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乱世繁华第2部分阅读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rouwenwu
也给他杀招中的剑气迫住,亦曾一时为他锋芒所折。“攻城略池,犹如探
囊取物。”这是无双公子笑着对他的评价。
而肖倾宇的棋艺也非同凡响,每退守之时,尽蕴反击之机,且攻势中隐含杀伐之气,锐意逼人,往往毁敌于弹指间。他的棋路孤高出尘、另辟蹊径,令方君乾叹为观止,大是折服。
肖倾宇不动声色地抬手吃去方君乾的“相”,转眼间,卒子已深入腹地,直捣黄龙!“将军。”他抬眼望他,眉梢间满是笑意。
方君乾暗叹失策,迅速将棋局在心中推算几遍,终于发现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于是很干脆地放下棋子,露出大大度度、坦坦荡荡的笑:“我输了。”“承让。”肖倾宇绕着金线的右手
缓缓捋过一缕黑长鬓发,雍容华贵,只是眼睛里带着的温暖浅笑,说不出的清华骄傲。
“无双公子真是名不虚传,奇门遁甲、机械技巧、琴棋诗画、医卜星相、阵法韬略,无一不通,无一不精——不愧称为‘天下无双’。方君乾得你一知己,此生足矣!”
“小侯爷过奖。”他一笑,春水映梨花。“这天下哪有一模一样的相同之人,你、我,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每个人都是‘天下无双’。可叹世人永远勘不破这浅显道理。”
方君乾:“哈哈,你对,我错。”
“公子、公子不好了!”张小书童慌慌张张跑上二楼,一头冲进自家公子卧房!方君乾忍不住打趣:“你家公子好着呢!有什么不好的。”
“哎呀懒得跟你说话!公子,林小姐到小院了!!”
“依依?”肖倾宇皱眉,“这么晚了她来干吗?”
“尽崖不知。”小童连连摇头。
肖倾宇淡淡道:“就说我已睡下了。”
“我说了~~~~!”小童哭丧着脸,“可是她说公子房里的灯还点着,摆明了没睡……”
都是方小侯爷的错!
方君乾干笑:“我看我还是先回避一下比较好,今天就到这儿吧!”话音刚落,他人已踏上窗棂准备跳窗而出!刚一低头就撞见我们的林大小姐步入了小院,正朝小楼走来!
林依依不经意地一抬首,吓得方小侯爷险些摔下楼去!“来不及了,你这儿先借我躲躲!”方小侯爷不由分说跳上肖倾宇的床,飞快拉下床幕掩住自己身体。“公子!他……!”张小朋
友气得直跺脚!
“方君乾!你不要得寸进尺了!”肖倾宇面罩寒霜。可是来不及了,林依依已经杀了进来!
于是只得作罢。
“表哥……”林依依一见肖倾宇,就变的无比温顺羞涩。
“尽崖,出去。”“是,公子。”张尽崖低着头走出房间,临走前还狠狠瞪了床帷一眼。
“依依,这么晚还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肖倾宇温和地问她。
林依依羞红了脸,盯着自己脚尖不出声。
肖倾宇觉得有些奇怪:“呃?”
林依依把头垂得更低了,轻轻咬着樱桃小口,娇羞的媚态恰如少女怀春。
沉默。
无语。
正当躲在床帷中的方小侯爷觉得有些不耐烦时,林依依轻轻开口:“我、我已经对爹说了。”
肖倾宇更觉古怪:“林丞相?你对林丞相说了什么?”饶是倾宇公子智计无双,也一时搞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林依依:“我对爹说,我喜欢你,要嫁给你!”
肖倾宇身子一震!然后马上恢复常态。
他仿佛依旧八风不动。
仍然一心不乱
——其实,他的心却是一早都乱了。
“表哥,我很早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少女向他表白。红了脸,绯了靥,玉颊似点艳朱砂。她嫣然一笑,垂下了头,落下了乌瀑似的长发。
一豆灯光下,肖倾宇端然跌坐,静若处子,情拘方定。
“表哥……”少女怯怯唤他。
“天很晚了,你该回去了。尽崖——送客。”
少女脸色惨白!一把抓住肖倾宇衣袖,急道:“你、你不答应?……”
肖倾宇慢慢的,决绝的,残忍的,拉开那只扯住自己衣袖的手。“依依,我这个样子,已不想害人害己。天下男儿何其之多,健全的人有的是。”
“我不要其他人!表哥……表哥……我不在乎!我早就打定主意了!我会一辈子照顾你的!……是不是你怕我爹不同意?没关系的,我跟你走,我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不是林丞相的问题。”
她的唇颤抖如霜打的花:“那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他不动如万年屹立雪顶的峰,一字一句,刺痛人心,冷血无情,“我不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林依依像被抽去了全身力气!瘫倒在地。
张尽崖已在门外,他敲门轻唤:“公子?”
肖倾宇淡淡对她说:“对不起……”
林依依没有反应。
肖倾宇望向窗外,似一个承诺,又似一个保证:“依依,我会一辈子把你当作亲妹子来疼、来宠……无论让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林依依被送走了。她走的时候,背挺得很直,在月色下看起来很骄傲,没有一丝狼狈——这让肖倾宇多少松了口气。
方君乾静静坐在床帷中,听他如此拒绝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未免觉得肖倾宇太过绝情、太过残酷了!他也为自己听见两人对话而后悔……
有些事,非礼毋听。他宁愿自己一辈子都不知道。
方君乾掀开帷帐走出来。
“你可以拒绝得婉转些的。”他走到他面前,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女人是用来哄的,说些好话哄哄她,对你对她都好。”
肖倾宇一向冷峻的唇边,居然有了点奇特的笑意,似郁悒,似讥诮:“说这些话骗她、瞒她、哄她,给她虚无缥缈的希望,不是更残忍?”
方君乾耸耸肩:“或许吧,谁知道呢?”有人情愿一辈子活在谎言当中。
肖倾宇听出了他话中的不以为然,不由冷笑道:“况且,我从不对人说‘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我永远不会说。”他扬眉,清俊姣好的五官在烛光中美得容易幻灭,“……以前不会,
现在不会,将来当然也不会。”
第六章
大庆皇帝六十寿辰,设宴聚贤殿。
皇上过寿,宴会排场自然不必多说,各国使臣,王公贵族,大小官吏,贵妃美人……身份各异的人进进出出,使王城守卫也显得格外重要。宫门守卫全部是从御林军中挑出的好手,此刻
他们如临大敌,细细盘查,不敢有丝毫大意。
一顶轿子八风不动地出现在宫门口。
“呔!来者何人!”侍卫长马上提枪喝问。四个抬轿的黑衣大汉停下脚步,那顶幽灵般的白色轿子抬在他们肩上,与人一种飘逸似风而不动如山的复杂感觉。抬轿的四名大汉面容都藏在
黑纱斗笠中,更显得神秘莫测,身上散发的气势让人莫不觉得他们武功高超,内力强劲。这种诡秘危险的人物,怎不令侍卫们心生警惕!
可爱讨喜的小童和木讷沉默的大汉一前一后守在轿子旁。小童眨巴了一下眼,上前几步,掏出通行令牌:“这是我家公子的令牌,还请侍卫大哥放行。”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转动,甚是慧黠好看,让人一见就心生喜欢。
侍卫长仔细检查了一下令牌,并没发现什么问题。
轿子里的人始终没露面,也没出声。
侍卫长狐疑地盯着雪白垂帘后的人影,沉声道:“王城规矩,进入宫门后一律下马下轿,步行入宫!”
小童笑脸迎人:“我家公子行动不便,不宜下轿。”
侍卫长怒极反笑:“真是牙尖嘴利,有什么行动不便的,又不是断了腿的窝囊废!”
他一说完这句话,轿后大汉身影一闪,侍卫长只觉眼前一黑,——“啪啪”两声,两颊已挨了两记耳光。
劳叔铁铸般的巨掌掐住侍卫长的咽喉:“对公子不敬者,死。”
“劳叔。”垂帘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清冷、高贵,幽静中带着不可违抗的气质,“皇城重地,不得杀人。”劳叔立马收手垂头:“是,公子。”
“出了什么事?”众多仆婢围着一辆华丽马车,前呼后拥移向宫门。威严的声音正是从马车中传出。马车停在宫门口,一个清瘦儒雅的老人走下马车。他身着红色貔貅朝君官袍,锦衣玉
带,贵气中又带着浓重的书卷气。
“林丞相。”侍卫们如逢救星,忙不迭行礼。来人正是林依依之父,当朝左相——林文正!
“原来是林丞相。”轿中人再度出声。帘子略为动了一动,一只白玉般的手掀起垂帘——
苍白的手。
修长的手指。
这只手很小,也很秀气,纤纤五指的指甲上隐约呈现五抹白色弧形的半月痕。
这双手像女子的柔荑,还多于像男性。
这么一双手却给人一种固执、狠戾、霸道、蛮横、说一不二、桀骜不驯的有力感觉。
手虽细嫩,却指骨分明,动静皆风云!
这双手若轻轻攥起,就象要把整个天下都握在掌中!
侍卫们都呆住了。他们忽然很想知道,有这么一双手的主人会是怎样一个人。
轿帘被那双细嫩而有力的手掀起一角。
轿子里的座椅都铺上白绒布,有一个人,着纯白螭吻华贵官袍,坐在那里……
那是一个少年人,寂寞如常地坐在那儿,好像就在山河岁月里,悠悠静静,长袍云袖,风静温恬,但在极文极静处偏又冷冷的渗透出一种杀气来。
林丞相笑了:“果然是公子。”他朝侍卫招手,“快快放行!”丞相有命,侍卫们怎还敢阻拦?
轿中少年微微欠身:“多谢林丞相。”那只苍白的手指,像分花拂柳般露了一露,又缩回了垂帘里。
起轿,进城。
所有人的视线从刚才起就未移开过。侍卫长久久注视着那顶轿子穿过桥廊,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等到蓦然回神,竟发觉自己连他的面目都无法描述出来。太努力的去看清,反倒什么都遗忘,只牢记住了心底的感觉,永生永世。
“丞相,那位公子是……”侍卫长也不知不觉用上了这个称谓。林丞相抚髯微笑:“天下间能让老夫称上一声‘公子’的,还会有谁?”
侍卫长瞪大眼睛!
天下间能让林文正叫上一声“公子”的,不是没有,但也只有一个,那就是——
无双公子,肖倾宇!
当肖倾宇见到方君乾时,后者正和几个权贵聊天。略显散漫的靠在殿外柱子上,嘴角噙着慵懒的笑,冷情的薄唇一张一阖,邪魅得赏心悦目。再瞧他身边的人,宛如众星拱月般围在他身
边,对他言听计从。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可以不断吸引不同的人才聚集到他的身边。无疑,小侯爷方君乾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软轿早已换成轮椅,此刻肖倾宇正由劳叔推着步出御花园。方君乾发现了肖倾宇,朝他遥遥点头,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他似对肖倾宇的出现不感到丝毫意外,只是见到肖倾宇身上的华贵朝服时略微一震。
肖倾宇发束双龙戏珠紫金冠,其上长长缎带饶过耳际随意垂到了胸前。身着纯白金螭天蚕朝服,左手不紧不慢地把玩着右手手掌的那圈金线,气度雍容华贵,姿态潇洒飘逸。如果说平日
里的肖倾宇是可以煮酒论剑、把酒言欢的翩翩浊世佳公子,那么现在的他,温雅中自有一股凛然态度,贵气逼人,不怒自威!
方君乾看出,肖倾宇身上的朝服,除了颜色和所绣图案不同,其款色和质地,竟与林文正的丞相朝服一模一样!
当今世上只有这么两套朝服。一套属左相林文正,另外一套,则被圣上赐予有“山中丞相”之称的神秘右相!
由于这位右相无意朝政,只一心寄情于山水,故朝中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不过但凡大庆有解决不了的复杂难题,决定不了的重大决策,必托人上门拜访求教。因他长年隐蔽不出
,所以大家都称他为“山中丞相”。
肖倾宇见到方君乾朝自己打招呼,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让劳叔推着自己离开了。他没有引起权贵们的注意。
因为两人已达成默契,他们知道,如果让别人知晓两人熟识,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方君乾没有出声,所以肖倾宇才会离开。
方君乾饶有兴味地注视着肖倾宇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实在想不到,无双公子肖倾宇,竟是我大庆右相!
第七章
有些人,天生就有另人无法忽视的风度气质。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无双公子被安排在了方小侯爷的右手席上。
方君乾的倨傲邪魅,肖倾宇的清雅华贵,两人坐在一起如日月皓空、交相辉映。一时间,其他几位郡王皇子们的风头尽被遮掩。
而肖倾宇作为从未露过面的神秘右相,自然倍加引人注目。
席间,老皇帝拉过太子的手,将他安排在肖倾宇的左手席上。老皇帝语重心长地对太子说道:“肖丞相与方小侯爷都乃国之股肱,你要好好亲近才是。”
太子方简惠,年满二十三,一张脸勉强称得上清秀,然而一双细长的眼睛不时闪动着阴鸷冷光,嘴唇下耷,下巴上已蓄了淡淡的胡渣,趾高气扬态度傲慢。面对这两个深受父皇推崇的少年时,从硕大的鼻孔里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沉溺酒色的脸上尽是不屑。
肖倾宇和方君乾同时躬身:“陛下谬赞了。”
年过六十的嘉睿皇帝慈眉善目,一点都看不出当初弑父杀兄的心狠手辣,真真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正因如此,大臣们更觉这个皇帝六亲不认,狠毒可怕。
看着面前年轻的脸,嘉睿皇帝突然黯然轻叹一声:“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不知怎地,当方君乾听到那声叹息时,直觉的心想,皇帝老了。
席间,三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太子推说身体不适提早退席,那种沉闷的气氛才一扫而空。
方君乾放下筷子,悄声对身旁的肖倾宇道:“总的来说,这顿酒宴吃的还算顺心。”
肖倾宇眼有笑意:“似乎你和太子关系不怎么样。”
方小侯爷也觉得无可奈何:“我和他,从小不对盘。他今天还算表现良好,毕竟大家都不再是当年的幼稚孩童。即使相互不爽也学会了隐藏在心底。说也奇怪,打从第一次见面起,本侯
和他就互相看不顺眼。本侯怀疑是八字相克。”忽然想起无双公子那高妙术数,“对了,倾宇不是精通卜算之术吗,改天为本侯算一卦如何?”
肖倾宇温和一笑:“好。”转而认真道,“至于太子,你还是尽量与他修复关系的好。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是可以掌握你我生死大权的人。得罪了这么一个人,总不是件好事。”
方君乾讥诮一笑:“太子只代表了他的出身,无关乎资质能力。倾宇你知道吗,当你和他坐在一起时,我总觉得你比他还像个太子。”
肖倾宇眸光流转,显得淡漠而凝重:“这种话也是可以随便乱说的?”方君乾凑近他:“本侯坚信倾宇不会本侯的。”
无双公子把玩着手中金线,不愠不火道:“如果你每月付我茶点钱,肖某就当没听见。”
方君乾不假思索:“你去告密可以,要我付钱是万万不能的!”
肖倾宇不依不饶:“堂堂方小侯爷,每天去别人家里蹭吃蹭喝,难道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不会。”他迅速回答并反戈一击,“倾宇呀,我们之间的情谊难道就值区区几顿夜宵?你用金钱来衡量我们之间的感情,实在太令本侯寒心了……”
倾宇公子没想到方君乾在这点小事上也会斤斤计较,不想多作纠缠。“好,好,小侯爷对,是肖某错了。肖某的确不该用金钱来衡量我们之间的情谊。”
“无双公子与方小侯爷真是一见如故呀,老夫打搅两位雅兴了。”林文正端着酒杯走过来,气质成熟,风度儒雅。
“林丞相。”两人同时行礼招呼。“不敢不敢!”林文正慌忙回礼,“两位皆我大庆之股肱。文足以安邦,武足以定国。老夫今后还望两位照拂,怎敢当此大礼。”
这老狐狸!——方小侯爷心中暗骂。林文正一直是朝政里的不倒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明哲保身两面三刀,既会做人,更会当官。“老狐狸”这三个字当之无愧。
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知他此刻前来有何用意。
林文正背对众臣挡住那些好奇探究的视线,压低声音道:“公子,昨夜的事多谢你了。”
昨夜……表白?林依依?!
方小侯爷差点把口中美酒喷出来!他呆坐在那里,既尴尬又无奈……
肖倾宇倒是波澜不惊:“林丞相指的是什么事?肖某记性不好(不好?方君乾心下冷笑:谦虚了……),不该记得的事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就好、那就好。……此事关乎小女清誉,万望公子不要让第四人知道。”
肖倾宇瞟了身边的方君乾一眼——这第四个人正好端端地坐在林文正旁边,一脸无辜的表情。
心中好笑,口上却正经八百:“那是当然,肖某自不会让别人知道,请左相放心。”
林文正心满意足地走了。
“方小侯爷可听明白了,此事有关女子清誉,切不可跟人乱说。”
方君乾耸耸肩:“你以为我愿意听?本侯也是被逼无奈好不好。”
寿宴无疑极为成功。排场奢华,耗费巨大,多的是歌功颂德,缺的是活力新意。
寸毯寸金的纯白长绒毯上,象征大富大贵的牡丹争艳图开得惟妙惟肖,恣意盎然,映衬着绒毯上舞姿妖娆的舞姬们越发神采飞扬,娇艳欲滴,姣好的容颜令连大殿中央那五颗价值连城的
夜明珠都黯然失色。
不过再美丽的舞姬,再精彩的歌舞,当你连续看了好几年后,你也会感觉乏味透顶。
方小侯爷十分庆幸有公子无双坐在自己身边,两人一起谈天论地妙语连珠,到也别有一番趣味。
寿宴气氛更在嘉睿帝一道大赦天下的圣旨后,飙升至最高点——同时,也标志着宴会的圆满结束。
宴会一结束,张尽崖小朋友就出现了:“公子。”正要去推公子轮椅,谁知被方君乾抢先一步!“倾宇今晚有何打算?”小侯爷的手自然而然扶上倾宇轮椅的椅背,边问边推着他走出殿
外。
张尽崖很不乐意——照顾公子一直是他的工作任务,这个方小侯爷却总是抢他饭碗,摆明了要让自己失业!
所以张尽崖很不高兴,连带着也看方小侯爷不顺眼起来。
这种不顺眼在方君乾被他那帮狐朋狗友围住时达到了顶峰!
那帮人叫他去吃花酒到也罢了,他为什么要怂恿公子一起去?!
方君乾你自己堕落倒也罢了,居然还要拉着公子一起堕落!
公子怎能去那种污秽之地!——张尽崖简直不敢想象!!!
方君乾,你居然敢亵渎公子这谪仙般的人物,你就不怕遭天谴!
事实证明,方小侯爷什么都怕,就是不怕遭天谴。他鼓动巧簧之舌,好说歹说,足足耗了半个时辰,终于在肖倾宇不堪游说下如愿以偿!
张尽崖无可奈何。他也不能反对。他知道一旦公子决定了某件事,就容不得任何人置喙,哪怕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于是,张尽崖只好眼睁睁看着这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杀向京城最负盛名的烟花之地——烟雨楼。
第八章
弱水三千巷,杏花烟雨楼。这地方是全京城男人的温柔乡、美人窝,当然,也是一掷千金的销金窟。这里有最醇的美酒,有最香的菜肴,最周到的服务,当然也有最的美人。一句话
,只要你有钱,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他都可以为你办到!
“这杏花烟雨楼也算名满京师之地,倾宇可以看看。”
这嗓音玉珏相碰般好听,烟雨楼当家鸨母不禁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颈披红巾的尊傲少年推着一个高华公子进入了烟雨楼。
红巾少年随性不羁地负手打量着周围。他随随便便往那儿一站,便隐然有一种平视王侯的气概。或许,他本身就是王候。
这么一个王侯一般的人,此时却推着一张华贵轮椅——轮椅之中的少年公子显然行动不便,但他安静地坐在那里,清华似月,温润如玉,眉间一点朱砂让人过目难忘。他神情淡淡的,带
着几分漫不经心,整个人流溢着一种出尘的绝代风华。
这么奇特的组合出现,一楼大堂出现了短暂的安静。至于他们身后的那帮贵族子弟,则被人完全无视。
鸨母一生所见之人不知凡几,眼毒的很,一眼瞧出这几位绝非普通人。当下挥退自己迎了上去,未言先笑:“呦!方小侯爷好久没到我们烟雨楼来了,姑娘们可是想得紧。这位公子
好面生呀,是第一次来吧?”
肖倾宇若有所思地望着方小侯爷——貌似他在青楼很吃香嘛……也是,以他的相貌、才华、权势、地位,完全符合“翩翩浊世佳公子,万千深闺梦里人”的一切,受女人欢迎理所当然。
此刻,这个“万千深闺梦里人”正带着一大帮人在青楼买醉。
除了肖倾宇和方君乾,每个人的膝上都起码坐着一个姑娘。早已有人按捺不住,抚摩亲嘴,上下其手,玩得不亦乐乎。
姑娘们知道方小侯爷眼界甚高,即使到青楼也要找天香国色,一般庸脂俗粉看不上眼,所以姿色普通的还真没自信找上他。
至于他身边的高华公子,只是这么安安静静地端坐着品茶,却像隔绝了尘世喧嚣。即使身处喧闹妓院,却恬寂依然,举止有度,看他的神态,大概在抚琴、吟诗、品茶、谈天的时候也是
一样的气态吧?
卖笑的姑娘们哪个不阅人多矣?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那些人的心思总窥得出一二来。男人嘛,要得不就是那几样?给他们就是了。
可是这位公子却截然不同。别说上前,就算多看一眼也觉是对他的亵渎。
烟雨楼红牌莫雨燕静悄悄地倚靠在楼梯口凝视着肖倾宇……
莫雨燕是个绝色美人。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她乌黑的眼眸,桃花一般的俏脸,冰雪一般的气质。
用“艳如桃李,冷若冰霜”来形容她,恰如其分。
她自幼便被“杏花烟雨楼”的老鸨容妈妈收养,在青楼中长大的她,惯看风月,熟知人情薄凉,最擅长的自是察言观色、风流应酬。
聪明伶俐的她,自然知道自己所学一切都是为了取悦男人,年老色衰前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被哪个富家子弟看中,嫁入豪门做个小妾,摆脱这“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
人尝”的皮肉生涯。
——直到遇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
那个少年公子寂寞恬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已等待了她五百年……
美得容易幻灭。
寂得让她的心,隐隐抽痛。
在那一刻。
莫雨燕终于明白
——原来今生投生此身,就是为了遇见他!
哪怕粉身碎骨……哪怕永堕阿鼻!
“小女子莫雨燕,见过小侯爷与这位公子。”莫雨燕袅袅娜娜地走下楼,姿态万千地对着两人福了一福。
从没在男人面前紧张过的她,此刻心里却忐忑不安。
她生怕自己的服饰不够齐整,自己的妆容不够自然,自己的姿态不够优柔,自己的……总之,她怕少年公子的眼睛里没有她!
肖倾宇的眼神无比凝定,又无比澄静。
此时,那无悲无喜的眼神正透过万丈红尘看着莫雨燕。
莫雨燕上前,脸上的笑容可令星辰失色。细腻滑嫩的玉手轻滑过少年柔雅的脸部轮廓,抚上无双公子的眉,轻轻道:“这位公子的眉悠然美好,盈盈似远山。”
手指下滑——“这双眼睛,如把花魂尽蕴在眉梢,又似把月芒尽摄在眼底……”
谁都没注意,楼上一双阴沉森鸷的眼睛正用毒怨嫉恨的目光瞪着肖倾宇。他追求莫雨燕多日,那烟雨楼红牌总是对自己不理不睬,没想到今日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瘸子竟令莫雨燕垂青至
此!
他恨!
他怨!
他妒!
哼哼,眼睛好看……
他百毒郎君发誓,定要让那瘸子尝尝眼瞎目瞽之苦!不知到那时这双眼睛还能好看的到哪里去……
莫雨燕的指尖轻柔向下滑去,眸中无限深情。“唇色清亮如水,隐有暗香幽柔,叫人忍不住想去招惹……”娇艳红唇,情不自禁吻了下去。
“慢着——”方君乾千钧一发拉开她!
他委屈道:“雨燕姑娘好生薄情,只顾看着肖兄却无视本侯,莫非是本侯让姑娘不悦了?”
“贱妾哪敢,怕是小侯爷眼高于顶,看不上贱妾罢了。”莫雨燕雪白贝齿轻咬,眼神勾魂的瞟了方君乾一眼。
“有吗?”方君乾邪魅一笑,大拇指暧昧着美女,薄情的嘴便随意印了上去。灵巧的舌撬开美女贝齿,细细摩擦着美人香腻齿壁,上下舔磨,尽享香艳——一看便是情场老手。
满满一桌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香艳一幕,痴痴瞪大了双目,傻傻屏住了呼吸。谁能想象如此滛靡的举动,竟有人能做得如此如妖似魅,扣人心弦。
吻毕,方君乾放开莫雨燕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将盛满玉液琼浆的夜光杯放在指尖轻轻摇晃,笑得勾魂摄魄。
肖倾宇对他失常的行为略感奇怪。印象里的方小侯爷,可不会如此……沉不住气……
肖倾宇试探般的开口:“夺人之美,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方小侯爷冷笑:“倾宇可是在怪本侯没能让倾宇一亲芳泽。”
肖倾宇皱了皱好看的远山眉,直觉现在方小侯爷正十分不爽。聪明如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当炮灰。
左等右等,都不见肖倾宇前来慰问的方小侯爷终于沉不住气了。
“倾宇不要怪我抢了你的美人恩,本侯这完全是为了你呀!”他一脸“我全是为你着想”的关切表情,“身为大庆右相,天下英才惟你马首是瞻,倾宇怎能流连烟花之地,还跟一个
纠缠不清?这不是寒了天下有才之士的心嘛!”
肖公子“哦”了一声,似笑非笑:“也不知刚才是谁在我耳边说‘人不风流枉少年’。”
方小侯爷干咳几声:“是谁说的?!有人说过吗?本侯怎么没听见?”
遇到脸皮这么厚的人,谁也没有办法。只听无双公子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话:“天下间,若论起厚颜无耻,你方君乾称第二,谁还敢称第一!”
“倾宇真是冤枉本侯了……本侯为了倾宇,不惜牺牲色相自毁清誉,但本侯亦不求任何回报……”他含情脉脉看着他。
“只要倾宇知道,本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倾宇。那本侯无论承担何种名声都安之若素、甘之如饴……”
肖倾宇看似面无表情。
但是那原本光洁而白皙,此时却青筋浮现、不住的额头,仍是出卖了他。
郁愤。
抓狂!
如果不是人多眼杂。
肖倾宇一定会在这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上撒上一把暗器。
而现在。
他却只能听方君乾漫谈轻笑。
然而更无礼的还在后头!
方君乾忽然冲上前一把拥住他。
紧紧的、死死的——力道大得像要把他勒进身体!
肖倾宇毫不犹豫地送他一记追魂钉!
方君乾闷哼一声!
“呀~~~~有刺客!~~~~”女人的尖叫惊乱了大厅里的寻欢客。
方君乾脸色惨白。他肩头插着一支羽弩箭,伤口血色微微呈黑。
箭头有毒!
肖倾宇眼神一凌。
那支弩箭,若不是方君乾替他挡了下来,原本应射中自己的要害!
方小侯爷免费替他挡了一箭,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被无双公子送了一记追魂钉。
肖倾宇右手连拍他十二处|岤道防止毒性曼延,左手从袖中掏出一颗红色药丸弹进他嘴里。
他疾叱:“运功、化丹、护心、退后!”
话音刚落,六个蒙面黑衣人从六个方面冲出来,围住了肖倾宇。
第九章
肖倾宇在大厅正中。他端然跌坐,静若处子,素带当风,静楚若水。
但若仔细看去,则不尽然。
因为眼神有杀气。
很凌厉。
连带着眉目间的那点清雅朱砂都流溢出煞气来。
那帮贵族子弟早已吓得哆嗦成一团。一向养尊处优的他们,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
肖倾宇眉山轻皱——成事不足碍事有余,若他们被误伤,却也不好向他们父母交代……
他轻飘飘一甩手:“退下。”
“谁都别想走!”黑衣人提刀砍向那个先跑的人的头颅!眼见就要尸首分家!所有人只觉一片金光闪过,如冬夜闪烁的流星——
不知何时,杀手雪亮的刀刃已被一缕金线团团缠住。
金线的另一头,正牵在肖倾宇手上!
肖倾宇的神态很寂寞。
长长的金线被他轻捻在拇指与食指间,如拈花般完美优雅。
他轻叹:
“你们又何必来送死呢……”
纤细手指用力一拨!就像他弹琴时在琴弦上的一拨。
只听“哗啦哗啦——”
在杀手们惊骇欲绝的眼神中,那柄精钢马刀竟碎成了几截!
这么根细细的金线!?——这究竟是件怎样的兵器!?
为首的杀手眼见己方未战先怯,不由怒吼一声:“杀了他!否则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四个杀手如梦初醒,同声大喝!
立时四柄马刀,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同时从几个方向扑来!
他们竟似要把这个苍白淡定、清泠秀致的残废少年击成碎片!
只见轮椅上的白衣少年手腕轻晃,金线舞动摇摆间竟织出如梦似幻的流金华光,不时偏一下头,撩拨下金线,轻描淡写地挡住了四人的攻击!
“大哥,点子扎手。”
被称作大哥的杀手狠声!“就不信我们兄弟会折在一个瘸子手里!攻他下盘!”
说完他猱身扑上,弃刀拔剑,两柄闪烁着幽蓝毒光的短刃直攻少年公子的双腿!
肖倾宇目光微寒,两枚铁莲子自袖口滑落掌中。
“成了!”眼见短剑就要砍着那残疾少年的双腿,杀手大哥忽然看到了一只手。
雪白的手。
修长的手指。
令人惊心动魄的手!
这只手双指一弹,疾地射出二物。
那物细小,速度又快,一直让在场之人都无法看清楚那是什么。
杀手大哥看清了——
两枚铁莲子!
然而,这却是他这辈子最后看清的东西。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顿觉双眼一片血红!
然后便是,
痛!
剧痛!
他惨叫!
肖倾宇安坐在轮椅中,静望着倒地不起,哀嚎不绝的杀手。
“你想砍我的腿,我便废你一双眼睛。”他眉睫静楚,神情宁定,“我这人,一向公平得很。”
胆寒。
心惊。
杀手头领止住了哀嚎,竟似痛厥过去。
所有人从心中渗出丝丝凉意。
一杀手怒吼一声:“先毁了他轮椅!”
无双以轮椅代步,毁他的轮椅就等于废了他一双腿。
立时五个人同时冲向那只轮椅。
肖倾宇双手一拍轮椅扶手!
扶手露出一个小孔,一串寒芒破空而出!
“叮叮叮叮叮”五声,五柄刀掉在了地上!
方君乾倒吸一口冷气!五枚银针,不偏不倚撞上五柄刀的刀背,生生将刀撞落在地……
这手暗器功夫,当真是惊世骇俗了!
肖倾宇右手微扬,一丝极细的金光掠过,疾若流星——
金光过后。
五个杀手蜷曲在地,两眼圆睁,死不瞑目!五人的咽喉处都有一道细细的血痕。
肖倾宇手里牵着一根金线,金线上正缓缓滴落一串血珠。
他收线,眉目静楚。刚才那一番厮杀,似乎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脚下横躺着六具尸体,肖倾宇却连瞟一眼的功夫都剩下了,只回头望向方君乾:“还能走吗?”
他给他的丹药只能暂时压抑箭头毒性,若要根治,恐得马上离开此地。
方小侯爷的嘴角依旧挂着一丝不羁浅笑。“本侯是祸害,自然是要遗祸千年的,怎么可能有事。”
“那就好。”肖倾宇一拍扶手,催动暗藏机括的轮椅徐徐朝门口走去。
“公子小心!!!”一旁的莫雨燕惊呼出声!
话音未落,一道刀光,以电的速度雷的惊愕向肖倾宇迎脸而至!——竟是那个瞎了双目的杀手头领!
他原本躺在地上,所有人只当他已死。肖倾宇连杀其余五人后也没过度关注与他。
原来他是佯死,只等肖倾宇放松警惕后再来致命一击!
眼见刀已劈下。
刀光映白了肖倾宇的脸!
杀手忽觉后腰一痛!
回过脸,发现方君乾一剑捅在自己身上。
方君乾迅速拔剑。
血涌如注,杀手终于轰然倒地。
方君乾急促咳嗽!方才那一剑用尽了他最后功力,现在已压不住毒性攻心了!
饶是如此,方君乾还不改无赖本色,边咳边说道:“倾宇呀,本侯可是救你一命,别忘了以身相许呀……”
素衣少年只是静静坐着,至清至秀,苍白清冷:“有肖某在,定当保小侯爷平安。”
他扶住昏厥过去的方君乾。
“公子!”莫雨燕忙出声唤住他,“雨燕若想从良,不知公子能否接纳。”
刚才刀光剑影险象环生,所有人都自顾逃命,只有莫雨燕冒着被殃及池鱼的危险留在了大厅。
肖倾宇冷淡道:“你我似乎不过只见了一面。”
莫雨燕低着头:“足矣。”对公子你来说,一面似乎微不足道。然而于我,一面足以定下一生……
“既如此。”肖倾宇微微停下脚步,“赎了身后便来找我吧。”
那一天,
大庆右相肖倾宇遇袭。
小侯爷方君乾受伤毒发。
六名杀手无一生还。
事后,烟雨楼当家红牌莫雨燕倾尽所有私蓄为己赎身,从此离开青楼,了无音讯。
第十章
肖倾宇自知那天自己至少犯了三个错误。
一,他不该听信方君乾的怂恿去青楼。
二,就算要去,他也不该不带死士孤身前往。
三,他居然在战斗中大意了,没有斩尽杀绝,给人以可趁之机。一向算无遗策的自己居然会犯这种错误,简直不可饶恕……
错误,犯一次就够了。聪明如肖倾宇,同样的错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犯第二次!
方小侯爷在王府养伤。毒虽已被无双公子解了,但仍需静养几日。况三年一度的皇家狩猎大赛已近,多多养精蓄锐总是好的。
定国府。
后花园。
方君乾站在池边喂鱼。侧首看去,这人懒懒地依在树干上,微笑着看来,浑身上下说不出的,
邪气,
尊贵,
浑然天成。
小厮前来禀报:“小侯爷,府中来了贵客,王爷请您过去一叙。”
方小侯爷意兴阑珊地往湖中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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