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天雨情第12部分阅读
秦筝天雨情 作者:rouwenwu
不会莫名其妙多了负担,会不会就此失去自由,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穿了,她就是如此自私的女人。
木塔呆呆坐了很久,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突然被门外猛烈的砸门声音惊醒。
声音很大,很惨烈,仿佛要把门凿出一个窟窿来。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执着与任性,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知所以地,他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剧烈而空茫,耳边的那个声音震的耳膜作响,其余的,就是一片空白。
机械地爬起来,打开门,木塔跟门口脸色难看的女人对视了一下,有些无措。
第 54 章
木塔的脸竟然有些奇异的扭曲,他几次张开颤抖的嘴唇,最终放弃开口,直直与苗凤儿对视着。
苗凤儿的心此刻竟然也砰砰地跳个不停,与之呼应一般地,她的思想跳跃的厉害,一下子好像回到第一次见面的山寨,一下子又回到皇宫的太医院,一下子又思及笨拙的他将她小心翼翼的搂在怀里,满身是伤的他,如今沉默的他……
连她都要愤怒,他到底会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一直跟条狗一样跟在她后面管个屁用,不跟她说,什么都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又怎么会有所回应。他这个蠢蛋!白痴!大傻瓜!
她的脚不由自主往前迈了一步,竟带了些气势汹汹的感觉,仿佛就是来找他算帐的,下一步就要将他摁倒在地狠狠揍一顿。
“你喜欢我吗,喜欢我的是吧!”苗凤儿攥紧拳头,恶狠狠地问,眼睛中燃烧着莫名的灼人的光彩。
木塔如梦初醒,“我爱你,我爱你——”,他清澈的眼睛透露着幽幽的哀痛,这种痛苦仿佛能够传达到她心中,反复地提醒她,她都做了些什么缺德的,肮脏的事情。
骗人,骗人,都是骗人的。人心那么丑陋,虚情假意的人到处都是,我他妈凭什么要相信你。口是心非,善变,喜新厌旧,人人都是这样的,一个个张口说爱你,回头就变脸,不是都见过好多吗?不相信,全部都是假的。
苗凤儿神情阴沉下来,注视木塔的眼光,仿佛他已经成为了什么异类,什么妖怪。
“你胡说,你跟他们都一样,口口声声说一辈子不离开我,到最后还一样要将我抛下!”她只懂得闭上眼睛,捂上耳朵,大声地抗议,大大地摇头,不停拒绝这木塔的任何一句回答。
木塔沉默了,深深望着她,对她突如其来的变化莫名所以,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失控,从来也没有。
他不聪明,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这样的她,但是他愿意献出每一分微薄的力量,都给她,把一切都给她,只要她高兴。
他颤巍巍地走上前,抱住她的胳膊,“看看我,就看看我,我爱你。”
“就看一眼,看看我。”
“求求你,看我一眼。”
苗凤儿缓慢的张开润湿的眼帘,扇动了几下浓密的睫毛,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楚起来。
木塔的眼睛不算漂亮,但是黑漆漆的,只映着她的身影,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始终如一,一如既往地望着她。
她的心脏为此感到些微的无力,焦躁中的一种无力感渗透了全身。以为自己是对的,以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符合人的通病而已,总是在为自己找借口,总是把自己的眼睛遮起来,装做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但是,被这个笨蛋,彻底打败了。怎么打,怎么骂,怎么踹,他就是忠犬一样的男人啊,无论如何都赶不走。
这样,以为他好为理由,似乎也都没有存在的余地了吧。
就算是这样吧,还是不太甘心。她这么聪明,这个傻子那么那么笨,真是气死她。苗凤儿扯高气扬地想着,带着不甘心,混杂着一种莫名的甜蜜。用力抵住男人的宽肩,死死把他高大的身体拉下来,锁定他的身躯,狠狠地吻下去,不是柔情蜜意的那种,是激烈的要咬下唇办才甘心的那一种。
她的牙齿重重地磕在男人的唇上,他的嘴唇跟她吻过的别人不同,人家又湿润又柔软,他的总是干燥的有些脱皮,苗凤儿气哼哼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心疼他,又更加的生气。木塔感到疼痛,却默默不出声,没有几秒苗凤儿尝到浓浓的血腥味,丝毫不理会这个木讷的男人的感受,她霸道地蹂躏他被牙齿磕到渗出鲜血的嘴唇,肆无忌惮的舌尖在他下唇的伤口来回几下后,野兽似的啃咬对方的伤口用力地吮吸,下唇的伤口血渗的更多。
最后她染上血液的舌尖撬开男人的牙关窜进他的口腔,掠夺一切能触及的地方,浓烈的血腥蔓延在口腔的四壁,混杂着血丝的唾液沿着喉咙滑淌,木塔只能艰难地吞咽着。
窒息般的深吻后,苗凤儿松开紧紧抓住木塔衣领的手,被唾液呛到的木塔偏向一边不断地干咳,咳完了居然露出一脸怅然若失的表情看着她。
苗凤儿居然被他这种表情所吸引,着迷地望着一脸失望的神色的男人,理所当然知道他失望什么,失望她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开他,失望两人之间的这种亲密竟然持续不了多久就要结束,这个傻大个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欲求不满,四个大字。
哼,就知道这个是个傻瓜。她不好好看着,被人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
苗凤儿回头将门重重踢上,手顿在门栓上,低着头不说话。她不重视肉欲,对感情无所谓,跟什么人上床也没什么,只是玩玩罢了,从上辈子到现在,都是一样的念头。因为害怕一个人睡觉,就自欺欺人地去找个人来陪伴,至今为止,她的床伴很多。光是这几年,除了君玉函、卫可风、闻人月之外,还有很多人。曾经她也好像对卫可风有些认了真,可最终还是一场空。跟这些男人的交往,也让她享受到乐趣,可是不一样。
人无聊的时候,总是把恶劣当有趣,把游戏当人生。这一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正因为他笨的要死,又没有人肯要,所以她才觉得安心,才相信这个傻瓜就是属于她的。
是不是很病态,天,苗凤儿将头碰触在门背后,几乎要叹息。
木塔呆呆地看着她关门,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是不是,哪里让她不高兴了。
摸摸自己还很痛的嘴巴,木塔不敢出声打扰她。
她慢慢回过身,靠着门坐下来,朝他招招手,“木塔,过来。”
木塔当然不会拒绝,他从来不会拒绝这个让他爱到骨子里面去的女人。
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就蹲下身子,向她靠过去。
她靠近他的脸,继续吻上来,不过温柔而缠绵,如同乖巧的猫咪一般轻轻舔弄着。木塔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却不由自主搂着她,开始热情的回应着。
两个人一个坐在地面上,一个蹲着,稍后甚至跪在她面前,绵长的亲吻,仿佛要弥补长久以来的冷淡与寂寞。
木塔的吻技当然很笨拙,但是却朴实而执着,带着虔诚和爱意。苗凤儿竟然也觉得奇怪,难道脸红也传染吗,她为什么也觉得脖子以上的部位开始热热的,有些发烫,是不是她也脸红了,不知道,反正她自己看不见。
她觉得有点羞耻,竟然她会跟他一样笨拙。这从来都没有过,到底她着了什么魔,变得跟他一样笨了。
苗凤儿突然停住,扭开脸不肯看他。
木塔紧张地看着她,嘴巴喃喃地翻来覆去地说着爱她,不要任何的回报,就是要跟她说爱她,很爱很爱。
她不看他,手却悄悄滑上他的衣襟。木塔再痴傻,此刻也知道她的意思。顿时手足无措,心里欢喜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手却紧张的不知道往哪里摆。
以往苗凤儿扒人衣服都扒的很溜,今天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困难。尤其脱自己衣服的时候,更是恨的直咬牙,暗骂这个傻瓜,什么都不会做,居然一切都要她自己动手。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苗凤儿跨坐在男人的腰上,面对面被进入的感觉让她一下子气的要死。却还是感觉到体内的分身在有力顶动着,木塔虽然抱着她的腰,但手劲并不大,仿佛是不敢用力搂,就怕她嫌弃。所以她还要自己配合着动,才能维持平衡。苗凤儿只好干脆闭上眼睛,出声呻吟。实在受不了了,只能把额头轻靠在男人的肩窝,表情乱七八糟。
好在木塔经过刚开始的受宠若惊之后,也还知道收紧胳膊,死死抱紧她,下身的动作更加用力,全力缠绵在一起。
君玉函如果知道她主动向别的男人献身还在大早上就厮混,一定会气死,苗凤儿恶劣的想了一下下,就抛开了这个念头。
木塔牢牢地注视她,看着自己最珍视的宝贝,舍不得移开一丝一毫的目光,欲望和深情贯穿的黑色的双眸,透彻清明,专注地望着眼前这个他深深依恋的女子。
苗凤儿当然是个擅长甜言蜜语的女人,但是,她宁愿什么也不对他说,如果用行动,他可以安心,她做什么也都没有关系……当然身体的牵绊不能代表什么,她跟很多人也都有这样的关系,可是这个人不同,就是不同的。
以前没有觉得,现在才知道,他是不一样的。
那一边,正酝酿着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风波。
“她人呢?”君玉函铁青着俊美的脸,仆从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
“人居然不见了,你们都是干什么的!”
“滚,马上去找!立刻去找!”
众人长长舒了口气,立刻鸟兽散。
第 55 章
木塔的房间,这是他从来没有准备要来的地方,但是现在,君玉函却恰恰站在这扇门的门口。突然间站在这里,他竟然只感受到手心里面有些潮湿,其他什么都没有,空荡荡连心也被掏空了。
她不会再跟他开玩笑的是吧?
她不会连木塔那样的男人都看上,难道说,这一次她肯服软,肯回来他身边,都不过是另一场即将背叛他,报复他的游戏么?
还是说,她天性就是这样风流无忌,更加从来没有在乎过他的感受君玉函犹豫着,踌躇着,却不知道是否该推开这扇门,门背后又有些什么,或者看到一些他宁愿不知道的真相,或者就是背叛的证据。
找到又如何,找到以后,难道再杀了木塔,又有什么用?可是放她走,万万不可能。
女人的心,看样子他这一辈子都懂不了了。
心绪紊乱,大脑也仿佛停止了思考,手不由自主地推了门。本以为门应该是阖上的,此刻竟然一推即开。
君玉函深呼吸了一下,天性中的凌厉占了上风,向屋内扫去。
木塔诧异地回头看向门外。
君玉函舒了一口气,屋内只有木塔一个人。
木塔弓着身子,正在擦洗地面,身上随意地穿着一件内衫。
但是,的确屋内只有木塔一个人。
“她人呢?到哪儿去了?”君玉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雀跃,至少,她确实没有跟木塔在一起。
木塔恭敬地站起来,急急忙忙将手中的布藏在背后,施了一礼,“宫主,小姐在后院的厨房。小姐走的时候关照说,如果宫主要找,就去那里。”
君玉函便也不再搭理他,转身离开。
屋内,木塔颤抖着手将手中的布重新拿出来,哪里是什么抹布,正是他自己的外衫,刚刚情急之下,他就拿来擦掉地面上刚才两人缠绵时候留下的痕迹了。看着被弄脏的外衫,木塔的脸迅速红起来,很快成了一个番茄……
君玉函心头急躁,脚步也不由自主比平日快了许多,宫人看见这样不熟悉的宫主,一时都呆在那里。
他身为一宫之主,哪里识得厨房在什么地方,这等肮脏低下的地方,如何是他去的地方。向来足不沾尘的男人在绕了半圈之后竟然恼恨起来,随手抓了刚才一直紧跟在身后却不敢吭声的白衣侍从来带路,这才找到地方。
还未靠近,便听到乒、乓、砰、哗啦的声响从厨房传来,伴随着他熟悉的女声。
她在懊恼地低声咒骂。
厨房门口堆了好些人,皆是厨房的师傅和打下手的小厮。卓玉兰也站在门口,神情不阴也不阳。有胆大的进去央求着:“苗堂主,这些下等活我们干就好,您做这种事情被宫主知晓,我们的小命就不保了。”
然后这个人就被里面的人给踹出来了。
本来就不知道苗凤儿为什么要去厨房的君玉函顿时紧张,连忙跑了两步,径直向厨房过去。
围在门口的厨娘们顿时眼睛发直。地宫内任一都是美人,不论男女都生得十分漂亮,但是这男人不光是长得俊美,眼神更是深沈得让人看不清楚,又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势。他抿紧嘴唇冲到厨房门口又突然顿住,呵斥道:“还不滚下去!”
众人如梦初醒,但是鉴于这个人身后不远处还跟着数位佩剑的白衣侍从,连卓堂主看到他出现以后都一言不发恭敬地避在身后,必然是位得罪不起的人,立马作鸟兽散。
君玉函一条腿刚迈进去,就被里面景象吓了一大跳。
厨房像被狂风扫过一般,一片狼籍,被剁成几段的死鱼横躺在砧板上,鱼鳞清晰依然挂在断成几截的鱼身上,鲜红的辣椒被扔的到处都是。
一个年轻女子高高挽着长袖,举着菜刀,懊恼地盯着砧板上的鱼,身上湿了一大片,面颊上嫣红一片,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
不是苗凤儿,又是谁呢。
“凤儿,你在这里做什么?”君玉函又心疼又焦急,上前去拉住她的袖子,把她手中的刀夺下扔在一边。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仔细查看,“有什么想吃的吩咐厨房去做就好了,为什么要自己动手,要是弄伤了怎么办?”
好在只是有一点红痕,是刀柄留下的痕迹。君玉函责备地看着苗凤儿,因为刚刚几乎是一路奔跑过来,有几缕额发散在眉间,此刻他剑眉轻挑,凤目炯炯,实是难得的认真,还带着一丝心疼的责备。
“你闻闻,手上还染了鱼腥味。”
君玉函将她拽到水缸边,细细帮她清洗手上的味道。
站在门外的一些近侍,全部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仿若什么都没有看到。卓玉兰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些微时候竟然叹了一口气。
苗凤儿明显还没有消气。
“讨厌的鱼!”她甩开了君玉函的手,背对着他。
突然听见她说话,却有点不着边际,君玉函明显一愣。
君玉函把她的身子掰过来,望着她恨恨的眼,气呼呼的神情,心疼中带了一点好笑。
“可恶,那条死鱼,动来动去,害的我差点剁着手指,还有刚才那些破辣椒,我的眼睛都揉的火辣辣的,真该死!”
“眼睛还痛不痛,我看看。”君玉函将她半搂在怀里,细细察看她的眼睛,是有点红红的,不过红着眼圈的她,仿佛是个小孩子一般惹人怜爱,不禁惹得他心荡神驰,轻轻在她脸上一一啄吻起来。
苗凤儿气急,一把推开他,“你没看见外面那么多人哪!怎么比我还不懂事!”
君玉函中终于笑起来,如雨后初晴,冰冷的脸上现出温情脉脉来。
“好了,跟我回去吧,别闹了,你一个堂主,闹这么大动静,不怕属下笑话。”
苗凤儿下巴一扬,“反正你老关着我也不让我出去,我的堂主也做不成了。”
君玉函见她难得乖顺撒娇,不由笑得真心,“只要你乖乖地听话,堂主的位置当然是你的。明天你就可以在地宫中随便行走,不用拘泥向我报告。”
苗凤儿看他一眼,娇嗔的意味十足,“谁稀罕。”漫不经心地挑起砧板上面的鱼块,“唉,原本希望能够用你们做剁椒鱼头伺候我们宫主的,现在也做不成了……”
君玉函心中惊喜,却不动声色,悄悄潜到她身后,一把将她抱起,炙热的呼吸在她耳边停留,轻声道:“那你回房,再好好伺候我——”
苗凤儿冷冷斜他一眼,不再吭声,却也并没有反抗。这一眼看在他眼中,竟然带了些情se的意味,君玉函心跳加速,这几天只觉得她表现阴晴不定,高兴的时候就陪他欢闹,不高兴就不爱搭理他,直叫他的心忽上忽下,跟着今天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害他也心悬半天,如今终于把这宝贝又抱在怀中,哪里还注意到宫主的威严。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白衣侍从终于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也立刻跟着离开。只是,卓玉兰一直若有所思地望着,最终也只能无奈苦笑。
“演技真好。”她幽幽地说了一句,转身也走开了。
第 56 章
苗凤儿自与君玉函和好,便重新掌握了堂主之职,渐渐也开始出入地宫,只要时间不长,君玉函知道她要去什么地方,便也不再拘束她,由她去了。他虽然个性强硬,但是却也知道苗凤儿喜好自由,很多时候不能太过管束着她,既然她已经对别人死了心,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关着她,过去的事情掀过去,当作从来没有发生,比以前更好。
苗凤儿近日似乎心情大好,连带着对卓玉兰也和颜悦色起来。卓玉兰却心中忐忑,搞不清楚她究竟心中所想为何。但对于苗凤儿的邀约,倒是从不拒绝。
一日,二人外出办事回来,已近黄昏时分。所至地宫之处,皆有宫人低头行礼让道,苗凤儿也不急,慢慢晃了回去。
一侍者俯首行礼,对苗凤儿道:“宫主在沁园凉亭陪客人饮宴,苗堂主回来还请去一见。”
客人?苗凤儿挑高了眉毛,从来也没有听说君玉函有什么交往的朋友,这几年他也足不出户,除了抓她那一次,几乎从来没有出过地宫,这一次来的是什么样的客人,需要地宫之主亲自作陪。
回身望望卓玉兰,却见她娇美的容上笼罩着一层忧云,显得十分沉重,苗凤儿大感惊奇,从来也没有见过她这种神色,到底是什么人来了。
沁园地处地宫的中心,有充足的空气和水源,这里是一个极清净的地方,平日更是只闻鸟语声声,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松木清香,十分舒服。
一路走来,苗凤儿都见卓玉兰苦着一张脸,似乎欲言又止,心中有点疑惑,却也不甚在意。
凉亭非常雅致,更有青色的纱幔随风轻轻飞扬,远处看如坠云雾之中。只隐约听到有人在交谈。
苗凤儿快步走过去,也刻意加重了脚步,让凉亭中的人知道有人靠近。君玉函首先站起来,笑着向对面人告罪一声,便离席来迎。他见苗凤儿额头隐约有汗,便取出帕子帮她擦去,笑着问道:“今日事情办的如何?”
苗凤儿当然春风满面,笑得俏皮,“当然很顺利啦。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再说还有玉兰帮忙,自然很圆满了。”
君玉函唇角含笑,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倒不害臊!今日有贵客来,不与你计较。”言谈中亲昵有余,显然对事情办的结果不甚在意。
“玉函哥哥,也不给我介绍一下,光顾着亲热,倒把我这个兄弟给忘了。”
真是极其好听的一把声音,如清泉泠石,清冷中带一分温柔,这声音非常能够打动人心,苗凤儿心中暗暗想到。眼角却瞄到一旁的卓玉兰听到这个声音以后,握紧佩剑的右手。君玉函兴致似乎极高,拉着苗凤儿上前见礼:“凤儿,这是我师弟,花千叶。千叶,这位是我地宫的苗凤儿,任商行的堂主。”
苗凤儿便低头行礼,抬头时候,入目所见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一袭纯白的轻袍,同样纯白的缎带束在如瀑的黑发上,眉目如画,可是,那柔润的唇瓣却是苍白的,一如他雪玉般的肌肤……
这个人,彷佛水墨山水一般,写意而脱俗。身上却有一种出奇的淡雅的美,气质上足以胜过任何绝代佳人,让容貌再好的人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站在君玉函身边,这个人倒是毫不逊色,平分秋色。不知怎的,看到他,苗凤儿脑海中突然蹦出四个大字:风华绝代。
一般人看到这样的男子,自然会呆愣痴傻,但是苗凤儿毕竟阅美无数,品味奇特,倒并没有被迷的七荤八素的,淡笑见礼之后,垂手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倒是一旁的卓玉兰,一看到这个男子,浑身抖的厉害,一双美目仿佛要射出千万的利剑来,如同立时就要发难。这副样子,看来很快便要失态。苗凤儿虽然装做什么都没有看见,却支愣着耳朵,听着这边儿的动静。
君玉函见苗凤儿安分守己地侍立一旁,登时放下心来。坐下与花千叶继续饮酒交谈,也没理会如同石头一般僵硬地站着的卓玉兰。苗凤儿心念一转,嗅到了其中复杂的人际关系,便也开始关注这两个男人的话题。
其实很没有营养,都是一些什么久别重逢啦,彼此挂念啦,最近可安好啊之类的毫无意思的事情。苗凤儿站了半天,心中还挂念着木塔,便开始不太乐意再呆了。眼看卓玉兰就要发飙,苗凤儿却看那花千叶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显然根本没有将卓玉兰放在眼里,未免大家面上不好看,便上前按住卓玉兰握在剑柄上的手,使了个眼色,转脸笑眯眯地道:“宫主,我和玉兰也累了,就不在此打扰二位的雅兴,先行告退。”
花千叶闻言,抬头上上下下打量了苗凤儿一回,美目流盼,若是旁人肯定立时软了骨头,苗凤儿却很镇定地回了他一个客气有礼的笑容。
君玉函本来就不太愿意她在这里作陪,自然点头应允,苗凤儿一把拖了卓玉兰扭头就走。
卓玉兰的手微微颤抖,手心里都是汗,苗凤儿拽了她的手,连带着自己的手心都发烫,心里琢磨这个来客到底跟卓玉兰有什么关系,脚步也不由自主加快。卓玉兰被拽着,一路离开凉亭。
直到走出好远去,卓玉兰苍白僵硬的脸色才微微有些好转,苗凤儿看着她逐步调整呼吸,胸口起伏不定,似乎真的是强忍了一口气,闷了许久才抬起头。
“还好吗?”苗凤儿开口道。
“没事。”卓玉兰回头望了一眼沁园的方向,才吐出两个字。
苗凤儿当然对其中的八卦很感兴趣,不过毕竟不太适合直接开口问,毕竟现在她们两个人的关系比较复杂,交情也不如以前,贸然开口不是自讨没趣么。于是也大略关心了几句,就各自分开。
回到自己的住处,到处转了转没有找到木塔,苗凤儿蹬蹬蹬又跑到木塔居住的木屋去搜索了一遍,竟然还是不在。于是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到处转悠,反正现在君玉函跟那人聊天聊的好像蛮开心的,她也没有事情可以做。
经过屋后的花坛,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花坛边,只有侧面对着她。但是还是很容易就让人认出来是木塔没有错,这宫里的人个个潇洒俊俏,都穿着精致的衣裳,只有木塔不能算是宫里的人,也没有固定分配给他的工作,自然领不到份子钱,所以穿的衣服也都是他原来从宫里出来带走的那一件旧衣服,布料很差不说,甚至于在不起眼的地方还打着补丁,苗凤儿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原来他的日子过得如此拮据。在宫里他总是穿着侍卫的衣服,后来出了宫门,她也没有再对他多加关注,竟然到如今才发现这样的事实,她生生顿住脚步,站在角落里远远望着他,看他很认真很认真地扒开土,把一株已经快要枯死的植物从土里移出来,再放进一边的花盆里面,盆子很破,还缺了一个角,不知道他从哪里捡回来的。男人的侧脸很立体,也有很阳光的表情,可是苗凤儿看着看着,眼角就有点发酸,一直站在角落里呆呆地望着他。
木塔做事情做得专心致志,一丝不苟,丝毫没有意识到一直有人在注视着他。突然间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木塔被吓了一大跳,身体一下子弹了起来,从半蹲着变成直立,立刻显得高大粗壮。
若兰似乎也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怯生生地缩回手,“对不起,吓着你了吧。”
木塔定神一看,眼前竟然是一个面貌秀气的男孩子,赫然是侍童打扮,看模样约十六七岁,个子连他的肩膀都不到,娇小的很,此时正一脸怯生生的表情。
若兰紧张地扭着衣角,局促不安的样子,跟陌生人搭话的勇气顿时无影无踪了。他早就知道这个大个子从来的时候开始就经常跑到花坛来整理,其实这本来是他被分配的工作,原本他是整理宫主房间的小厮,后来因为……就被调到这里来整理花坛,做做杂事。这个人一直趁没有人发现的时候过来整理,也是帮了他的忙,所以一直就想跟他说谢谢,就是因为过于胆小才拖到现在。
“我是这里的侍从,叫若兰,你叫木塔是吗——谢谢你一直帮我整理花坛。”若兰结结巴巴把一句话说完,双颊憋得更红了。
木塔搓搓手掌上的泥巴,有点手足无措,对于到这里来以后第一次有人对他示好明显很不习惯,憨厚的脸上一时间显得十分严肃,嘴巴抿的死紧,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若兰看他这样,误以为他不喜欢被别人打扰,心里更加紧张,竟然双眼一红,仿佛立时就要掉眼泪。
木塔吓得立刻摆手,“不要谢不要谢,我闲着也是没有事情做的。你千万别哭啊——”
……
两个人笨嘴笨舌地交谈了半天,才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下来聊天。
又是聊天——苗凤儿躲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听壁角,不知道木塔跟人家是怎么交往的,要观察一下。
“木大哥,你今年多大了?”若兰笑咪咪地问,一边提起水壶帮忙木塔洗手。木塔这个人憨厚老实,虽然人长得不好看,可是心地看起来就很好,在这个人情冷漠的地宫,很少有这么好的人。
“我过了年十九了——”木塔就着水壶高高落下的清水将手反复洗了洗,直到干净为止。苗凤儿有很严重的洁癖,向来不喜欢脏兮兮的东西。
一边的苗凤儿脸黑了,怎么居然比她小?太——过分了——岂不是她老牛吃嫩草——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木塔看起来起码有二十五了——那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岂不是未成年——!!那他那个强盗老娘居然还硬要把儿子送进洞房!!什么世道若兰也同样吃惊,睁大了眼睛看着木塔,过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木大哥你别难过,我爹以前跟我说,男儿家少年时候生得老成,以后成亲了生了孩子反而不容易老。”
木塔反应过来,这是若兰在想办法安慰自己,不过大脑构造不太一样,自己压根就没有往这方面去想,所以很迟钝地笑了笑,露出六颗牙齿。苗凤儿在不远处看着,突然有一种冲动,把他压倒啃一通的冲动。
看起来,真的好呆好萌啊——果然她的趣味越来越独特了……心中暗自腹诽,苗凤儿脸部有越来越黑的迹象。
“没关系的,我不难过,我娘也说我生得老,寨子里的女人也都看不上我。当年我娘说,谁肯娶我就把山寨送给她,她们还都不愿意。所以我娘只能出下下策。”
山寨?下下策??若兰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定格于好奇,“什么是下下策。”
“下下策是——”木塔顿在半截,想到什么似的,自己也觉得不太好说下去,换了一种说法,“我娘说山寨里面知根知底的不好骗,到外面找个长得好的脑子笨点的还有可能。所以就要集合全部人的力量,联合山寨里面所有的人下山去找外人来。娘说我长得不好,找个漂亮的,然后生得孩子像她一样好看,将来继承山寨。”
若兰的小嘴可以塞的下鸡蛋,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苗凤儿悄悄在磨牙,长的好的脑子笨点的?好骗?
不知死活的木塔见若兰没有随便批评他,也便高兴起来了。他一直觉得别人都不太喜欢他,也看不起他,难得有个同龄的少年这么肯听他说话,笨拙的嘴巴竟然变得灵巧起来了。果然娘说得对,跟聪明的女人呆在一起他也聪明起来了。
“那后来呢?”若兰本来就是少年心性,这里虽然人人相貌出众,却个个冷酷无情,又有各种严苛的规矩,一直被束缚惯了,他几乎也都不会笑了。好在他娘是这里一个位置不低的小管事,他还有松口气的机会。碰到木塔这么老实的人,也彻底激发出他性格中的顽皮与开朗。
苗凤儿听到这里,眼睛嗖嗖放着冷箭,可惜那边两个人谈兴正浓,压根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后来——就找了一个。”木塔像怀春的猫一样,眯起了眼睛。
“啊,还真的找到了,你娘好厉害啊!”若兰很配合地大惊小怪一阵,接着启发他:“那后来你成亲了?”
木塔重重地点头,仿佛要若兰相信他一般,“我成亲了,穿喜袍,上轿子,还拜堂了。”
“那你的妻主长得好看吗?”若兰开始变得很兴奋,不放松继续问下去。
苗凤儿确实是长得很好。“好看。”
“脾气怎么样?”
“……很好。”
苗凤儿听着,有点汗颜了。
“体贴又温柔的那种?”
“是啊……对我好。”
“你娘不是说是要找傻的吗?”
“不傻不傻,很聪明,比我聪明多了。”
若兰轻易相信了,也没有深思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会看上木塔,便羡慕起来。“那真好啊——”
半天吞吞吐吐地问了一句:“那你们洞房了?”
木塔脸一下子红了,继而想到,后来,他们也算是补上洞房了吧,所以只好点头。
苗凤儿又产生了出去把那个十万个为什么揍一顿的念头,什么孩子啊,这么多问题。
“洞房什么样?”若兰细细的眉毛皱起来,眼睛忽闪忽闪,问出了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
如同一个炸弹,炸的木塔立刻焦了。“什么——什么样,就——就是那样。”
苗凤儿的脸已经皱成了包子,又气又急,这个少年怎么什么都敢问。
好在若兰问出了这个问题以后,脑海里面突然想到宫主压着苗堂主亲热的样子,顿时也很尴尬,话题就又转了。
“那她现在在哪里呢,你怎么跟着苗堂主回来了?她不找你吗?”
木塔的手指一下子紧张得蜷缩了起来,意识到今天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大脑短路了很长时间,才凑出来一个理由,“她,她跟苗堂主认识,然后要出远门做生意,把我托付给苗堂主照顾——”
若兰并没有察觉到他的紧张与不安,只是随口问一下,也没有去想这个理由有多么漏洞百出,不过也非常正常,普通人很难想到木塔会跟风头正盛的苗凤儿有什么私情。
不止是私情,他们算是狼狈为j,暗渡陈仓了吧,苗凤儿摸着下巴想,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应该说是明媒正娶,名正言顺,你情我愿。
木塔好不容易把若兰打发走,一回头,却见苗凤儿似笑非笑地站在他身后。
看她表情分不清是高兴还是生气,木塔渐渐回过味来,有些慌了,如果她生气,多半是那番话惹的祸。他不该乱说话的,更不应该跟若兰这样才刚刚认识的人多说什么,尤其现在他的身份这么尴尬。万一被君玉函知道,难免不引起怀疑,到时候一定会给她带来巨大的麻烦。
他痛恨死自己一时的虚荣了,明明就不算是他的妻主,说不定她也只是把他当成偶尔换换口味的调剂,为什么要说得那么逼真呢?到底是要骗人还是骗自己呢?都是他自己太想她承认他了,不管和苗凤儿这样不清不楚着到底是算真还是算假,被别人那么一问,就忍不住先把自己心里的渴望说出来了,自己也知道撒谎不好,说这样的谎尤其很不要脸。
木塔的手哆嗦起来,身体真实反映出害怕与惶恐,苗凤儿按住他的手,“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妻主吗?”像是在问他,又像在自言自语。
短暂的意味不明的沉默里,苗凤儿亲了一下他的手掌心,“别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别,我的手——脏!”
“刚刚不是洗过了吗?”苗凤儿嘴角弯弯,笑得很温柔。
“我不该乱说话——”
“没关系,没关系的,你说的是实情啊,我们就是拜过堂没有错。”
停了一会儿,苗凤儿似乎随口问了一句,“你出来,是来找我的吗——”
什么都暴露在她眼前,木塔的眼前突然发黑,脑海中闪过当年她走了之后,他为了找到她,偷偷溜下山来,到处找到处找,一直一直找,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孤零零地在各个地方奔波的日子。那时候他身上本来就带了一点钱,可是在路上用掉了很多,到了京城住不起客栈,只好去挤乞丐住的破庙,实在困难饿肚子的时候还倒过夜香,他都忍耐下来了,也没有别的念头,甚至不敢想象即使真的找到她了,以后又怎么办,他一个男儿家孤身在外,虽然容貌不好看,但是到底是个男子,有的时候碰到不怀好意的人还得逃跑,好在他力气出奇的大,一般的女人还近不了身,再加上他确实长得丑了点,打他主意的还真没几个。然后自己卖身到宫里去做侍卫,想好了等攒到一点银子就偷偷再跑出来,想象的是很美好,可是宫里这地方进去了就很难出来,宫里管制严苛,更加不会让人那么容易就出入。后来再后来
苗凤儿这时候真的觉得木塔个子太高,她都要垫起脚尖才能够得着,飞速地在他嘴唇上面亲了一下,“我很高兴你没忘了我,还出来找我。”
一句话,仿佛是对他们之间关系的盖棺定论。木塔莫名就呆了……
第 57 章
苗凤儿别了木塔,一边寻思着如何不被别人注意地帮木塔添置一些新衣服,一边琢磨着到底今日为什么卓玉兰如此反常的原因。晃晃悠悠地继续摸摸转转,不意在回廊转角撞见一个人。
“师傅!”苗凤儿笑咪咪地迎上去,今天好巧啊,师傅这些日子都不见踪影,不知道在忙什么,今天居然撞见了,原来还在看着廊外发呆的原音,刚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已经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来,看到走过来的苗凤儿,不知道为何突然倒退了一步,仿佛吓到了一样。
苗凤儿睁圆了眼睛,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不正常?师傅今日没有跟往常一样穿得惨白惨白像要去祭奠一样,而是破天荒换了套月牙白的长袍,虽然还是一个色调,但是反而看起来益发瘦削,也益发好看。
苗凤儿歪歪脑袋,故意看了一眼刚才吸引他注意力的廊外景色,莫非,师傅大人迟来的春天终于到来了?
“你怎么不出声,故意吓我。”原音温和的脸显得有些僵硬,眉头也皱得很紧,反映出内心的不悦情绪。
苗凤儿脑海中的恶劣念头立刻烟消云散,她当然不惧怕他表现出来的不满,应该说她从来也没有尊师重道到将原音的心意都摸清楚的想法,不过她总有法子安抚他,用她特有的厚脸皮和死缠烂打的招数以及属于年轻人独有的青春和魅力去安慰他。在原音那一颗寂寥到快要荒漠化的心里,苗凤儿的青春活力,出众的容貌,特别的个性(编者按:其实是无耻的个性=0=!,当然还包括她对他的与别人不同的态度,都格外让他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他无可救药地爱上比自己年纪小很多的弟子,如果早很多年,也许即便苗凤儿好到天上去,他也不会高看一眼,因为这世界上绝色的女子不是没有,温柔?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