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乱世繁华第41部分阅读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rouwenwu
近传来几处枪响,新野升之助被十几把步枪射成了马蜂窝,绝望倒地。睚眦护卫于千钧一发时匆匆赶到!
然而此刻方少帅的眼中,三千色相一亿声闻已空白成模糊尘埃。
静静趴在他身上,失血的昏厥让肖倾宇呼吸逐渐困难,头脑一阵嗡鸣不清。
“倾宇!!”
第二声。方君乾悲愤欲绝,睚眦欲裂!
那是他要用命保护的人啊!
幸亏那枚子弹穿过了无双肩膀,没有留在体内。
只是失血过多,多多调理一下就没了大碍。
不过那一颗子弹让他发了两天的高烧,整个人都烧得糊里糊涂,清醒的时候便看见床边方君乾清减内疚的俊脸。
没有了往昔的意气风发,整个人透着一股凄凉的憔悴,见到他醒来,宛如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眼中迸发的焕焕生机让无双顿觉心中一暖:“方君乾……”
“嗯,我在我在!”忙不迭抓住他的手,他连声应着。
握住手的力道很大,捏得肖倾宇手骨生疼,尖锐的疼痛起来。
仿佛
生怕自己一个松手,眼前之人便会消失不见。
“倾宇,不待你这么吓人的……”声音闷闷的,掩饰不了的委屈。
见他平安无恙,已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方君乾睡意突然上涌。
当一个精神极度紧绷的人突然完全松弛下来的时候,随之而来的便是疲惫。
刻骨的倦。
和累。
“你……”无双迟疑着,“你一直没合眼?”
“你让我怎么放心去睡觉。”方君乾眼底有淡淡的阴影。
无双只觉有一股暖意从心底悄然窜出,侵润四肢百骸。
“少帅快点去好好睡上一觉吧。”他劝他。
依旧淡淡的悦耳的声音,一如水过无痕。
“那你让过去点,我睡觉。”
肖公子睁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听错了吧?
“少帅是说……睡这里?”
方少帅回答得有理有据,无可厚非:“本帅的床都让给伤号了,难道倾宇忍心让我睡地铺!?”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无双对某人近乎死皮赖脸得寸进尺的做法不由气结。
不过……
看着他的眼底浮现的黑眼圈,以及脸上怎么也掩饰不住的虚弱憔悴,冷漠寂静的心不由一软。
就这么一次吧……
就一次,应该没关系吧……
微微叹了口气。
肖倾宇侧身往里墙挪了挪,腾出些床位。
方少帅倒是毫不客气地霸占了肖公子的床铺,颇有点雷打不动天塌不惊的意思。
无双犹豫了一下,有点迟疑自己这个决定的正确性。
终了,轻轻丢下一句:“睡吧。”说完朝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无双昏睡了两天,此刻毫无睡意。
他只是躺着,静静躺着,看着雪白的床褥被单出神。
耳边响起那人略带蛊惑的清朗声音:“倾宇整日穿着白衣,又睡在白色的床上,不闷么?”
“倾宇身子骨明明不好,还要替我挡那一枪,怎么看倾宇都不像这么疯狂的人呀!以后不许这样,我又不会感激你!”
肖倾宇没有转过身,似乎已经入梦。
“倾宇……”忽听方君乾喃喃地自语。他整个人都像是被魇住了似的,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颤,“要是你当时醒不来,我可怎么办……”
无双只觉得心里一痛,不由轻轻回了句:“肖倾宇不是一直陪着你么。”
明显感到身后轻贴的脊背一僵,然后慢慢放松柔软。
即使背对着他也能想象到,阳光般的灿烂笑容重新回到那个人的脸上。
方君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声音慵懒里多少有些撒娇的味道:“我好累,要睡觉了。”
扯过棉被把无双裹得严严实实,快入冬了,天冷,可不能把人给冻坏了。
好累啊,倾宇。我们一起休息下,梦醒了,一切都会好的吧。
“倾宇又救了本帅一命,方君乾真要以身相许了。”
听了这话,无双终于决定不再理他。
闭上眼睛,睡觉。
在战斗取得胜利时,军队统帅和参谋总长就在玉亘市境内,就在离市政府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内,被人狙击枪射差点命丧黄泉!睚眦成员们事后都把这件事看成“奇耻大辱”。
“公子!您处罚我们吧!”
身为睚眦的队长,竟让自家主子中枪受伤身处险境,刘楚飞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次失职,是睚眦自创立以来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眼前的肖倾宇一身琉璃净白,微仰起低垂的容颜,眉目平静从容。
他是典型的古典男子,温润如玉,风采无双。
一派冷郁悠倦,仿佛千年冰山上一株悄然绽放的幽兰,那样冷静,那样含蓄。
内敛的幽雅。
此刻,这个既幽且雅的男子轻轻勾起了嘴角:“两天之内,查出这次暗杀的前因后果。”
刘楚飞猛地抬头,细长的眼睛爆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是,公子!”
公子……
什么时候连血火睚眦都开始跟着叫自己“公子”了?
无双忍不住心中无奈,微微苦笑。
隐约有种预感——自己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称呼了。
第四十一章
国统府四大族——余、萧、方、曾。
余家是西北望族,历经六代长盛不衰。无论军界、商界、政界各个层面都扎下根基,虽然上届大总统余宜池的去世让余家开始低调,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余家依旧荣宠不减。
与之并称“平京两大族”的还有萧家,家主萧古左手腕铁血,心思深沉,为家族利益可不择手段六亲不认。
当年余宜池病重去世,段齐玉正是靠着萧家的全力支持才力排异己,一举登上大总统的宝座。
作为助现下总统登位的第一功臣,萧家气焰正盛,谁人能与其争锋?
至于东北方家则一直是国家军队支柱,家主方洞廖被尊称为东北王,膝下独子亦为人中龙凤,独闯异地创下偌大基业,少帅方君乾是方家不容置喙的下一任家主。
后继有人,东北王老怀欣慰。
四大家族里最后一个,和东北方家交恶的大族就是南方曾家。
曾家在南方经营数十年,势力庞大,即使在平京政界高层,曾家也有根深蒂固的关系和人脉,与萧家和段齐玉相互勾结,被收买的达官贵族更是不计其数。
肖倾宇看着手中的账本,只觉触目惊心。
记录上受贿人数之多、结交范围之广、官员等级之高当真耸人听闻!当金钱、权力、人脉和法律勾结在一起的时候,曾家宛如一头可怖的怪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生长,爪牙遍布军
政各界。
合上账簿,无双悄悄吐出一口气:“果然是曾家。”
刘楚飞连头都不敢抬,恭恭敬敬禀告:“此次少帅和公子遇刺是曾家的管家曾多金啜使,听说曾家不但与萧家关系深厚,且长久以来一直暗中私通倭桑,大发国难财,从倭桑掠夺来的财
富中分得一杯羹。”
无双只觉胸口闷酸。
他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打算来揣摩人心的,却也万万想不到在国难当头时,有人会卑劣无耻到这种地步。
私通倭桑?何止如此!
曾家已不单单满足于从倭桑掠夺的财富中分成了,他们甚至假扮倭桑人烧杀抢掠,直比真正的侵略者还要凶残万分!
曾家的暴富崛起,从头到尾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流淌着肮脏的脓血,令人作呕。
他们要杀方君乾,是因为方君乾处置了那个临阵脱逃的南统军师长曾伟。
曾伟是曾家人,是曾家家主曾宏的二子。
杀子之仇,家族之恨,怪不得曾宏会暗起杀心,恨不得将方君乾置之死地而后快。
如今,方君乾没死。
而曾家和南统军已撕破脸皮……
现在就是跟曾家抢时间,要在曾家反应过来之前一举拿下,斩草除根。
决不能让国统府插手!
无双淡淡道:“传我命令!”
“是!”
“让情报处严厉监视曾家动向,盘查城门过往行人,这两天凡是与曾家有关的人想出玉亘市的通通扣下。
“曾家人若负隅顽抗,可采取一切措施格杀镇压,所抓获的人犯不必上报国统军军情处,取得口供后就地处决。”
曾家骄横一世,血债累累,也该是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通知睚眦暗杀队过来,肖某有任务交代他们。”
“是!”
“另外请方少帅过来一趟。”静静补充一句,“立刻。”
玉亘市,曾家大宅。
往昔早已熄灯就寝的曾府今夜却是灯火通明。
“方君乾没死!”
曾家家主曾宏听着管家的回报,不由倒吸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从鼻腔涌入,冻住肺腑,重如灌铅。
管家曾多金汗流浃背:“小的把方君乾行踪告诉给了倭桑人,没想到那个新野升之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失手了。”
“这次要不是那个肖倾宇出手搭救,方君乾肯定在劫难逃……”
该死的肖倾宇!
曾宏咒骂一声,迅速镇定下来:没事!自己什么破绽都没有露出,袭击方君乾的是倭桑疯子,任谁都不会想这件事会和自己有关!
书房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是急促的敲门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门一开,家仆就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一句话,险些跳将起来,“老爷,方……方……方少帅到门口啦!”
方少帅的意外来访完全出乎曾宏的意料!
“让下人们机灵点,等会儿看我脸色行事!”曾宏吩咐着管家,此时曾家家主的干练和精明一下子又附体到了曾宏身上。
三十来个南统军卫兵训练有素的跑过来,排成两队分开众人,一下来就训练有素地担负起了警卫职责,锐利的眼神四处一阵巡视。
一个瘦长精悍的汉子先从黑色轿车上下来,为后座的人开门。
车门打开,一个年轻得有些不像话的男人穿着一身英武戎装,头一低,就从车里出来了。
站在曾宏的角度,他最先看到的是一双锃亮的短筒马靴,然后就是笔挺得没有半分褶皱的黑色军装,军服的银质钮扣闪闪发亮,左胸前是一排勋表,肩章上,那两颗被青松和橄榄枝围绕
的金星闪闪耀眼……
放眼整个南七省,有资格在肩章上佩戴两颗金星的,只有一个人。
倏地抬眼,方君乾和曾宏蓦然对视。
早就听说过这个男人很年轻,曾宏也早有心里准备,不过当他见到从车里钻出来的方君乾时,方君乾年轻英俊的面孔,还有那双有些邪魅秀气的桃花眼,还是让曾宏像被人迎面打了一个
凶猛的下勾拳一样,脑袋一下子就晕了。
他与方洞廖争斗一辈子,这次终于不得不承认:方洞廖,你生了一个好儿子。
“方少帅大驾光临,曾某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寒暄几句,殷勤地将不请自来的方少帅迎入府中,请上座,奉香茶。
曾宏语气真挚:“……少帅十六岁时在横绝岭一战成名,以南统军初创之旅,缺兵少将弹尽粮绝的境地,还把倭桑军队打得鬼哭狼嚎,进退维谷,打出了我华夏军人的威风。方少帅悍勇
之名,连远在倭京的倭桑天皇也如雷贯耳。”
“横绝岭之战,南统军数千英魂马革裹尸埋骨青山,要论气节威风,那也是他们用血用命打出来的。将不畏死,则兵不惜命,方君乾当时不过身先士卒而已!”
“那是那是,不过少帅的功劳是谁都抢不去的嘛!”曾宏还搞不清楚方少帅的来意,继续客套着:“少帅此次又立战功,兼之家世显赫,今后定然是一世之雄,前途无量,风光无限。”
方少帅淡淡地回应:“风光都是表面的,其实本帅的日子过得可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最近被人袭击暗杀,还累得肖参谋长流血受伤。”
“真是丧心病狂!”曾宏立即义愤填膺,旋即语锋一转,“不过少帅武运昌隆,那些倭桑宵小自然不能伤少帅分毫。”
方君乾笑得意味深长:“曾老爷怎么知道刺杀本帅的是倭桑人?肖参谋长可是把消息都封锁了。”
曾宏顿时一阵头晕目眩,这才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圈套!
他在怀疑自己!莫非事情败露了?!
不,即使事情没有败露,只要他有一点点怀疑……
决不能让他走出曾府!
杀机顿生!曾宏侧身转向管家,在方君乾看不到的角度朝管家提手做了个虚斩的手势——杀!
随后镇定自若道:“少帅刚刚大败倭桑贼寇,那些人当然恨少帅入骨,所以少帅说自己遭到暗杀曾某第一个就想到了他们!”
方君乾眼神如刀,似笑非笑:“曾老爷真是消息灵通。”
曾宏干巴巴地笑:“哈哈,少帅真爱说笑,哈哈哈哈哈……”
方君乾也笑。
两人眼里却连一丁点笑意也无。
第四十二章
三个小时前。
南统军军营。
“是曾家……”方少帅霍然动容,旋即讥诮,“嘿嘿,曾宏好大的胆子。”
灯光下,白衣少年微微抬起头,肃然警告,“曾家的真正实力并不在于军队,而是在于平都。他们与平京高官层层勾结,势力根深蒂固。如果他一纸诉状上告国统府说少帅你兵权骄人,
镇压屠杀无辜平民,意图叛变,那么,平京会不分青红皂白降罪于你。”
毫不留情地戳穿现实:“段齐玉会很高兴有这么一个能打击构陷少帅机会,隐藏在背后的那些形形色色人物会浮出水面来,南统军会遭遇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曾家财大势大,跟他们较量正常法律程序,我们绝对会处于下风。对质争辩、搜集证据、言辞狡辩,少帅不是那些政客的对手,更别提曾家收买的高官贵族不计其数,有人会存心偏袒
。”肖参谋长言辞深深,“方君乾,手中之枪只杀死有形之人,但如金钱权势等更为可怕的无形之物,却是杀不死灭不了斩不断的。”
方少帅疾步在原地走动几圈,忽然一拳捶上墙壁:“英雄气短!”
回头,若有所思:“曾家已动杀心,我们就决不能坐以待毙!倾宇的意思是?”
“绝不能坐等平京的指示,在外围与曾家纠缠那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正中他们下怀。我们要在平京干预之前,先下手为强,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粉碎曾家的势力!快,狠,斩草除根
绝不留情!要先斩后奏,等平京刚刚收到消息时,曾家已成为历史,南方局势亦尘埃落定!”
宛若平地一声惊雷。
心中犹豫和彷徨已经一扫而空。
方少帅沉吟片刻,缓缓点头,眼神坚毅冷酷:“我明白了。”
白衣公子欣赏地注视着他——一旦下定决心,便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是真正成大事的人!
优雅一笑。
白衣少年平静的声音暗藏风雷涌动:“方君乾,拳头永远打不倒真理,但可以打倒维护真理的人。”
这已不是较量,而是一场战争!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闲聊无趣,茶后散步,曾老爷子引方少帅来到曾府后院。
后院红枫胜火,秋菊傲霜。
方君乾轻柔拽过一株含苞欲放的金菊放在鼻尖轻嗅,唇角勾勒起一抹诡异邪魅的微笑。
“少帅你看这个品种的菊花,它看上去没什么特殊之处,是金灿灿的黄|色,但您仔细看,它的花瓣很别致,圆圆的像桂花。这个品种叫中山矮黄菊,适合盆栽,它开得最盛的时候一株的
高度可以达到两米左右。”
方少帅向上斜挑的眼睛冷冷睨着面前这个曾家家主,微笑:“花是好花,可惜落入这污浊之地。”
你来我往,刺探侧击。话中自有机锋。
细细品味着方君乾所说的话,曾宏的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今天这件事,注定不能善终了……
他暗暗向管家使了个眼色——
曾多金心领神会,不着痕迹地躬身退下,没惊动任何人。
大事一定,曾宏心中一块大石头便落了地。端起茶盏,苍老的脸上再度浮起轻松惬意:少帅少帅,年少轻率……方君乾,不要怪我心狠,怪只怪你锋芒太露。你活着只会成为我曾家的祸
害!
曾府里气氛陡变,空气中流动着诡异杀气。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警戒在周围的曾府家丁,已经悄悄地把这个庭院给围了起来。
方君乾面沉如水,他静静看着曾宏,“曾老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曾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在这个时候甚至有一种慈祥的味道,“方少帅年轻有为,让我这个老头子心里不安呐。你还有什么话就直接对曾某说吧,我一定会实现少帅最后心
愿的。”
方君乾轻蔑一笑:“就凭你?”
曾宏还没有回过神来,但管家曾多金却反应极快,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枪就要向方君乾扑去,还未等曾多金的口中发出半个音节……
“噗!”的一声,曾多金脑袋炸出一蓬血浆,仰天就倒。
狙击手!这个让人脊背发凉的认知刚刚出现在曾宏脑海里,曾家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屋顶上冒起一个个人影,一帮帮凶神恶煞的南统军士兵持着枪迅速冲进大门,曾府的
家丁一下子就被缴了械……
局势风云突变惊心动魄,看着一脸惊骇与痴呆的曾宏,方君乾的某种恶趣味和性格中叛逆因子开始作祟,顿时心情大好,笑容满面:“曾老爷子难道认为本帅会毫无准备拜访贵府?那你
未免也太小看我方君乾了。”
一脚踹翻曾宏,那个不可一世的曾家家主浑身上下像没有了半根骨头般趴倒在地,鼻血流了满脸,狼狈不堪。
他面色煞白,一双眼睛死死盯住方君乾,宛如毒蛇般的怨毒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方君乾压低颀长的身子,漂亮的眉梢微微一挑,笑容闲适而冰冷。
“你知道你错在哪儿吗?”讥讽的冷笑染上戎马百战的血腥杀气。
“你错就错在,”冰凉粘腻的声音钻入曾宏的耳膜,“竟然伤了他……”
位于玉亘市中心地段的曾家府邸此刻朱门紧锁,如狼似虎的南统军将其重重包围,封锁得滴水不漏。
曾宏趴坐在地上干巴巴嚎叫:“我曾家名门望族,南统军无权这样对待我们!你们这是屠杀平民,天理不容!你们会遭报应的,你们出门就遭雷劈,被车撞!”
方少帅还有心情欣赏这满园金菊:“不会呀,本帅觉得自己是在为民除害积累功德。万民敬仰爱戴尚且不及,又怎会遭天谴?”
“方君乾,我大儿子曾光是平京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我们曾家更是东南望族,你不能这么随便带兵搜查曾家府邸!大总统知道后绝不会放过你!”
“他不会知道的。”
在这一片肃杀森严的氛围中,这声悠悠叹息格外突兀。
从大门到院子的通道上,几十个睚眦精兵披挂整齐,目不转睛兀然挺立,眼中精光森冷似雪,那种杀人如麻的冰冷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一抹雪白身影伴随这声叹息迈步跨入。
“三天前,曾老爷子派往平京的信使已在半途死于非命了。”
剑拔弩张的院子因他的出现而像是另一个世界:干净、纯粹,不染纤尘。
金灿灿的菊花热烈而安静地繁茂着,一滴两滴露水,一片两片花瓣,悠悠地转落而下。
现场诡异地安静。
突然,曾宏像是疯了般猛然跳起向无双冲过来,长长的指甲几乎戳到了肖倾宇的眼睛,卫兵连忙把他拖开来,他仍在不住地叫骂道:“肖倾宇,你敢抄我曾家,你爷爷绝不会放过你!我
儿子绝不会放过你!嘿嘿嘿,我儿子一定会为我报仇的,他会出几千万买杀手要你的命,我要你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白衣少年温润如玉的眼睛直视那干瘪的曾老爷子,没有丝毫的怜悯和同情:“曾光副委员长于昨日突然暴毙府内,死因不明。”
除恶务尽是肖倾宇的信条,而潜入平京的睚眦暗杀队也没有让他失望。
曾光……死了?
曾宏脸色发白,惊骇欲绝,甚至连声音都哆嗦起来:“光儿……死……死了?”
闻知噩耗,曾宏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地诅咒:“方君乾肖倾宇!你们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爹娘通通早死!我诅咒你们后继无人断子绝孙!”
方少帅眼神一凌,手起枪响,尖锐的枪响后是短促的惨叫,鲜血喷湿了绝世双骄身前老大一片衣襟。
看也不看那个还在抽搐的躯体,方少帅随手甩下身后斗篷罩在无双血染的衣服上,淡淡的语气,却有着最为温暖的威慑力量:“他没资格让倾宇双手沾血。谁也没有这个资格!”
“这种事,本帅来就好。”
方少帅阖目沉默了一会儿。
睁开眼,一言决人生死:“曾家私通外敌、谋逆弑上。杀!”
第四十三章
当平京的使者风尘仆仆赶到玉亘市,顾不上喝一口水就直冲南统军总参谋部。
心急火燎地拍上肖总参谋长的书桌:“肖参谋长,段大总统要求南统军立刻停止对曾家的屠杀行动!”
“曾家?”白衣少年眉眼盈盈,看着他的眼眸尽是迷惘,“什么曾家?”
使者不得不提醒他:“就是曾宏和他的家族!”
在遥远的历史记忆里追溯了半天这个模糊答案后,肖总参谋长终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那个曾家。”
“正是那个曾家!”使者喜出望外,马上义正言辞道:“请南统军立即停止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
白衣少年轻抿一口清茶,清雅微笑:“您来得太迟了,现在哪还有什么曾家?”
望着玉亘中心那空无一人的曾家大宅,使者目瞪口呆,哆哆嗦嗦地转向陪同的肖倾宇:“人……人呢?”
“枪毙了,都埋在后山公墓。需要肖某派人挖出尸首让使者大人过目吗?”
领悟了肖倾宇的意思,使者浑身窜流过一阵寒栗,霎时面色发白。
那边平京曾光刚被人刺杀死因不明,这边曾家就被人灭了满门,只怕曾光死时方少帅被人狙击的消息还没传到平都呢!
使者骇然望着身边这个衣不带尘,优雅清秀的白衣少年:这个看似柔弱漂亮的少年,竟有这般雷霆手段霹雳手腕!反应迅速、动作狠辣——怪不得大总统如此忌讳眼前这个年轻人。原来
在必要之时,肖倾宇绝对是能杀伐果断的。
见事已至此,使者很干脆地告辞走人。
临走前语重心长道:“公子在佛寺修行多年,一身净华憎恶杀戮,似您这般人物本就不该多沾血腥,也许在下根本没资格教导您,但军队利器是用来刀口向外对付外敌的,而不是用来屠
戮平民的!还是希望公子能好自为之,不要落得曾家那样的下场。”
肖倾宇凝视着他。
三千烂漫,一朝开尽。
只余满地灰烬,四散飘零。
只听他缓缓道:“大人你错了,这也是一场生死较量,如果这次肖倾宇不能将曾家彻底铲除,若等他们死灰复燃,那么不但肖某,就连少帅和南统军都会惨遭曾家前所未有的激烈报复。
何况曾家鱼肉乡里,骄横多年。杀他们,肖倾宇问心无愧。”
当使者走后,白衣少年伫立风中,遥遥暮色回荡着他的低喃细语——
“修行多年,一身净华?”
自嘲一笑,白衣少年冷淡中隐约有破釜沉舟的杀气。
“肖倾宇,早就在这腥风血雨里浮沉了……”
短短几天,在东南经营了数十年的曾家全军覆没,而曾家在东南诸省的所有财产也都被南统军抄没。
不说曾家名下所有银行、工厂、农庄和土地通通被南统军徵收。
只单单说当推开曾家金库厚重的大门时,绝世双骄那目瞪口呆的怔愕表情就足以证明曾家财富已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程度!
曾家世代高位,气焰嚣张权势滔天,搜刮起来的珍宝堆积如山不计其数。
金银珠宝不消多说,那些稀世奇珍,名器古玩,也是数不胜数。
金库里的宝气珠光万千瑞气简直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即使绝世双骄对金钱这般淡薄的人,也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财富冲昏了头脑。
更别提旁人目瞪口呆的晕眩欲倒。
“倾宇……”方少帅吞了吞口水,无意识道,“我们发财了。”
旁人小心翼翼地问:“少帅、公子,曾家留下的财富该怎么处理呀?”
怎么处理?
于是方少帅大笔一挥:“全部充公,收缴国库!”
国库在哪里?
国库就在方少帅的后腰包里。
与此同时,在南方,曾家的反击报复也开始了。
查抄曾家所引发的一连串事件令许多人始料未及,由曾家一个身在国外的长老主持,几个曾家的远房亲戚联合放出狠话,愿意出资两千万大洋——“要杀方君乾和肖倾宇为曾府上下报仇
雪恨!”。
于是在这段日子里,睚眦与国内外大大小小的杀手交火不下数十次。
许多人等着看南统军的好戏。毕竟这两人成名太早崛起太快势力太大,要是方君乾或肖倾宇能出点什么事,怕是许多人都翘首以盼的。
然而那些人期待的意外还没发生在倾乾身上,反而是那些人的“意外”马上就来了。而且来得极其猛烈!
那个曾家长老主持了这个会议没几天,他自己就在倭桑家中死于非命,连带着他的妻子情妇也同时“殉情”。倭桑媒体还为此轰动了一阵,据说那个长老也是作恶多端,在国内混不下去
了才移居倭桑的,倭桑媒体纷纷对政府这么容易就批准逃犯移居倭桑表示质疑,故此什么流言都有,搞得倭桑政府焦头烂额。
曾长老的死只是一个开端,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分布在全国各地的二十多个有权有势的高官政要无一例外全都死于非命。
这些都是曾家远房亲戚,参与或间接参与过那次会议的人——标准的斩草除根。
就在曾家长老在倭桑出事的时候,世界各国的黑道也随之动荡了很长一段时间。
与曾家关系密切的那个黑帮老大在坐车时不知是司机打瞌睡还是怎么的,径直撞上了易燃物品被炸了个面目全非。
华夏国这边几个在地下负责与国际杀手组织联系生意的中间人一个个都死得凄惨无比……在美利坚的几个曾家的生意伙伴也在的火并中殃及池鱼丢了性命……一些从国外来华夏国
观光旅游的老外,刚到玉亘市没几天便频频死于各种意外事件,或被人打黑枪、谋财害命,或一时想不开卧轨自杀,溺水而死什么的。
直到多年以后,许多人才从肖参谋长的一份资料中,得知这些人都是国际有名的独行杀手,私底下接手了曾家的暗杀生意。
国际黑道上风起云涌,得势的下台的每日一变,暗地里死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由肖倾宇率领的睚眦与曾家的这场战争让所有存心看戏的人都不寒而栗,睚眦军就像一台恐怖精密的战争机器,高效,冷血,只问结果不问手段,在肖倾宇接手整合以后,其恐怖程度远
远超过了许多人的想象。
南统军的第八十一军“睚眦”名噪天下!
最后为此事画上句号的,是段大总统声称查明曾家投敌叛国咎由自取,南统军有功无过。还有其余几个有份量的政要在私底下通过各种渠道向外界放话,曾家与他们向来疏淡,曾家的作
为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仗,肖倾宇赢得漂亮,漂亮得令人侧目。
“倾宇,怎么还不睡?”方少帅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见灯光温柔下,那个白衣男子还坐在桌边,提笔誊抄。紫砂茶杯冒出的热气,缠绵缱绻地倾诉着那段属于两人的岁月。
等等!问题不在这儿——方小宝,你为什么会在公子的房里,还是在倾宇的床上!?
无双公子无奈一叹,颇觉头痛好笑——自从认识方君乾,这种情绪就和自己结缘了。
“少帅准备什么时候回自己的房间去睡?”
“这个么——”方少帅翻翻白眼,吃吃地笑,“倾宇的就是本帅的,你跟我就不用分什么彼此了!反正这床也够大,睡上两人也不嫌挤。”
对他这番话,肖倾宇只淡淡评价了两个字:“歪理。”
第四十四章
“什么歪理,明明是至理名言!”
方君乾随手披上一件外套跳下床,疾步走到肖倾宇身后。
弯下身,紧挨着那袭寂寞雪衣,在他耳边幽幽道:“让本帅看看倾宇还在写什么?”
《往生咒》
全名《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持此咒须身口意悉皆清净,虔诚持念,即能消灭五逆(杀父、杀母、杀阿罗汉、出佛身血、破和合僧)、十恶(杀生、偷盗、邪滛、妄语、恶口、两舌、绮语、贪爱、憎恨、愚痴)、谤
法(毁谤大乘经典)等重罪。现世一切所求,都能如意获得,不被邪恶的鬼神所迷惑和扰乱。
而肖倾宇所誊抄的,正是《往生咒》。
方少帅拾起一张宣纸。
端庄小楷跃然纸上,笔势灵动如流水行云,鸾翔凤翥。
如果说肖倾宇的书法出尘飘逸,灵秀中透着风骨嶙峋,孤冷傲气。
那么方君乾则是和他完全不同的风格。
他笔锋遒劲,铁画银钩,字如其人霸气凛然,即使誊抄的是佛经,也予人剑拔弩张,血染山河的腥伐杀戮。
放下手中宣纸。
看着厚厚一叠《往生咒》,方少帅邪气一笑:“啧啧,倾宇也开始迷信了吗?”
“杀戮过多,只求心安。”白衣少年手不停毫,奋笔疾书,“少帅若没有什么事还是早点睡吧。”
“倾宇要抄多少遍?”
“一千。”白衣少年头也不抬,“今夜姑且先誊抄五百张。”
姑且……先……
方少帅闻言不由直翻白眼:这般日以继夜劳心伤神,他淡薄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揽上他优美的肩头,方同学以困顿不堪的语气撒着娇:“睡吧睡吧,抄书这种事可以慢慢来么。倾宇不熄灯本帅就睡不安稳,本帅要是睡不安稳,他们明早就要倒霉喽!”
这是危及南统军上下的威胁。
将无可奈何的肖倾宇拉上床,温柔地替两人拉上棉被。
喑哑说了一句:“睡了。”
然后,方君乾便陷入了沉默。
仿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其实,世间种种,最令人刻骨无奈的,莫过于习惯。
忍不住感慨:习惯是一种可怕的病毒。
肖倾宇侧身而卧,温柔宁定,绝对令人满意的好睡相。
这几日,两人朝夕相处,抵足而眠。
很微妙的感觉。
有些新奇,有些温馨,亦有些让人眷恋不舍。
后背紧贴着他温暖的胸膛,心里涌起一股浓烈的柔情。
这股柔情只在十三年前,胞弟萧弈出生的时候才油然而生过。那时小小的婴儿他抱起来还很困难,但是小弈在他怀里攥紧了衣襟就不松开……
想着想着,无双的呼吸渐近绵长,终于抵挡不住重重倦意。
悄然入眠。
门窗是关着的。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皎洁的月光从透明的玻璃窗透进来。
窗外的夜景,一览无遗。
一声叹息落在柔柔恍惚的月色中。
方君乾悄无声息地睁开眼。
他的倾宇是真怕冷。
就如此时此刻,身边一点点温暖就觉得了。翻了个身,自然而然往那唯一的热源依靠。
本能让无双不由自主想汲取温暖,然而不属于自己体温又令他微微排斥。
矛盾的一瞬,他一会儿抱紧了方君乾的胳膊,一会儿却又开始挣扎推离方君乾的钳制。
方君乾察觉到他别扭的反应,哭笑不得。
想了想,索性张开双臂,将他的倾宇整个儿揽进怀里。
无法摆脱他的怀抱,无双终于不再挣扎。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肖倾宇体温偏低,呼吸微凉,这凉意正好平缓中和了方君乾炽阳般的热度。
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像他一样与肖倾宇这般亲密缠绵。
忽觉倾宇有些不安的躁动,不知呢喃了句什么,小脑袋在自己怀里轻拱了一下。
轰!
方君乾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想做些什么,可理智硬生生让他动弹不得。
脸上一阵阵地燥热,像是吃了地道的蜀川辣椒,浑身烧成一片。
倒抽一口冷气!
心脏突如其来地“擂鼓”弄得他几近耳鸣。
等他反应过来时,忙不迭跟无双扯开一段距离!
方君乾只觉喉咙发干,汗流浃背。
睡梦中乖巧纯净的肖倾宇,简直比任何洪水猛兽还要令他生怖发慌!
方少帅现在是十万个后悔。
也许真不应该与他同榻共眠的……
现在可好,燥热难安,偏偏进退不得。
方君乾何曾这么委屈过自己?
看着肖倾宇在月光下格外雅致隽丽的容颜,看着他那散了一身的漆黑发丝,方君乾只觉屋里顿时闷热起来……
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方君乾,你完了。
知道无双一向浅眠,生怕吵醒了他,方君乾小心翼翼地起身准备去冲个冷水澡,心中极度怨念:本帅简直比柳下惠还柳下惠!
无双起得一向比方君乾早(可以理解,小宝你昨晚又没睡好嘛!)。
天色未亮,时辰尚早。见他还赖在被窝里酣睡,无双也不忍这么早叫醒他。
随手整理了一下昨晚誊抄的经文,蓦然发现自己书桌上那叠《往生咒》下面,竟多了厚厚一倍的纸张。
惊讶地抽出一张,入眼的是他张扬狂放的笔迹。
突然间明白过来,肖倾宇轻轻漾起动人笑容。
似乎有一阵伴着桃花之香的暖风吹进了自己体内,心底如一幅悠然舒卷的山水画轴,曼然铺张开来,从亘古的过往,直至遥远的未来。
抬头望向在床上辗转反侧,似睡得极不安稳的方君乾,
听到他含含糊糊说着梦话:“这辈子……再也不要碰了……
“五百遍……五百遍呀……我恨往生咒……”
第四十五章
无双长眉如远山凝黛,闭上了秋水灵漾的眸,将手中账本平静地合上。
右手侧是堆积如山的账本——曾家亡得太快灭得太早,那些无法公诸于众的秘密账本都来不及销毁。
方少帅将账本甩手交给了肖倾宇,他相信无双比他更能利用这些账本的内容。
于是,曾家账本全部落入了无双公子手中。
收受曾家贿赂的名单和数目,与国内外各种势力的交易内幕,还有曾家世代聚敛的奇珍异宝——尽皆细录于册。
而现在,无双公子正在核对曾府金库里的宝物。
原本这些小事是不用无双出马的,然而府中宝物却是良莠不齐鱼目混珠。有些宝物虽有价值却也不算稀有,加之不易收藏,最好变卖成黄金作为南统军黄金储备。
而有些却是国宝奇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