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千年之殇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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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之殇 作者:rouwenwu

    她脸上看不见的羞红。我忍住笑,打量这妓院,破是破了点,俗是俗了点,没有电视上看到的那种妓院的排场,不过也还行,很有风尘味。

    谢绝了老鸨找来的两个姑娘,我俩只是乖乖喝着花酒,我问道:“你定的那个,是在哪个包房?怎么死了?”在妓院,难道是情杀?

    娴淑用扇间指了指身后的包房,“就是那间,上面写着‘燕红’的,死因我看不明白。”

    我习惯性地看了看她的扇面,在我眼中,是一片空白。

    她转过扇面,一字一句读给我听。

    “范忠,永乐十年七月十五戌时一刻,扬州府江都翠云楼燕红房,马上风。”

    马上风?我一口花酒喷出。

    再遭孽缘

    唉……

    我该怎么和娴淑解释,何谓“马上风”呢?

    娴淑的事我听小倩提过,她出身大户人家,是偏房所生,从小受到不少白眼,一举一动如有闪失,便惹闲言碎语。十六岁时许配了不怎么好的人家,还没等十七岁嫁出去就病故了。她死后选择的年龄是十七岁,是就我所知,唯一一个年龄大于死时年龄的。然而她一直以来, 都没有摆脱待嫁的心情,那种忐忑不安,惴惴惶恐,只为给夫家一个完美娘子的思想根深蒂固。

    我郁闷地抓抓脑袋,看到她不赞同的眼神,她觉得良家妇女不应该做这种动作。看来我是不能把什么叫做“马上风”的真相告诉她了,她可能会被直接吓晕,转头就去投胎。

    身后的包房里发出女子的尖叫声,料想那男人已经死了,我嘱咐她,“娴淑,等会我帮你定魂,你只管闭上眼睛,我会扶着你的手,你抓紧你的扇子就行了。记着,千万千万别睁眼!”

    我带着娴淑挤进围观的人群,匆匆拉过她的手,用扇尖碰了碰那白呼呼的肥肉,算是完成了任务。虽然手法有点作弊,但我想应该没有破坏规矩。毕竟没人指定,鬼差一定要看到尸体或死魂才行。

    xxxx

    娴淑和我直接回了地府,她回家休息去了,我精神亢奋,出门行走,以多走多看来遗忘那一团肥肉。

    途径“饿死酒楼”时,我低头匆匆走过。

    托了鬼头大哥大嘴巴的“福”,我买十个馒头给饿死女孩的事迹基本传遍了地府上下。上月我偶尔回一次地府,路过“饿死酒楼”时,被一群陌生死魂拖了进去,哥俩好地喝了一大圈,喝得我莫名其妙。酒楼掌柜还告诉我,老板已经放话了,只要是我去饿死酒楼消费法力,一概免费招待,以表示对我支持饿死之人的回报。

    虽然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去酒楼是要消费法力的。

    鬼头大哥对此万分欣慰,觉得他举荐我当鬼差有功,于是时不时去“饿死酒楼”蹭饭。可怜我本身不是很爱出风头的人,何况是这种丢脸的风头,我实在不觉得,用十个馒头救人,那人还饿死,有什么值得可歌可泣的。

    结果就是,我不能去“饿死酒店”,也不屑于去“升棺酒店”,再高级些的,我的法力又不够,只能无奈地选择低消费档次,就是非常非常一般的“死魂酒店”,在我的理解中,这和人间的“人民饭店”应该是一个意思。

    店小二送上饮料,这店法力偏低,饮料的酒精类只有啤酒可选。因为不会喝醉,我反而开始喜欢酒这种刺激性饮料,让我有活着的错觉。

    “就知道你在这里。”鬼头大哥一巴掌拍向我背后,让我身体被打出去,却没有被打的痛觉,感觉很脱线。他身后跟着白晓筱和汤琪。

    “我们aa制,一人一杯。”鬼头大哥吩咐店小二,转头埋怨我,“你就是脸皮薄,不肯去‘饿死酒家’,否则我们都不用浪费法力了。”

    那厢白晓筱正跟汤琪解释什么叫“aa制”,我埋怨地白了一眼鬼头大哥,他还敢说。

    “像你们这种新鬼差,只消费得起‘死魂酒家’,其它的对法力要求太高。”鬼头大哥环顾四周,厌恶地喝了口饮料,“切,只有啤酒,想当年,我也喝了三个月的啤酒。”

    汤琪喝了一口,很兴奋地问我,“七七,你经历过文革吗?”

    我奇怪地瞥他一眼,真是怪了,文革吓跑了老朱,怎么倒是让他那么兴奋。我摇摇头, “没有,那时我还没出生。”

    “真是可惜。”他一脸遗憾,“如果我生在那个时代,没准也是个红卫兵带头先进分子。”

    我一阵恶寒,转头看到鬼头大哥和白晓筱也是同一表情,鬼头大哥是经历过文革的,尤其毛骨悚然,直叹他怎么挖到这个活宝。

    相比汤琪,我还是比较好奇白晓筱在未来的见闻,“晓筱,未来怎么样?”

    她吐了吐舌头,“只有一个字,懒,人越来越懒,促使工业科技越来越发达,结果自然灾害越来越多,这阵忙死我了。”看来不怎么乐观。

    我暗叹一口气,还是不问了,省的心烦。

    “明朝怎么样?古代帅哥是不是很多?”她反问我。

    “没有帅哥。”看着几双期待的眼眸,我只能努力找出一些趣事来说,比如,“我刚刚定的那个魂,死于‘马上风’。”

    汤琪一脸震惊,“我以为‘马上风’只是传说而已。”

    白晓筱抑制不住的兴奋,“真的?你运气真好。”

    鬼头大哥则是疑惑不已,“你也遇到‘马上风’?难道你们明朝永乐这段时间出现了两个死于这个的?”

    有蹊跷!我转向他,“什么两个?”

    他嘿嘿笑道,“最近你们那个时区,换了个鬼使,原来那个投胎去了。新的鬼使,也就是小蒋,他这人别的没什么,就是特喜欢恶作剧。你知道,鬼使的工作也包括分配你们的定魂对象,前几天听他说他把一个死于‘马上风’的,安排给个最保守的女鬼差了。”

    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一个小蒋,莫名其妙害到了我。

    鬼头大哥看我脸色不好,约摸猜到是我多管闲事,闷笑去了。

    这地府,看来良莠不齐,什么死魂都有,居然还有恶作剧的。之后几天我才知道,何止恶作剧,还有公报私仇的。

    “为什么别人都那么清闲,就我一个要一天定五十七个魂?”我拿着放大镜,仔细看扇面上那密密麻麻的小字。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得罪了鬼使?”娴淑同情地看着我,却爱莫能助,无论如何,只有我本人拿扇子点到死魂,才能完成定魂。

    我咬牙,我不就是破坏了他的恶作剧嘛,个小人!

    小倩对此略知一二,在一旁偷笑,“七七,幸好最近没有打仗或者瘟疫,否则,你要满天飞了。”

    现在的情况也快了,我一挥手,示意我要闪了,就消失了。

    xxxx

    五十七个死魂,有十五个是病死的,我扫一眼身旁的江湖老郎中,他今天也真倒霉,这已经是他一天之内看死的第三个病人了。不,也不能说是他看死的,只能说,三户人家请到他的时候,病人正好要升天。

    而我因为密集的定魂,所以不小心见证了这一事实。我用扇尖点了点尸体后,打开扇面拿放大镜研究了下,离下个定魂对象还有一个小时,总算能歇一会儿。

    郎中的助手是一个小男孩,他把搓好的帕子递给郎中。老郎中擦了擦手,用生平最遗憾的声音告诉死者的娘子,她相公药石无医,已经往生,接着便是惯常的一片哭嚎。

    一天定五十七个魂,我发现我再软的心肠,此时也变得铁铮铮的,真该谢谢那个小蒋同学。

    不动声色地退出亲友团,鬼差的存在感很低,我真奇怪为什么不直接让鬼差变成隐形人呢?毕竟,和隐形的也没什么区别。记得下次遇到鬼头大哥的时候,要和他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感觉到有视线落在我身上,我惊讶地回看,是那个小男孩,他不动声色盯着我。

    “第三次。”他走到我身边,开口说道,“我今天第三次看到你,你是谁?”

    这小孩定是eq200的天才,过目不忘的神童,我这种存在感那么低的人,他竟然也能记住。

    我笑笑,那又如何,他注定记不住我的脸和名字,我坏心地回答,“我叫白素贞。”是白蛇精哦,你这个小小的郎中学徒,许仙二代可要离我远点。

    “你叫什么?”他疑惑了,显然没有记住我的名字。

    我正得意着,让你记性好,再好也没用。

    可惜料错一点,他记住了别的,虽然有些迟疑,“你是不是淮安城中给我妹妹馒头的姐姐?我记得你的声音。”

    我一惊,他是那个小男孩,难怪有点面熟,洗干净了还蛮清秀的嘛。尽管认出他,未免麻烦,我还是一律否认,“我不是,我不认识你。”

    神童苏毓

    永乐十年十月,淮安府清河县爆发了小规模的伤寒疫病,县上体质虚弱的,一旦调理不好,便越发病重,传染给亲戚友人,严重者则不幸病故。县内从一开始的一日三个死者,变成一日十几家,一时人人自危,街上渺无人烟。大夫则在各富裕人家奔走,连途径的江湖郎中也被硬留了下来,给些穷人家看病。

    我暗叹一声,小倩真是个乌鸦嘴!我这个可怜的,被鬼使恶整的鬼差,现在基本常驻于县城,哪家哭丧便去哪家。

    这不,才一转身,街尾的木屋中便是一阵的鬼哭狼嚎,我摇摇走,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倒也不慌不忙,无人挤兑,反正街上就我一个。

    进屋前瞄了一眼门边那矮矮的身影,他看我的眼神,似乎在说,又来了啊。

    我无声地在心中回答,就是啊,这不就来了嘛。

    扇尖轻点死者,完成任务转身走人。

    如此频繁地出现在这小男孩面前,想让他淡忘我都难。

    听他那郎中师傅叫他“小苏”,怎么听都像女孩子的名字,尽管他长得的确太过俊秀,雌雄难辨。

    我感觉不出冷热,从其它百姓的衣着来看,天气已正式从热转凉,这伤寒疫病应该不久就会停止传播了吧,我暗暗祈祷。

    “为何每次你一出现,这家就死人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身看他,那还不到我肩高的小孩,纠正道,“错,是这家死人了,我才出现的。”

    小男孩歪头思考其中的区别,眉毛老气横秋地挤在一块。“我妹妹死时,你也在。为什么?你是牛头马面?”

    虽然我不貌美,但也不至于牛头马面吧,再说了,鬼吏大人长得也是极为寻常的,没什么特异之处。我感叹谣言误人。

    “不是,我只是凑巧路过罢了。”

    他狡猾地一笑,“你果然是当时那个姐姐。”

    糟糕,一时不察,竟然着了这小子的道,我确无防人之心。不过他知道也没甚关系。“那又如何,那天是丁师傅救了你?”丁师傅是指那江湖郎中。

    男孩点头,“丁师傅是个好人,他收我为徒。”

    “嗯,也好。有一技之长,他日就不会饿死。”

    “若早一刻遇到丁师傅就好了。”他眼圈微红。

    我不知怎么跟他解释何谓命里注定,再说我也是一知半解,只能作罢。

    “你叫什么?”我对他有些感兴趣,便问起他。他虽记不住我的名字,但并不妨碍我记住他的。

    “我叫苏毓。你呢?”

    苏玉?有意思,连名字都很娘。

    不知怎地想起了苏蓉蓉,我随口答道,“敝人楚留香。”

    xxxx

    想过不止一百次要去找那个鬼使小蒋呛声,让他别那么过分,但最终只是想想罢了,若我生前有这等勇气,也不至于在同一个工作上窝了那么久,毕竟本性难移,变成鬼差的我,胆子也没大多少。

    一个月后,我恢复了以往的定魂数量,但一空下来,反而空虚得很。

    我渐渐了解小倩为何要找个凡人来暗恋,实在是明朝娱乐活动太少,日子太过无聊,于是要找个会动会跳的活物来观察一番。这好比是宠物,然而又能免得喂食打理。

    她选择了那个书生,而我则就近选择了苏毓。

    他是我在这个朝代唯一称得上熟识的活人,况且他眉清目秀,正在成长期,这时候的孩子本应最是有趣,天真过头,烂漫有余,他却年少老成,聪明绝顶却争强好胜。

    江湖郎中丁师傅不再是江湖郎中,他在清河县发现了商机,于是租了个小门面,开起了小医馆。来看病的,都是前一阵家里犯伤寒的穷人家,有了老主顾,自然生意不愁,居然也红火了一阵。

    在此期间,他收养的小小孩童,被送到街尾的破私塾,从《三字经》开始他的学业,或者说来,应该是开始被欺负的日子才对。

    瞧,这不是又被人打了!四个七八岁的孩童围着他是一阵的拳打脚踢,谁叫他一脸严肃,还不屑于跟人家玩闹,这不就是找抽。

    我坐在对面茶社,看过去自是一清二楚,路人则当是孩童玩闹打架,也没人去劝阻,这苏毓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脸上鼻青眼肿,基本看不到原样,幸好他家是开医馆的,否则医治不好就毁容了。

    挨了揍的苏毓并不同于其它孩童一般哭闹,静默地瘫坐在小巷的杂物旁。我以为他是站不起身了,于是走过去想拉他一把,他却扶着墙晃晃悠悠站起,全凭自己。

    看他站得辛苦,我忍不住提醒他,“他们打你时,你别一声不吭啊,你不叫,他们以为你不痛,下手更没轻没重。”虽说七八岁的孩子手下没大力,但他的身子板也没硬到哪里去,若是骨折便有他受的了。

    “我才不要叫给他们听。”他倔强地别过头,对我伸出的援手视而不见,“我自己能回去,不用你扶的。”

    于是,他真的就这么扶着墙走回了医馆。

    我跟在他身后暗自摇头,如此执拗个性,怎能过安生的日子?

    丁大夫行走江湖多年,自然知道这孩子定是被欺负的份,不是去惹事招来的,帮他处理了下伤口,也没多责罚他。

    苏毓并不休息,只一个人坐在墙角,似在面壁。我走近些,才发觉他在背《三字经》,“……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首孝弟,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时,运不穷……”

    听他背了一阵,还蛮有章法的,我奇怪地打断,“你不是没上几堂课吗,学那么多了?”

    他不满于我打扰他,只是咧着伤痛的嘴说,“大宝他们学的,他们入学比我早,学的比我多。”

    “那你怎么会背那么多?”

    “我听先生给他们读过几次。”

    我看他的眼神中闪耀着两个大字“天才”,听几遍就会背,可见资质异常,难怪能一次又一次记住我。但他自己毫无察觉,毕竟他刚读书没多久,以为别的孩子也都是这样。

    “你知道这些句子是什么意思吗?”

    他摇头,“先生还没讲过。”

    “那你瞎背啥?”明显的死记硬背。

    “我不想落在他们后面。”他们当然指的是对他报以小拳的那一小搓人,真正要强。

    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猪头脸,“痛吗?”

    他痛得龇牙咧嘴,“你在对面得胜茶馆见着我挨打的,是不?”

    原来他看见我了。“是啊,你被打得好惨。”

    他欲言又止。

    “你想问,我为何不去救你?”

    他摇头,“我知道,你救不了我,否则你那时早就救了我妹了。”

    难得他小小年纪,就懂得深明大义。

    “那个……”他抬头看我,眼神却无法准确焦距到我的双眸上,“我看不清你,记不住你的名字。”

    我得意地笑,他终于承认他记不住我名字啦。在过去的几周,他还在不断问我名字,从张曼玉到居里夫人,千奇百怪的答案,我都给上瘾了。

    他接着来一句,“那你到底是什么妖怪变的?兔子?猪?还是老鼠?”

    笑容僵硬在我脸上。

    “或者……”他歪着头,装天真,而且装的很假,“你是鬼?需要我烧香喂食你吗?”

    不过他并不期许我的响应,继续背起他的《三字经》,嘴角的一丝笑容告诉我,他绝对是故意的,谁让我当时不救他来着,这小子记恨着呐。

    鬼差林城

    其实苏毓所说的“鬼”倒是不中亦不远矣,死魂原本就与现世所道的“鬼”同出本家。

    关于香烛一说,我觉得有趣,便请教鬼头大哥,他听后愤慨地强调,“根本无爱好香烛的死魂,电影拍出来的鬼对着香烛吸啊吸的,搞得我们像吸白粉的,这是诋毁,这是丑化,这是诽谤,我要告去……”他一时没想到该告哪里,顺口便说,“我要告去消协。”

    真正牛头不对马嘴,我笑喷。

    算起来,我当鬼差半年有余,已无风无浪地过了实习期,看着苏毓小弟弟满十岁。原先他身材发育不良,还以为他七八岁来着。况且他最近在课堂上屡屡有突出表现,这小天才终于发现自己的鹤立鸡群了。

    生前,我一路平安长大,过于平凡的样貌,让我既得不到旁人的注意,也同时免去了不少麻烦,比如,我从来不知道性马蚤扰是何种东西?也不知道何为□?所以我看着今日扇面上的死因,有些后怕。

    “x虐而死。”

    这是什么死法?为了壮胆,我拉了小倩一起去,其实收一个两个倒是也无所谓,我还不至于那么胆小,但连着一排都是同一个死因,让我觉得背后都凉飕飕的。

    我又不像某些鬼差那样,有窥私欲,正对下怀,比如鬼差林城。

    听小倩说起他时,是满脸厌恶。

    他已当鬼差三十余年,算是鬼差界的前辈,且是最有希望做足一百年的人选。因为他有个怪癖,即窥视,足可打发百年漫长的寂寞。无论是烟花之地还是大户人家的寝室澡堂,反正是哪里最龌龊,哪里就有他,早在地府以此出名了。

    我和他有一面之缘,前一阵山西境内有个小规模的暴动,似乎是与私盐贩卖有关,总之结果就是死了百来号人。

    于是各路鬼差集结了五六个在那,娴淑不在,小倩指着那个青色大褂的男人,“他就是林城。”我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很冷淡的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和小倩灌输给我的恶心变态的形象有很大区别,可能这就叫人不可貌相。

    这次定魂地点是一个王府,果然是集奢华与糜烂的地方,我没有早去,怕看着恶心,虽然小倩跃跃欲试,但当她看到那一具具尸体时,也不免想吐又吐不出。全是小男孩,被丢弃在王府草屋中,可能还等人收敛。□的身上青青紫紫,□一片狼藉,有的脖子上有勒痕,有的身上有刀伤,这是致死原因。

    我草草定完魂就走出草屋,再看下去非留下心理阴影不可。走出草屋才发现,小倩旁边站了个人,是林城,虽然他样貌没办法让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但是青色大褂还是满富特色的。

    小倩不掩厌恶地看他一眼,向我打了个定魂的手势,即扇尖轻点,就走了。她急着去定魂。

    留下我和林城大眼瞪小眼,不知该说些什么,等我回过神时,已经被他拉到一家茶馆去了。

    他抿了口茶,闲话几句天气后,便直奔主题。“以前这种虐杀的定魂,都是交给我的。”

    我呆怔,该说什么呢?说不好意思,抢了属于你的工作?“你知道的吧,鬼使小蒋,他看我不顺眼,所以我最近都接死因离奇的定魂。”

    比如满门抄斩,看着一群头颅滚来滚去,比如凌迟处死,等着个血人慢慢断气,再比如这次的虐杀,反正有多恶心的,都找我定魂。

    难得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小蒋他跟别人打赌了,赌你总有一天会去交界处向他抗议。”

    我乍舌,“我能问那个别人是谁吗?”

    “是个鬼头,姓吴吧。”他招来小二,又点了几份菜。

    我就知道,是鬼头大哥干的好事,不禁感叹老实人到哪都受人欺负。

    不知道该不该问,但既然要了酒菜,就不是一时半刻可走人的,我索性豁出去了,“你为什么喜欢……看别人那个?”

    他收住笑意,吐出个数字,“八十七个。”

    我不明所以。

    “这个王爷,喜欢虐待娈童,今个他还找了有这种变态习惯的地方土绅一起虐杀,加上今日被他虐杀的,一共八十七个孩子。”他眼神变得阴冷。“我看着他们被蹂躏折磨。”

    天啊,那王爷!世上竟还有这么灭绝人性的人。

    “可是,”他苦笑,话锋一转,“没有一个是他亲自动手杀的,他甚至不下命令,他手下自会去结束孩子的性命。”

    “那是说,”我有点明白了,“他到了枉死城,不用接受审判?”

    做了这么些日子的鬼差,对于这种恶人,已不像生前那样暗暗诅咒“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而是真的有报应,真的有审判。

    “虐待还是要审判,可是杀人的罪,落不到他头上。”他补充一句,“这个王爷,虽然不知道阿鼻地狱,不清楚枉死城,或者他只是不屑于亲自杀人,但他的确不知不觉逃过重罪。”

    不会吧,那也太不公平了。

    “我不会让他逃脱的,”他眼眸落在远处,“八十七个,我给记着呢,等到他有朝一日入枉死城,我认识的判官会通知我,届时我即可以证明他的罪孽。”

    原来他老是在这些地方出没是有原因的。“林大哥,”他看上去有二十七,“你生前是做什么的?”

    “香港督察,在扫黄组和反黑组待过。”

    我心道,原来如此,他其实真应该去做判官。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他脸上变轻松了些,“我一直在申请中。”

    虽然我不清楚林城为什么会跟我谈那么多,可能他以前也和别人说过,但在谣言四起的地府,要一个个解释,也恁地麻烦,所以对他心存误解的鬼官还是不少。

    之后,林城就时不时地找我喝酒,也不是故意的,是那个王爷又惹事了,还好是一个两个,再来那么一批虐死的话,改明儿我也要到判官那里去打个招呼,让他们在审判之前先让我踹那死王爷几脚。

    xxxx

    虽然偶尔去定些鲜血直流,满目疮痍的魂,但我不再想着去找那小蒋理论。

    哼,让你拿我做赌注,我偏偏就不去找你,让你输个够本。

    甚至最近地府我也懒得回去,跑来跑去嫌麻烦,万一去地府的酒楼,还要浪费法力,还不如拿着一两银子,天天在客栈打尖,顺便修习修习法术。

    苏毓则勤学苦练,大约是先生的鼓励给了他莫大动力,我就是站在他旁边,他也不理我一下,天天在那“之乎者也”,读书读得不亦乐乎。虽然偶尔还是被暴打一通,但他自觉在课业上高人一等,反而用鄙视的眼光看那些打他的比他还小的孩子,自然还是招来另一顿痛打。

    个傻孩子,我感叹,继续趴在茶馆楼台上俯视观战。

    小倩说我这段时间的萎靡不振是职业倦怠期,因为换新工作,新鲜期现在也过了,日复一日,倦怠感就来了。

    我想,这下可真糟,我还有九十九年要做,难不成一直就倦怠来着?

    为了让我振作精神,小倩说今天来找我,说是要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我问她。

    “我说七七啊,你也是太没好奇心了,别的鬼差一来,可是都要去那参观的。”她一脸神秘。

    “那是哪儿?”打什么哑谜?

    她带我瞬间转移,我迷迷糊糊便和她来到一座高墙边。那红色的高墙,那黄|色的瓦片,还有那巍峨的气势。

    我突然明白她说的那是哪儿了?

    这不是我几次来京城,定斩首,定凌迟,都只是远远看着,没想过进去的……皇宫大内!

    太监康熙

    几次来京城,即南京,从未想过去逛逛皇城,不是不对它感兴趣,只是每次看到大门那重重把守,严密封锁,总会让我觉得那是个神圣的地方,不是我这种小人物能进去的。

    事实也是如此,皇城中的巡逻兵很多,我和小倩东躲西藏不断瞬间转移,“怎么今天到处都是些死太监。”

    “要不咱们入夜以后来,也隐蔽一些。”倒不是怕别的,只怕法力用尽,结果在这被逮,那就搞笑了,不知届时是何鬼官来劫狱救我们。

    “皇城当然是白天看着才巍峨雄壮,晚上乌漆抹黑的,看什么去?”说着,又是瞬间转移,躲过了个来御花园游园的宫妃。

    御花园的景色的确是不错,终归还是小了点,走两圈就差不多了。

    “要不去御膳房,我倒是想吃吃御膳。”我较重口腹之欲,这几乎是鬼差共同的乐趣了。

    “也好,那里比较混乱,我以前去过。”拉过我,转眼便到了御膳房。

    xxxx

    偷了些点心,我和小倩坐在御膳房的房顶上,吃了起来。

    “这枣泥核桃酥做得真是不错。”小倩赞道。

    “你怎么知道名字?”刚刚都放在盘子里,看不出什么吊牌之类的东西。

    “我猜的,有红枣味,也有核桃味。”她又拿了块点心,“这个好像是蜂蜜花生酥。”

    “我手上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特别好吃。”皇帝的确舒服,御膳房里那么多人,大多只为他一人的口腹之欲,整日忙忙碌碌。“这可比现代的饭菜环保多了,而且每道工序,都严密卫生。”

    “那当然,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小倩意犹未尽,“改天我们再来。”

    “如果你们一直来的话,那御膳房的御厨可要哭死了。”一个小孩的声音从我右边传来,吓了我一跳,因为我左边是小倩,右边可没人。

    转头一看,是个太监打扮的小孩,不知何时也坐在了屋顶上。

    “凭什么你能吃,我们就不能吃?”小倩似乎认识这孩子,让我松了口气,应该同是鬼差吧。

    “我只是一样吃一块而已,照你们这种偷法,御厨的心血都被你们吃完了。”男孩手上抓了个鸡腿,旁若无人地啃起来。

    我有点不好意思,觉得最近当鬼差,当得越来越往小偷方向发展了,都是被小倩给带的。

    “小鬼,这是聂七七,新来半年多的鬼差,七七,这是常驻皇宫的小太监鬼差,你一定猜不到他前世是谁?”小倩诡笑。

    我摇头,表示我猜不到,想也是,一天死那么多人,我能猜到就成神了。“谁?”

    “大名鼎鼎的康熙皇帝,玄烨!”小倩隆重介绍,“不过我们都不叫他玄烨,一般都叫小鬼或小玄子。”

    我脱口而出,问了个异常愚蠢的问题,证明我智商忒低,“你认识小桂子吗?”

    男孩笑开了,一本正经地回答,“认识,德妃那里就有个小太监叫小桂子,但是人特蠢,一点都没金庸书里面的小桂子滑头。”

    天哪,康熙还看金庸!

    “七七,你别看他年纪小,他在明朝已经混了十年了,准备待到朱棣迁都紫禁城为止,且只在宫廷定魂。”小倩再补充,“这可是看在他以前当过皇帝的份上,结果他凭着是个小孩,就打扮成太监,混得风生水起。”

    我叹为观止,觉得这样的大人物也当鬼差,真不容易,果然大隐隐于市。

    那孩子被我看得羞涩起来,“你不要以为我很厉害,其实我不是一个好皇帝。”

    我更喜欢他了,太谦虚了。

    一旁的小倩嗤笑起来,“七七,他真的不是一个好皇帝啦。”

    “为什么?”虽然我历史不是很好,但是经过众多历史剧的熏陶,也晓得康熙在清朝上举足轻重的地位,更何况我还看过《鹿鼎记》,对里面那个人性化的玄烨很是喜爱。

    “此康熙不是彼康熙来着。”小倩示意玄烨解释。

    “康熙八年,我因鳌拜犯上作乱被逼宫,困于天牢十日后赐缢。”玄烨神色很平静。“所以,我与你们历史上的那个康熙皇帝,不是同一个人。”

    “怎么会这样?”

    “简单说来呢?就是有好几个空间在平行进行。”

    玄烨接口,“我来自另一个空间,历史和你们的空间有相交,也有不同,比如我,就是个例外。”

    “不会吧?”

    “就是几个空间平行,一个小小的蝴蝶效应,就会将空间分割,形成两个独立的异度空间。”小倩拍落粘在手上的点心屑。“这个很深奥,幸好不是我们管的,摆平几个空间的交错,是阎王的工作。”

    我乍舌于其中的错综复杂。

    “一切都掌握在阎王的档案中啦。”

    真是长了大学问了,难怪每日有那么多的死魂要处理。

    玄烨遥指北方,意思是说紫禁城,“那是我以前住的地方,我一直以为会被困死在那禁城之中,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不仅能自如出入皇宫,还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永远停在八岁童年。”

    “七七,你不知道,他有多舒服,皇宫中的死人毕竟少啊,多数是被关到天牢,或是拉出午门的,他可算是最清闲的鬼差了。”小倩忿忿不平,“这年头,康熙迷真不少,他到哪都有优待。”

    “我一点也不清闲。”玄烨反驳,“我可是御书房三等太监,每天都要扫扫弄弄,大堆的工作都等着我呐。”

    小倩白了白眼。“那也是你自找的。”

    我傻笑,真是个亲民的皇帝。

    “我还要饱读经书。”说着,玄烨一本正经从袖口里拿出本书,旁若无人地翻阅。

    我一看书名:《楚留香传奇》。

    “从现代鬼差那里淘来的吧,”小倩严重鄙视他。“七七,这小子已经通读金庸,再战古龙了。总而言之,就是整天不务正业。”

    我反而觉得,他在做的,是所有同龄孩童都会做的事,真实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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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的皇城很安静,特别安静,好像一座死城。玄烨去做他的太监去了,他今晚的工作,就是掌一夜的灯。小倩觉得闷,也溜走了。

    我独自坐在宫殿房梁上,想着这宫殿将于千年后不复存在,不禁感叹这六朝古都的坎坷命运。遇到了康熙玄烨后,让我对鬼差这个职业越来越有感慨。对于玄烨来说,永远的八岁,永远的童年,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补偿?他无法忘却皇宫,因此而留在皇宫,却更为自由。若能如此弥补生前的遗憾,那做鬼差反而成了一个优差。

    只是,小倩的遗憾是爱情,娴淑的遗憾是婚姻,林城的遗憾是正义,玄烨的遗憾是童年,那我的遗憾是什么呢?

    我,一个平凡至极的人,在那短暂的二十九年生命中,除了担心家中老母外,我对自己还真的没什么要求,但那时,那灰飞烟灭的一刻,我死前的最后一秒,那隐约飘过心头的失落,到底是什么样的遗愿呢?

    我想不起来了……

    莫非妖孽

    自从做了鬼差后,我对自己样貌如何变得越来越不在意,一来活人反正都看不清,二来众鬼差的相貌皆平凡得可以,自也不用考虑如何去鹤立鸡群。若要矮子里面拔长子,只能越来越丑,恐怕很难越来越美。

    直到小倩对着苏毓惊呼“这才是穿越必遇之美男!”时,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苏毓和我一贯交往的朋友,无论是生前死后,都是不同的类型。

    我身边的人,大都是和我一样的人,不是那么出色,不是那么聪明,本着自知愚笨的本分,在那残酷的社会上谋求生存的机会,永远都不是镁光灯下的大人物。

    可是苏毓不同,他长得温润剔透,宜男宜女,精致异常,何况他现今出口成章,能文能医,不过短短两年工夫,就成为这小县城的风云人物,庙会中观音娘娘旁的童子,学堂上公认的神童。

    小倩知道苏毓这号人物,已有一段时日,偶尔她问起我最近消失到哪里时,我便直截了当回答,“去看我那小朋友,苏毓。”

    连鬼头大哥都知道苏毓,知道他是那饿死女孩的哥哥,认为我是出于愧疚心理,因此便不再理会我。

    没想到小倩第一次见到苏毓,居然会惊为天人。

    我不由得嗤笑她,转眼就忘了她那书生,再看到旁边娴淑害羞的样子,不禁无语,都什么鬼差啊,定力不足。

    林城则脸色不好,自从我向小倩和娴淑解释了对他的误解,并介绍他们认识后,他对娴淑一见钟情,最近走得较近,他喜欢娴淑的女人味十足,这实在是女鬼差中少有的。

    我曾问鬼头大哥,“鬼差和鬼差能在一起吗?”

    鬼头大哥回道,“无所谓啊,反正闹不出人命。”因为鬼差虽容貌身体有男女之别,但并无可能有后代。

    我唾弃他一声,真粗俗。

    鬼头大哥忙补充,“对他们的法术修行可能会有些阻碍罢了。”法术最讲究心静,静不下来的躁动自然困难重重。

    此话稍后再提,且看这小倩遇到苏毓,真的是像吃了兴奋剂似地,趴在我专属的茶馆楼台上死死盯着正在上课的苏毓。

    苏毓已从原来的“初级班”,转到“中级班”了,离开了原来的课堂,也告别了对他拳打脚踢的同窗,虽然偶尔在路上被堵到,照样是一顿好打。

    不过谁都架不住他这样的念书法,听了三遍的课文就能背诵,老师课堂上的讲课他晚上能默默在床上小声复述一遍,增强理解,下午则是一遍一遍地看书练字。

    他这是鼓足了劲要出人头地的。

    前几日,苏毓午时刚出学堂两条街,就被拖入小巷中,一顿猛打。我细数了一下,单单他那精致的小脸就被直勾拳袭击了十二次,几秒钟后基本上面目全非,幸亏他也并不怎么重视这身皮相,我反而担心他会来个脑震荡,变成白痴之类的。

    幸好平日被打多了,这小子也变得耐打得多。可这次却是不仅被打了,还被关到街尾的小柴房中,大有不再放他出来的态势。真是越来越有创意了。

    我移形到柴房中,看见苏毓倒在废柴堆上,脸上青青紫紫,嘴角扯破了,一丝血迹溢出,粗布衣裳下还不知有多少瘀青。

    “你在学堂上扑灭了他们的信心,他们当然会在肉体上蹂躏你。”不知道哪边比较占优。

    他努力撇撇嘴,“等我出去,他们就惨了。”

    凭什么?凭他是周先生教书以来最得意的门生,简直是手心上的宝。

    “有什么可得意的?这不就是恶性循环嘛?”

    这个他也晓得,只是他年纪小性子倔,只会硬碰硬,还未磨砺成圆滑。

    “做人要懂得婉转。”或玩转?

    他检查了自己的伤势,“皮外伤罢了。”真是孩子,浑不知世事。亏得乞讨的日子让他了解到人间冷暖,才能发奋读书,珍惜识字的机会。

    “我要出人头地。”这词他是从丁大夫那里听来的。

    “出人头地有何用?”

    “何用?”他显然觉得出人头地是人生必然的目标,不需要原因。

    “考取功名,收取利禄?”

    “不。”他流露出一丝丝的软弱,转瞬即逝,“只要不再挨冷,不再挨饿,不再……挨拳头。”穷苦人家的十二岁的孩子。

    然而无论如何,人生有目标,总归是好的。

    “七七,你这个小朋友,未免也太粉雕玉琢了吧。”小倩不甘地回头瞪我,“我的书生咋的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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