迷的妻子对门内的桑依依道:“青墨病了,我们在这里歇几日,等风头过了就走。”

    桑依依抬起头来,面上的泪痕已经干透,她哑声问:“她是你什么人?”

    苍嶙山抱着杜青墨的双手紧了紧,沉声道:“她是我的娘子,是我唯一爱着的人。”

    桑依依冷呵,转过头去看着那微弱的烛光爆出个不大不小的火花:“很久以前,你对我也这么说过。”

    苍嶙山还想要对持,杜青墨再一次咳了起来,也许是岔了气,整个面色已经烧出了潮红之色,浑身瑟瑟发抖着。苍嶙山把额头与她相抵,轻声温柔的唤她的名字。杜青墨迷迷糊糊睁开眼,将屋子里稍微扫视了一遍,揪着他的衣襟道:“冷。”

    苍嶙山立即将斗篷将她包紧了些,对哑巴道:“去烧热水,再准备一桌热饭,快点。”

    哑巴看向桑依依,桑依依望向杜青墨,半响才痛苦的偏过头:“按他说的做吧。你好歹还是苍家的仆人,少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

    说罢,还嘲讽的将‘少爷’浑身上下巡视了一遍,那幸灾乐祸的神情无论如何也没法隐藏,桑依依也不屑于隐藏。

    她冷漠的看着苍嶙山把杜青墨呵护成水晶心肝般,伺候着梳洗,抱着喂姜汤吃饭,然后旁若无人的亲吻对方的脸颊,说着让人面红耳赤的甜言蜜语。

    他的眼中只有杜青墨一个人,他的心全系在了杜青墨的身上,他的一举一动都以杜青墨为重,他的……

    桑依依站在窗下,依稀中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男子对自己情深意重的情景。过去越是情浓,反而衬托出现今不可抑止的憎怨。

    杜青墨几次醒来看到的都是桑依依布满血丝的眼,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疯狂的嫉妒着她,忌恨着她。

    杜青墨轻声问她:“你过得还好么?”

    桑依依冷道:“怎么不好。这里没有刁钻刻薄的婆婆要小心翼翼的伺候,也没有口是心非三心二意的夫君要哄骗,更没有心如蛇蝎的妻妾们在我背后放冷箭。如果我的儿子没死,我情愿带着他在这里终老。”

    杜青墨叹口气。

    如若桑依依的儿子没有死,桑依依又哪里会心灰意冷的龟缩在这个小院里孤独终老?如果儿子还活着,桑依依又哪里甘心吃苦受累,不为儿子和自己谋划一番?如果儿子真是苍嶙山的孩子,桑依依定然不会放过苍家少夫人的位置,无论如何都要置杜青墨於死地。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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