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千年之殇第1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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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之殇 作者:rouwenwu

    ,只是那日,我被辞退了。辞退的理由我也忘了,约莫是裁员之类的。

    “我浑浑噩噩,不知坐上了哪辆车。车上人不多,我坐在座位上发呆。”当时只在意回家该如何对我妈交代。“现在回想起来,我是故意乘错车的,指望它能带我越远越好,若能离城更好。”

    “车,就是铁皮包着,用油的那种?”他轻声问我。

    “嗯,”巧合都集中在那日了,“之后发生了车祸,它撞上了另一辆卡车,没多久就爆炸了。”它的确带我离开,到了个天人永隔之处。

    “爆炸?很痛吗?”他问我。

    我看着苏毓的眼睛,原来无论如何变外貌,眼神还是依旧的疼惜。

    “爆炸之前,车撞得扭曲,我被卡在座位之间,逃脱不了,周围的人自顾自从窗口脱逃。”之后便是爆炸,灼热的火焰吞没一切。

    从没问鬼头大哥那起事故,只是我不敢面对,面对那个在火中独自被困住的自己。

    “原来真的只有我一人死在那事故中。”

    转眼间他已带我回到瀑布中的洞|岤,抱着我的手拍抚我的背脊。“七七,若我在那里,我定会救你!救不了你,便陪你。”

    我在心中摇头,不会的。

    若我没有死,不会遇到你,若我没在那种情况下遇到你,以我们的迥然个性,只会错过。

    你是路人甲,我是路人乙,如此而已。

    直面天官

    “七七,为何你总看着对街那神算老头?” 朱佳琪甚是纳闷。

    我还不待回答,宫离便接过话头,“那老头就是你日日念着的美男帅哥。”

    “不会吧。”她双眼瞪得圆溜溜的。

    “教你件事,生前人不可貌相,死后更为如此,”宫离说话间便变了张脸,“容貌是最不靠谱的。”

    “这是什么法术?我要学。”她倒越发来了兴致。

    我便问她,“你想变谁的容貌?”

    她报了几个我不知道的名字,约莫是我死后才冒出头的女星。

    “以你的法力,变幻容貌只能维持十几日。”变回原样的宫离瞬间扑灭她的热情。

    “那也就是说,阿八大哥的法力很高强?”

    阿八大哥,我回回听见这称呼就好笑,“嗯,应是不弱。”因而至今我也没见过他本来面目。

    谈话间,苏毓收摊过来一同坐下。

    夏日午后的行人很稀少,生意清淡。

    “那天宫呢?天官长得也和我们一般吗?”朱佳琪对几日之后的天府地府联谊很感兴趣,几乎每个话题都往那上扯。

    我对此也只能摇头,“我从未没见过。”

    宫离却指了指换回苏毓容貌的某人道,“与他容貌相当,天官都是天姿绝色。”

    “哦?”苏毓听闻后转向我,“原来你几日后要见的,就是这么一群天官。”

    我装傻,可以预见他会很长一段时间不让我见他死魂的原貌了。

    “天呐,俊男美女!”吞咽口水的声音很明显。

    “墨镜用得如何?”我问陷入臆想状态的朱佳琪。

    为解决她的怕血,我想出的主意就是戴墨镜。

    “很酷,很死神。”看出去都变了色。

    “那就好。”总算解决了这个问题。

    苏毓递过来杯酒,是他施法得来的,酒味的确非常醇厚。

    “那联谊,鬼官能不去吗?”他不问我,倒去问宫离,笑的不经意又无邪。

    宫离带着笑意地瞥我一眼,却板起脸回答他,“地府规定鬼官必须出席。”

    有这规定吗?原来外表实诚的撒起慌来才可信,苏毓不疑有他,我暗自偷笑。

    “七七,”宫离提醒我,“定魂时辰到了。”今日她跟我定魂时辰、地点都相同,看来是场血案。

    “嗯,我走了。”我起身对苏毓说,却见他略带郁闷的模样,冲动之下,忍不住飞快俯首吻过他的唇。

    他是古人,对这种大庭广众的亲热自不敢为之,我则是害羞,不愿将亲密外道。何况他历经百年,仍能将喜怒哀乐对我真实流露,此刻不做作、不掩饰的孩子气,让我倍感可爱。情到浓时,总会做些平日不做的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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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离取笑我,“怎么,这时才觉得脸红?”

    我们俩人隐去声音、身形坐在定魂地点旁,我摇头笑道,“不是,只觉愉快。”

    “快乐是一种会上瘾的感觉,上了瘾便戒不掉,不择手段也要再得。”她轻叹一口气,“你看这些人,都在执着什么?他们这样也快活吗?”

    “不晓得。”我并不了解这种民族仇恨,“天地会”这名词也只在金庸书中见过,从未如此接近。“等等就有官兵来围剿?”

    “应该是。”她有些唏嘘,“都很年轻啊。”

    他们压低声量叫嚣着口号,带头的是几个文弱书生,一共也就十二个人,却都表情严肃,仿佛从事着最光荣神圣的事业,尽管这事业很理想。

    我为他们的结局惋惜,我扇面上有四个人,宫离扇面有三个人,剩下的呢?即便是被抓,也不会有更好下场,古代刑罚出了名的惨无人道,没准到头来还落在我手上定魂。

    “人总是要有个向往的,”她看着官兵蛮横地冲入这屋子,手起刀落,七条人命便没了。被捕的也都鲜血淋漓,仅差一口气罢了。

    我俩各自定完魂后,屋内早已满目疮痍。

    “七七,你想过和阿八以后该如何过吗?”她突然出声问我。

    我一愣,目光落在她一双白布鞋上,踏在黏稠血液上仍白得惹眼。

    “我不清楚他与你的警示环是否有关,可你会离开他吗?”

    “不会离开,”这是对苏毓的承诺,“四年后,我会继续留下,直到不能相守时,再一同去投胎。”

    她手指抚摸着屋内的烛火,使得烛火忽闪忽暗,“每五年都胆战心惊,只怕被分开,这种日子我曾经历过,很无望。”

    “而投胎呢?”她笑的飘忽,“天下如此多生灵,又有不同时间隔断,能凑在一起,何其困难,与生生分离又有何区别?”

    “七七,我曾怜悯一个被遗弃的婴儿,守护他长大、娶妻、生子,足足过了四十一年,其中八次申请,即便赶早交上申请,我也有两次被迫离开。地府中从无规律可言。”

    原来她就是鬼头大哥曾跟我提过的,母性很强的鬼差。“你祈求天府,让你下辈子投胎见他一面,没有成功?”

    “天府与地府交界处,我得空便去跪着祈求,没一次遇见天官。”她面容惨淡,“我不过想再见他一面,他死的那年,我不在,是我不声不响抛下了他。”

    世事若能得结局完满,便不再会有遗憾懊悔。正如当初若我告诉苏毓我不会回去,他也不至于等上百年,仅仅差一句未来得及出口的言语。

    “你……生前是否也有个孩子?”

    她有些惊讶,随即苦笑,“是啊,生前我孩子被拐走了,至死也没找到。”

    失踪……比起死亡而言,对母亲来说是不相上下的痛。

    “我曾在交界处遇见蒋鬼使,他告诉我,三日后的联谊是个契机。”她拉住我的手,“七七,我不想见你有朝一日与我相同境遇。让他做鬼官也好,让你们一同投胎也好,这是最好的机会。”

    “机会?”她眼中有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直面天官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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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想什么?”一双手环上肩膀,“别告诉我是想那猪鬼差。”

    “不是,她缠我是因为怕血,如今不会了。”

    “我不介意施法让她浑身染血,以毒攻毒,彻底根治。”

    一丝血腥味飘来,“你别吓她。”

    苏毓想起什么来,低头闷笑,“七七,你居然在青天白日下如此孟浪,是我小瞧你了吗?”

    “嗯,你真的小瞧我了,”我点头,靠入他怀中,“其实我很贪心,很贪心。”

    “有多贪心?”他戏谑。

    “若能得千年相守就好了。”

    “果然贪心。”他俯下身躯。

    此刻心乱无序,是因为他的深吻,也是因为三日后的未知之数。

    嫦娥奔月

    当发现死后仍有轮回后,原本因死亡而结束的希冀转而寄托到下一世,但奈何桥上孟婆汤一喝过,谁又记得前世的纠结种种。我低头注视桥上排着队的白色飘忽死魂,所谓孟婆汤不过是一道法术的屏障,过了这屏障,前程往事都已不再重要。

    而此地,是我和苏毓有朝一日定会过的。

    “七七,走啦,来不及了。”小倩急着拉我走。

    这盛会设在天府,据说天府无边无际,可容纳上万官员,但去的路径只能由天府委派的天官带领,以防鬼官擅闯。每一批都有百位鬼官,我、小倩、林城、娴淑、鬼头大哥和小蒋是同路的。

    “小蒋说,天府有蔚蓝色的天空、水晶宫殿,就和神话中描述的相同。”小蒋是一群人中唯一经历过几次百年联谊的,小倩早已向他打听过无数回天府概况。

    “真的?”对于小蒋所言,我总带有偏见,盘算着要打几个折扣才能相信。

    “当然是真的。一切都很纯净,纯净得没有一丝人气,天官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三个,他们掌控的是天地间所有人的命运。”小蒋插嘴答道。

    二十三人?听上去目标很小很明确。

    “才二十三个而已,不晓得当初是如何选出来的。”小倩几日前还在唾弃,此时却很是羡慕,她情绪的大起大落直白得可爱率真。

    小蒋得意洋洋。“我知道。”

    “你知道?”小倩对小蒋表现得分外崇拜,双眼中闪亮着“告诉我,告诉我!”

    “就是不告诉你。”小蒋诡笑,“何况已几百年没有鬼官符合条件了,你啊,铁定没希望的。”

    “死小蒋。”铁砂掌伺候。

    我在旁摇头,这两人之间的互动趋向小学生级别。

    “七七,听说你们那个朝代有个叫宫离的鬼差,今日会为了投胎的事找天官理论。”耳边传来鬼头大哥的窃窃私语。

    我感叹,这地府有什么事能逃过鬼头大哥的眼线耳目?

    “我晓得此事。”

    “你可别有样学样啊,苏毓投胎都半年了,不知投在哪个动物身上,你还有九十年的鬼差要当,千万不要半途而废。”他的神情竟是如临大敌。

    我还没告诉过鬼头大哥,苏毓并未投胎。若他知道我和死魂交往过密,恐怕更得绷紧神经,“鬼头大哥,照理说我做满百年也只是鬼差一职罢了,跟你应该没甚干系的啊?”

    “七七,我们老交情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为你急啊,”又来了,前一秒他还委屈涕零,后一秒便神秘地道,“小蒋说若你能做满百年,我这鬼头将成为地府第一鬼头,届时会登入天府为天官。”

    我差点昏厥,小蒋说的能信,天官都能生子。

    末了,他还来一句,“我全靠你了,你千万要争气!”

    这活宝的表现让我终于露出一抹笑容,三日来的紧张压抑稍稍释放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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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府的天空果然清澈如海,天宫也是水晶般剔透不带丝毫人气,整个就是美轮美奂,再加上面无表情却姿色不凡的天官,让一干地府鬼官人等相形见绌。

    说是天府地府之间的联谊,实际上天官皆聚首在一处,唯有胆大皮厚之鬼官才会上前搭讪,比如小蒋,他显然是认识其中一女天官。

    天官与鬼官向来无所往来,我未听说过能如此成婚的,小蒋此百年一会,竟比牛郎织女还长。

    “那位天官好美哦。”小倩怔怔说道。

    “嗯。”我翻书细读,“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

    “你在读什么呐?”她回头好奇地问我。

    “《洛神赋》。”刚用法术变来的。

    “七七,”她喷笑出来,一扫之前的自卑。“你也来恶搞。”

    “神是用来瞻仰的,”我看见宫离了,她正和一位男天官交谈,那天官神情冷淡,不知她是否能成功。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近他们。

    “他去投胎那刻,已不忆前尘。即便你下世知晓他在哪,与他分说缘由,他也不明所以。那又是何必?”说罢便转身离开,不怜悯宫离的绝望。

    她失败了,我又能成功吗?

    踟蹰间后背被小倩一推,我挡在了那天官去路之前。

    “你是何鬼官?”

    幸好我长年对着苏毓那张脸,对这等容颜有免疫力,否则会更慌张,“我……我是鬼差聂七七,我有事求天官。”

    “何事?”他高深莫测地盯得我背脊发凉。

    “有一死魂苏毓,他生前救人无数,死后成为死魂百年也不曾伤人,能否让他成为鬼官?”

    “苏毓,该死而未死,医术卓绝的死魂?”

    “是他。”

    他依旧是冰封的表情,“让众天官耗费四十日,才将前后百年命数规整的那个苏毓?”

    我听不出他的语气起伏,不知是否还应答“是”。

    “你想他成为鬼官?”他目光扫视我上下。

    我点头,“是的。”

    “当什么鬼官?”

    什么鬼官?

    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总觉得只要是鬼官,即便是最低微的鬼差,也是好的。

    “当鬼差可以吗?”

    他居然露出笑容,却还缓缓摇头,“可惜他接下去的命运,你问天府无用,他只归阎王管。”

    “为什么?”凡事不是都在天府掌控之中吗?

    “阎王作为地府事务总代理,每千年能改变一人的命运。他选择了苏毓,苏毓便不再为天府掌控。”

    结果绕了一个大圈,还是回到席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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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蒋,你见着阎王没?”鬼官成千上万拥在一处,我来回走了几圈也没找着席德,只能去问不知何时坐在角落的小蒋。

    他摇头,“别找了,席德已经几百年没参加这聚会了。”

    我颓然坐到他旁边,看来要回中央地府才能见到席德。

    “聂七七,你知道‘嫦娥奔月’吗?”他突然问我。

    嫦娥奔月?

    “我知道,”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神话故事。“羿因射日被天帝所罚,困守凡间,他妻子妄图重返天庭,于是吞没了西王母交给大羿的所有长生不老药,奔月成仙。”

    我不知他提起这做什么。

    “故事的前半段是虚造的,后半段却是真的发生过,”他不再嘻嘻哈哈,恢复几分历经千年的沧桑,“席德的妻子朝云,因缘际会达到了成为天官的条件,一晃已九百年。”

    “她现在是天官?”离开地府有两种情况,投胎或升作天官,谁能料到她的情况是后者。

    “不错,可其它天官说她今日不来,你我都见不到她了。”他黯淡了神色。“而九百年来,席德也都不曾踏足天宫一步。”

    “因为她成为天官?”日日可见的夫妻忽然变为百年才见一次。

    小蒋摇头,“因为朝云当时如嫦娥奔月般的不告而别,未留下只字词组给席德。”

    神话中,羿日夜问天,妻在何处?话语凄凉。

    ……

    席德,你那九百年前的新娘,你可曾忍不住去见过她?

    没有,一次也没有。

    ……

    宫离由于她被迫的“不告而别”,歉疚地长跪天官。

    苏毓则因我无意中的“不告而别”,等待百年,求个缘由。

    席德呢?

    原来他才是真正被不告而别、被背弃抛下的那一个。

    疑幻疑真

    “我要去投胎。”宫离的语气云淡风轻。

    “什么时候去?” 自从那日联谊后,我隐约觉得她不会在地府长呆。

    “过了今个春节吧,”她扫视一眼家家户户门上的喜气装饰,“再世后我便如他们一般活着,热闹着。”

    鞭炮声隆隆,百姓一年中难得能露个笑脸,日子过的是相当的苦,整日担忧着生老病死、旦夕祸福。

    我看出她的神往,“羡慕?”

    “或许天官说的对,过了奈何桥,忘却前生其实是福,不被牵绊,重新开始。”白布上可以是点点污迹,又何尝不会是满幅彩霞?“我应看开些。”

    她转头问我。“苏毓还是死魂吗?”

    我点头。

    苏毓还不是鬼官,我没有见到席德,去了中央地府,只吃了个闭门羹。

    “每百年天府地府联谊之时,阎王都会休假去人间,或者你可在那里找到他。”地府事务秘书长是个女鬼官,悠闲而懒散。

    “人间?人间哪里?”会不会是清朝?

    她瞥了我一眼,“生离死别之地。”

    我问多了,她便不再透露,我铩羽而归。

    “阎王不会为难你们的,”宫离安慰我,“多个鬼官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我也在琢磨这事该怎么问苏毓,当日天官问我苏毓应做何种鬼官时,我只想到鬼差。回头想想,这是他的抉择,我是否应将《地府官员详解》借来给他参详一下?毕竟地府多的是动脑子的文职。

    “若我法力足够联系到阎王就好了。”心总是吊着,踏实了才好。

    宫离含笑看我,“即便是在地府,你也要有点女性自觉,偶尔靠靠自己的男人,他有充足法力,你可以让他试试联络阎王。”

    自己的男人?苏毓吗?

    “许久不见小琪了,她在忙什么?”我问她。

    宫离无奈道,“这孩子似乎恋上了谁,魂不守舍。”

    “有情人?谁?”

    “我问过她,她不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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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神秘成了主流。

    苏毓也很忙,说是去选择种植用的种子,然后整天不见人影。

    我看着手上留下的纸条,“欲寻我,来此地。”

    我去了纸上的地址,是一片默林,白色的梅花点点绽放枝头,晶莹雪白。

    “苏毓,你在吗?”

    一双手从后方环住我,熟悉的声调,“美吗?”

    “很美,这是哪里?”

    “这里是‘苏氏酒坊’。”他拉我走向默林中的屋子。

    “苏氏酒坊原在凤阳城,但战火侵袭,我就将美酒移到此深山老林之中。即便有人误入此地,也会被死魂阿八消去记忆。”他顽皮地对我眨眨眼。

    宽阔的屋子被大锁锁着,苏毓带我穿门而入。屋子没有窗户,一片漆黑,他便点起烛火,映出屋内圈挂着的风铃。

    风铃被触动时,全屋会回响起清脆的铃声。

    他取过酒架上的酒,“这一边是我收集的美酒,另有一些被埋在地下,这壶是我生前亲手酿造的酒。”说着,将酒壶递给我。

    我不用细看酒窖,也知道酒类繁多,各种酒壶都有。

    打开酒壶,我尝了一小口,酒味辣到喉头,“好酒,闻着也那么香吗?”

    他颇为得意,“这酒闻着酒气不浓,让人轻忽,但喝了才知酒烈。”

    什么人酿什么酒,这酒像他,表里不一。

    他突然皱起眉,带我回到默林间,“你在这里喝着,我去去就来。”接着便无影无踪,越发神出鬼没了。

    我变了把软榻,闭目躺着等他,慢慢品味着美酒,百年藏酒微带着带着点苦涩,隐约带着点甜。

    “好喝吗?”又是苏毓的声音,果然是去去就来。

    “恩,我很喜欢,”用心酿造的自然不同,“我方才便想问你,你想当鬼官吗?”

    “鬼官?”

    “当了鬼官,就能入地府,即便只是鬼差,我们也能……”我的话停住了,因为我一睁开眼,便看见苏毓的容颜。

    一样的眉目,一样的唇,一样的妖异。

    “也能什么?”他脸靠近得几乎鼻碰鼻,“你说啊,我听着呢。”

    “长相厮守。”我将头别开。

    “那多好,”他语含深情,“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我干笑。

    “七七,我想当鬼差。”。

    “好啊,”我口上应付着,可手上发出束缚他的法术。

    他措手不及,却还险险闪过。“你为何攻击我?”

    “你是谁?你不是他。”这个他,我俩心知肚明。

    他不是苏毓,眼神是不会变的。

    “穿帮了?”他忽而阴狠一笑,竟施法招帮手。

    我本以为招来的会是其它厉鬼,一看居然是朱佳琪。

    他对着不明所以的朱佳琪,敛起戾气,伪装无奈,“小琪,我对她坦白,她不能谅解我们,要致我于死地。”

    坦白?谅解?死地?我莫名其妙,看着朱佳琪脸上的愧疚,“七七,我爱上阿八哥哥了,他也爱我,你能不能成全我们?”

    小琪的恋爱对象就是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清朝只放走了一个厉鬼,就是小琪放走的,敢情那时就盯上了她?

    “小琪,他不是鬼差……”

    “我知道阿八哥哥是死魂,宫姐姐提过,但我爱他。”她打断我,挡在那厉鬼身前,大义凛然。

    叮嘱她多少次了,不能看皮相,厉鬼狡诈,她又怎是对手?

    我叹气,没再顾得理睬他们,瞬间回屋拉响了风铃,让法力高强人士来收拾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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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厉鬼是你收服的?”鬼卒有些狐疑地打量我。

    “不错。”我答的有些心虚,苏毓没两下将之解决了,现正避开鬼卒隐身在别处。

    “不是一般的束缚咒,法力很高,你有没有兴趣当鬼卒?”他现场开始挖角,“鬼卒比鬼差舒服,不是日日有任务,假期尤为多。”

    这不是头回了,有次地府路上偶遇鬼使招人,白晓筱就给招去了。难怪地府鬼差跳槽率如此之高,谁能挡得住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挖角?

    “不了,我当鬼差蛮好。”

    “她怎么了?”他指指躲在角落抹眼泪的小琪,哭得期期艾艾。“法力太多,所以挥霍一下?”

    真没同情心。

    “她失恋了。”在用法术释放眼泪,释放悲伤。

    “哦……”他也不知感同身受了没,带着那团白色浑沌走了。

    “别哭了。”我走过去摸摸那她的头,“鬼官的眼泪与人间的眼泪不同,哭再多也不过是法力的消耗。”

    她抬起头,泪水充沛,却不见眼眶红肿,确是我见犹怜。“这是我第四十一次失恋了,才两周十四天时间。”

    “你最短的恋爱几天?”

    她想了想,“三天。”

    “或者……你可以算作是地府的第一次失恋?”将生前的抹去。

    “第一次……”她竟又大哭起来,“我的初恋没了。”

    我失笑,真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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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明明就在旁边。”

    真正的苏毓抱着我靠在软榻上,笑的得意,扬起的手让梅花瓣纷纷落下,覆盖我俩全身,“他法术低微,只能变换容貌骗那小猪,还不至于伤到你。”

    “这算是对我的考验吗?”

    “不是。”他不可一世地补充,“我是给你个机会,让我为你自豪。”

    自豪?原来平凡如我,也有本钱让他自豪。

    “幸好没让你失望的。现在想想,若我没认出来的话,我就死定了。”

    “会吗?”他收回笑脸,小鹿斑比似的无辜再现。

    韩剧中总是有“你死定了”之类的话,听着觉得分外搞笑。但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对苏毓而言,我若至今还认不出他的话,等于辜负了他的深情,在他心中就是“死了”。

    人海茫茫,他从来都自信他是我不能被混淆的唯一。

    “苏毓,你对当鬼卒有没有兴趣?”他一出手就将厉鬼制服,这倒给我个启示:他不止擅长文职,或许能当抓厉鬼的鬼卒,反正似乎鬼卒也缺人。

    他表情很古怪,“鬼卒?”

    我那日跟天官说,让苏毓做鬼差时,天官神情也是一般古怪。

    “就偶尔抓抓厉鬼,对你而言易如反掌。等阎王休假回来,我就去找他提。”我越说越觉得这事有把握。

    他只是应着,略带漫不经心。

    千年契约

    今日大部分定魂任务都是在京城,又是一场浩大的屠杀。

    若说古今最大的区别就是这种不由分说的杀戮,只因一人犯罪,就能牵连众男女老少。老的是被拖着到法场的,而小的甚至未及睁眼看这世事,便胎死腹中,人的性命等同动物无足轻重。

    我来到郊外的月老庙,除夕过后人潮涌动。多数冲着苏毓的墓去的,想求个身体安泰,姻缘只成附带,当然是自个长命最重要。我无奈地被挤到了庙堂角落,索性蜷身坐下,右手带着法术轻抚地上的字,心情平复了些。

    一下子听了太多哭嚎,看了太多血腥,即便是我也有些作呕的不适。一贯嚷着“爱情第一”的聒噪的小琪震惊得安静下来,清醒面对如此这般的残酷无情。

    这样的朝代怎适合风花雪月、儿女情长?

    我忽然摸到个不同的字,疑惑地低头看,居然是个“恋”。它陷在一堆的“恨”中,极不明显。

    恋?

    我轻笑,原来这才是两百多年的局。执着的“恨”中怎会不带有“爱”?然而多少人能看穿自己,又有多少人能如苏毓般毫不顾忌地刻下来?

    常人眼中,这往往是示弱的表现,当爱情演变为一场角力时,相恋的初衷却渐渐被遗忘。

    突然很想见苏毓,我便返回瀑布中的洞|岤,洞中空无一人。

    正在纳闷时,小倩呼叫我,“七七!”

    “什么事?”

    “你快来地府,我听小蒋说阎王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

    “嗯。”

    “我马上回地府。”

    我环顾四周,想与他商量时,他恰巧又不在,让我心里更没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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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府事务秘书长带我见到了席德,他没坐在办公桌前,反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惬意得很,看来他对现代的沙发还是相当满意的。

    办公桌旁还有个陌生的鬼官专注地看公文,头也不抬。

    “聂七七,你可知晓?已是许久没有低阶鬼官有你这一年中出入这办公室那么频繁。”他嘴角上扬,“若每个鬼官都学你的话,此地岂不客满?”

    一上来我便碰了个软钉子,平复挫败心情后,我才开口“关于苏毓,我想和你面谈。”

    “谈?谈什么?”

    “他……能不能当鬼官?”我直视他的双眼,坚定不移。

    “怎么?他当死魂当得不快活?”他头转向一边,似乎在思考,“不会啊,他扮过道士、混过兵营、还唱过戏,最最诡异的是什么,你猜得到吗?”

    苏毓……真能折腾,我自觉猜不到,硬着头皮问他,“什么?”

    “他居然还当过妓院头牌。”

    什么?“怎么会?”

    “难得有一年扬州众妓院选花魁,他混迹其中拿了个魁首,之后又消声灭迹,成为当地的一大传说。”他翘起二郎腿,“扰乱一湖春水,却不管不顾。你说,他当得不快活吗?”

    快活……可是那“恨”,并不会因这“快活”而放下。

    “我想永远和他在一起。”我说的略为大声,都惊扰到了一旁的鬼官。

    “永远是多远?”席德靠在沙发上,轻声呢喃,“曾有一女子也对我说过此话,她的‘永远’不过百年。”

    “只要我能陪着他,就会陪他。”

    “他若是死魂,你也能陪他的,为何一定要他当鬼官?”

    他逼得我终究坦承,“无关苏毓是死魂或是其它,是我。”

    “我知道,若我五年后未选到清朝,他仍会过的很好,可能去投胎,可能继续游戏人间,他就是个会打发时日的个性。”

    “但是我不是,我不想丢下他,离开他……”我低头,“他不在身边,我会想他,会寂寞。我从来不擅长风生水起地度日,只是与多数人一般,很平凡很平凡地渡过每一日。”困守四方之地,只看一处天空。

    当鬼差并不是那么有趣的工作,它一日将面对生离死别数次。人死前的表情大多狰狞憎恨,忿忿不平,不甘不愿,即便他目光不是瞪着你,看着也让人心惊。

    鬼差犹存着凡人的心,做的时间长了,总会觉恻隐不忍。无怪乎鬼差流失率那么高,看多了不是麻木不仁地投胎,便是仓皇逃避去跳槽。

    “我希望苏毓能当鬼官,这样他才能陪在我身边,长长久久。”心中温暖的避风港,即便再投胎也不一定能再遇到。

    席德静默半晌没再言语。

    我尝试地问,“可以吗?”

    他缓缓开口,“那……你想让他当什么鬼官?”

    什么鬼官?为何到处都问我这个?

    鬼差?鬼吏?鬼使?还是其它鬼官?似乎何种答案都不对劲。

    “我不晓得。”

    “七七,苏毓是我千年来唯一改变命运的凡人,你可知为何阎王每千年能改变一人命运?”

    我不知他提起这话头是何用意,惟有摇头。

    “因为地府事务总代理,也就是阎王,同你的鬼差一职相似,旁人畏之不及。”他浅浅勾起抹笑容,“千年一次的合约,约定了则必要做千年,否则魂飞魄散。”

    “千年?”鬼差因跳槽而人手不足,阎王竟一做便注定千年。

    “地府鬼官中除了小蒋,都不知个中究竟。”他自嘲,“千年啊,若是没找到继任者,还有另一个千年,可谁又会贸贸然贩卖千年时间?”

    我心底浮现不详的预感。

    “于是每任阎王每千年都有一次机会,改变一人的命运,以达到寻人继承其位置的目的。”他闭上双眼,“千年前,上任阎王以我妻子的命运为胁,让我入地府为阎王,历经千年。”

    “苏毓在哪里?”我醒觉了他的用意,问他。

    他不答,“我大可同样以苏毓为交换,让你与我签下千年契约,以你的个性,自然会为他付出一切,如同千年前的我一样。”

    席德猛地站起,“幸而有个傻子,他自己愿意签下千年,困住自己。”

    我看着席德走至我面前,“希望他比我幸运,你真能陪他永远。”

    ……

    有多贪心?

    若能得千年相守就好了。

    ……

    我从没想过真能得千年相守,而且是在如此情境下。

    “一千年了,我终于可以功成身退去投胎了。”席德绕过我走出门外,渐行渐远,声音愈轻,“苏毓,聂七七,你们可别让我失望。”

    原本坐在旁边看文书的鬼官来到呆呆站立着的我身旁,“这是我唯一一次让你看到我死魂容貌的机会,你真的不抬头看看吗?”

    “苏毓!”我没抬头,而是直接扑入他怀中,将他紧紧搂住。

    “好吧,”他叹气,“反正我也不是真的想让你见到。”

    一场豪赌

    席德浮在半空中,注视着下方在茂密丛林中夺路狂奔的男女,他们身后是持着火把追逐的人群。很简单的情节,不同部族之间不被允许的爱恋,逼得他们亡命天涯。

    他曾经自以为是天底下命运最凄惨的恋人,现在才发现,各个空间各个年代这样的故事反复上演。

    被包围后的男子将女子护在怀中,女子也紧抓男子的手臂,泪水流淌成河。最终,他们还是被两边的族人强硬地拉开。拆散后的两人脸上尽是绝望与不甘,等待他们的不是死亡便是酷刑。

    这是每百年席德必要再翻看的记忆,他自己的关于生离死别的记忆,提醒自己,那个辜负了他的女子,也曾如此真心实意紧抓着他,依附着他,他们之间的爱不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几近自虐的行径在苏毓的一句话中揭示缘由,原来他也是个赌输后不肯下赌桌的赌徒。他不放过的,不是她,是他自己,他竟是无法放下。

    千年前,他由于是部族首领,以身破戒,罪加一等,被族人处死,而她面临的是挖眼断足的酷刑。

    “你想救她吗?”上届阎王容颜妖异,穿着古怪,七彩的头发像堆杂草盖在头上,他吊儿郎当地抛出一句,“我姓阎名王,我能给你这个机会。”

    当时的席德,甚至不知阎王为何物。

    xxxx

    “何事劳得阎王大人大驾光临?”苏毓瞥了眼端坐在他算命铺前的席德。

    “叫我席德吧,我不姓阎。”他打量着算命铺,“在这算命?真是闲情逸致。”

    “这可是门学问。”

    “哦?怎么说?”席德问他。

    “即便信口胡说,也要能自圆其说,更何况……”他勾起唇角时,便代表算计,“世间无另一行当能如算命般深记人心。”

    “凡人会遗忘他们父母的叮嘱,会忽略朋友的誓言,会忘记爱侣的床边示爱,但相士的三言两语,他们却会铭记在心,奉为一生必遵循的金玉良言。”

    席德想到破除迷信也才是几百年后的事,古代人又如何敢不迷信?

    “因而你选择相士?”

    “七七作为鬼差,被人忽视是自然,她也不甚在意。”他停顿,缓缓吐出一字一句,“但我的话,既然说出,就应有人记着。”他的存在感强烈张扬,不容旁人漠视。

    “难不成你就永远在清朝当神算?”席德问他,略带挑衅,“你甘心?”

    苏毓不慌不忙地反问,“你留下我这两百年,应绝不是只让我见到七七即可,也有你的打算吧?”

    “何以见得?”

    “两百年来,我有意无意间没少捅过篓子,你能一忍再忍,必有你的目的。”

    “原来你闹出事端是为查探我的底线?”

    苏毓并未否认,“你想说的话,直说吧。”

    席德想了想,开门见山问,“我若给你机会入地府做鬼官,你可想去?”

    “什么鬼官?”他挑眉,“官阶低微的我不做。”

    “我想聂七七只期望你能当鬼官就好,可没考虑过你的野心不小。”席德有些想笑,性格差异那么大的情侣确实少见,或者如此互补才成完美。

    苏毓无所谓地耸肩,“那也成,横竖我迟早会升上去。”

    “升作什么?”

    他眯起眼,看着席德,“我看做阎王就不错。”

    “或者你才是天生适合当阎王的人。”席德若有所思看着眼前的男子。

    “我能给你这个机会。”

    xxxx

    席德第二次来找苏毓时,手上多了个巴掌大的光球。

    “考虑好了吗?”

    苏毓将目光落在那七彩变幻的光球上,“那是什么?”

    他将球递给他,苏毓接在手上,感觉不到球的重量。

    “这是你前世交给我保存的记忆球,里面有你前世想保留的记忆,”席德瞧着苏毓脸上的细微变化,“为公平起见,你可看过记忆后,再告诉我答复。”

    苏毓将球在双手上把玩了会,“没想到我前世还有必须要保存的记忆。”

    必须保留,表示留有遗憾。

    “只须驱动法术,就能进入这记忆查看。”

    “不了,”苏毓将球放入衣袋,“这记忆球倒是漂亮,可给七七看看,但其中的记忆就免了。”

    “或者对你的决定很重要,不看会后悔。”席德忍不住提醒。

    “重要?”他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前世是前世,与我无关。”

    今世已多是纠葛,再加上前世,岂不乱套?

    “那你的抉择?”

    “我会当阎王。”苏毓补充,“我清楚阎王须签千年,也明白一旦毁约灰飞烟灭,所以你别废话了,签吧。”

    “那么急?”席德想了想,“你怕我会找上七七?”

    “你找了吗?”

    “若我说我已经找她了呢?”

    苏毓盯着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一抹杀意,“若你让她签下契约,上天下地,我也会折腾得你不得安生。”

    “你是怕她签下千年之?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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