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千山看斜阳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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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山看斜阳 作者:rouwenwu

    头来,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可别让他死了。”

    江从鸾抿嘴一笑,微微行了一礼:“是,王爷。”

    淳于翰回去的第二天,便有景王府的侍卫送来了药。江从鸾让一姐遵大内名医卢先生的嘱咐煎了,给宁觉非缓缓灌下。

    几天后,宁觉非的高热渐渐退去,伤口也开始痊愈。江从鸾这才松了一口气。

    淳于翰隔三差五地便过来看望宁觉非,后来,便连从不踏入烟花之地,一向洁身自好的淳于朝也常常前来探视。江从鸾暗暗称奇,更是加派佣妇精心照料宁觉非,不敢稍有懈怠。

    这期间,也有不少文武大臣和富豪的家人前来探询,问宁觉非是否已经可以接客,江从鸾却不让他们去打扰那孩子,全都温言软语地打发了。

    半个月后,病骨支离的宁觉非终于睁开了眼睛。

    刚刚恢复神智,强烈的痛楚便立即令他紧紧地咬住了唇。他的眼神一片茫然,定定地瞧着天花板,良久,才反应过来,曾经发生过的事立刻如潮水一般向他淹来。

    “你醒啦?”床边有人欣喜地说。

    他缓缓地侧过头去,看见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穿着绣有粉色梅花的银色长衬,头戴一个玲珑精致的玉冠,冠上缀了一颗硕大的珍珠,显得秀气脱俗。那孩子高兴地站起身来,俯下头打量着他:“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

    宁觉非看着他,眼神淡然,一句话也不说。

    半晌,那男孩子微微红了脸,轻声问他:“你还记得我吗?”

    宁觉非神情淡漠,轻轻摇了摇头。

    那男孩子张大了口,半晌才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说……你不记得我?”

    宁觉非仍然面无表情,全身剧烈的疼痛令他的双手紧紧抓住了床褥。没过多久,他又昏睡过去。

    这之后,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但总是不发一言,眼神也十分黯淡,常常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江从鸾有时过来陪着坐坐,也不多说什么。发生在宁觉非身上的事虽然惨酷,但类似的事情他已见多了。那都是各人的命,也没什么可多说的。

    淳于翰仍然不断地前来探望宁觉非。不知为什么,他身不由己地被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少年所吸引,那种感觉令他着迷。虽然这人总是摇头说不认得他,也不跟他讲话,他还是一心痴迷。

    这日,他再次缠住了江从鸾,要替宁觉非赎身。

    江从鸾的脸上仍然挂着温柔的笑容,声音低沉婉转:“五王爷,不是小人不识抬举,实在是他不是小人买来的孩子,而是大王爷送来的罪人,说是放在小人这里,要让他受尽凌辱,以赎前衍,小人确实不敢做主放了他。”

    淳于翰呆了呆,骑上马便向武王府奔去。

    淳于乾刚刚下朝回来,正在更衣,淳于翰已是不管不顾地闯进了他的房间。

    淳于乾换上灰色的长衫,解下朝冠,漫不经心地看了淳于翰一眼,扬声说道:“来人,奉茶。”

    淳于翰跟他平时闹惯了的,此时上去一把拉住了他,嚷嚷着:“大哥,大哥,你把那人给了我吧。”

    “什么人?没头没脑的。”淳于乾轻笑着抚了抚他的头。他一向疼爱这个幼弟,不但是因为这个幼弟一直与自己亲近,也是因为现在的局势。

    太子加上淳于斡,与他和淳于朝的力量可说是势均力敌,因此在争储的这场较量中,身份极贵重极受皇帝宠爱的淳于翰的态度便举足轻重了。

    自从那次太子在自己的寿筵上闹了那么一出后,便接连给淳于翰不断送去美貌姬妾和娈童。这些动向他全都知道。而淳于翰不断地去翠云楼看望那个“贱人”,他也一清二楚。今天他来跟自己要谁,那是昭然若揭。他的心里迅速转着念头,脸上却一直挂着疼爱的微笑,让淳于翰坐下:“先喝口茶,慢慢说。”

    淳于翰却急不可耐地拉着他的手,央求道:“大哥,那个殷小楼,我好喜欢他,我想要他,你就送给我吧。”

    淳于乾已有了计较。他温和地说:“不是大哥小气。那日在你四哥的府上你也都看见了,那人……太脏了。你若要了去,传到父皇耳朵里,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如果让你母妃知道了,你想想,她又会多么难堪?你也是个大人了,偶尔玩玩不妨,可千万不能沉迷在这种人的身上,以免落人口实。”

    淳于翰闻言一滞,顿时泄了气。他知道淳于乾说得确实是无可辩驳的真理。宫里不知有多少人嫉妒他母亲的地位,他若在外面稍稍行差踏错,一定会让母亲被人攻击的吧。

    淳于乾笑着搂住了他:“好了,这才是我的好五弟。来,别不高兴了,哥哥这里也有一些漂亮可人意的孩子,又干净又会侍候人,你去挑一挑,不论看上谁,哥哥都送给你。”

    淳于翰至此便没再到翠云楼。

    一个月后,宁觉非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也终于能缓缓地下地走两步了。只不过,他仍然一声不吭,容颜惨淡,神情黯然。

    这时,江从鸾接到了武王府传过来的话:“不是让他来养老的,也歇够了吧?”

    当天晚上,宁觉非便被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带出了门,用马车拉进了内城。

    出门之前,他被怜悯他的一姐灌了一碗迷|药,意识迷茫了很多,被那些侍卫拖拖拽拽的出了门,随后被扔到车上去,竟然没怎么觉得疼,只是迷迷糊糊的,仿佛在做梦一般。

    走了很久,他被人拉下来,带进了一间卧房,随即扔到了床上。

    屋里很静,很长时间都没有人管他。宁觉非闭着眼,仿佛一直游离在半梦半醒之间。

    终于,有人在外面说话。

    “五弟,哥哥今天给你带了一样好东西来。”那是静王淳于斡兴高采烈的声音。

    淳于翰大感兴趣:“真的?四哥,是什么?”

    “呵呵,就在你房里,你自己进去看了就知道了。”

    淳于翰兴致勃勃地跑了进来,便看见了床上躺着的宁觉非。一怔之后,他的脸一下便红了,眼里满是兴奋和快乐。

    “四哥,他……他……”他转头看向随后进来的淳于斡。“你把他带来的?”

    淳于斡笑嘻嘻地道:“是啊。也是你太子哥哥的意思,看你这么喜欢他,就带来送给你了。你放心,钱我都已经付了,这一夜他都归你。如果你用着觉得好,尽可以留下。”

    淳于翰大喜,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真的,四哥?我真的可以留下,可是大哥……大哥说不可以。”

    淳于斡哼了一声:“他说不可以有什么用?太子说可以。是他大还是太子大?”

    淳于翰不去管他话里的意思,欢喜得满脸通红:“好好好,四哥,你跟太子哥哥说,我谢谢他了。”

    淳于斡得意地一笑:“太子哥哥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礼物。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享受了。不过,五弟,你还没开过荤吧?懂不懂怎么做啊?要不要我教你?”

    淳于翰大窘,却道:“我……当然是知道的。”

    “那好吧,哥哥就不耽误你开心了。”淳于斡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笑着走了。

    淳于翰见他出了门,迫不及待地上前把门关上,随即扑上床去,抱住了宁觉非,笑着叫道:“小楼,小楼,我终于可以抱你了。”

    第五章

    已是日上三竿,景王府中仍然一片安静。人人皆知主人尚在沉睡,都不敢去打扰。

    然而,平静很快便被气势汹汹而来的兵部尚书游玄之打破了。

    这位南楚赫赫有名的勇将虽已年过半百,却因长年的行伍生涯而依然威武健硕,又加上掌管全国兵权,一举一动间更是显得威风凛凛。论辈分,他是淳于翰的外公,虽说有君臣之分,到底也有管教之责。景王府中的上下人等对这位不苟言笑的游大人是一向敬畏的。

    游玄之带着几名侍从武官进了府后,问明景王尚未起身,顿时大怒,拨开管家便直奔卧室。

    堪堪走到门外,在他身后急步跟随的管家已是放声大叫:“王爷,游大人来了。”

    游玄之走到门口,到底不敢莽撞,只是沉声道:“景王爷,游玄之有事求见。”

    淳于翰少年情热,昨晚折腾了一夜,到早晨才睡下,这时搂着宁觉非,紧紧贴着他的背,睡得正香。猛然间一声高叫再加一声低喝响起,惊得他一激零,立刻醒了过来。

    正在朦胧之间,门外又响起了游玄之的声音:“景王爷,游玄之有事求见。”

    淳于翰被封景王,得以建府出宫的时候,曾得母妃殷殷嘱咐,要他在外面处处小心谨慎,多读书,少说话,不要做不该做的事,尤其是要多听外公和舅舅们的教导,以免惹祸。他很听母妃的话,连带对外公也有些害怕。此时一夜纵情,自已心虚,赶紧从床上翻身来下,拿过衣服便套,嘴里急急地说道:“我马上就出来,外公你且去正厅待茶。”

    宁觉非这时也已醒了,却连眼睛都没睁一下。

    昨夜,被这个动作生涩的少年折腾了通宵,但因为迷|药的效力,那种触感和痛觉却似乎离得自己非常遥远,这时药力已过,疼痛便如潮水一般席卷了他。他紧紧咬着牙,忍耐着,伏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淳于翰穿衣服时忽然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血迹,心里大惊,连忙上床去掀开了被子。被褥上淋淋漓漓的血点令他很是不忍,他将手轻轻放到宁觉非的身上,抱歉地说:“对不起,小楼,我弄伤你了。”

    宁觉非仍是一言不发。

    淳于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敷衍了外公再来料理他,便道:“你先躺着休息,我出去一会儿,处理点事,然后替你叫大夫。”

    待他出门,管家小心侍候着渐渐远去,外面又恢复了安静。

    宁觉非这时才缓缓地起身,忍着疼下了床,慢慢地把衣服穿好,随手用发带把累赘的长发一扎,便走了出去。

    外面守着几个士兵,见他出来,脸上满是惊艳与鄙夷混夹一起的复杂神情。为首一人冷冷地道:“我们送你回去。”

    宁觉非一言不发,便跟着他们走了。

    正厅里,游玄之的脸色十分阴沉,郑重地道:“景王爷,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你现在还小,有许多事都不大明白。不过,请你务必切记,以后不管是谁送你什么人,你都不要接受。”

    淳于翰一听,脸便红了,嗫嚅道:“外公,我……我已经大人了。”

    游玄之挺直了背坐在那里,板着脸道:“景王爷,在某些方面,你的确可以算是大人,你可以娶妾,可以纳宠,这些我都不管。不过,若是谁送你什么人,无论是歌舞伎还是男宠,又或者是管事、奴才,你都不能要。明白了吗?

    淳于翰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过了半晌,他鼓起勇气说:“外公,以后谁送人来我都不要就是了,不过,那个……小楼,我想留下他。“

    “不行。”游玄之一听似乎就炸了,差点拍案而起。

    淳于翰吓得一缩头,盯着他,半天没敢吭声。

    游玄之立刻察觉到自己的态度过分了,要是传出去,立刻便会被人借题发挥,说他对皇子不敬,目无纲常。想到此,他马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声音也放柔和了:“景王爷,那个殷小楼不过是个戏子,竟然敢去勾引武王爷的爱妾,实在是色胆包天。现在做了男娼,又甘之如饴。传说他以前的性子刚烈得很,现在却如此温顺,其情其状,非常可疑。别人倒也罢了,你可不能再碰他了,万一惹到什么麻烦,又或者染上什么脏病,那皇家的脸面,你父皇母妃的体面,可全都丢光了。”

    淳于翰微微低着头,却似很是不舍。

    游玄之温和地说:“我已派人将殷小楼送回了楼里,你以后就不要再去找他了。若再有人将他送来给你,你也坚决不能要。否则,我就杀了他。”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很低,却非常狠。

    淳于翰一听,立刻抬头道:“好好好,外公,我再也不去找他,也不要他了,可你……别杀他。”

    游玄之看到他这种反应,心里更是气愤,登时想一刀将那个祸害给杀了。

    淳于翰十分认真地看着他:“外公,你可得答应我,不会杀他。”

    游玄之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沉声道:“好,我答应你,不杀他。”

    淳于翰这才放下了心,望向门外,心里想的却是刚刚才抱过不久的那个人。

    宁觉非被马车送回了翠云楼。他穿着翠玉色绣着百鸟朝凤图案的长衫,拖着软弱不堪的身子,脸上却满是冷漠。下了马车,他自己走进了门,身后跟着几个士兵,还有武王府的两个侍卫。

    楼中很静,大部分小官仍在歇息,只有仆妇们正在洒扫清洁,见到他进来,后面还跟了兵士,倒像是押送,都惊讶地看向他。

    他却是面无表情,漠然地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那为首之人忽然忍耐不住,伸手狠狠抓住了他的头发,在他耳边说道:“警告你,别勾引景王,否则杀了你。”

    宁觉非被拉得偏过了头,却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仍是一个字也不说。

    那人看着那双清澈而漂亮的眼睛,忽然心里莫明其妙地一热,手中一紧,想也不想,抬脚便踹了过去。

    宁觉非的身子仍然操作不便,只能顺着来势微微一偏,避过了锋芒,只被扫了一下。

    那人松了手中的乌发,朝地上啐了一口,便带着几个兵蹬蹬蹬地走了。

    宁觉非到窗边,推开了窗户,看向窗外的流花湖,那一池碧波在微风中轻轻荡漾着涟漪,显得十分温柔。

    他用双手撑住了窗棂,然后双臂发力,脚尖离开了地面。撑了片刻,力气便已消失,他只得放弃,疲惫不堪地挪过去几步,倒在了床上。

    还是不行,体力太差了,而且仍然不能控制自如。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直发着呆,脑子里盘算着逃脱之计。

    过了一会儿,江从鸾推开了他房间的门,笑着坐到他的床边,温和地问道:“怎么样?小楼,身子没伤着吧?”

    宁觉非看向他,淡淡地道:“谢谢江老板,我还好。”

    江从鸾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怜惜地道:“瘦多了,还得好好养一养。”

    宁觉非自嘲地一笑,却没说什么。

    江从鸾的声音却永远是那么温和柔婉:“小楼,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不甘心。以前你虽是优伶,到底也是红遍大江南北的名角,多少王公贵族捧在手心里,你还摔脸子给人看,过的也算是好日子。现在却被逼着做这种下贱的行当,到底是有些不好过。唉,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既然到了这里,那刚烈的性子只会害了你,还是收起来的好。在床上的时候,你不妨顺着点客人,偶尔笑一笑,也就少受些罪。”

    宁觉非却不去答他这话,只随口问道:“我是不是自己不能出这楼门一步?”

    江从鸾一怔,轻声说:“武王爷是这么吩咐的。”

    宁觉非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去多说了,只道:“江老板,我想洗洗身,然后歇息。”

    江从鸾更是一愣。“难道你没有……”说着,便想起了听护院说送他回来的是几个士兵,便立刻改了口。“哦,好好好,我去安排,你先歇着吧。”

    宁觉非闭目养神,听着屋里传来的动静,有人正将水一桶一桶地倒进浴桶里。过了一会儿,那个壮汉要过来抱他,他连忙睁开眼,对他一笑:“强哥,我自己来,谢谢你。”

    那个壮汉一向习惯了自己的活,从来不说话,也从来没有任何表情,但他每次帮宁觉非做了一点事,都会听到“谢”字,久而久之,对他的感觉有了一些变化,每次听到他说“谢”,硬梆梆的脸上便会出现一抹笑意。

    待他笑着点头出去后,宁觉非才脱掉衣服,浸进了热水里。

    现在,他已经懂得如何清理才能够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的身体,熟练之余,心里却也有一丝淡淡的苦涩。

    正洗着,门外却传来了一姐的声音:“小楼,江老板让我跟你说,有个客人在等你,你若洗好了,便说一声,我好让他来。”

    宁觉非停止了动作,片刻之后,才漠然地道:“好。”

    这下,他再也洗不下去了,立刻出来,擦干了身子,找出干净的棉布中衣穿上,披着外衫便打开了门。

    一姐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慈祥的脸上满是不忍和无奈。她在翠云楼帮佣二十年,还真没看过比这孩子的遭遇更惨的事了。

    宁觉非看着她脸上的同情,微微怔了一下,脸上的冰寒缓和了下来,淡淡笑道:“一姐,让他来吧。”

    一姐却进了门,将门关上,悄声说道:“小楼,江老板让我告诉你,这个客人是你的师兄假扮的,他只作没认出来,放他进来见你。唉,江月班最红的旦角碧英,我便是不听戏,也听客人说起过不知多少回,你当年为了保护他,老跟人打架,现在……唉,江老板的意思,你这师兄如果有办法救你出去,你便逃走吧。有武王府的人盯着,我们是什么都不敢做的。如果你师兄要救你出去,还请不要连累了我们翠云楼。”

    宁觉非听她说完,温和地笑了起来:“一姐,我都明白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连累你们的。”

    一姐点了点头,叹着气,出了他的房间。

    宁觉非身体被撕裂得厉害,仍然很疼,不想坐着,便上床去半倚着,心里却平静了些。

    很快,有人点头哈腰地将客人送了进来,然后扬着声音说:“小楼,好好侍候大爷。”随后便关上了门。

    进来的那人穿着华丽的绫罗,脸上似是化过妆,显得很平淡,一双眼睛却是明若秋水,盈盈含波。看见宁觉非,他的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扑到床前,握住了宁觉非的手,低低地叫了一声:“小楼。”便失声痛哭起来。

    宁觉非见他的手莹白似玉,五指纤纤,犹如女子,哭起来梨花带雨,更形柔弱,不由得叹了口气:“好了,别哭了。你请坐。”

    碧英听了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小楼,你怎么对我这么客气?你……你怎么不叫我师兄了?你是不是恨我?是我害了你。”

    宁觉非听得一头雾水,只得道:“师兄,我没恨你,你先坐下,别哭了好吗?”

    碧英这才哭声稍敛,直起身来擦了擦眼泪,哽咽地道:“小楼,你受苦了。我……我……我恨不能代替你吃这苦。”

    “别胡说了。”宁觉非沉声道。“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碧英却低头道:“小楼,你真的不恨我?你所受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如果不是你……你说你身手好,要帮我去武王府中带小桃出来,就不会被他们抓住。小桃为了保住我,却攀咬了你,你还……顺水推舟,替我硬扛了。我……看他们那么对你,我……真是恨不得死了才好。”

    至此宁觉非才算明白过来,想了想,轻声说道:“小楼这么做,自是心甘情愿的。你得好好活着,才算对得起小楼。”

    碧英听了,忽然上了床,将他紧紧抱住:“小楼,你对我的心,我都知道。你虽然没说,但却一直都在照顾我,保护我。这次,小桃的事,你虽然极力反对,可是知道她与我两情相悦,却被她父亲送进了王府后,你又舍了性命不要,想要成全我们,结果害得你落到这般田地。你这样对我,我……我……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身子,今天便给了你吧。”

    宁觉非一听,心下大骇,赶紧将他推开,正色道:“师兄,小楼从没想过这些,你千万不可自误。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以后都不要再来。听我的话,小楼已经死了,你们赶紧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头。明白吗?”

    碧英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他将脸埋进宁觉非怀里,一声声地唤着“小楼”,已是泣不成声。

    第六章

    “师兄,记住了,你走进来的时候是个大爷,走出去的时候也要像个大爷。”宁觉非说着,十分坚决地将他推出了门。“小楼已经死了,回去转告师傅,你们都要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

    碧英抱着他哭了一夜,这时却仍然不肯走。“小楼,你走吧,我留下来。”他拉着宁觉非的手,乞求道。“你穿上我这身衣服,略略化一个妆,就可以出去了。他们一定不会留意你的。”

    宁觉非现在根本没有力气,走不了多远,况且,他也不能牺牲别人来冒此把握不大的风险。他若要逃,便要一击成功,绝不会再让人抓住。

    听着碧英的话,他微微一笑:“师兄,你想,小楼会让你留下来吗?别傻了,快走吧。”说着,已是将他推到了门外。

    碧英还想扑进门来,宁觉非却坚定地道:“师兄,不要漏了馅,赶紧走吧。”随后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这时已是清晨,楼里却很安静。没有人起身,也没有人点灯,厅里一片阴暗。碧英伏到门上,恋恋不舍地流着泪。宁觉非却站在门里,一个字也不说。

    半晌,碧英才低低地道:“小楼,我走了。是我对不起你……”

    宁觉非看着外面朦胧的身影缓缓离开,这才算松了口气。

    他坐到床上,闭目凝神,将意识的触角从脑中伸展出去,通行到四肢百骸,渐渐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心里一片空明澄澈。

    当江从鸾得知宁觉非并未逃走时,微微有些惊讶,忍不住到他房间里来看他。

    宁觉非站在窗边,尽可能地站得更久一点以锻炼腿部力量。江从鸾坐在桌旁,看着倚在窗边的这个少年,温和地低声问道:“小楼,为什么留下来?”

    宁觉非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没有力量助我逃走,何必不自量力,害人害己?”

    江从鸾一听,微微笑了起来,眉梢眼角都是春意。他站起身来,过去抱住了他,将下巴靠在他的肩头,俏皮地笑道:“小楼,你就是这样让人喜欢啊。你从不给人好脸色,可是让人既恨得牙痒痒的,又爱到骨子里去。”

    宁觉非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没有将他推开,却也无话可说。

    江从鸾放开他,心里又涌起了初见他时就有的一丝爱怜。他伸手抚了抚宁觉非的脸,轻声道:“今晚的客人已经提前预定下了。他是药行的商会会长钱琛,年纪大了些,不过没什么怪癖,挺好服侍的。”

    宁觉非微微皱了下眉,不想听这些。他再怎么刚毅坚强,听到这样的话也仍然会感到莫大的屈辱,总是会令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爆发出来。他转头看向窗外,心里盘算着,虽然肺活量不够,但能不能冒险从水路遁走。想着,想着,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那个钱琛的确很好服侍,因为他压根儿就没上床。

    他是个约有五十多岁的人,须发斑白,慈眉善目,显得很是温文尔雅,身上衣饰并不华丽,很是清淡,料子却是最高级的云烟罗,显然是世家出身,绝不是暴发户。

    他进来以后便坐在桌旁喝茶,又叫宁觉非过来一起坐着,就只是聊天。

    宁觉非一脸冷淡,十句话里答不到一句,尤其是一开始问他“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之类的,他干脆一句话都不说。

    钱琛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捏住宁觉非的下颌,柔和地道:“果然是冰山美人。”

    宁觉非听了,心里只是冷笑,却既不动弹,也不理会。

    钱琛收回手,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道:“其实换一种方式,会活得容易一些。”

    宁觉非觉得他废话连篇,词不达意,懒得跟他多说。手上也捏了个茶杯,只是轻轻转着,看着茶水由热变凉。

    钱琛看了他一会儿,笑道:“小楼,人在屋檐下,总是要低头的。反正都这样了,你不如为我做事吧。我不但给你钱,而且还会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护着你,让你不要再吃这么多苦。过上几年,等武王爷气消了,忘了你了,我就想办法把你弄出去,让你过好日子。你看怎么样?”

    宁觉非抬头看着他,半晌方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钱琛注视着他的眼睛,似乎是呆了片刻,这才如梦初醒,轻叹道:“一个戏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眼神?”

    宁觉非冷笑:“戏子怎么了?戏子就不是人了?”

    钱琛忽然失笑:“果然是小楼啊,你以前最爱这样子骂那些想招惹你的人了。不过,为此可真得罪了不少达官贵人呢,现在城中的人为了争着与你一夜春风,都快打破头了,真可谓千金难买一笑啊。呵呵,其实,这倒也是个机会。你不妨放开身段,周旋于那些王公贵族之间,还能开辟出一个新天地。”

    宁觉非恍若未闻,只是冷静地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钱琛仍然斯文的微笑着,慢条斯理地说道:“小楼,我是生意人,而且生意做得很大,遍及大江南北。我又是商会会长,对整个行业的兴衰也担着责任。而朝廷中的任何变动对我们商家的影响都很大,所以,我们对此也特别关注。小楼,据我看来,这朝中有不少人还是真心喜欢你的。床第之间,情热之余,他们总会跟你说点什么知心话。若是与他们亲密得很了,只怕一些事情也不会瞒你。而如果我们知道了一些大众不知道的消息的话,对我们的生意是有很大帮助的。当然,小楼,我们也一定不会亏待你。譬如,太子殿下是很喜欢做堂会的,不过,那种堂会我们会尽量设法让别人去,不让你去。如果太子殿下实在只喜欢叫你一个人,那么我们会通过其他渠道,想办法阻止他。你看呢?”

    他这一席话说得清楚明白,却又云山雾罩,滴水不漏。宁觉非看着他脸上那种仿佛面具一般的亲切微笑,半晌没有吭声,心思却如电转。

    钱琛也没说话,耐心地等着他考虑。

    良久,宁觉非才问道:“你想让我接近谁?”

    钱琛笑了笑:“各部重臣都行,什么消息我们都感兴趣,或许都能影响我们的生意。不过,当然,我们是药行,最关心的自然是打仗的消息。要是知道什么时候会打仗,我们就可以预先大量收购相关的药材,再卖给朝廷。”

    宁觉非淡淡地一笑:“那就是兵部了。”

    “小楼果然聪明。”钱琛温和地笑道。

    宁觉非看了他一眼,静静地说:“我并不是自由之身,如何接近得了?”

    钱琛却微微一笑:“这很容易,我会向江老板买下你,再设法送给游大人。”

    “有这么容易吗?”宁觉非冷淡地说。“你应当知道我怎么会在这里吧?那人会让你这么做吗?”

    钱琛却似胸有成竹:“小楼是说武王爷吗?我想他不会反对的。”

    宁觉非似已明白,冷哼一声:“我有决定权吗?钱老板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装模作样地征求我的意见?”

    钱琛见他语气之间很不客气,顿时沉下了脸。过了一会儿,他却又和颜悦色起来:“小楼误会我了。这事跟武王爷可没有关系。只是,将你送去笼络游大人,对他也有好处,我料他必定不会反对就是了。”

    宁觉非思索着。如果去了游府,不知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被看守得死死的,困在一隅,哪里都去不了?如果只是做一个男宠,故意示弱两天,不知会不会让游府放松看守,便可以乘机逃掉。

    钱琛见他一直思忖着不言不语,便轻松地笑道:“这样吧,小楼,你考虑两天,三天后我来听你的答复,你看如何?此事总须你心甘情愿,我是绝不会相强的。当然,只要你做了我的人,我总不会亏待你就是。你不过忍上一时之苦,将来便有无穷后福,总胜过像现在这样日日受辱,至死方休。”

    宁觉非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钱琛可真会对症下药,如果他是真正的殷小楼,现在一定已经被他说动了。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好,钱老板,我定会好好考虑你的提议,三天后答复你。”

    “那好,我就先走了。今晚我已经付过钱了,不会再有人来打搅你。你就好好休息吧。”钱琛笑容可掬地站起身来,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来放在桌上。“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宁觉非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钱老板。”

    “不骄不馁,真有气度。”钱琛赞叹道。“在台上演大将军演多了吧?便是真人也有大将之风啊。可惜了……”

    宁觉非只是起身相送,没有理会他这句话。

    他重伤初愈,本就疲倦。送走了钱琛,便好好地睡了一觉。

    次日上午,他只觉精神好多了,便在房中练习腿部的跳跃机能。他踮起脚尖,从地上轻巧地跃上床,再从床上跳下地,如此反复,直到腿部酸软为止。

    正坐在床沿上按摩着腿部肌肉,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只听得江从鸾低沉委婉的解释着:“杨总管,不是小人为难您,实是小楼这三天都已经被人包下来了。小人已接了人家的银子,总不能坏了这一行的规矩,您说是不是?等三天以后,小人一定送小楼到府上去,行吗?”

    接着,便听到一个声音趾高气扬地道:“什么?江从鸾你还知不知道好歹?规矩?什么规矩?太子爷的话就是规矩。告诉你,我们家爷今儿远道来了朋友,又说起曾在江南听过这殷小楼的戏,很喜欢他,太子爷已打了保票,今儿接小楼过去招待他。你是怎么着?想让我们家爷在朋友面前丢脸是吧?”

    江从鸾的声音更低更柔了,低声下气地道:“小人那哪儿敢啊?只是……这……要客人来了问起来,小人也不好办呢,还请总管爷多体谅小人。”

    “体谅?要怎么体谅?为了你扫我们家爷的兴吗?”那人连声冷笑。“今儿又不是做堂会,总共不过三两个朋友,你怕什么?”

    说着,那人已是一掌推开了宁觉非房间的门。

    江从鸾站在一旁,脸上十分无奈,只得道:“小楼,你还是跟杨总管去吧。”

    宁觉非冷冷地瞧着那个满脸骄横的太子府总管,一言不发地便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被这阵吵闹惊起来的许多小官都又是惊悸又是怜悯地目送着他离去。

    走到楼下,一姐端了一碗药递给他,低声道:“小楼,你身子还没好,把药喝了吧。”

    那杨总管自也知道上次堂会闹得有多惨酷,这时倒没阻止。

    宁觉非却知这是一碗迷|药,接过来喝了,轻声说道:“谢谢一姐。”便跟着杨总管走了出去。

    江从鸾看着他沉稳的背影,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他这一走便是一天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又是昏迷着被抬回来的,身上遍体鳞伤,血迹斑斑,已是只剩了一口气。

    江从鸾正张罗着请大夫来诊治,大门外已冲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他手握长剑,气势汹汹,一把抓住了一姐,怒道:“我问你,那个殷小楼在哪里?”

    一姐战战兢兢地看着地上一溜血迹通到楼上,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这时,听到动静的江从鸾从宁觉非的房间里出来,看着那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下虽是惊诧,脸上却仍然挂着温和的笑。他从容地走下楼,温婉地道:“哟,这不是章大人章相爷吗?这是怎么说的?是谁让您老人家这么生气啊?”

    “少废话。”右相章纪放开了一姐,手中紧握利剑,怒容满面。“快说,殷小楼在哪里?我今天要杀了这个祸国殃民的贱人。”

    第七章

    江从鸾看着章纪,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笑脸相迎,柔如春风的他也有点笑不出来了。他轻声说道:“章大人,请跟小人来。”

    章纪大步流星地跟着他登上了二楼,进了宁觉非的房间。

    江从鸾指了指床上的人:“章大人,你看,这就是小楼。您若要杀,自也可以。不过,您即使不杀,我看他也挨不了多久了。”

    章纪看着床上的那个昏迷不醒的血人,微微有些惊愕,随即似乎明白了。他看了江从鸾一眼,沉沉地问道:“是不是又是太子把他找了去?”

    江从鸾默默地点了点头。

    章纪咬紧了牙关,脸色阴沉,足见其心中的气恼。

    江从鸾却什么也不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宁觉非的头深陷在枕头里,脸色惨白,竟然比白色的软缎枕面还要白。他的神情十分平静,好似觉得就这么死了也是好事。

    章纪凝目注视了一会儿,忽然道:“这人……我要了。他若就此死了,那便罢了。若他活了过来,便送到我府上去。要多少银子,你说就是。”

    江从鸾微微有些吃惊,随即脸上浮现出职业性的笑容,配上他美丽的脸容,实是灿若春花。他笑道:“章大人,小楼有您老人家疼,我们当然求之不得。不过,他是武王爷特别关照过的,小人也不敢做主呢。”

    章纪却道:“武王那边,我会去说,你只管照办便是。”说着,便出门而去。

    江从鸾愣了一会儿,大夫也到了。他一时也不去想这事,先吩咐人尽心给小楼治伤,调养身子。

    到得傍晚,钱琛又来了。他进房略看了一会儿仍然昏睡着的宁觉非,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可怜。”

    江从鸾陪在他身旁,微笑道:“是啊,只怕要辜负钱爷的厚爱了。”

    “无妨。”钱琛却笑着摇了摇头。“你说是章纪要他去?”

    “是啊。”

    钱琛呵呵笑道:“我听说太子爷最近的一些事情已被人吹风吹到了皇上耳边,皇上今日在朝堂上大怒呢,拿别的事发作太子爷,说他荒唐透顶,不以身作则,反而带坏臣工,嘿嘿,话中有话啊。章大人是皇后娘娘的表兄,今番这场怒气,只怕就是冲着这事呢。”

    江从鸾微微一惊:“那……如此说来,小楼送过去了,只怕也是个死吧?”

    “他不敢。”钱琛轻笑。“这是武王爷送来要惩治的人,他不敢私自处死他的。虽说他是右相,一品重臣,太子也十分倚重,弄死一个戏子、小官,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到底碍着大皇子的面子,我谅他也不会这么鲁莽。”

    “那……他要我们送小楼到他府上去呢。”江从鸾有些不解了。

    钱琛却笑着摇头:“他也只能这样做,将这孩子拘在自己府中,也算是断了太子爷的念想吧。”

    “哦,我明白了。”江从鸾伸手去探了探宁觉非的额头,看着钱琛道。“钱爷,小楼这伤,只怕要将养几天才会好,就不能侍候您了。”

    钱琛笑着,却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在他耳边轻笑:“没关系,有你也是一样。”

    江从鸾却嘻嘻笑着,轻轻地滑脱了出来:“钱爷,从鸾已经老了,我这里可有的是漂亮孩子,一定好好侍候你。”

    钱琛却正经了一点,轻轻叹了口气:“从鸾,我们相识有十年了吧?你知道我不好这个,咱们去你屋里喝杯茶吧。”

    “是,钱爷。”江从鸾低了低头,温顺地笑着,与他一起出了门。

    这一次的伤,宁觉非养了八、九天才逐渐好转。不过,到第三天,他会每天夜里强撑着起身,练习走路,然后在白天的时候一直躺着,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睡。江从鸾看得出他伤得很重,也不去逼他。

    这段时间里,醇王淳王朝却经常过来。他恒常穿着贵公子的文衫,也不说身份,只带了一个随从,便潇潇洒洒地走进来,对宁觉非说道:“小楼,我来看看你。”暮色中,他的眉目之间总是笑意。

    不知不觉间,秋已深了,窗外总是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寒气一缕一缕地钻进来,将屋里的香气冲淡,冲散,使屋里很是清爽怡人,一点也不像是小官的屋子。

    淳于朝喜欢陪着他吃晚饭。当他起不来床的时候,淳于朝就边在桌上吃着自己点的精致佳肴边看着一姐喂他吃,却也津津有味。等他能起来的时候,淳于朝便硬要拉他同桌,口里说着闲话,大部分却是戏文。他懒得听,只是沉默地吃着,不发一言。

    偶尔,淳于朝会笑着央求:“小楼,你给我唱一段好吗?”

    他会干脆地道:“不会。”

    淳于朝看着他那冷冰冰的精致眉眼,只是好脾气地笑着,一点也不恼。

    等到他全身的伤口结了痂之后,章纪到底还是派人来将他强行带走了。江从鸾十分无奈,却也不拦,只是对着在厅角守着的武王府侍卫耸了耸肩,以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那两个侍卫自然也不敢乱拦右相府派来的兵丁,只好跑回武王府中报信。

    宁觉非被安置在右相府中的一个角落里,管?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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