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绝恋:九月,未若初见第64部分阅读
倾城绝恋:九月,未若初见 作者:rouwenwu
,竟然毫不迟疑的便吩咐去了,也不追问原由。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亦是学会了纯儿那般的单纯信念,永远相信这个淡雅如莲的女子能在即使最危难艰险的时刻,亦可以做出最为正确的决定,即便是不正确的,他亦是会不问原由的追随。
☆、谋算天下【四十五】
这便是一种来自灵魂的魅力,可以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不问缘由的信任并依赖。
九月微愕,然后便是无奈,这孩子怎么也跟纯儿那丫头一样的。对她的话近乎盲目的听从?
“启禀主上,方圆百里只有这一个小村庄,不如在此歇息片刻,等待消息递来。”一袭便衣的青年神色有些忐忑的回禀着。
面容平凡得过目便忘,却神色冰冷得让人见之记忆深刻的男子毫无波澜的目光淡淡扫过前方犹有炊烟袅袅的破败村庄,冷冷的“嗯”了声,算是回应。
那青年似乎是松了口气,紧绷的面容稍稍舒缓,继而转身去对着身后的一众随从打扮的人吩咐了几句,便有人匆匆朝着那村庄先行探路打点而去。
“九月,你在哪?”男子毫无波澜的眼眸似乎微微有着一丝温柔和思念闪过。
那青年似乎亦是听到了男子轻得近乎呢喃的声音,但是却没有听得真切,又不敢去问,只是颇有些紧张的跟在男子身后,不敢离开,生怕错过了吩咐。
这个主子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自从暗卫归降主上手下,便是只有唯一的一条规矩,那就是绝对的服从,哪怕有一点差错,最好的下场莫过于死,若不是,那便是四个字,生不如死。
此人,正是冷凌。
“禀主上,一切打点妥当,请村中歇息。”探路的随从很快回来禀报。
冷凌也不看他,径自走了去。
青年对着那随从点点头,示意他赶紧前面带路,见那人快步走去前面带路,这才赶紧跟上冷凌的脚步。后面的随从亦是无声的跟上。
冷凌走进随从安排的破败屋舍,脚步微微顿了顿,那随从身子一僵,赶紧去看向冷凌身后的青年,用眼神询问主上是否不满意这屋舍,嫌弃过于简陋。
只是,这已经是他找到的最好一间了。这个村庄靠近边境,太过偏远,故而十分偏僻落后,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的条件。
那青年也是一身冷汗的注意着冷凌的一举一动,生怕冷凌一个不高兴就是性命不保。
☆、谋算天下【四十六】
冷凌却只是微微顿了顿脚步,并没有看任何人,便走到屋内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凳子上坐下。
刚一坐下,门外便是传来一阵嘈杂的吵声,冷凌冷眸越寒,冷冷的瞥向一旁站立侍候的青年,青年亦是身子一僵,随即暗恼,赶紧恭谨的退出门外,亦是神色一冷,朝着门外不远处正和一位衣着粗俗的村民拉扯着属下走了过去。
“什么事!”带着一丝杀气的声音响起,惊得正在拉扯的两人顿时止住了动作。
瞬间锐利的目光扫过村民装扮的少年,感觉到并没有武功,这才放松了戒备。
那个属下一见是头领,赶紧躬身应道:“这位是村中的村民,与这屋舍的主人熟识,听说有客人借宿,非要用村中最好的食物招待客人。”
他口齿清晰,三两句便说出了原由。
青年顿时脸色好了几分,因为主上不允暴露身份,故此也明白属下因此不敢动手亦不敢放人过去打扰的为难,马上露出一抹看似温和的笑容对着那村民打扮的少年笑道:“这位小哥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家主人喜静,且一路奔波本就劳累,如今已是歇下。不如这样,我代我家主人谢过小哥,这食物,就请小哥拿回去吧。”
那少年黝黑稚嫩的脸庞顿时也扬起了大大笑容,颇有几分兴奋的道:“俺们这村很少来这么多的人啊!”
说着,他还指了指围在屋舍四周的一众随从打扮的众人,又好奇的看向那屋舍,甚至踮起脚瞄了瞄,确定看不到什么才又将注意力放回那个头领模样的青年身上。
“俺姐说了,这村子里没店没铺的,你们肯定买不到食物,俺姐说了,来者是客,我们不能让客人们饿肚子了,俺姐说了,叫俺给你们送点吃的!俺姐说了,你们一定要收下的!不然俺姐要说俺懒,没给你们送,会骂俺的。”
黝黑的少年咧着嘴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饶是那头领也忍不住无奈的抽了抽嘴角,心中暗道,果然不能跟这些无知的平民说理,哪里能说得通!
☆、谋算天下【四十七】
青年压抑着心中的不耐,只想快点把这烦人的少年打发走,于是从腰间掏出了一锭银两,往少年手中一递,便直接接过了少年手中提着的食篮,“这样便算是我们主人买下了,你回去吧。”
少年一看手中的银锭,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傻乎乎的就把银锭往嘴里塞,狠狠的咬了一口,看到银锭上清晰可见的牙印,这才傻乎乎的笑开了。
也不管那青年了,径自举着银锭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叫:“姐姐,姐姐,俺给俺们家挣钱啦!姐姐,好大的银子啊……”
青年见少年如此好打发,心中一松,冷冷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不敢出声的随从,便将手中的东西随意的塞给他,冷道:“处理了。”
作为他们的本能,绝不会吃来历不明的食物,即使是在这个小小的偏远的破败村庄,亦是不能放松警惕。
“是。”那随从见青年并没有责罚的意思,也是松了口气,赶紧提着食篮闪身便走。
青年亦是快步走回屋内,小心翼翼的回禀道:“属下失职,他们不敢违背主上命令随意暴露身份,所以才让村中无知小儿扰了主上清静。”
“再次逗留三日。村庄所有人底细打探清楚,有不明底细的,杀了。”冷凌闭目盘坐在土炕之上,声音冷得毫无温度。那个杀字,更是说得理所当然。
在他的世界里,所有不确定的因素,他都会让它终结在萌芽阶段,对于一个在鲜血侵染中一路走来的人来说,无辜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字眼,与他何干。
“是。”青年不敢多问,应令而去。
黝黑的少年兴奋的回到一座破旧的屋舍,刚走进门,就神秘兮兮的探头向外张望了下,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犹带着兴奋的声音从屋舍内传来:“姐姐,姐姐,你看我赚了好大一个银子!”
然后就是传来一阵阵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听其声,似乎是个体弱的女子。
不远处树梢上,两个蒙面人相视点了点头,眸中皆是不屑,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不过是个贪财的无知小儿,一个体弱多病的姐姐,那就没必要再去查探。
☆、谋算天下【四十八】
两道身影闪身腾空飞掠而走。
屋舍内,身着一袭粗布麻衣的女子卧床半躺,姿态写意风流,那与少年同样黝黑的脸庞上,却有着一双太过于晶莹剔透的眼眸,此刻眼睫半垂,长而卷翘的睫毛像一把小小的扇子,随着女子的咳嗽,微微颤动。
半响,少年才探过身去,轻声道:“姐姐,已经走了。”
“嗯。”女子轻声应了,掀开被子坐了起身,淡淡道:“看清楚了吗?”
“总共是三十个随从模样的,但我肯定,绝对不只是普通人家的随从那么简单,他们各个气息收敛,都是武功高手,而且那种浑身透着的冷冽和阴暗气息,又不像是一般的武林中人,那般有规有矩的模样,倒是很像伏击我们的那些暗卫。”
“再有一个头领模样的青年,武功应该是最高。而那个所谓的主上,我只远远的看到个背影,再然后就被发现了,那个主上走进了屋内,没有机会查探。”
“小云,务必通知隐族护卫要隐匿好,如你所说的话,他们的身份必定不简单,能让这么多高手随身相随,而且还守卫在外,那他们的主人必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嗯,我……”
“姐姐。”嘶哑的声音从床内响起,然后是一个小小的脑袋从被子中钻出,小男孩亦是同样的皮肤黝黑。
“醒了?”女子唇角浮出一抹轻浅柔和的笑意,摸了摸小男孩因为闷在被子中被蹭得有些凌乱的发。
这三人,正是乔装后的九月等三人。
“姐姐,我感觉到了和我同类的气息,危险。”小男孩却是难得认真严肃的说道。
他觉察到了一种让他也会觉得危险的气息,而这种气息,曾经只有三个人给过他,一个是冷姬,一个是与冷姬齐名的冷凌,至于还有一个,如今已经不可能再出现在这世上。
冷姬已经去为九月办事,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唔?”九月轻轻诧异的看了一眼冷殇,这一路来不管如何艰险,这孩子都不曾像今日这般的说过“危险”二字。今日却这般严肃认真的说来,肯定不是无故。
☆、谋算天下【四十九】
“我不能确定,姐姐,让我去试试。”冷殇粥了粥小小的眉头,此刻的神情,却犹如一个小大人,似乎神色里还有几分忧虑。
他自然是有他的想法,他并不知道九月与冷凌之间的种种,他只知道,冷凌所接下的任务,从没有过失败,甚至是“杀”内那个号称从不失手的“夺命三箭”也是在他手中失手过,这当然是不足以为外人道,只有他们“杀”中排上金牌的人才能有资格得知。
而自从“杀”解散后,冷凌更是不知所踪,如今在这里感觉到他的气息,以他从不做多余之事的性格,那么可能,他的任务目标就在这村庄内,可是如此偏僻的村庄,谁值得动用金牌杀手,目标不言而喻,绝不可能是村庄那些老实巴交的村民。
那么,便只剩下……
冷殇的目光瞥过小云,又落在九月的身上。
不管如何,他不会让他好不容易遇到的能够喜欢的姐姐遇到任何危险。
“可是……”九月想要阻止,无论冷殇以前如何,在她眼中,他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她不愿他去冒险。
“姐姐,我不想死,那么便谁也杀不了我!”冷殇的话是无尽的狂傲,亦是骨子里的自信。
九月突然眸光一滞,这话听在耳里,她却只觉得有一种淡淡的悲哀。
是怎么样的过往,让这般大小的一个孩子,竟然可以面容平静,神色不动的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来?死于他来说,似乎不过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她突然想起他时常出现的那种冷眼旁观的眼神,那是一种迷茫,对于生命的迷茫。他已经麻木了生死,对于自己亦是,只是想要活着,成为一种习惯而已。
九月忽然认真的看着冷殇,以一种平等的口吻淡淡却坚定道:“无论遇到什么,记得你的生命才是最为重要,若没了,便一切都成空了。你去吧,一定要小心,记住我说的话。”
虽然不愿一个孩子去冒险,但是,冷殇所表现出的那种成熟自信,却让她又不愿去勉强和扼杀他的意愿。
☆、谋算天下【五十】
他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也许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一直会露出那种对于生命的迷茫,想活着,却又不知道为何要活着,他才能找到一种意义,存在的意义。
冷殇果然露出高兴的神色,虽然很淡,但是九月还是能轻易感觉到他的变化。他看着九月的眼神里,似乎又多出了一些什么东西。
冷殇垂首在身上摆弄了几下,然后身形诡异一闪,便消失在了屋舍内。
小云诧异的看着九月旁边突然间空荡荡的床铺,愣了愣,然后有些后怕的道:“姐姐,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他……若是……”
小云的话意味不明,九月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是在后怕那时候看冷殇只是个孩子便没有考虑就带上他一直跟随在九月身后,后来纯儿揭开冷殇的身份,他亦是没有过多防备,毕竟于他来说,冷殇只是半大的一个孩子,能有多少危险。
可是如今看到这一幕,突然想到,若他真是对九月有什么不轨之心,那真是防不胜防,不由后怕的惊出一身冷汗。
幸好,幸好冷殇并不是谁派来的卧底。
不由对冷殇多了几分防备的心思。
九月看着小云神色的变化,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人不是生来就是好人坏人,亦不是所有人都能选择出身,有时候看人,不要用眼,要用心。无所谓的猜疑防备,只会让自己失去最初的信任和快乐。”
小云身子一颤,然后是沉思,继而苦笑,心中只能叹息,姐姐,从我坐上隐族族长这一位置的时候,便只能置身于世俗的算计利益计较之中了。
最初的信任和快乐……
是啊,最初的信任和快乐,在哪里呢?
小云看着九月缓缓步出沉黯的屋舍的背影,屋外,夕阳的余晖层层铺下,淡橘色的光芒映衬着那一袭粗布麻衣的身影,却让他恍然间觉得她似乎就要这般飘然而去,小云猛地站起,伸出手,然后又收回。
唇角缓缓欢喜的勾起,满心都是满足。
姐姐,我终于于此刻明白,为什么那般的喜欢着你,因为你,就是我于这纷扰繁杂的世间里最初的信任和快乐啊。
☆、谋算天下【五十一】
亦是,一种最初的幸福。
只要能这般在身后静静看着你的背影,能够离你更近一些,便足够。
夕阳西下,初夏里澄澈明亮的天色渐渐黯淡了下去。
夜里的蝉声阵阵,不知疲倦的鸣叫着。
九月却有些浮躁的在小小的屋舍中来回踱步,心中一阵阵的不安掠过。
突然停下步子,转身看向一直陪在屋内的小云:“小云,他出去多久了?”
“约莫一个多时辰了。”小云看着九月来回走动,也是有些着急。心中暗暗祈祷,那孩子千万不要有什么事,不然姐姐又该自责了。
九月闻言又是忍不住的来回踱步,冷殇已经出去差不多两个多小时了,竟然还没有回来,看来心中的不安不是空|岤来风。
她第一次不能冷静的坐下来等待,毕竟,是她同意冷殇去查探,而他,无论如何成熟冷静不似孩童,在她心目中,依旧还是个孩子。
“走,去看看。”九月此时只能希望冷殇只是被发现故而不敢回来怕暴露他们,此刻出去,若冷殇看到,一定会出现,至少会给他们信息。
小云无奈,又不知如何劝,只能跟在九月身后,匆匆的留下暗记。
九月与小云一路向着那个屋舍走去,却是依旧没有冷殇的一丝消息。
九月心中一沉,反而整个人冷静了下去,微微顿住脚步,看向亦步亦趋的小云,淡淡道:“你去,调集所有暗卫,我在这等你。”
小云苦笑一声,第一次用有些生气的语气对着九月道:“姐姐,无论什么时候,你别骗我,即使,是为我好。”
九月沉默,她的意思,的确是让小云离开,毕竟此去是面对未知的危险。
然而此时的小云,却是用一种近乎执拗的眼神坚定的看着她,那眼神中,是绝不独自退缩的坚持。
九月突然淡淡一笑,罢了,这个孩子。
伸手轻轻拍了拍小云的头,突然惊觉小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快跟她一样高了。他已经,不再只是个孩子,而是缓缓长成羽翼的少年。
于是淡淡一笑,道:“好,一起。”
☆、谋算天下【五十二】
男孩子,总也要有些明知危险亦不退缩的骨气。
何况,若那真是三国暗卫,她也不会连保住他性命的那点手段也没有。
小云带着九月走到他之前查探的那间屋舍,却惊诧的发现原本那些紧紧守卫在屋舍四周的随从竟然不见了。
他回头看向九月,微微蹙眉道:“姐姐,会不会,他们已经走了?”
九月却是摇头:“不会。”
按照小云之前的查探,既然那些人的主人不露面,便是不愿让人知道行踪,这样的人竟然又会进入这村庄,那一定是有什么非留在这里不可的理由,不会这么快便走。
九月目光明灭不定的看着眼前破旧的屋舍,窗口紧闭,那门却是半开着,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又或者,明明预示着,这就是一个陷阱。
“我去看看。”小云快步走到九月身前,就要进去查探。
“小云。”九月忽然拉住小云的手,轻轻握了握,声音轻浅,却语气坚定:“在外面等我。相信我,我还不会有事。”
至少在所有事情没有完结的时候,她不会放弃一丝生存的可能。
而小云不同,小云若此时落在他们手中,也许会为了不让她亦不让隐族受制于人而做出些什么傻事。
明明知道可能是陷进,可是冷殇也许就在里面,是她放任了他的意愿,她也必须保证他的安全。所以,这个陷阱,她必须去,必须亲自去。
小云有些愣住,呆呆的看着刚刚被拉过的手,或许是九月突然拉住他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浅浅的温度,明明在这初夏有些燥热的午后,那温度还有丝淡淡的凉,可是却烫得他的胸口蓦然一紧。
等他反应过来,九月已经站在了那半开半闭的门边,小云惊呼:“姐姐。”急忙朝着九月跑去。
九月突然敏锐的察觉到一种危险,下意识的后退了一小步,一柄刻骨冰凉的剑,带着冰冷的剑光,划开屋内因光线不足而氤氲的暗沉,横在了九月修长白皙的颈项。
一撮发丝,缓缓飘落,只余耳下那整齐的短发,似乎在证明着那剑的锋利。
☆、谋算天下【五十三】
“该死的,你放开我!要是你敢动姐姐,我就把全身的毒引散,让你们所有人跟着陪葬!”嘶哑的声音带着滔天的怒气和冷意从屋内传来。
外人不知,“杀”中顶级的杀手却是明白,冷殇杀人,从来毋须武器,只要他愿意,他身上的一切皆可成为世间最狠毒的毒物。
听到这急切的声音,九月的心,反而悄然落地,神色愈加从容不迫。
只要冷殇还活着,就好。
小云原本因为站在九月身后,看不清屋内的情况,此时听到冷殇的叫喊,再也顾不得九月的话,猛地一提身形便落在了九月的身旁,可是待他刚要伸手想将九月拉到自己身后,却蓦然睁大了眼,恐惧的看着那柄泛着冷光的剑。
“别伤我姐姐!我才是……”小云慌乱的开口,此刻他只想要先救下九月再说!
“小云!”九月却忽然打断了他未完的话,语气冰冷严厉的道:“别忘记你的责任!我没事,你走!”
“姐姐……”小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擅动,只能浑身冰冷僵硬的看着那柄剑,生怕那剑突然有所动作。
“倒是姐弟情深。”冰冷得毫无起伏的声音,冷冷的从沉暗的屋内传来。
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九月的对面。
屋内的光线太过晦暗,九月又是站在门口,挡住了外面的阳光,只能模模糊糊的看清那人的身形是个男子,但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和语调,却让九月微微一颤,白皙的颈项立刻被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而她却似乎忘记了横在脖子上的剑,只是惊讶的看着暗沉光线里面容模糊的男子。
九月没有武功,所以不能在这样的光线里清晰视物,但是那个男子却是能的。
他原本一看到九月就觉得莫名的熟悉,尤其是那股淡淡的莲香,似乎在提醒着他什么,看到那九月竟然在这时候却只是惊讶的努力想看清他的面容,尤其是看到她竟然大意的让自己的脖颈上被划出一丝血痕时,心没由来的,狠狠一揪,痛得厉害。
☆、谋算天下【五十四】
似乎那一剑,并不是划在了女子的颈项,而是自己的心上。
再一看,视线落在女子那黝黑的面容上,显得有些太过于晶莹剔透的双眸,而那一双永远清澈晶莹,却似乎能通透一切的睿智眸瞳,却是属于他记忆深处再深刻不过的那个女子的。
“九月!”冷凌蓦然失控的惊呼,竟然毫不犹豫的便认定九月的身份。
随即反应过来,像是丢开什么令他无比惊恐的东西般,猛地远远丢开他曾经视为第二生命的那柄长剑,震惊的看着此时与他近在咫尺的那个他日夜思念的女子。
心中,是无止尽的后怕和第二次品尝到的恐惧和惊慌。
第一次,是远在轩辕都城外,目睹九月的突然昏迷。
而这一次,却是他差点亲手收割这个他刻入骨髓的女子的生命。
“九月……”他呐呐的呢喃,似乎是想确定九月真的没事。
幸好,幸好。
“冷凌。”九月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仿佛刚刚那走在死亡边缘的人,并不是她,又仿佛没有看到冷凌近乎失控的反应。
九月淡淡的眸光扫过屋内,隐隐的看到土炕上蜷缩着一道小小的身影,便缓步走了过去,见冷殇整个人蜷缩在那,并没有被绑住,却一动不动,便明白是被点|岤。
又折身回去推开了窗,午后微微黯淡的光芒驱散了一室的暗沉,淡橘色的夕阳照射进来,清晰了原本模糊的一切。
九月再靠近仔细看了看冷殇,确定没有看见什么血迹,也没看见什么伤口,心中定下,这才再次回身看向冷凌。
她的声音轻浅,却又自有一种清凉:“冷凌,你还是冷凌吗?”
这话,问得没有原由。
冷凌原本一直追随着九月身影的视线蓦地一顿,身子亦是一震,半响,那冰冷里似乎蕴含了些什么别的东西的声音响起:“不是。”
“临函兆?”九月缓缓的坐到桌旁,闲适无比的端起那桌上覆盖着的茶碗,姿态优雅的为自己斟上半碗清水,轻轻啜饮。
随后,又缓缓倒下了一碗,对着冷凌轻轻颔首,轻浅的声音带着随意和闲适:“坐。”
☆、谋算天下【五十五】
那姿态,那语气,却仿佛她是这屋舍的主人,正在邀请远来的客人,饮着自家最为珍稀的茶。
明明面容黝黑,乔装过的容颜亦是连姣好都算不上,偏偏那通身的气韵天成,淡雅如莲的从容淡定,只是那般姿容,便已经风华无双。
冷凌亦是依言坐下,端起九月亲手斟上的清水,缓缓喝着,那原本冰冷的神色亦是含了一抹浅浅的柔和,亦仿佛那并不是一碗清水,而是天底下最为顶级的清茶,让他亦是动容。
只有他心中清楚,那令他动容的,不过是眼前这个淡雅从容的女子,那抬手间亲自为他斟茶的风情。
直到放下茶碗,冷凌才眸光认真的看着九月,“是,临函兆,延续了冷凌所有记忆……”
他突然顿下话语,深深的看了一眼九月,继续道:“和感情的临函兆。以前的冷凌,已经在阳光下,死去。”
九月放下茶杯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再次恢复平静,茶杯依旧落在了原本要落下的位置。只是,九月却是垂眸,然后看向冷凌,声音淡然却似乎带着一丝叹息:“刚刚,我突然有一刹那的难过。”
九月说完,却是淡淡的一笑,晶莹剔透的瞳眸里,倒映着此刻冷凌依旧冰冷毫无表情的面容。
“可是,我再想想,却是又不知是否该为你高兴。”九月再次缓缓端起那茶碗,向着对面的冷凌一敬,道:“当然,还是要恭喜你终于离开了一座牢笼,走出了明明白白的阴暗。”
九月的笑容轻浅,却含着一种淡淡的温柔,神色无比的真诚。
这一刻,她是在敬曾经的那个冷凌,那个会永远与她保持着恰好的距离,跟在他身后,冰冷的面容上隐隐的隐匿着无奈的……朋友。
“冷凌,我曾经引以为朋友,我在这个世间,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这一杯,敬他。”是他,而不是你。
冷凌,不,该是称之为临函兆。临函兆只是眸光不动的深深看着九月,听着她轻浅含笑的话语,看着她温柔真诚的神色,他第一次,生出了一种犹豫。
☆、谋算天下【五十六】
然而却被心底那最深的渴望而压制,终究翻转了下去。
他要的,不仅仅只是朋友。
“好,敬他。”临函兆亦是端起九月为他斟上的清水,一饮而尽。
九月收起了浅笑,对着小云道:“去让护卫不必再来。”又看向一旁怒视着冷凌依旧不得动弹的冷殇,“将冷殇也带去,在屋内等我。我有点事,与临望新皇商量。”
小云原本听到九月让他先走,下意识就要说什么,可是听到最后那“临望新皇”四字,却是一愣,看向那张平凡得让人过目便能忘,偏偏那通身冰冷无情的气息又让人心生恐惧不能忘怀的男子。
他自然明白姐姐是真的有事,并不是故意支开他。而他更是从那个男子猛地丢开剑那一刹那便明白,那个看似冰冷无情的男子,突如其来的恐惧和慌乱,虽然只有一刹那,也足以让他看清,他那时看向姐姐的眼神,实在让他再熟悉不过。
因为,无数次在铜镜中,看到自己脑海中闪现过姐姐身影时,便是那样的眼神。
想要拼尽一切的靠近,不惜一切的呵护,不忍她受一丝的伤害。
踌躇再三,小云最终向冷殇走了过去,想要为他解|岤。
临函兆却突然一拂衣袖,挥手间,冷殇的身子一颤,便整个人猛地朝着临函兆急扑而去,手中还扣着什么。
临函兆却似乎并没有看到一般,依旧只是看着九月,深深的看着,带着无尽的思念和留恋。尤其是当视线触及那白皙修长的颈项上那道轻浅却无比醒目的血痕,眸光更是明灭不定,再不复一贯的冰冷无波。
似乎带着痛楚,带着怜惜,带着后怕和悔意。
九月亦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一眼扫过去,连眉角都没有微挑,似乎不过很是随意的淡淡一瞥。
冷殇却整个人蓦地停住,有些僵硬的落在地上,眼中犹带着一丝血红的杀意,最终却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临函兆,拂袖而去。
小云也顾不得什么,只能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九月,待看到她眸光温淡柔软的看向他轻轻颔首,便急急的转身追着冷殇而去。
☆、谋算天下【五十七】
姐姐既然要与临函兆商谈什么,肯定是有什么要达成的目的,他虽不能多做什么,至少得保证不让冷殇那孩子一时意气,打乱姐姐的计划。
待两人离开,临函兆亦是轻轻一挥手,立刻有衣袂划空的声音掠过,而后便是一片寂静。屋内,只剩下两人,相对而坐,沉默不语。
九月微微沉吟,她在思索,原本的计划,是不是真的还要继续。
她原本将天下局势巨细无遗的研究分析,更是将各国君王的心思谋算在内,亦是包括了临望即将登基的新皇算计在内。
甚至,她已经一步步的,将所有的人和事,放在了既定的预算位置,如何的心思选择,亦是计算圈定。
但是,冷凌竟然会是纯儿所说那个凭空出现的临望兆亲王,这却是她所意料之外的事。
她不是说因为是冷凌她便不能继续,而是,因为临望新皇会是冷凌,她少计算了一步,而这一步,也往往是最难预测的一步:感情。
冷凌对于她的感情,她并不是懵懂少女,会真的不知不觉。
相反,她甚至隐约觉得,冷凌对于她的感情,已经超过她所能预计的范围。
所以,她在犹豫了,她并不是愿意去利用别人感情的女子,更不愿将冷凌对她的感情算计在她的计划中。若真如此,她与轩辕瑾安,又何必置于如此境地。
“其实,我更愿意叫你冷凌,虽然,也许那个名字带给你更多是不愿面对的回忆。”九月开口,却是这样看似无关紧要的话语。
又是半响,临函兆并没有开口,九月淡淡一笑,然后道:“不过,此刻我却又更愿意你是临函兆,那么,我便可以无所顾忌的,和你谈一笔交易。”
临函兆原本紧绷的唇角忽然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落在九月身上的眸光,浅浅的,浮现出一抹温柔。心底,是只有他自己此刻才能感觉到的动容和欢喜。
她果然是她,只是九月。
她明明知道自己对于她的感情,明明对于人心永远预料得近乎分毫之差,也许,她亦是知道,若只要她所求,他便会不惜一切的答应。
ps:抱歉,这几天朋友放假过来玩,今天一早送她坐车,所以更新晚了些。
☆、谋算天下【五十八】
可是,她却没有这般的算计于他,于他的感情。
她这般明白清楚的说出她的目的,不隐瞒,不躲闪,亦没有因为这样的矛盾而转身离开。
她将感情和利益纠葛间的关系,分得清楚明白。
这正是他所爱的她,即便沉浮于宫廷间的勾心斗角一年有余,经历了那么多的算计阴谋,她依旧没有失去她最初的干净淡雅和睿智。
“好。我们只谈交易。”临函兆微微点头,却是又开口道:“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九月微微蹙眉,然后淡淡的眸光落在他认真的双眸,只看到那样的认真和一些近乎执拗的情绪,良久才道:“好,只要我愿意。”
她说的是我愿意,并不是我能。
她此刻并不能一刻便可以将他看得透彻。她也只是相对来说稍微理智些的人,比常人多了一项对于心理的研究,但她并不能掐指算出冷凌于这突然间提出的条件。冷凌对于自己的情绪表情原本就控制得滴水不漏,即便是她,也只能大概判断他几分心思。
“和我回去。”临函兆深深的凝视着九月,没有逃开她此刻探究的眼神,微微顿了顿,又是补充道:“做我临望的皇后。”
九月淡然的神色终于有一丝的裂痕,她忽然垂首端起茶碗,轻轻的啜饮了一口清凉的清水,不着痕迹的掩去了眼中的那丝错愕,迅速平静下来。
“要娶我的,是冷凌曾经的感情,还是临函兆如今的身份?”九月忽然微微侧首,看向窗外渐渐落下的夕阳,艳红如血,有一种分外凄艳的美感,却又让人心生一种隐隐躁动的情绪。
没等临函兆回答,九月却又忽然回过头来看他,淡淡一笑:“抱歉,或许,我也是会犯这种错误。你说过,冷凌已经在阳光下死去,此刻你当然是临函兆。”
临函兆依旧没有说话,他并不是不愿解释,反而他此时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却无法找到他觉得合适的词汇。
他从来就不善言辞,更何况,他此刻隐隐的感觉到,九月有些……
☆、谋算天下【五十九】
他说不出那种感觉,就是让他觉得她此时的一颦一笑,似乎都多了一种什么其他的东西,那种,让人觉得,隐隐的难受的东西,说不出来的,让他的心并不好受。
他不知道她这一路,究竟经历了什么,让她此时似乎多了些什么尖锐的情绪,甚至连冷感如他,亦是感觉到了那种隐隐的刺。
“九月……”临函兆微微犹豫,他想说,其实,那句话我只是说说,无论你要做什么,谈什么交易,我都会答应。
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又不愿意这般轻易的说出,或许在潜意识里,他真的,也渴望她亲口说出那个答案。
残忍的也罢,他想要明白他在她心中,是不是有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地位。
“我不愿意。”九月忽然认真的看着他,声音轻浅却坚定。
临函兆一直不动如山的身体轻轻一颤,他下意识的稍稍后倾了一下身子,想要掩饰他此刻因为心底那突然涌起的剧烈疼痛而全身无力的狼狈。
垂落在身侧的手颤了颤,然后缓缓收紧。
唇角似乎有什么无比苦涩的东西划开,连舌尖都因为这苦涩麻木了,想要说什么,终究说不出话来。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这般毫不犹豫的,答了不愿意。
正当他想要努力站起身,转身暂时离开,以平复此刻心内复杂翻涌的情绪。九月的声音,再次淡淡的响起:“我不愿意,做什么皇后。哪一国的皇后都一样。”
九月的唇角含着一抹浅浅的妖娆,她此刻的眸光却是清凉得让临函兆心惊,一悲一喜间,仿佛亦是明白了九月此刻周身萦绕的悲哀和尖锐。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很想要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曾经那样淡然无争的女子,如今竟然似乎眼神里多出了什么锐利得连他亦是暗暗心惊的光芒。
这,还是那个淡然如莲般高洁明净的女子吗?
他似乎于她的身后,看到了隐隐的阴暗。
“好。那换一个,我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一段时间……”
临函兆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有些诧异。
☆、谋算天下【六十】
原本,他想要说的是,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一段时间。
可是,到了嘴边,竟然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便这样说了出来。
心下苦笑的同时,也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这般说了。否则,以九月这般独立自主的女子,怎么容许拿自己来交易。
若他所料不差,轩辕瑾安便因为那场交易,永远失去了得到她的资格。
她绝不会是任何男子的附庸品,她就是她,是九月,独立坚强的绝不是这世间任何女子能够媲美的九月,淡雅,高洁,脱俗,睿智,甚至冷静理智的超越多数男子。无论何时,总是从容淡定。
这样的她,怎么可以忍受将自己当作筹码,任人予取予求。
何况,他爱的,便是这样的她,又如何愿意亲手去抹杀属于她独特的魅力。
九月亦是微微一愕,似笑非笑的看向临函兆,淡淡的吐出一字:“好。”
这样的条件,原本就是她所有计划中最轻易,甚至是附带的,可以说算不上条件的条件。
原本按照她的计划,她便会在临望新皇的身边呆上一段时日,如今新皇既然是冷凌,而他此刻又提出这样的作为条件,她自然答应。更何况是冷凌,她更是不必防备君王好色的后患,也不必再伪装,何乐而不为?
“那么,就谈谈我们之间的交易吧。我此次来临望,所为也是此事。既然你就是临望未来的新皇,如今正好。”
九月此时的口吻,不再是冷凌熟悉的那般带着戏谑,而是面对他此时的身份,面对临函兆,公式化的认真口吻。
临函兆微微苦笑,换了这个身份,是为她,此时,却还要因为这个身份,被她如此生疏的对待,又情何以堪?可是,这是他的选择,不是吗?他从不会想后悔二字。
微微颔首,示意九月继续。
九月淡淡一笑,轻拂了拂衣袖,声音轻浅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我为你将这临望尽数收归你翼下,你借我兵马,助我攻下轩辕半壁江山。”
“当然,你将得到的好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临望,也许,还有天下局势重新洗牌后的无限机遇。”
☆、谋算天下【六十一】
“如今天下四国分据一角,可真正安分的,能有哪一国?临望虽有几百年的历史传承,远远在底蕴上比其他诸国占据优势,可如今却已是一脚踏入了衰败腐朽的下坡。南诏虽强,终究只落得个勇猛的名号,轩辕势渐隆盛,却偏偏缺了实在的底蕴,而风间如今,更是山河残破不全,元气大伤……”
女子容颜黝黑,容貌亦在此刻算不得姣好,勉强得清秀二字,偏偏那眉目间尽是不容反驳的自信,娓娓道来间,却是天下局势,四国政权弊端,均是一针见血,见地明睿。
甚至是目光长远得连以后的发展和局势都分析得通透清楚。
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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