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秦朝悠闲生活第2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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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朝悠闲生活 作者:rouwenwu

    做不了。

    山下的佃农家有位大嫂,偶尔会上山来,是景岚唯一可以接触到的女性,只是,雇主和佃农的身份却决定了她不会和景岚太亲近,这时才发现,家里没有一个女子持家,真的很麻烦。

    他也曾想过师傅为什么不再娶亲,或者到镇上去住,哪怕这些都不说,只是给家里找个侍女来照顾生活起居,也不至于对景岚忽略到这种地步?

    但是,他想不明白,面对师傅的脸,也不敢开口去问,只能压在心底,如今想来,师傅那个时候,肩负着的恐怕是永远不能让人察觉到的秘密,于是,一丁点可能暴露的可能也不能允许存在,便只能,单独的生活,哪怕很艰苦。

    时间过的很快,山上的生活虽然清苦些,但是比起天下许多人,已经好了许多。每日里,练武,读书,吃饭,睡觉,便是他一天的生活,简单,却也充实。终黎熙还是跟着他的父亲一起来,为师傅,为他,后来又加上景岚,诊脉,配药。到后来,变成终黎熙协助诊脉,配药。再过了两年。来的人便只有终黎熙了。

    景岚的身体不好,虚寒之症。每日里要用汤药养着,人也越发的清瘦起来,脸上带不起一丝的笑模样,好的时候还能看到眼底有点情绪,到后来,便是一点看不到了。慢慢的,他甚至不敢直视景岚的眼睛,望着那双没有什么感情甚至于死气沉沉的眼睛时,他总会想起最初见到的那双如清泉般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了吧?每当这样想起,便觉得胸口烦闷,这种感觉太难受,不想再感受。便只能不再去看景岚的眼。

    而终黎熙。他的医术越来越好,接掌了他父亲留下的药堂,偶尔也出去行医。做和他父亲一样的事情。沉着脸,依然是不把人当人看的眼神,却和景岚越来越像。这种想象,让他觉得终黎熙更加不顺眼。

    景岚会到后山走走,有的时候一待便是一天,直到他去找景岚回来的时候。竟然遇上了和景岚在一起的终黎熙,他才知道。终黎熙即便是不来诊脉的日子里,也会在后山采药,景岚碰上他几次了?他们难道一直,又见面吗?还是说,景岚每天都去后山,便是为了见他?

    这种想法让他接连几天的不在状态,想要去问景岚,却又觉得这样去问会让景岚觉得他很小气,不过是交个朋友,自己便要心里不舒服,要去管,会不会让景岚觉得自己太小气?于是,因为分心,练功差一点出了岔子,被师傅教训了一通。师傅似乎也看出了他的不妥,却什么也没说。

    直到景岚十五岁,师傅为景岚准备的简单的笄礼,也在那一天,定下了景岚和他的婚事。他很高兴,虽然他确认不了景岚是不是如同他一样的心情,但是景岚没反对,他便想,那个时候的景岚,也是喜欢他的。他们朝夕相处,他们一起长大,便是有个终黎熙……他也从不觉得景岚会喜欢他,因为景岚待他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师傅最终还是去世了,甚至没有熬过而立之年。六岁开始,师傅教导他学文习武,教导他为人处世,待他如同亲子,与景岚一般无二,甚至,他有的时候会觉得,师傅待他胜过景岚。在他的心里,师傅,确切的说,应该是师父。是师也是父。在他的人生中,师父太重要了。

    师父去世了,临终前为他和景岚完了婚,娶了自己一直喜欢在意的小师妹,悲伤略微被喜悦冲散了一些。景岚却表现的很平静,师父临终前曾经叫景岚到他跟前,说了什么,他不知道,后来,也从未听到景岚提起过。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多问。

    景岚平静的处理完了师父的身后事,火葬,不立墓立碑,骨灰便在后山上,随风撒了,随风而逝的潇洒,却又觉得悲哀,他便是往后连个凭吊哀思的地方,也没有了。

    后来想起来,便觉得也许师父早就想到,他们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所以,留个墓在这里,除了多了份牵挂,留下印记外,又有什么作用呢?

    成亲的那一天,他很高兴的,从此,景岚便是他的妻子,相伴一生一世,他在师父床前立下了誓言,必定照顾景岚直到她离开。师父说的隐晦,他却知道,时间太短,也许,他来不及如何照顾景岚,景岚便要像师父一样,离开他。

    成亲后,生活没有什么不同,除了他们将寝室搬到了正屋,景岚和他原本住的房间空了下来,按照原来摆设,没有动。请来的客人,也只有终黎熙和山下租种田地的佃农一家,婚礼太简单,甚至简陋,这让他对景岚感觉到很亏欠。这个女子以后便是他的了,他也不会再次觉得管景岚的事情会没有立场,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和景岚亲近,而终黎熙,不可以。

    年纪小的时候,他看到终黎熙不舒服或许是因为年少不懂事,和天性里的比较,他和终黎熙气场不和。看到终黎熙和景岚一起,便会胡思乱想,心里的烦躁当时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妹妹和别人亲近了。等到长大了,他才明白,他小时候的那些纠结和所思所想,不过是因为情之所至,不知从何而起,然后,一往而深。

    女子很敏感,但是男子也是。终黎熙虽然从不多说多做什么,但是他知道。那个男人对景岚,有着一样的心思。也许景岚不知道。但是他却看得分明。于是,看他更加不顺眼,却又无法拒绝来往。

    因为终黎熙是景岚的主治大夫,景岚的身体还要靠他维持健康,期望他可以研制出新药,延长景岚的寿命。所以,对于终黎熙和景岚的接触再反感,也要咽下去,不能表现出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他却越来越觉得压抑。有什么不同呢?也许是因为景岚太过沉静。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然后呢,得到了人。便期望能够得到同等的回应。可是景岚太闷了。她不笑,不哭,没有表情。哪怕是在最亲密的时候,他的感觉便是冷,冰冷的手,冰冷的身子,冰冷的眼,每夜里。他总要惊醒,然后试探着景岚的呼吸。如果不是还能感受到呼吸的些微热气,他甚至以为身边躺着的,是具尸体。

    师父不在了,去镇上采买的任务便只能由他来,开始接触山下的一切,接触他幻想过许多次的江湖,接触,那些活生生会哭会恼的人,然后,便更加难以忍受山上的寂静清冷。

    现在想一想,如果那个时候,他耐得住寂寞,耐得住清冷,耐得住那些他曾经觉得让他窒息的,好好的陪着景岚,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山野小筑里,过完他们短暂的生命,不曾下山来,不曾踏入江湖,不曾去查访他的身世,只守着那份简单,是否,他不会再后来的时候,和景岚走到那副陌生的地步?她也会在某一天,因为他的执着,而向他坦白,敞开心扉?

    可惜,他没有那么做,过去的时间,过去的事情,做了,便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后悔如何?不甘如何?她不再属于他的,九泉之下,他如何去见师父?怕是被罚蹲上十二个时辰的马步,师父也消不了气吧。

    而现在想一想,也许唯一让他对自己造成这一切感觉到一丝安慰的,便是景岚不用再被病痛折磨吧。至于,她什么时候习武,习的是不是寒冰诀,他一点也不在意了。反正,他已经决定等待死亡,有些事情,并不用知道的太清楚。比如,也许那个人,她已经不是景岚了。

    不是那个他喜欢的,第一眼看到的,有着一双清澈如泉的眼睛的岚儿,他的小师妹,他的妻子,岚儿。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便是从他遇到公子婴的那一天,当时他踏入茶楼,不过是迫于形势,民不与官斗,何况公子婴在咸阳城内,不是他一介江湖武夫可以抗衡的。却不知道,因为他一时的妥协,改变的是他整个的人生。

    第一次见面,公子婴什么都没说,话里话外的试探只不过让他以为是想要招揽而已。等到游湖,画舫上又碰巧救起了同来游湖,却意外落水的王嫣,然后,晚宴,王嫣敬上来的谢恩酒,然后事情便糊里糊涂的全变了。等到他清醒过来,一切已成定局。他成了公子婴走失多年的胞弟,有了个妾侍,御史大夫王离之女,王嫣。同时,有了一段关于他身世的家仇国恨,是家仇,杀父之仇,国恨,夺国之恨。因为他是前太子扶苏的儿子。很……怪异。好像不是真的,这是他听完后,唯一的感觉。

    他有没有碰王嫣,他自己很清楚,但是被发现衣衫不整在同一张床上,他便是说破嘴,也说不清楚。坏了女子的名节,且她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而是朝廷大员的女儿,除了负责,还能怎样?

    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个抽风的想法,也许,这个女人可以试探一下,岚儿是不是在意他。没有妻子会不吃醋的,只要她在意,丈夫娶了妾室,怎么可能没有反应?只要有反应,只要岚儿是喜欢他的,让他可以安心,不用再继续患得患失,不过是个女子,占着名分也就是了,他难道还必须要碰她吗?她不会影响到他和岚儿的生活的,一定不会。

    可惜,等到他带着王嫣,来到山下的时候,他便后悔了。他不该去试探的,甚至当初,他知道自己没有碰这个女子,就不该一时鬼迷心窍的听了公子婴的话娶她为妾。

    如今想来,其实他回到山上的时候,见到的景岚,便已经不是他的岚儿了吧?可是他太紧张了,后来又因为岚儿的话太过震撼,从接受不了到妥协,他的情绪起伏波澜壮阔,所以,他才忽略了许多,然后一系列的变化太快了,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他,然后,天人永隔。再见,便是陌路了。等到再次相认,却因为他以为景岚经历了生死,经历了太多变故,有了变化是正常的,即便有怀疑,也从来不曾在意过。

    第六章

    赢君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景岚点了点头:“你问吧。”

    赢君苍白的脸上满是郑重严肃,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好似要把这个女人刻进他的骨髓里一般:“你,是我的岚儿吗?”

    景岚身子一震,脸上的表情即便是没有变化,可是那双眼睛猛然的闪烁已经给了他答案了。

    “你自然是我的岚儿,是我让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你能原谅我吗?”原谅他吧,就算是代替岚儿,哪怕只是一句话,让他的心能够安稳一些。他早就该想到的。即便是他伤害她颇深,即便是,一切因为他而起,他的岚儿,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师妹,她的性子怎么样,他如何不知?怎么会绝情绝性到如此地步,见面不相识啊。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岚儿后来来找了他,如果岚儿相信他,如果……很多很多的如果,正是这些如果,本来是肯定会发生在岚儿身上的,所以,他才再那场蹊跷的大火后,即便没有尸骨,也确认了岚儿真的死了。因为如果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岚儿,她必然会这样做。

    他确定,岚儿无处可去,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就连相熟的也不过是山下的佃农,最多是山下的村民,她除了依靠他,哪里也去不成。岚儿即便是外表看起来冷漠,其实她很脆弱,她需要家人,以前是需要师父,师父去世后,便是需要他。所以。即便成亲后他经常下山,一去便是许久。也不曾抱怨过一句。而他放心的将岚儿留在家里,哪怕那个心思不纯的终黎熙频繁照顾岚儿,他除了会不舒服外,也从来不曾担心会有变化。因为岚儿死心眼,认准了一个,便永远不会改变。

    可惜,他所坚持的,抵不过老天的捉弄。到现在,他甚至不知道。他喜欢的,是原本的岚儿,还是现在这个景岚。她们是同一个人,却又不是同一个人。他害怕知道自己的心思。他应该心里只有岚儿一个,才对。

    他生气过,恨过。甚至有过杀了这个人,杀了她,岚儿也许就回来了。但是他却也知道,岚儿的死,怪不得别人,只怪他自己。明知道岚儿身体不好。身边需要人照顾,但是他没有做到。明知道她是个不爱说话,什么都放在心底的性子,他却因为无法在言语上相处中得到同等的回应而心生试探,逃避,他明明知道,却依然下山,长久的将她一人留在山上。

    一场秋雨,一场风寒,带走了岚儿。她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生了病,却无人照料,死后,也无人知道。当时,她是不是很恨他?是不是很孤独?是不是觉得很后悔?后悔嫁给了他,如果当初是终黎熙……他肯定能够好好照顾她吧。

    哼,那样一个闷货!即便是到了现在,他和景岚之间默契,暧昧,微妙的情分。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坦白的话。甚至有的时候,他都恨不得撬开终黎熙脑袋,看看里面都是装了一些什么,喜欢,便是喜欢,为什么不争取?默默无闻的守护,这样伟大的情操他到底是在折磨自己,还是折磨别人?!

    赢君想不明白终黎熙是何打算。难道就这样守着?他和景岚一起长大的时候,他守着,他和景岚成亲了,他依然守着,他和景岚离了婚,他还是默默守着,背后里做了再多,也不说一句。等到现在了,他要死了,难道,终黎熙这个闷葫芦还是要一句话不说吗?!

    让他怎么放心呢?!留下景岚一个人,他要怎么放心?

    终黎熙收起脉枕,放进药箱:“还不错,药方不用改,继续喝吧。”

    “等等。”赢君靠着床头,他的身体已经大半的不能动了,翻身,伺候他的工作,是买来的奴仆在做,使了眼色让奴仆出去,他叫住了准备离开的终黎熙。他总要在自己走之前,问个清楚,不然,便是死了,也要觉得放不下心。

    “有事?”

    看着终黎熙那张依然无甚表情的脸,和曾经的岚儿可真是像,如今的景岚已经好了许多了,便是她还是那样的一张脸,但是那双眼睛里已经不再死气沉沉,而是有了许多感情变化,如此,鲜活,明快,甚至如同记忆里刻画的那双眼眸一样,清澈透明。只是这个人,却一直不变,还是这样,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件物品,一个死尸,只等着他什么时候咽了气,好给他做试验解剖用。

    虽然,终黎熙不会真的解剖了他。

    “坐下。”

    终黎熙疑惑的看着赢君,往窗外看了眼天色,该吃晚饭了,景岚那边肯定要开始准备了,他需要过去帮忙吧,也不知道,柴是不是还够用。

    赢君看着终黎熙,虽然只是一瞬间的闪神,却足以让他猜测出来他在想什么,除了景岚,不做其他想。

    “我时间不多了吧。”赢君直奔主题,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就这一两日的事情了。如今我还活着,不过是心愿未了罢了。”

    终黎熙看向赢君,似乎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但仍然认真听着,神色严肃。

    赢君靠着床,努力的动了动手,然后颓然一笑:“我的情况很不好,甚至比师父当初严重许多。最起码,师父没有如同我这样,残废的拖了这么许久不肯离开。你不问我有什么心愿没了吗?”

    “什么心愿?”

    “呵,你总是这样。不问,不说话,问了,也许仍然不说话。我的心愿,唯剩一个,便是景岚。她身体好了,如何好的,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因为我可以确定,如果景岚当初医治好了身体的办法对我有用,她不会看着我到如今的地步,哪怕,她变了许多。”

    终黎熙点头,表示同意,因为景岚确实问过他,甚至于,将那枚果实拿给他看过。那确实是颗神奇的果实,只是,却不适合赢君了,如果强行要用,怕是连拖到现在的寿命,都没有,当场,便死了。

    “我走了,唯一担心的,便是她。她一个人可以生活的很好,这一点,我们都相信,是不是?可是,一个人太寂寞了。往后那么久,那么长的时间,一个人走会很辛苦,若是两人搀扶,便会稳当许多。”

    到此,终黎熙如果再不明白,便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他甚至面露诧异的看向赢君,甚至表现除了对于他会说出这些话来的不相信,疑惑,还有惊奇。

    赢君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原来……“哈哈,你原来在顾虑我?有什么好顾虑的,我早就出局了。早就,便是局外人了。局外人,外人……真是不好听。让人难受。”

    “你……”

    “你不用怀疑,我是这个意思。我得到你的保证,你会照顾她,用你的所有倾心爱护她!”

    赢君的眼睛,直视着终黎熙的眼睛,等到他点头,等到确认了那双眼睛里的真诚和承诺,赢君不得不承认,他比不上终黎熙,终黎熙,太能忍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未曾娶妻,如果不是知道他和景岚走到这一步与他无关,赢君甚至都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做下了圈套,才让他们离心,陌路到如此。

    “我答应你。”

    赢君轻松一笑,不再去看他,这就好,这样,他就放心了。不管是谁,景岚能够活下去,活的快活,便好了。等到他见了师父,也可以少受一些罚。

    他如此便能安心走了,拖了这么许久,用这样一副样子,他早就忍受不下去了。

    第七章

    江南的烟雨天气总是很多,这不,外面又开始蒙蒙细雨了。远处的群山看起来蒙了一层雾一般,朦胧而妩媚。

    小村子里很安静,离栾坐在堂屋门口,外面因为下雨,多天来的闷热被冲刷凉爽。撑着伞晚归的人一个一个从院墙外经过,她探着头,看着远处,一直没有她在等的人影,手上的针线便有些断断续续,偶尔心思重了,扎一下手,疼的她嘶嘶的抽冷气。

    雨有些越来越大的趋势,忍不住,将手上做了一半的衣服放在一旁,深蓝的颜色,明显是男子的样式。站起身来,扶着门框遥遥的越过墙头看着路的尽头。

    朦胧的尽头处,一个模糊的高大人影撑着油纸伞,慢慢的由远及近,离栾的脸上才露出笑容来,这笑容一直到那人走到院墙外,两人四目相对,依然挂在脸上。

    韩丁远远的便看到她倚着门框,虽然看不真切,却能够猜到,她的表情是怎样的。这样一个女人……也许起初他一直将她当做麻烦,甚至不明白,她一个官家小姐,究竟是怎么想的,非要和自己这样一个亡命之徒一起。

    只是,他欠下了那个男孩子一条命……他唯一的要求,便是照顾好这个女孩子。她既然要跟着,便跟着吧。他提供不了她锦衣玉食,等到她撑不住了,自然会回家去。

    只是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能跟着他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一直生活下去。

    想到这里,不过是叹息一声。

    院门推开,韩丁迈步进来,离栾笑容更灿烂了几分:“你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饭菜都做好了。我去热一热,你洗漱一下。很快就好。”

    说着,便径自去了一旁偏房的厨房里,准备将早早做好却等到这个时候已经凉了的饭菜热了一遍。灶上闷着火,是一直温着的,饭菜上倒扣着碗,也并不是多凉,于是很快便好了。

    用托盘端着到了堂屋,放到四方的桌子上,抬头看向一旁。韩丁已经洗了手脸,换了衣服和鞋子,一身干爽了。

    放好碗筷,盛上米饭递到韩丁面前:“吃饭吧。”

    “今天家里有事么?房子漏雨了吗?”

    离栾也给韩丁夹了筷子菜。才坐下来。给自己盛了米饭,她曾经的教养,吃饭的礼仪虽然不是食不言。但是也多是安静的吃饭,很少会在饭桌上谈天的。只是如今她却早就习惯在吃饭的时候和韩丁聊一聊家里的事情,这样却并没有让她感觉到家里曾经教育过的不庄重,反而觉得很温馨,饭菜也香甜一些,才像是一家人。

    “上次修过了。这次还没有发现漏雨,不过。这雨还小,看上去下不了多大,应该没事。家里都好,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韩丁愣了愣,抬头看了眼离栾,他不知道要不要说,因为今天确实有事,而且,不止一件,却哪一件都和她有关系。

    一时间,韩丁竟然怕她听到以后会伤心难过,竟不知道该不该说了。韩丁也察觉到他的犹豫,他竟然很在意离栾的反应,也不想看她可能会哭泣,一时间,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韩丁的犹豫不决在离栾看来便知道,事情可能不好说。却一时间没有想到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只以为,是韩丁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或者是不方便告诉她。虽然心底的一瞬间因为这个猜测而有些酸涩难受,但是,仍是撑起了笑容,虽然有些牵强,但是,她努力的维持着声调不改变,只是那一丝细微的颤抖,还是掩盖不住,很不成功的想了个僵硬的话题,想要转移过去:“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路上肯定要难走了。”

    韩丁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说,又怕说出来让离栾难受不舒服,便有些犹豫,因此一直注意着离栾,她笑容的牵强和语调里的颤抖,自然一丝不漏的让韩丁感受到了。抬眼看向离栾,恍然明白,自己这样的态度,让她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于是立刻说道:“今天确实有事耽搁了。只是……”

    韩丁又犹豫了,但是却也让离栾明白了过来,她刚才想错了,他的犹豫和沉默其实并不是因为不想告诉她,不能告诉她,而是不知道如何告诉她。那就是说和她有关了?

    和她有关的,又如此不好说的事情……离栾多少有些猜测了,肯定是她家里的事情了,离栾深呼吸一口气:“是我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吧,你说吧,我听着。”虽然极力镇定,但是语气里的担忧还是透露出了她的紧张。

    韩丁知道他也不可能因为担心离栾会难过而瞒着不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那是离栾的亲人,她就算从来不提,但是韩丁还是知道的,每次去镇上的时候,她总会在衙门前的告示牌上看很久,想要通过朝廷发布的政令和公告,来得知一些那边的消息。

    韩丁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说道:“公子婴逆谋造反,被镇压,当场伏诛了,一干从犯暂压受审。御史大夫王离,公子君的……妻子王嫣,都在此列。虽然名单上没有你家里的名字,但是,你与王嫣不是堂姐妹么?影响肯定是要有的,你有什么打算,可要回家去看看?”

    离栾愣住了,半晌过后,韩丁才发现,他并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出多少担忧和焦急,有些不解,以为她是听到这个消息太震惊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于是,便说道:“你不要担心,只要你家里并没有参与进去,想来应该没事。你,别着急。如果你想要回家去看看的话,就回吧。如果要知道消息,明天我再打听一下。”他用特殊的方式联络了刺,自然知道刺的影响并不大。刺是直属公子婴的,属于谋反的重犯。怎么会没事?那只能说明秦午早就安排好了。而且,咸阳城里竟然一点大的影响都没有。公子婴也已经伏诛,定然是刚开始便被镇压下了,事情应该闹的不大,想来,当今陛下可以绕过刺,那么只要不是公子婴的直系幕僚,应该问题都不大。贬官降职会有,性命的话,应该无碍了。

    离栾眨眨眼睛。驴头不对马嘴的忽然问了一句:“你怕我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韩丁一愣:“什么?”

    “没什么,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

    离栾一笑:“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家里早就来人找过我了。”

    离栾话音一落。韩丁竟然忍不住有些慌,忍不住脱口而出的问道:“我竟然不知道……你怎么一句也没有提过?!他们,他们找你。是要带你回去吗?”

    离栾点点头:“是。是要带我回去。”

    韩丁沉默下来,突然觉得面前的饭菜如同嚼蜡一般,竟是一点滋味没有,难以下咽的狠。这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他尽然在意离栾到听到她家人要带她回去,便这样慌乱难受的地步了?他。不是一直在意的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抬眼看着对面直直看着他,那双水润的眼睛似乎说着什么。千言万语的让他看不明白,却能够了解那里面的似乎蕴含了某种坚持,好像,自己下一句的话,将做下的是一个重大的决定,而这个决定,对于离栾,对于他,都是极重要的。

    于是,韩丁突然失声一样不敢说话了,他有些害怕说错话。

    上一次,他本来和景岚好好的,便是突然发现她的身份,然后,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才让景岚不告而别了,自此,他们之间分开了许久,再见,已经变化太多了。

    他一直认为,是因为他说错了话,让景岚做了决定,才造成了后来的隔阂。所以,有了一次经验,这一次,韩丁不敢说了。如果他说错了,说了不该说的,怎么办?

    离栾看着韩丁沉默着,忍不住心一沉,但总是觉得不甘心,于是问道:“你没什么话要说吗?”

    “什么话,要说,什么?”

    离栾忽然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个男人,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为了一个可以说是毫不相干的人舍了性命,可以受了很重的伤却一声不吭,可以忍受世间万般的痛苦,甚至于,她觉得这个男人就没有害怕的事情。可是,他忽然间成了这样,看上去有些畏首畏尾,不干不脆的,离栾忽然觉得,这个还是韩丁吗?

    一个人,怎么可以在不同的事情上,差别这么大?!

    好吧,是她一直在妥协,在迁就,反正,她也算是习惯了。只是这一次,她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了,不能再等了。她需要一个肯定的,足以让她确定她的决定是值得的,是有回报的答案。

    离栾叹息一声,坐正了身子,说道:“我的家人来找我了,想要带我回去。家里这段时间确实影响很大,出了许多的事情,所以,希望我可以回去,为家里做点事。所以,对于这些,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离栾停顿了一下,看到韩丁因为她的话皱起了眉头,赌一把,赌她这段时间隐隐约约的猜测,赢了,最好,输了……继续好了。反正,她才十七岁,耗得起。

    “所以,你要我离开吗?不说,想让我留下的话吗?”离栾最后到底还是不想逼迫韩丁,这个沉默起来可以把自己闷死的男人,哪怕他时候后悔的想要自杀,也不会说出来的男人,算了,她逼他做什么?反正,她也退让习惯了。而且……

    韩丁蓦然抬头,看向离栾,她这话的意思,应该是他没有理解错吧。所以……“你会留下来吗?”

    “只要你想,我便留下来。”

    “你,别走,留下吧。”

    离栾一笑,她就知道,她的感觉才不会出错。这个男人,怎么可能逃出她的手掌心?她都付出这么多了,没有收获的话,她怎么能同意?!

    第八章

    景岚坐在榻上,矮桌上摆着零食小吃,香茶烟气袅袅,屋内烧着热龙,很暖和,和外面风雪交加的天气,俨然是严冬和春天的区别。

    房门被推开,寒风夹杂着风雪卷着终黎熙进来,门开得很小,利落的闪进来便关上了。

    抖落一身风雪,将披风摘下来,终黎熙到景岚旁边坐下,提起茶壶,翻过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捧在手心里,吹了吹,喝了一口,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外面风雪很大。”

    终黎熙点头:“是。估计还要下几天。”

    “瑞雪兆丰年,下呗。”反正不用出去,下不下雪的,在屋子里猫冬的人其实影响并不大。

    终黎熙点点头,算是应承了景岚的话,随即说道:“韩丁传信来了。”

    “这个时候?什么事?”景岚挑眉,这里传个信,距离的远了,便很久都到不了手里,万一有个急事,等到收到信了,事情也定局很久了。所以很不方便,而且,他们此时虽然隐姓埋名的算是隐居了,朝廷也不见得还会怀疑他们还活着,也大概没有时间和必要花费精力来确定他们是不是活着,或者满世界的找他们的踪迹。

    毕竟事情过去一段时间了,天下太平,乱党偶尔有些前朝余孽之类的跳出来,但是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便被镇压或者招安了。胡亥这个人虽然不见得有多么的精通于帝王心术,但是,做个守住家业的皇帝还是很合格的。这几年,就是老天也非常合作,风调雨顺。旱涝的虽不是一点没有,但是都不严重。后续措施也做得好,所以真的算是四海升平,人民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了。

    所以,肯定是不会惦记他们这几个无心做坏事的小人物的。

    只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不被发现也就相安无事,万一被知道了,被记起来可就不好了。

    “你看看吧。”终黎熙讲信递过来。

    景岚挑眉看向他,意外的发现他似乎心情不太好,别管她是怎么从那张和自己以前面瘫时候有的一拼的脸上看出来那么复杂的情绪的。但是景岚就是能够感受到,他确实心情不好,很沉闷,难道是这封信里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景岚当初在灌铭的眼皮子地下跑了。灌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了她。终黎熙和韩丁。离栾离开咸阳城以后,因为景岚不知道要在哪里定居,韩丁也不适宜挪动的太远。两方便也没有汇合到一起。只是,后来韩丁好了,景岚也到了胶东郡,找了海边,建了心仪的房子,准备定居下来。

    本来以为韩丁身体差不多了。终黎熙过来找她的话,韩丁和离栾也会来。建房的时候,便规划的很宽敞。只是没想到,在他们来之前,遇上了赢君。

    景岚虽然没有让赢君住进她的地盘,但是也不能阻止他住在他隔壁,景岚知道他是想要补偿他觉得亏欠景岚的一些,她虽然已经不是正主了,但是,也没有阻止,赢君身体太差了,不过这一两年的事情,他也实在没有真的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情,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好心做了坏事,被人蒙蔽,算是引狼入室,却不是有意的。她不能代替景岚说什么,只能沉默,默认他做的那些事情。

    她原谅不原谅的对于赢君来说不重要,不过是让他自己可以安心罢了。

    后来却只有终黎熙一个人来了。

    景岚想了想,韩丁和离栾之间,虽然一直是离栾自己在执着,这个执着里面为了执着而坚持的成分虽然也多,但是,那样一个肯为了韩丁放弃许多她本来拥有的东西,而且,因为韩丁已经欠下了离栾荣荀的一条命,他们之间,便已经说不清楚了。

    离栾照顾了韩丁那么久,朝夕相处,孤男寡女,离栾已经没有了什么名节可言,韩丁必定是要负责任的,而且,按照韩丁那样的性子,即便是拖上几年,终究也会妥协。

    他就是那样的人,情商也许为负,但是却很有原则。能够为了不小心看了她一眼而说出负责任娶她的话,这样的人,离栾只要用对了方法,拿下是早晚的事情。

    不过景岚也希望韩丁能够用心,毕竟,两情相悦总比责任来的顺心一些。

    所以,他们确实不适合再和她一起,也许现在她和韩丁之间是很平常的朋友关系,但是以前的事情,毕竟是有过,离栾的性子又那么倔强执着,万一闹出点尴尬的事情,反而不好相处。再把仅有的情分磨没了,岂不是太不美好?

    打开信封,快速的流浪了一遍,然后就见景岚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抬眼看了终黎熙一眼,随后又从头到尾的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将信放在了桌子上,问道:“你看了吗?”

    终黎熙点头:“看过了。”

    景岚一愣,看过了?看过了应该知道这信的内容了啊?那么,这不是好事么?为什么终黎熙要表现出这么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来……该不会:“你,你不会是……”不过是给韩丁调养身子的日子里和离栾朝夕相处的,他看上离栾那丫头了吧?

    要说起来,离栾确实是张的很好,花骨朵一样的少女,因为是官家的女儿,所以有种娇蛮,虽然嚣张一点,但是,也许人家觉得这嚣张很可爱呢?而且,离栾对于韩丁的执着,为了韩丁做出的牺牲,甚至于,她肯和韩丁同生共死,这在大多数人看来都是很珍贵的品格,绝对是个好姑娘啊!

    何况近距离感受过的终黎熙,喜欢的话,也不是很意外的事情。

    终黎熙见景岚感叹了一句你不会加一串省略号后,立刻忍不住浑身一哆嗦,一股不好的预感让他看向景岚,却见她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脸上神色变化了几转。然后便一副找到了答案的样子,立刻。那股不好的预感更景岚加强烈了!他虽然不知道这个时候景岚到底脑袋里想了些什么,但是却可以直觉的猜测到,如果他现在不说点什么,打断景岚的臆想,倒霉的绝对是他自己!

    于是终黎熙说道:“你别乱想!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景岚被打断了思路,疑惑的看向终黎熙:“不是我认为的那样?我认为的那样?你又怎么会知道我认为的那样就不是真相了?!

    终黎熙撇了她一眼,凉凉的说道:“不管你想的哪样,都不对。别胡思乱想。”

    景岚一摊手,受教的点点头:“那么你说。我胡思乱想了什么,如果不对的话,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不高兴?韩丁和离栾准备明年春暖的时候便准备婚事了,这是好事。如果你不开心不是因为看上了离栾……该不会你看上的是——”

    景岚脸上刚露出惊恐的表情。终黎熙立刻呵斥了一声:“胡说什么!你。这话是能乱说的么?!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好吧,景岚闭嘴了,脸上夸张的表情其实也是七分假的。她想也知道终黎熙看上韩丁什么,这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以前喜欢景岚来着,现在要喜欢,自然也是离栾了。至于为什么景岚没有往自己身上想,那是因为她现在早就忘记了,终黎熙喜欢的那个景岚的躯壳。现在就是她再用着呢!

    大概是因为相由心生,景岚的长相已经越来越向她自己的长相靠拢了。只不过因为变化不快,分开这些年来,景岚经历的太多,变化大了一些,又是经常易容,随着年龄增长,长相变化了,也没有什么奇怪。终黎熙即便是注意到了,也没有觉得那里不对。

    而景岚,因为察觉了自己的变化,后来自从赢君走了以后,原本景岚留下的执念才是真的去了,便更加觉得自己除了名字以外,和以前那个景岚实在没有什么关系,是不同的两个人。

    于是,终黎熙喜欢的,是那个景岚,而不是她,和她是没有关系的。

    又因为景岚修炼寒冰诀,用空间里得到的养生功法来中和寒冰诀习练时带来的并发症,心情平缓,淡薄,越来越平静无波。也因为她并没有想过要找个人共度余生的想法,自然而然的,终黎熙是朋友,是恩人,是习惯,甚至是各种身份,但就是没有终黎熙是喜欢她的男人,这个定位。她不往这方面想,自然许多事情,都注意不到了。

    于是,这次终黎熙不高兴,景岚便想歪了。

    终黎熙见她说的这样坦然,眼睛里神色丝毫不作伪,便知道,她一丁点都没有察觉到他为什么不高兴。心酸的同时又觉得无奈,他知道景岚并不是装傻,也不是故意的对他视而不见,她只是习惯了他的存在,将他定位在了朋友甚至家人的位置上,也因为没有那个心?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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