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爱情. 兰芝第18部分阅读
亲爱的爱情. 兰芝 作者:rouwenwu
她的背,嘴里,用世界上最温柔的声音哄着:“乖,宝贝乖,我知道的,我来了,我来了……”
第四十六章
被折腾的一个晚上,我睡懒觉到日上三竿,下午一点,才从屋里起来。
这时的苏州已经有了几分凉意,但还好只是舒舒爽爽的风,温和的如母亲的手,透过窗棂,抚在我的脸上。傅君颜就坐在床边不远处的摇椅上,穿着一件尔雅的白衬衣,肩背舒展的靠着椅背,右手拿着本线装书,半搭在摇椅的把手上,他低着头,一页一页认真翻看着。
我就拥着被子探着脑袋瞅着他发呆,他像有感应一般不一会就抬起脸,精致的轮廓皎洁干净,眼底亮亮的,放下手中的书,说了声:“醒了?”
我点点头,从薄被里伸出双手,对着他张开,摇了摇。他勾起唇角,把书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站起身,走到床头向我伸出手,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嘴里还笑着道:“娇气包。”
我整理好,再回房间,就见桌案上已经放好了冒着热气的牛奶。我开心的伸手去捧起杯子,暖呼呼的慰着手心,不知道多舒服。傅君颜从行李包里找出一条长丝巾,走过来环着我,替我系好。
然后他后退一步看了看,又伸手替我拉了拉衣摆,自己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才说:“宝贝,我们出去吃饭。”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珠转了转,歪头对他嘟囔:“这里我都没好好看过呢!”说着就不管不顾地拉着傅君颜的手指,手里端着半杯牛奶,开始兴奋的在各个房间里探险。
傅君颜也由着我没有门路的一间间房瞎串,任我拉着,嘴里却勾着笑说:“你这是被我喂饱了,一点都不饿呢……”那语气低沉感,暧昧的我耳根通红,转头嗔了他一眼。
在最角落的房间里,我们发现了摆在里面不起眼的自行车,还有打气筒一类的东西。傅君颜看了看,说这可能是原主人放杂物的仓库,说着伸手在我面前扬了扬,微微皱眉说:“这里面太脏了。”
我却不动,只盯着那自行车看,这辆自行车是那种非常古旧的黑色凤凰牌,路上已经很少见了。我忍不住好奇的去碰了碰,车把手上的铃铛竟然还会响,声音也挺悦耳的,就是太脏,沾了我一手的灰。但心里却越发欢快,睁大眼睛转头贼亮贼亮的瞅着傅君颜,我说:“咱骑自行车出去呗!”
傅君颜微微撅起眉,见我低头要喝剩下的牛奶,极快的从我手里把杯子抽走,对我摇摇头说:“不能喝,灰落进去了。”我乖乖点头,可怜巴巴的瞅了剩下的牛奶一眼,奶面上竟然像撒了巧克力粉一样……我纠结,还好他细心……
心里其实也知道这里灰尘太大,傅君颜有洁癖,看着被灰包了一遍的自行车肯定会有些不自在。可是……和自己的男人骑自行车什么的,不是很浪漫的吗?我仰起脸望着他,无辜又无辜的眨眨眼。
傅君颜也歪着头看着我,纤长了睫毛眨了眨,眼底有几分挫败和宠溺,他轻轻吸了口气,又转手把杯子递给我,又嘱咐了一句,不许喝。走在自行车前停顿了两秒,才指挥我让开,把白衬衣的衣袖卷的更高,握着那脏兮兮的把手把自行车扶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傅君颜就找来水管接在水龙头上,从上到下,把自行车冲洗的干干净净,他蹲下身转了转脚踏板,又捏了捏车轮。把自行车停稳又回头从那间房里拎出来一个打气筒,照刚刚的样子冲洗干净,就开始一下下踩着打气筒给轮胎打气。我看着他这个样子,捂着嘴咯咯笑,他侧过头对我挑挑眉,竟然在做这么没有档次的事情的时候,股子里的艳绝清贵都一分未少,他始终一丝不苟,白色的衬衣在做了这么脏的活之后也始终干净整洁,我实在是无言以对。
之后,他又蹲下捏了捏车轮,拿出一块开始找来的干净抹布,把自行车上上下下的水擦干。这才抬眼对我说:“坐上去试试。”
我笑,一屁股跳上后座,侧坐着看他。他朝我点点头也跨上前座,嘱咐我扶好,脚踏上踏板转了两圈,往前骑了几步。我兴奋的搂着他的腰,从后面探出脑袋问:“怎么样?怎么样?”
“还能用。”他答,我一听,高兴的在后座狂蹬腿。
平江路上有条平江河,它们就这样俩俩相伴了几千年。街上是满满的石板路,年复一年,被岁月打磨着它曾经的圆滑和尖锐。街道有些窄,自行车骑在石板路上,颠颠簸簸的,我起先觉得好玩,笑得开心,到后来就只剩悲戚的喊:“我的屁股……哎呦……我的屁股。”
傅君颜听了哈哈大笑,笑声扬在风里,格外好听。我搂着他腰的手,也能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他是个内敛的人,难得见他笑得这么肆意,我玩心起,伸手没芥蒂的戳他的腰痒痒,嘴里嘟囔:“要你笑,还笑?”他被我又掐又戳,扭动几下身子试图躲,这样下来方向就扶不稳,自行车在路上划起了八字形,骑的歪歪扭扭的。他见势只能不躲,任我作乱,一旁就是护城河,他顾忌的在嘴里柔声喊:“小祖宗,坐稳,扶好,别乱动。”
“呵呵。”我一听更张狂,使着劲挠他,傅君颜无奈,单手扶着车,一只手反过来抓我作乱的手,大掌不一会就压住我的两只手扣在前面,力气那么大,我怎么动也不了了。
我索把脸靠在他背上,蹭了蹭嘀咕:“小气包,碰一碰都不给。”
“回家随你碰……”这话说得暧昧,我立马乖了……
后来把车停在一处,傅君颜就拉着我去找吃的。他像个地保似的,哪里有好吃的都知道,对路也似乎很熟悉,完全无障碍的带着我走街串巷。
我问:“傅君颜,你怎么都知道啊?你来过吗?”他笑着摇了摇手机,我看着屏幕里“苏州旅游指南”六个字,默默无语。
这一路我们太张狂,我在自行车上和他闹的那么欢,都成了一道风景线。陆陆续续有人认出了我们,我们默契的选择视而不见,依旧过我们的小日子。
我们先是去吃了鸡脚旮旯,那个味道真真好,炖的很烂,吃起来热热乎乎的,我吃上了瘾,还在傅君颜嘴边抢下一口,他乐意的回啄我一口,做了个偷香贼。
平江路上有家花猫酸奶食堂,里面的酸奶各式各样,人也多,门口排着长长的队,我和傅君颜也乖乖排队站好,自然也引来围观。傅君颜手里还端着花糕,我拿着牙签一小块一小块戳着吃。他望着我我就喂他一口,再望一眼就再喂一口。他就对着我笑,眼底满是温暖。那时我觉得,他的笑那么好看,这时候,也似乎带着几分傻气。
这家店酸奶的品种真是多,我们到的时候服务员说很多已经卖光了,但卖剩下的口味也还有八种,这让我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中,很是纠结。
我看着都觉得是会好吃的,于是更不知道该选什么味道才好,杵在柜台前鼓着腮帮子左右为难。傅君颜见状,轻轻的戳了戳我的脑袋,拉起我的手,上前一步说:“您好,每样都来一份。”
我咧嘴,望着他无语,然后小小挪了几步贴到他耳边,小声说:“这哪喝的完啊!”
傅君颜低头笑,付好钱,接过营业员递过来的装酸奶的袋子,拉着我走出去。然后在袋子里挑了挑,取出一杯果绿色的,插好吸管递给我。接着,侧着眼望着我一字一句的说:“上次有只呆河豚说,‘暴发户真好啊!买两碗燕窝,吃一碗,倒一碗啊!’”
他把我的语气学的惟妙惟肖,我哽住,摸摸鼻子,小声道:“爹地一直教育我勤俭持家的……”
他笑睇我一眼,扬了扬手中装着七杯酸奶的袋子挑挑眉说:“今天就随了你的愿,我们宝贝喝一口倒一杯,怎么样?”
我囧,从袋子里取出一杯也插好递给他,眼角抽了抽道:“谢公子大恩……”心里想,安安在就好了,安安在的话一定会像掩护奶瓶一样掩护住所有酸奶,然后和小启分享……
当然,后来那剩下的六杯酸奶也没有真的倒掉,而是送给了从一开始就一直偷偷跟着我们辛苦流汗的几位粉丝,不多不少,正好六位。
傅君颜转身朝他们走去的时候,那几个人完全呆住,也不知道跑,立在原地僵的一动不动,只是缩起脑袋,脸上的表情,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等待挨骂的孩子一样。而且都乖乖的把自己的‘凶器’,手机和相机举在面前,手却抓的死紧,满脸的不舍。躲在最后的,一个胆子最小的姑娘已经哭了,抽着鼻涕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会把你们的照片删掉的,我,我只是喜欢你们……”可说着说着,拿着相机的手却舍不得的往里缩。
我看着她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心疼,想起前世一次很轰动的事件,一个十四岁的小男孩喜欢某女星,有一次路上遇见了她,就一路默默地跟着。结果那女星竟然叫来了自己的保镖,痛殴了那个孩子,打断了他的腿,还摔烂了他的手机。后来记者采访,我看见画面里完全就是一个没有威胁的瘦弱男孩,他哑着声音哭着说:"我只是喜欢她,想多看她一眼。我不知道她会害怕,对不起,对不起……”那个时候我就想,凭什么让那个孩子说对不起?而我记得,那时傅君颜难得在媒体面前发表了意见,我记得他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呢?任何事情都有代价,选择了做艺人,失去某些自由也是代价的一部分。”他的话太真实,没有指责任何人,却恰恰戳中了太多人的死|岤……
而同样都是父母家的心肝,因为喜欢我们所以才愿意这样跟着我们,才这样偷偷摸摸的拍照。虽然自由是受到一点影响,但又凭什么去指责他们?他们又凭什么要因为这样无条件的,把自己放着低低的卑微的爱,而受到糟践呢?
我赶忙从包里掏纸巾,小跑过去递给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姑娘,她看着我靠近,我眼里有期待,还有害怕,怯弱的,很是可怜。我怕吓着她,也不敢先说话,只是善意的对她笑。看她发愣,只好伸手替她擦脸上的眼泪,一边像哄安安一样的哄着她说:“哭什么呢?我们不是来抢你们相机的呀,我们是良民哦……”
说着指了指给前面几个也开始流泪的粉丝发酸奶的傅君颜说:“你看看傅君颜啊,他看你们跟了我们这么久,给你们买了酸奶哦!渴不渴啊?”我说着自己吸了一口杯子里的酸奶,味蕾得到满足,笑眯眯的说:“你再不上去拿,好喝的味道就都被你的朋友抢光了哦!快去快去!”
小姑娘听了,眼珠一动不动有些呆愣,望望我又迟钝的望望傅君颜,结果哇的大哭起来,我呆掉,有些不知所措。我想我果然没有哄人的天分,果然还是安安小朋友最好哄……
还好她的朋友里有个女生已经镇定了,走过来半是孺慕的看看我,连忙抱着那小姑娘哄她不要哭,我把剩下的纸巾全部塞给了那个女生,靠近了些温柔的摸了摸哭泣的小姑娘的脑袋。我想这或许可以给她温暖,因为傅君颜每次摸摸我的时候,我都觉得暖烘烘。
后来我没好气的捶傅君颜的肩说:“傅君颜,你早就算好了的对吧!怎么就正好跟着我们的是六个人,你多买的也是六杯呢?”他看着我笑,我嘟嘟嘴,嘟囔:“什么喝一杯倒一杯?骗宝贝!”
他摸摸我的头说:“爹地说要勤俭持家……”
我戳戳他手臂,吐了吐舌头嘀咕:“小人!…那也是骗宝贝!…”可抱怨的时候,我连眼睛都是笑着的。
“嗯,我是小人。”他应声,无比欢快。
后来他告诉我,他走过去先问那个最前头的男孩说:"你渴吗?”那个男孩错愕的点头,然后羞答答的挠着自己的脑袋说:“不敢喝水,我们怕去上个厕所就看不见你们了。”然后傅君颜搂着我的肩膀说,你看,他们多善良……我却想,他是清冷的,却又是宽容慈悲的……
路上我们看见了一位老爷爷好几次,老人家西装革履还拄着跟拐杖,显然是细心打扮过的。他手里牵着一只沙皮狗,那沙皮狗很是神气,黄白的皮毛,三角眼,满脸的褶皱,毛短短的硬邦邦的,看上去像插着梳子一样。可偏偏那表情,皱巴巴的脸上,哀怨凝重,可笑的要命。
我摇摇和傅君颜交握的手说:“你看,你看癞皮狗!”傅君颜瞟了一眼,挑挑眉。
我眯着眼再看了看那长得没小启好看的小家伙说:“小时候吧,我有一次去狗狗咖啡厅,就是那种养了很多狗的宠物咖啡厅。那个店员可热心了,给我介绍店里小狗的品种,介绍着,介绍着,就拉了一直黑乎乎的沙皮犬出来,然后告诉我说,‘它的原产地是中国。’我当时就哭了,巴拉巴拉地说‘哇唔,为什么这么丑的狗,偏偏这里最丑的狗和我是同胞……’”
“同胞?”傅君颜听了轻声低笑,挑着眉眼望着我说:“原来你小时候就很呆啊……”
第三次又碰见那位老爷爷的时候,他的周围围了好多人,我好奇,拉着傅君颜往里钻,这一张望我就乐了。那沙皮狗四只肉爪子摊开,耷拉着脑袋趴在石板路上,一动都不动,表情那个忧郁深沉啊……老人家拉着狗链怎么拖它就是不起来,连吠都懒得吠,周围的人都在笑,我背靠在傅君颜身上,被他圈在怀里也捂着嘴咯咯笑。
最后老人家没办法了,只好拉着它的前腿把它拽起来,双手牵着那条小懒狗让它立起来走路。可还没走两步路,那沙皮狗又不干了,得瑟的一翻身,干脆仰着肚子又趴在地上。
我拉拉傅君颜环着我的手,感叹道:“还好咱家小启不这样啊……这到底是懒呢?还是脾气大呀?”
傅君颜不可置否,却考究的感叹:“还好河豚和沙皮狗不是同胞啊……”
我炸毛!“你这是欠抽了吧!傅君颜!”
“回家抽……”
一下午我和傅君颜都吃得饱饱的,路边有吹糖人的摊子,好神奇的一吹就吹出一个孙悟空。我看着目不转睛,傅君颜就拉着我的手问:“宝贝要什么?”
我想了想嘿嘿笑:“西游记我最喜欢猪八戒也!猪八戒都好啊,多可爱啊,能吃能睡的……”
傅君颜听了莞尔望着我,付钱给我买了一个猪八戒,却只让我拿着棍子玩,不让我吃,像照顾小孩一样解释说:“脏。”我听着心里暖暖的……
天色渐渐黑的时候,我们进了一家茶馆,挑了靠窗的座位,窗外远远的就是江水,很有诗意。
傅君颜替我拉了拉颈上的长丝巾,招服务员来,点了些点心,还有一壶花茶。茶馆里有一些当地苏州人,燕语莺声,细一听都是吴侬软语。直叫人心口发酥,就觉得软人,带着一股缠绵味。
茶馆里架了个台子,不一会走上来两个穿旗袍的女子,两人端坐在席位上,弹词一般两人说唱,上手持三弦,下手抱琵琶,朝台下点头致意,便开始自弹自唱。开口便是靡靡之音,钝挫有律。
她们唱:“江南梦,缥缈赛神仙桃花柳叶月更朦。才子佳人画中颜。此时亦留连。”
我不禁对傅君颜道:“小时候爹地就说,姑苏城里的女娃子,说起话来最最好听,就有那么一股撩人劲,这是怎么羡慕也羡慕不来的。”说着,我学着一旁的老先生,也眯着眼,静静的听着起劲。
却听那女子又唱:“松烟萦楼碧,灯花缀江稀。 好梦宜早醒,美景难再期。”我睁眼,眼皮突兀的跳了两下,听得心里不痛快,就不想再听下去了。拉着傅君颜,结账就走。
出了茶馆已经是月上柳梢头,我吃的肚子饱饱,人也发懒,站起来也没一点劲,没骨头一样磨磨蹭蹭的抱着傅君颜的手臂撒娇。
他侧头温和的看着我,摸摸我的头问:“累了?”
我嘟着嘴巴巴的点头,他了然一笑,宁暖温润,偷香一般蜻蜓点水的吻了吻我的唇,拍拍我的手,我松开,歪着头瞅着他。
傅君颜上前,微微弓着身子,背对着我说:“上来,我背你。”
我听了一笑,眯起眼,抱着他的脖子就跳在他背上,闭着眼睛懒洋洋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他的脖子。
他走得很稳,手抱着我的腿,撑着我的身子。
我又用脑袋蹭了蹭他问:“傅君颜,自行车怎么办啊?”
“一会我再骑回去。”
“为什么啊?你怕又骑不稳,骑进河里去,是不?!”我笑,伸手揪他的精致好看的耳朵。
他也不躲,低声说:“不知道是哪个娇气包说坐着不舒服。”说着拍了拍我的屁股,动作很轻,很温柔。
“哦。”我勾起嘴角,笑着,坏心的去舔他的耳垂,他的步伐一点也未乱,拍拍我,好脾气的说:“不要撒娇,我们回家。”
第四十七章
到达苏州后的第二个清晨,小院里带着淡淡的安逸气息,树叶上的露水也看得清楚,小水珠透着光亮。傅君颜穿着米白色的风衣,微微扬起头,望着门角的摇铃。纤长的背影带着阳光的暖意,说不出的迷魅,周身透着如墨一般的沉静与安详。
我在廊前盯着他背影许久,才迈开步子向他走去。他听见声响,偏过头,好看的唇角一弯,双手插在口袋中望向我。我本就知道他有一张摄人心魄的绝美容颜,但如今只因那浅浅一笑,竟是好看到连阳光都要叹息了。
出门尚早,空气也仿佛是新的,老街上行人也比昨天少了很多,繁华亦未显现,路旁的店铺大多还关着门。整个平江路上清新淡雅的气息格外的明媚黏人。我们走进一家早餐铺子,铺里很干净,穿着小二服搭着白毛巾的服务生惹得我笑了笑,他见到我们很是惊讶,张大着嘴指着我和傅君颜‘啊’了半天,像是下巴都要掉下来一样。我调皮的把手指比在唇前示意他安静。那服务生也特逗,像做特务一样左瞟瞟右看看,竟然压低声音问我们俩:“公子和女神要吃什么?”
我听他用的称呼,歪着头咯咯笑。最后傅君颜替我点了撞奶和榴莲酥,榴莲酥是刚出炉的,还冒着热气,我吃得好欢快,真的是好吃的不得了。不过,我得意忘形用手去抓榴莲酥的时候,被傅君颜用筷子打了一下手背……但是不疼,很温暖……
吃完早点,我们散步到河边,坐在翠柳边的石头凳子上,相拥着看着无波的平江河。我摸摸肚皮,想着顾小安每次吃多了就腆着肚皮让我摸肚子的憨傻模样,忍不住低笑。傅君颜一只手环着我在肩,靠着我垂眸问:“笑什么?”我闷着头傻笑了两声说:“想起安安就想笑。”傅君颜点点头,嘴角上挑:“钢琴买回来也没有弹过一次,等我们回去,一家四口一起弹琴好不好?”我点头,脱线的想小启真是命好,能进入一家四口的行列。
早上十点的时候,河里渐渐有了画舫游船,我和傅君颜也兴起叫了一条小画舫。
起先我们只是坐在船头默默地看着岸边的风景,古街的白墙乌瓦凹凸有致,说实话,这里没有什么动人心魄的景致,只是淡淡的,朴素的,不多不少的,就那么融进人心里,让人周身都静下来,只觉得安稳。
我靠在傅君颜怀里,听着他有力而平稳的心跳,交握的手叠在身前,周身都环绕着他的气息,清淡而好闻。不知是过了多久,石桥那头划来一条小画舫,画舫里坐着两位半百的老人,他们相依偎着,老婆婆头发花白,慈眉善目,握着老伴的手,伴着这徐徐江水,细细凉风里唱着婉转的小调,“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老婆婆的老伴右手在船沿上打着拍子,满脸是笑的望着她,眼底满是抹不去的眷恋。
看到这一幕,我与傅君颜默契的对视一眼,他浅浅的笑着,精致的下巴在我发间蹭了蹭,我往他怀里靠了靠,想起一首再好不过的诗,笑着,轻轻的在他怀里念
:“当你年老,双鬓斑白,睡意昏沉,在炉旁打盹时,
请取下这本书,慢慢诵读,
梦忆从前你那神色柔和的双眸,眼波中,倒影深深;
多少人爱你风韵妩媚的时光,
爱你的美丽青春,
但唯有一人爱你灵魂的至诚,
爱你渐衰的脸上愁苦的风霜……”我伸出手,在他怀中仰望着他,抚摸着他精致的面容。
他勾起唇角,如玉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细细的摩挲。垂眸与我对视着,一笑,清浅的重复道:
“当汝老去,青丝染霜;
独伴炉火,倦意浅漾;
请取此卷,曼声吟唱。
回思当年,汝之飞扬;
眼波深邃,顾盼流光;
如花引蝶,众生倾狂。
彼爱汝貌,非汝心肠;
唯吾一人,爱汝心香;
知汝心灵,圣洁芬芳。
当汝老去,黯然神伤;
唯吾一人,情意绵长。”我闭上眼,他清浅的声音划过我耳边,悱恻而专情。
我腻在他怀里,反握着他的手,在这样美好的语句中,心底软融成一片,只觉得和他这样相偎相诉,静默的,相依的,就是岁月再如何的叠加,也都是良辰美景。
我缓缓握紧他的手,心因羞怯和快乐而狂躁的跳起来,我仰起脸热切的望着他,终于开口说:“傅君颜,我要为你生儿育女,我要和你白头到老。”
他闻声一愣,静默了一会,就那么垂眸痴痴的望着我,我见他喉头滚动,半天,才很重很重的应了一声:“好!”这一声,很深,那么沉重,带着无法隐藏的哽咽。
一滴泪就那么毫无预兆的滴落在我的眼睫上,他低头凝视着我,眼底清透,眼眶却微微发红,竟然是哭了。我有一瞬的呆愣,才仰起脸来亲吻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是错觉,我竟然觉得他周身弥漫着伤痛和绝望的气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让人心疼,心疼这清淡而妖冶的男人。又那么的,不由自主的,就为他流下泪来。
我像他平时哄我一样,一下一下抚摸他的背,我说:“傅君颜,你是怎么了?我只是说了一句很普通的话呀……”
他很激动的摇头说不,又突然安静下来,微微侧过脸望着江边的树木,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用很低很低的说:“这对我很重要……”那声音,沧桑脆弱的不堪一击……
然后他紧紧的搂着我说:“一个女人要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要为他生儿育女,该是要下多大的决心?又该有多么的死心塌地?”他用的是问句,又似乎不是问句。声音有些许颤抖,带着茫然。
“我给你压力了吗?”我有一丝心慌,轻声问。
他摇摇头,依旧侧着脸,他说:“不,我很快乐。”语气那么的郑重,那么的真诚。
可是,即使这样,我还是好不喜欢他快乐的这么沉重的样子。我想了想,推了推傅君颜,从他怀里挣起来,在画舫上小跑了几步伸手去接艄公手里的篙撑船,艄公是个长相憨厚老实的中年男子,他一直背对着我们不言不语,见我要试着划船,退开一步二话不说就把篙递给我。
我搓搓手对着傅君颜扬扬下巴,眨眨眼喊:“宝贝很能干的哦!看我的!”
傅君颜这时才回过脸来,坐在船头浅浅地望着我,朝我摆摆手,微微点头示意。
我眯眼笑,清了清嗓子,仪态万千的撑了几下,再撑了几下,想划船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搞不定!
可是,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以后,画舫还在原地一动不动。我囧,抬眼,傅君颜脸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笑意,清澄的眸子望着我,对着我无辜的耸耸肩。
我郁结死,抖了抖手腕,我是想能干一点让他高兴,而不是用身体搞笑让他高兴,女神不是走这个路线滴!于是这次我发奋的,埋着头往死里划……画舫终于动了,可是,只是在原地转圈……………
那头傅君颜已经低声轻笑起来,从船头站起,眼底暖融,微微侧头望着我。
我恼羞成怒,皱皱鼻子说:“那你来啊!”
“也不是不可以。”他说着点点头,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篙。仿佛不费力气的滑动了两下,姿态轻松,面色温和,缓缓的,画舫就动了……
我埋首,偷偷瞅他已经和缓的脸色,又想象自己悲剧的让画舫原地转圈,抽抽鼻子,低头对手指。我说:“傅君颜,偶除了吃还会什么?”
艄公在一旁噗呲一笑,我抬眼瞟他一眼,此中年男子满脸憋得通红。我无视之,转头可怜的望着傅君颜求安慰。傅君颜将篙递回给艄公,走过来摸摸我的脑袋,拉着我坐回去,嘴上还带着笑说:“力气活本来就该是男人干的,你争什么?”我一听,豁然开朗了……他又柔和的望我一眼,伸出手抱抱我,低低的声音说:“谢谢你,宝贝。”
“嗯?”我有些缓不过来。他摸摸我的发,对我笑。
过了没多久,我的手机响了。我低头在包里翻了半天,包里零碎的东西实在太多,我只听见铃声响,手机却半天没摸着,急得我都要生气了。傅君颜在一边提醒我‘别急,越急越乱。’我才耐着子慢慢翻,电话刚接起,那头万青就开始用吼的,声音和得奖了一般激动,结结巴巴的说:“小爱!小爱!中了!中了!”
我靠在傅君颜怀里,讶异的挑眉:“万青你中奖了哦?”癫狂成这样……
“中了!中了!”那头还在兴奋的大喊,我无语…不会是真中奖了吧…我无奈的侧过脸望一眼傅君颜,他正在替我拉上包,安抚的朝我笑笑,指指手机,让我耐心听。
“青姐,你慢点说啊,到底是什么中了啊?急死我了。”我鼓着腮帮子叹了口气。
“女主角啊!中了啊!怀安导演新电影的女主角啊!我已经替你签约了!小爱!方晴说的真不错,还真给她说中了!”
“呀!你说什么?”她的语速太快,我听的迷糊,但已经隐约明白了一些,我兴奋的从傅君颜怀里跳起来,用喊的问。
“没错,怀安新片女主角定的就是你!小爱,你要进军大荧幕了!我看了你的时间安排完全没有冲突,你在苏州拍完宣传片就能马上进怀安剧组!时间一点也没有耽误!简直就是命中注定你要做他的新片女主角一样!”
我也笑,喜滋滋的在画舫又笑又跳,傅君颜赶忙起身搂住我,把我拴进怀里说:“好了好了,你要掉进水里去了。”
我高兴的反身捧着他大笑,仰着脸说;“怀安新片哦!我是女主角哦!真的选了我也!嘿嘿!”
他无奈而又宠溺的望着我,靠着我额头亲昵蹭了蹭,拍着我的背让我静下来,贴着我的唇说:“是,女主角,还有更让你激动的,我就是你的男主角。”
“真的?”我瞪大眼。
他点头,对我眨眨眼。
“怪不得你去甄选会哦……”又能拍新戏,又能和傅君颜在一起,真好!我更是开心的手舞足蹈,在傅君颜怀里蹦了起来,一扬手,手一松,毫无预兆的,我的手机就那么滑进了平江河…速度太快,挡也挡不住…我愣了,在傅君颜怀里僵住,舔了舔唇瓮声瓮气的说:“傅君颜,我好像,乐极生悲了……”
他沉重的点点头,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眼只溅起点点涟漪的水面。
“怎么办啊?傅君颜。”我蔫吧了,不闹腾了,摇着傅君颜的手背可怜巴巴的瞅着他。
他拉着我坐下,抱我在怀里沉思了一会,然后郑重其事的从怀里掏出钥匙,我以为他有办法了,炯炯有神的仰望着他,然后我见他很是慎重的低头对我说:“宝贝,那我们就刻舟求剑吧……”我囧…………
“我发现你咋这么不要脸呢,傅君颜……”我嫌弃的看着他,拍拍他的手,食指推了推他手里的钥匙。你直说捞不上来不行吗?……
他却老神在在的摸摸脸,认真的回答我说:“脸不厚,演不好戏的,宝贝。”
面对我逝去的,没救的,随着平江河而离我而去的手机。傅君颜很是淡然的握着我的手说:“宝贝,这回你更得跟紧我了。”那口气,颇有几分孩子气的小人得志……让人又是喜爱,又是闹心……
中午傅君颜带着我弯了好几条巷子,终于找到一家挂着欧式门牌的小餐厅,餐厅门外的墙面上画了只调皮的小猫,眯着一只眼睛,吐着舌头。我转头对着傅君颜也学着做了这个表情,他点点我的鼻子学了声:“喵……”惹得我捂着肚子咯咯笑。
餐厅里座位不多,放着温馨的钢琴曲,墙面刷成了淡淡的黄绿色,点点都透着小资的味道,廊上的花束也摆设的极漂亮,我们在靠着窗的角落坐下,小窗是欧艺的花纹,窗边挂着欧式的吊式烛台,我探头望出去,两个中年男人摆着张小桌子在巷子里下象棋,两人都托着腮,样子极为庄重。
我瞟了眼菜单,点了个榴莲杨枝甘露,就推过去让傅君颜点餐,他看了一遍攻略之后几乎就成为了平江路一霸王,哪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无所不知。而我看着棋盘就不自觉的想起那天傅君颜在书房里轻轻松松解开棋局的情景,爹地那个囧样,我长这么大难得见几回。
于是,我懒懒的趴在桌上撑着下巴喊:“傅君颜……”他抬头望向我,轻轻应了一声,伸手替我用茶水烫了烫杯子。我嘟嘟嘴把早想问的问题说了出来:“傅君颜,你真的不会下围棋吗?那你怎么那么聪明,爹地看看瓷瓶你就把死局给解出来了。”
他眼尾上挑,浅浅的看我一眼,伸手摸摸我的头,没有说话。
我嘟嘴,晃着脑袋撒娇:“我好奇很久了,说嘛!说嘛!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嘛……”我撑着脸,对他无辜的眨眼睛。
“那天晚上我回房间以后,就在房里看了一夜的《围棋入门》。”他刮刮我的鼻子,轻声说。
“《围棋入门》?”我惊叹,心中翻腾了,鼓噪了,“入门书里就教到那一步了?可爹地说那是古棋谱呀!还是残本很珍贵的那种呀!如果是这样,那爹地还研究什么啊真是!难道我爹地真是臭棋篓子?”我嗤之以鼻。突然觉得,多少年前我的猜测可以得到证实,那时爹地酷爱下棋,走到哪都端着本棋谱,房间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棋盘,有玉石的,有玛瑙的,那时候我就觉得爹地以后会发展成臭棋篓子…
却见傅君颜摇摇头,笑着否认说:“《围棋入门》里没有教。只是我那天搜这本书的时候,在网上无意搜到了天龙八部里‘虚竹破玲珑珍居’那一章,就翻着看了一下。它讲的是虚竹胡乱下了一子,结果人人都笑他是胡闹,可再一仔细看,那一步棋却是正好用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虽然自伤了一片,整盘棋却活了。”说着他轻笑着说:“只没想到那么巧,看了一晚上书没起多大用处,随手翻了一章的小说却正好管用。”
好坑爹的真相……我嘴巴张成“哦”型,心想爹地如果知道真相的话,会吐血的……
傅君颜点的海棠糕特别好吃,甜而不腻,我因为吃的太急,嘴角总是沾上糕点屑。傅君颜就好脾气的拿着纸巾给我擦了又擦,后来看我又想按服务器再点一盘,却压住我的手,不许我再吃了,嘴里温声的劝:“这个吃多了积食,下午要坐车去片场,你待会又要不好受。”见我腆着唇挣扎,他眯眯眼,又温和的放开我的手,只是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宝贝,你要吃就再点吧。其实,你胖点,也挺好看的。”
晴天霹雳!我一听,蔫吧了……乖乖的擦手,喝水。
什么是女的死|岤?胖有没有?……我咬着唇心中想,偶就是翻不出公子山滴小河豚……
傅君颜番外(一)
宝贝问过我许多次:“傅君颜,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傅君颜,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啊?”
“傅君颜,你是不是好爱好爱我啊?”她每次问的时候都是笃定的神情,蔚蓝的眼睛眯成小月亮,右脸笑出一颗小小的梨涡,傻呵呵的看着我,乖巧又可爱。
我总是摸摸她的发,抱一抱她。
对呀,为什么呢?这个故事回忆起来太简单,可说起来,却变得那么长。
我的外公傅衡在六十年代去了加拿大,因为是行伍出生,很快成为了当地帮派的首领。而我的母亲傅雅雅,他唯一的女儿,顶着黑道公主的头衔,却实实在在名不副实。她既不骄纵,也不恶毒。从小接受私塾教育,学《女戒》《弟子规》,她爱旗袍,像是民国画报上娇滴滴的美人,孱弱多情,胆小,优柔而寡断。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是一朵蚕丝花,细弱,微小。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细,会微微垂下睫,笑得时候小心翼翼,做事也常常偷偷看人眼色。她会拿着线装的四书五经给我讲故事,坐在我床头给父亲纳鞋底,也会在昏暗的凌晨,低头拭泪。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在一场帮派枪战中,躲在最角落里,没有跑,也没有逃。最后,她这个弱女子,又在枪林弹雨后,冒着随时可能再来的风险,在那窄巷的臭水沟前,救下了一个满身是伤的男人,她纤弱的身体,背着他走了10公里,终于辗转回到了家。
我至今都记得,母亲给我讲这段往事的时候,她那眼底跳跃的光彩,她说:“救他,那是我做过,最勇敢的事情。”可接着,却掉下泪来,一滴滴,仿佛落在我心口,生疼。小小的我,只想抚摸她的眼睛,安慰这个,连哭泣都小心翼翼的孱弱女人。
后来我长大,再回想,总是觉得,母亲这一生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都是灾难。
这个被母亲救回的,叫王军的男人、后来就在傅家住下了。母亲总说,那时候,他没有一件好衣服,他偷偷从原来住处取回来的衣服袖口全是破的。有一次她和他说话,他就一直背靠着墙站着,她后来才发现,那天,他衣服的背后,破了一个大洞。
那时候,大冬天她看他整日都穿着的新鞋,打心眼里为他高兴,可细一看才发现他穿的是一双秋天的薄布鞋。可他给外公守门,在雪地里站一天一夜,也不喊一声冷一声疼。
那时候,一次出外,有其他帮派来挑衅,她吓的蹲在桌子下发抖,他就挡在那桌子前面,一直护着她,被枪打中了肩膀,连哼也不哼。
母亲说,那时,好心疼他……
渐渐地,外公越来越看好母亲救回的这个男人,开始极力的培养他。在今后的行事中,王军也确实是一把好手。他做事手段极为毒辣,看起来却儒雅高贵,纤尘不染。他进圈子不久,就替外公一举拿下了加拿大半壁的毒品交易,并且涉及军火,大建私人兵工厂。继而,外公和他,都陆续上了罪犯名单,从小恶变为大恶。自然,这样的钱,来的太容易,傅家,也有了极天的富贵。
外公在母亲二十岁那年,将母亲许给了王军,也就是,我的父亲。那时,父亲对母亲是极致宠爱的。家里的老人也说,父亲那时待母亲,就像疼爱女儿一样。母亲怀我的时候,外公已经病重,在我出生前一个月,外公便离世了。后来母亲总向我机械的重复提起那一天,她说那一天不知为什么天特别特比的暗,一点风也没有,厚重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