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经济适用男第55部分阅读
清朝经济适用男 作者:rouwenwu
就等着这机会,不用他胡编半点儿……”连震云哑然失笑,“府台大人这心眼儿倒是使准了地方……”
李四勤摇了摇头,“张行若是没事,噶礼怕就得有事,万一出了个不要银子不讲人情不怕死的把这案子问下去……齐三他就……”
“怕什么?江南二十一处牙行。每年能多少银子给九爷府。给八爷?齐三只要少了半根寒毛。你还怕她不敢叫这二十一处牙行成个空架子?她没本事建这二十一处牙行。却有地是手段散了这二十一处牙行。”连震云微微一笑。“京城里地爷们个个盯着这处大财源。她只有动个手指头。还怕没有人跟着来推墙?”转头看向连大河。“那些爷门下地人。可是去请见夫人了?”
连大河点了点头。“确是有递贴子请见。却让周襄天给挡了。后来。扬州这边闹大了。周襄天离开夫人。赶去了江宁城。夫人也没见一个。”
“她自然不会见。她这般张扬。不过是叫上头地爷们不敢把齐三立时推出来罢了。”
李四勤一怔。顿时哈哈大笑。“难怪府台大人也不管她。还差了四条船上百地河标兵跟上去护船。大哥。这路上不安泰。水贼、盐枭处处都是。咱们也再差几条船去跟着吧?”
连震云挥了挥手。“随你地便。你把你下头八十纲地船派出去都成。”
李四勤豁嘴大笑。跳了起来。“趁着黄二在。俺就叫他去。”说罢。一溜烟奔出了闸口。“好在长沙也不太远……”
湘江河中橘子洲,依水而建的枫叶戏园二楼正中大包厢内,狄风如仍是瘦削模样,阴冷的脸上带着一丝笑。
他扫了一眼正喝酒看戏,评品台上戏子身段容貌的七八位本地豪绅,再看了一眼身边听而不闻,安坐如素的齐粟娘,举杯敬道:“陈夫人。”
齐粟娘笑着端起酒杯,“狄大当家。”
狄风如一口喝干后,瞟了眼齐粟娘放下的空杯,笑道:“我五月里押船去了京城,十四爷的身子好得很。”
齐粟娘眨了半会的眼睛,面上突现恍然之色。她欢喜笑着,站了起来,亲手执壶给狄风如倒满了酒,“所谓英雄惜英雄,狄大当家好眼光。”又给自己倒满,“妾身敬狄大当家一杯。”
狄风如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亦是站起,“陈夫人却是巾不让须眉,狄某佩服得很。”
齐粟娘与狄风如喝了这一杯,两人大觉亲热,一边听着老仁和戏班粗犷的高腔戈剧,一边闲谈。
狄风如笑道:“十四爷识人
狄某更是佩服,狄某断没想到夫人有这样的手段,爷念着与夫人打小的交情。九月再进京时,必要向十四爷负荆请罪才行。
”
齐粟娘骇了一跳,连忙道:“大当家千万别在十四爷面前提今儿这些事,十四爷要知道了,可不会给我好脸,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发怒的样子——”
狄风如持杯闷笑,“夫人这阵儿动静这般大,不就是做给京城里那些爷们看看的么,就算是我不说,十四爷哪里又会不知道?”
齐粟娘干笑着,“山高皇帝远,山高皇帝远……十四爷忙着呢,过阵儿就忘了……”
狄风如瞅了她半会,“夫人忘了,十四爷最会记事儿……”慢慢道:“十四爷会恼的还不单单是这回的事……”转头看向湘江中渐渐驶来的巨型漕船,喃喃道:“江苏帮连震云……”
深夜宴散,两湖帮的马车将齐粟娘送到了码头上,齐粟娘方下了车,王巡检接住,正要上船,便见得码头上走来一人,近前打千儿请安,“小的黄二——”
齐粟娘压住上涌的酒意,眼看去,不待他说话,一把将他扯住,“黄二哥,我可不敢受你的礼,要不是你时常让着我,我在江宁早就饿死了……”
黄二是个壮汉子,平眉平眼,丢在人堆里寻不出来,只是唇上的胡须微带焦黄,叫人见而不忘。他见得齐粟娘意诚,也笑着站了起来,“夫人,漕上不安泰,二当家怕夫人路上出事儿,让小的带了十艘船和兄弟们来护着。”
齐粟娘笑道:“多谢二当家费心,我就知道后头有几艘你们江苏帮的船跟着,府台大人又差了河标兵,哪里还要劳黄二哥再跑一趟?”
黄二瞟了一眼停在头上的官船,低声道:“河标兵和那些水贼、盐袅们正是对头,现下这二百来人虽不怕人来打劫,却怕有些不长眼的不计生死要报仇,难免惊了夫人。”
齐粟娘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劳烦黄二哥了。漕上兄弟们这些日子的嚼用酒食全包在我身上,黄二哥就当出来偷个闲罢。”
黄二知晓她脾气,也不推,笑着应了,退回了漕船上。齐粟娘身边护轿班头见得他去远,一边引着齐粟娘上船,一边悄声道:“夫人,漕上那些水贼、盐袅都是托庇于漕帮,别看着这黄二愣头愣脑,摆布人的手段不少,江南河段的水贼、盐袅没有不怕他的。小的这些日子和河标兵兵头们闲谈,只听说上回府台大人卡住漕银时,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水贼、盐袅平日里全是他收服住的……”
齐粟娘默默点头,“他们原是吃这行饭的……”
比儿接着齐粟娘上了船,将她扶到床上躺好,还未说话,便见得齐粟娘挣扎了起来,扑到马桶边一阵呕吐,酸臭之气立时充满了舱室。比儿一边哭着,一边替齐粟娘揉背,“奶奶……”
齐粟娘将三日戏宴上满腹的酒肉全都吐了出来,喘着气道:“……没事……吐出来就好了……”
比儿坐在床边,看着齐粟娘一脸的倦色和满是忧虑之色的双眼,哽咽着道:“爷他……”
齐粟娘微微摇了摇头,“不能怪他。士子们和百姓们不是傻子,不是他想压就能压住,想赶就能赶动,只能顺势而为罢了,还是因为张伯行大人实在是个好官。扬州府这一两年没有贫民饿得抢粮,虽是爷在撑着,但上头若是没有张伯行大人,他一个人哪里又能成事?……若是张伯行大人被解职,两江就是噶礼的天下,下一个……就轮到爷了。”呆呆看着帐顶,“若是张伯行大人丢了性命,不说爷不安心,我都会不安心……你大爷做的这些事儿原不是正道……”
比儿哭着道:“奶奶这些日子在外头行的事,爷必是知道了,虽是为了大爷……”
齐粟娘沉默半晌,“不用担心,你爷的性子,再是容不下,至多送我回高邮老家,不会立时休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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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江南乡试案中的官们[五]
秋的风吹了起来,桂花儿开满了扬州城,浓郁的花香着。
扬州钞关码头闹哄哄的,从江宁城回来的苏扬两府的士子三五成群,或是坐客船,或是搭漕船,纷纷北上,向京城而去。
他们的议论声随风飘散,隐隐听得,“皇上圣明,噶礼革职,张大人留职,府台大人说,这全是皇上的恩典,是皇上对天下士子之隆恩厚德,我们应到京城去叩谢龙恩——”
“府台大人此言极是……”
齐粟娘坐在船舱里,嗅着风中的桂花花香,只觉着又晕又沉。她依着格窗,看着江苏漕帮和河标兵的船入了扬州钞关后各自散开,只余下府衙护船一路向府衙后宅码头驶了去。
府衙后宅静悄的,只有那半塘莲花儿还未全谢,虽是洁白清香,却远不及桂花儿应时讨喜。
比儿扶着齐粟娘进了内,唤枝儿烧水取花,让理儿赶紧熬补汤,自个儿掇了澡桶进来,替齐粟娘沐浴。
齐粟娘坐在桶中,嗅着澡水中的浓烈的桂花花香,身心俱疲。澡水的热气儿向上冒着,她终是朦朦胧胧睡了过去,只是含含糊糊地问着,“比儿,你去看看,爷在哪里……他怎的……怎的……不来见我……”
比儿见着她闭上了眼,不敢出声,只是用澡巾子慢慢替她擦背。
前衙里的陈演将公事丢到一边,将随船的衙役班头召上来,细细问了,严严吩咐后,便唤了小连进来。
“将请宴地红贴儿送到崔总府上和漕连府上。请他们务必赏脸。”陈演说罢。便匆匆回了后宅。
演走到廊下。听得内室里传来轻轻地水响。衣裙悉索地声音还有钗环清脆地撞击声。空寂了一两月地后宅里因这些妇人地声响。忽儿间便有了生气。
陈演因着齐粟娘离去。而惶惶不安了一两月地心微微一松。欢喜之情涌了出来急走了几步。到了门前。
水气儿和着桂花香从门缝里透了出来。涌入了陈演地鼻中。他正要推门地手不由一顿。喃喃自语。“粟娘不爱桂花儿……”
他向门缝里使劲儿盯了几眼只看到蒸腾地水气和朦胧地人影。他将头顶在门缝上。深深吸气。细细地分辨着浓烈地花香里寻到了齐粟娘那熟悉地味道。
陈演地心终是稳了下来。
他放在门上的手犹豫了一会,恋恋不舍收了回来,他从门前走开,一手撩起官袍前摆手扶着官帽,一阵急奔,带着急欲讨好的心冲到了后头小花园里。
荷塘里的残荷还有几支未谢的,半开半闭地立在水中,花瓣儿尤带着些鲜嫩。陈演冲到了荷塘边,一时收不住脚踩了满脚的青湿泥,官靴便也污了。
双飞燕的小画舫歪歪扭扭地向湖中驶去演满头大汗地撑着青竹:,生疏的动作不时将水中的鱼儿惊散。他好不容易将船撑到荷叶之中帽儿早已掉了,青金石的正四品顶子在船板上打着滚。
陈演丢下绣:出手,摘下了两枝未谢的莲花。
莲花的清香儿飘散着,陈演下了船,捧着花儿向内室奔去,停在了门前,他喘匀了气,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
内室里热雾腾腾,比儿正向澡桶里加着热水,齐粟娘已是睡沉。
比儿见得陈演,先是一惊,再看了看他手中的莲花,终是松了口气,默默交出手中的澡巾子,退了出去。
陈演站在澡桶,弯下腰,细细端详齐粟娘。担忧与劳累已是将她面上的丰腴消了去,金钗绾定的发髻里漏出来的发丝儿抚在了瘦削的面颊边,直伸到了紧抿着的嘴角边,尖尖的下巴搁在了澡桶边上。
陈演伸出手去,想替齐粟娘将嘴角边的发丝儿抚开,却看到满手的污泥。他看了看手中的莲花,撩起八蟒五爪官袍下摆,将花根上的污泥细细擦拭了去,看了看齐粟娘,将花放入了澡水。
莲花在水中载沉载浮,淡淡的清香被热气烘催了出来,溢了满室,桂花儿的香便也散了。若是因着这阵清香,齐粟娘紧抿的嘴角儿舒展了开来,睡得更沉了。
陈演擦干净手,挽起袖子,默默替澡桶里的齐粟娘擦着背,只觉着手下的肌肤紧绷着,熟悉的绵软之意已是不见,过了半会,他轻轻说道:“瘦得能摸到骨头了……”
齐粟娘仍在睡着。
热气渐渐散了,陈演将齐粟娘从桶里抱出,擦干身子,穿上肚兜和纱裤儿,他已是一身湿透。
杭州三栏大架子床上的莲子百合双枕已用了十二年,时时换用着,仍是半新半旧。床帐上的莲枝纹仍是她亲手竹的,陈演坐在床边,替齐粟娘盖上薄被,久久凝视着她。
十二年前额发齐眉,长眉杏眼的机灵小姑娘,已是长成了乌发堆云,杏眼桃腮的娇美少妇。陈演仍是记得当初在江宁小院门前,透过门缝儿嗅到的那股饭菜香味,灶间忙碌的小小身影,还有那满院的湿衣。
那暖暖的味道和着江南湿润的雨气,透过小姑娘那并不柔美,却实实在在的微笑包裹住他疲惫的身体和伤痛的心,包裹住江宁那座小小的院落,重新给了他一个家……
她就是母亲订下的粟娘啊……
陈演微微笑了起来,回想着十八岁害羞笨拙的演官儿,只知道将母亲传下的家用旧钱袋和小院黄铜钥匙递了过去,只知道把母亲的书信递了过去,只知道将菜碗里最后两块鸡肉挟了过去,却不敢开口告诉这个女孩儿,这里是家,他和她的家……
床上的齐粟娘动弹着,打断了陈演的回忆。陈演看着她将头缩进了被子里,哑然失笑,伸出手去,替她压好被子,让盖在她口鼻上的被子纳到她的下巴下,供给她一片自由呼吸的余地,不会因着害怕秋凉冬寒而在被子里窒息了自己。
陈演叹了口气船上的她也是这样——带着对洪水的害怕,对掌人生死贵人们的恐惧,还有对他的担忧——低垂着头,蜷缩着身子,战战兢兢地过着。所以几次三番话到了嘴边,终是不忍心出口,只是拼着命讨皇上的欢喜,任着那仍是孩子的小阿哥天天向她房里去……
“为官多要邀宠,还乡必要去职……”陈演喃喃自语要想明白了。陈演低头吻了吻齐粟娘,放下床帐,轻手轻脚换了衣出房而去。
西沉,齐粟娘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含糊叫了一声,哥……”却没人回应只听得门栓微响,比儿捧水走了进来,“奶奶。”
齐粟娘面色微带黯淡,勉强笑道:“比儿,你怎的不多歇歇,这阵儿你也累了。”
比儿摇了摇头“奶奶从不叫我下船,奴婢哪里会累。”放下水盆起帐子,悄声到齐粟娘耳边道:“爷晌午在合庆园宴请了崔千总会儿在醉白园宴请李二当家。”
齐粟娘一愣,“这是为了什么……我今日才刚回来就去应酬这些……他许是不想……不想呆在家里……”比儿方要说话,齐粟娘却苦笑一声,“比儿,我实在没力气动弹,也没法子想事儿,再让我睡一会,等得明日再…再……”说罢,颓然倒回床上,拉过被子,蒙头就睡。
初更鼓响,陈演匆匆而回,喝了醒酒汤后,问道:“奶奶醒了没?”
比儿看看他的色,“傍晚时醒了会,现下又睡了。”犹豫着道:“爷,奶奶她……”陈演已是大步向内室去了。
陈演轻轻推开房门,只见屋内一片漆黑。床上隐隐有个安睡的人影。见得那个人影,陈演便觉得胸腔里的心实实在在地跳动着,又稳又定。他摸索着去点圆桌上的烛台,却隐约听到一些声响,似有若无。
陈演侧耳听会,忽地听出是齐粟娘的哭泣声,顿时一惊。他连忙奔到床边,撩开帐子一把将齐粟娘抱入怀中,“粟娘,粟娘,怎的了,可是梦魇了?”伸手去抚摸齐粟娘的脸,却摸到了满手的泪水,急忙哄道:“我在这儿,粟娘,我在这儿。”
齐粟娘被陈演紧紧抱在怀里,抽着说不出话。陈演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我在这儿。”
齐粟娘哽咽着,“陈大哥……”
陈演摸索着用衣袖擦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别怕,我陪着你睡。”
齐粟娘伏在陈演怀中,忐的心渐渐定了下来,嗅到一股淡淡的酒气,轻声道:“陈大哥,你今天怎么想着请崔大人和李二当家喝酒?”
演沉默半会,“我差给你的衙役我能压抚住。但河标兵和漕帮水手是他们俩手底下的人。趁着今日方回,让他们把那些人的嘴堵住了。至少在扬州府里,你不用听闲言闲语。”
齐粟娘死死咬着唇,眼泪却不停地涌出,“对不住……”
陈演在黑暗中摇着头,慢慢道:“若是……若是我能把扬州府里的人控住,你也不用吃这些苦头,你原是不爱应酬这些的,何况还是……”
齐粟娘拼命摇头,哽着嗓子道:“你也是没办法。噶礼民怨太大,积到这会儿,也不单单是江南乡试这一件事了。张伯行在江南的声望又太好,他若是要丢官去命,谁能忍得住,你怎么又能控得住?”
陈演叹了口气,“终是我没用,明知道你不肯让齐强哥出事,却没能帮上你,反倒叫你受这些罪。”
齐粟娘心中欢喜安定,埋在陈演的中衣上擦眼泪鼻涕,陈演轻轻笑着,“这些日子,我常常担心,你心里怨了我,再不回来了……”
齐粟娘吸了吸鼻子,笑道:“没有的事。我还担心你不要我了……”
陈演柔声道:“没有的事……”
江南的秋日一天一天逝去,京城里已是落叶满天。
畅春园凝春阁里,九阿哥喝了一口乔家白,长出了一口气,“噶礼革职,张伯行留任,三四拨钦差的奏折等于白写,皇上只看密折子拿主意。”
十爷一拍桌子,怒道:“要不是陈变之控不住扬州士子——”
“他要能控住才叫怪了。就没了扬州,还有苏州,都怪噶礼的民怨太大”九阿哥看向十阿哥,“行了,你那个副主考的门人捞得不少,虽是斩立决也不亏了。”
八阿哥慢慢摇着泥金湘妃竹白纱折扇,“既不怪噶礼也不能怪陈变之,只能怪曹寅那老j巨猾——”
十爷听到这就气不打一处来,跳起来骂道:“要不是咱们都以为他病得要死了,谁会把手伸到他眼皮子底下去?这老不死的,竟敢装病!爷狠不得一脚踢死他!”
九阿哥递过去一杯乔家白,十阿哥一口干了,7呼呼喘了几口粗气,转头向远远坐在格窗下吹凉风的十四阿哥叫道:“老十四,你窝在那边角里干什么?这回就你占了便宜,人人都说你收了个厉害奴才!,爷当初怎么就没瞧出来那丫头的横劲儿,摆明了要挟主子!都是被你给惯的!要是爷府里的奴才,这就是作死!”
九阿哥哈哈大笑,“亏得她横,也让我们占了便宜,赶在曹寅折腾前抽身出来了。当初我心里正琢磨呢,秦道然就在我耳朵边嘀嘀咕咕非要保住齐强,要不然江南的生意得有麻烦。我还在犹豫,那边的消息就来了。我一看,乖乖,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
八阿哥轻笑着,“别看她张扬耍横,想要挟主子,却是个外强中干的。只要齐强在你府里,她什么也不敢干。或是十四弟开了口,她也得掂量掂量。一个妇道人家,翻不起大浪。只要她能给你多赚钱,谁管她当初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不过牙行的生意你得慢慢收了,再好好教她做奴才的规矩!”
九阿哥点了点头,道:“牙行里的生意秦道然正慢慢收着呢,只是这事儿急不得,齐强也是个能干奴才,南边的事既是过去了,我还有用他的地方。至于齐强的妹子——”转头看向十四阿哥,“那是你门下的奴才,你又宠她,哥哥我也就不说话。只是哥哥我门下可没有这样不知道规矩的奴才,你别光顾着给她挺腰子,再不教训,她就要翻天了!”
十四阿哥没有出声。
八阿哥笑道:“你的眼光儿不错。她有忠心也有手段,又是陈变之肚子里的虫,只要教明白了,将来多是用得着的地方。陈变之指使扬州士子在江宁城闹了一场大的,一得到张伯行留任的消息,立时又指使扬州士子们北上到畅春园门前叩谢皇上龙恩,那一日皇上的精神劲你们没瞧见?皇上原就有大差事使他,现下这主意是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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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犯了众怒的河台大人
四阿哥听得八阿哥说起皇上有大差使派给陈演,伸了终是开口问道:“又是什么差?难不成还能让做河道总督?”
八阿哥摇着头,“还没有定准儿,我只估摸着皇上带着他巡了一月北漕河终归不会是没原故。不过他现在不过是正四品,河上的资历虽足,却不满三十,河台可是正二品,怕是跳不了这么快。”
十四阿哥冷笑一声,“若是陈变之那死脑筋倒也罢了,赵世显那狗胆包天的,不知贪了多少河银,也没见得贡上来一点半点!”
九爷和十爷同声附合,十爷骂道:“这狗奴才就仗着救过驾,捉过朱三太子,不把爷们放在眼里,河银上的油水被他一个人吞光了!”转头看向八爷,“八哥,咱们可不能让这狗奴才小瞧了,得想个法子给他些颜色看看!”
九阿哥将葡萄红酒参入了乔家白里,又白又红的酒色儿在琉璃杯中泛着两面不同的微光,转眼又合在了一处,浊了起来,便也看不清是白是红了。
八阿哥笑了起,“用得着我们动手?他当初抓了朱三太子,这可是废太子时的大罪,太子爷和他是仇家对头,咱们的人传来消息,太子早就开始打主意了。”
十四阿哥一怔,“河道上的帐是做得滴水不漏么?四哥和老十三一直在查,就是寻不到实证,我也一直没动弹,赵世显才敢这样嚣张。太子爷凭什么在皇上面前扳倒赵世显?”
八阿哥起,不在意地笑着,“帐面上没有空儿钻,人可是有空儿钻的。谁叫赵世显召了个好女婿。如今人家已是投到太子爷门下了。再者,赵世显太过得意,他在淮安的奢豪,皇上未必没听到风声。”
十爷大笑着,“这样捞钱的好事儿,又皇上的宠臣子必是办得极密,咱们的人也打听到了?这又是哪个能干奴才……”
九阿哥笑而不,八阿哥看向窗外,凝春阁外满地金黄的落叶,他慢慢道:“秋去冬来,正是进肥羊羹的时节……”
北边地秋意越来越淡。江南天却还长着。淮安齐记牙行里送到河台衙门里地肥羔羊足有五百头。三千盏长明灯在河台府里挂了起来。备着好日子一耀豪富。
扬州府后宅里州知府兼河道同知陈演将康熙在奏折上详详写下地朱批仔细看过后。转手拿起直隶地界地河图。将九河汇流地天津卫重重圈了出来。
齐粟娘坐在书桌对面边描着卫夫人小楷。一边好奇道:“陈大哥。上回你跟皇上去巡北漕河。时常去天津卫么?”
陈演虽是专注看着河图是点了点头。指着河图道:“天津卫乃是南北漕河交汇之处。永定河等河亦在天津卫大沽口入海。
实是在北部河工重中之重。”
齐粟娘听到永定河由天津卫入海。便知道此处非同小可。停下手中地活计。探过头去看着河图“上回不是说还去看了黄河。但我看直隶地界并没黄河河段。”
陈演笑了起来,换了一副更详尽的河图,指着临界的山东黄河段,叹了口气“黄河改道后这几年,泥沙又堆积起来了。洪水一来,山东黄河水无处出海北冲出七八条小河,泛入了直隶境内河道。咱们在京城时不是听说永定河时时泛么多少也有这个缘故在。”
齐粟娘听得与永定河泛洪相涉,便知道朝廷必是极为看重到底永定河大水一来,京城不得安稳。她看着陈演眉头紧皱,不由问道:“陈大哥,你可是担心永定河泛洪的事——”
陈演终是从河图中抬起头来,看着齐粟娘苦笑一声,“直隶河图和地图都不甚精确,还得用西洋测量法重制,方能为河工助一臂之力。当时我在皇上面前提出这事儿,赵世显面上奉承皇上,私下里却不喜西洋三角推论的测量法,还是守着晋代传下来的制图测量法。如今朝廷里,只有皇上,我和何图华知晓这些测量法,其他的便是那些西洋教士了。”
齐粟娘听着这些,琢磨一会,“赵世显虽是个贪官,你不是说他于河工也颇为精熟?你和他再说说——”
陈演摇了摇头,面上越发不乐,“回扬州后,我发了四回的公文,把这些事反复向他说明,全没有回应,但天下各处的河图都应以西洋测量法重制方好,否则于治河便是大害——赵世显就死死守着咱们的老法儿,他当初在河工上的劲头和心眼,现在全用来捞钱!”说话间,将手中的河图丢下,重重坐在书桌前的交椅里,默默沉思。
齐粟娘听得呆愣,陈演再是说得有理,但品级圣眷都在那儿摆着,这事
过河道总督赵世显。齐粟娘心中担忧,小心翼翼劝哥,赵世显如今正得宠,你不是说过,这时节不做出头鸟,只做推墙手,咱们等一等,等他像噶礼一样——”
陈演失笑抬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正说话间,外头比儿领着小连进来,报道:“爷,十日后河台大人寿诞,大宴的贴子下过来了。”
陈演穿着一身新官袍,一脸不乐,看着齐粟娘给他准备六只红木礼匣子,“河工上的银子咱们自己填了还不够,姓赵的狗屁寿日还要送这许多礼!姓赵的怎么还不撑死!”
齐粟娘哧一声笑了出来,拧着陈演的胳膊,“竟开始说粗话了?”替陈演取过官帽,递了过去,柔声道:“消消气,谁叫他救过驾?咱们就当是送给皇上了。”
陈演哼了一声,磨牙道:“礼这堵墙推倒了,就剩赵世显这一堵了……”齐粟娘咯咯笑着“我知道你做推墙手的功夫越来越好了,但总得有人先出了头才行。你放心,他家的银子堆成了山,还怕没人眼红?咱们越多送些,他就越容易叫人看不顺眼呢。”
“这话说得是。”陈笑了起来,“他这回的五十大寿,不单是河道上的官员一个不拉,漕上九大帮、沿河五大盐区的盐商全都收了贴子,谁敢不备重礼送过去?就是连震云那样的人,也得老老实实带足了礼去淮安贺寿。他这回收的礼怕就抵得上他每年贪的河银了。”
府衙与连漕的老爷们都去安,两府里的女眷越发走动。只是齐粟娘再不敢拉着莲香出门去游船赏花,连府衙后宅都不敢请莲香过来,只时时过去,和她说说话儿。
眼见着了冬,齐粟娘算着日子,陈演快回来了。她坐在莲香院子里,一边慢慢竹着,一边和莲香、蕊儿说闲话,“如今内事儿都是那房里掌着?”
莲香微微笑着,“海静在她那里,自然她掌着。”看了一眼齐粟娘,“夫人不用担心,爷每月里来我这房里七八日,在她那房里是也是七八日,爷不是个糊涂人。”
蕊儿虽是消瘦,精神却好,上身穿着簇新缨哥绿绸衫儿,下头杭白缎子裙,说笑时头上的黄金珠钗轻轻颤动,“爷抬了董冠儿、秦萼儿入府,唱曲也不用叫她,唱戏更是不用叫她。爷每月都有三四日到了奴婢房里。一碗水端平了,自然就消停了。”
齐粟娘听得牙酸头痛,甩了头,叹了口气,“只要你们都能安安生生过日子就好。为了生意上的事儿,我一月多在外头,心里还一直担心,现下回来了,连大当家和我们家的爷都去了淮安,正好可以陪陪你们。”看着籽定、半叶拉着比儿到后头去了,悄声道:“怎的还把她留在身边?”
莲香和儿对视一眼,莲香无奈道:“她不一样,她是爷的旧人,平日就是犯了些错,连大河和连大船都会替她遮掩,爷不开口,谁能动她?再者,她也不是那房里的人,我也不能把她打发过去。”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明白,我平日里没有薄待她半点……”
蕊儿看了看齐粟娘,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方摇头道:“不是姨缘故。奴婢猜,怕是爷的缘故……”
齐粟娘一惊,抬头看了看门帘,媳妇丫头们都在外头廊下说笑看花。
莲香凝视蕊儿,“当初爷要抬我做正室,你就劝我安于偏房。我那会儿只当是玩笑话,没听你的。反而连累了你。如今你怎的还不和我明说……”慢慢道:“当初,半叶也劝我早早筹划,寻夫人替我作主,把这立正室的事儿提出来,当时她对我是何等的忠心……”
蕊儿缓缓摇了摇头,“夫人去提,和爷仓仓促促来办,是两回事儿……”看着还要追问的莲香,“奴婢这话儿只能说到这里,再说就要招祸了……”
齐粟娘看着对视的两女,只觉空气格外凝重,勉强笑道:“既是这样,咱们就不怕。再等一两年,等大当家再觉出你们的好来,我就去和大当家提立正室的事儿。”
莲香收回眼光,看向齐粟娘,摇头苦笑道:“怕是等不了了,快则半年,慢则一年,总是要去淮安的……”
齐粟娘一惊,正要问话,突听得外头一阵乱,帘子一揭,一个小丫头一脸慌怕奔了进来,竟是留在府衙后宅里的枝儿,只见她边哭边说道:“奶奶,不好了,小连哥递信回来说,河台大人在寿宴上被圣旨锁拿到京城,爷也被抓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卷 直隶卷
第一章 刑部大牢里的陈演
安河道衙门里,寿诞的长明灯还没有熄灭,如狼似虎库房里山一样高的帐册全部装箱密封运上了船,向京城里急驶而去。到了天津卫,换了驳船,入了通州张家湾码头。
天色已是晚了,码头上的灯笼高高挑着,户部司吏指挥着从人,将一只只黑漆箱子抬入等待已久的骡车,快马扬鞭,向皇城而去。
户部衙门大堂里,彻夜灯火通明,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奉了圣旨督办,五十六名笔帖式们一本接一本将河道帐册翻开,查对河银进出。户部里各位爷的门人,无人歇息,个个都盯着此处,直等着把帐算清。
“太子爷这回倒是算计明白了,自个儿不出头,把消息放给三爷,让他和皇上说,又拉上了四爷、十四爷。他不出头,皇上自然不会疑心这些爷都和赵世显过不去,皇上差出去的跟前人从赵世显京城别宅里抄出现银三十万两,皇上不信也得信了。”
“倒霉的还是那些河道官,原就没有一个干净的,这回一查帐,个个没得,这会子到四爷、十四府上去求情的人多了,偏偏都是些穷官……”
京城里寒风凛,伏名却是满头大汗,他策马进了偏帽儿胡同,到得齐府门前翻身下马,一路冲进了大门。
“大爷!奴才打听明白了!”伏奔进了花厅,喘着气对齐强道:“赵世显被自已人捅了出来。皇上差了跟前的御前侍卫去淮安宣旨,把他家从里到外抄了一回,现银就抄出来四百万两!”
齐强焦急道:“赵的是罪有应得,姑爷怎的也牵扯进去了?”
“奴才打听着,是因着做帐的事儿,河道衙门里的帐全被翻出来重对上上下下竟是没有一个干净的!皇上已是大怒,太子爷和阿哥们全都在一边煽风点火,这时节,被抓的河道官属可不止姑爷一个。”伏名喘了口气,“只有十三爷还一直把姑爷摘出来说,但皇上正在火头上—”说话间,从怀中摸出一卷纸“这是奴才抄到的,扬州河道做的假帐。”
齐一把抢了过去,一页一页翻着。
伏名在一旁看地脸色。小心道:“奴才打听着。有些河道是废了河工。脱不了一个失职之罪。有些河道是从别处移调了银子补地亏空。姑爷是扬州府台。这银子怕不是从扬州仓银里移调过来地?大爷。这也不是小罪。”
齐强慢慢摇头。“姑爷地性子。不会用仓银。”他盯着帐册看了半会猛然抬头。“去。把姑爷上任后扬州河道和扬州府仓银地帐册都抄过来。让牙行里把帐全送过来紧递信儿。让姑奶奶不要立时进京!”
眼见着入了腊月边漕河上地水已是浅了。客船时走时停地。不知何时才到京城。伏名出京一路急赶。终于在山东临清码头拦住了齐粟娘地座船。
“姑奶奶。大爷让姑奶奶不要立时进京。姑爷地事儿还没查明白若真是犯了事。姑奶奶这时节可是离远些好。
况且前头地河道眼见着要冰封了。”
齐粟娘脸色苍白急如焚。“你姑爷他可没有贪墨半点银子!伏名爷现在关在何处?主事查帐地是谁?十三爷可有说话?”
“都在刑部大牢里关着,河道衙门里一总儿抓了不下五十个皆是各府县的河道。主事查帐的是四爷和十四爷,十三爷替姑爷说话了,但现下帐还没有查明白……姑爷还关着……”
齐粟娘听得陈演还关在牢里,咬了咬唇,转头叫道:“比儿,让他们快开船,到了前头若是冰封了,咱们就坐冰筏子进京!”
伏名惊了一跳,连忙劝道:“姑奶奶别着急,姑奶奶放心,奴才出京时,大爷已寻着门道进去看姑爷了,姑奶奶还是在这里等等消息的好。”
刑部大牢里,污脏的石壁上燃着豆大的油灯,昏昏暗暗。安生将通行令递了出去,又塞足了银子后,狱卒便打开了牢门。
“齐强哥,你让粟娘别担心,在家里等着。十三爷已经差人知会我了,皇上会亲审我。咱们家的银子不是贪墨的,是牙行里的干净银子,我不会有事的。”陈演接过齐强递来的棉衣和被褥,又叹了口气,“我原想着扬州河道做了三年考满后,抽了身便也无事,没想到赵世显倒得这般快,那些假帐……”
齐强听着“牙行里的银子”几个字,看了陈演一眼,到了嘴边的问话便缩了回去,喃喃自语,“我妹子说是牙行里的银子么……”
齐强一边思索,一边慢慢盘坐了下来,他打开食盒,将热腾腾的酒菜摆出,看向陈演,“她已是向京城里赶了,我拦不住。”
陈演一怔,苦笑道:“天这样寒,河上冷得很,她千里迢迢的……”
“周襄天跟着她来了,想来路上也会顺当。”齐强将竹筷递了过去,给陈演倒了杯酒。
陈演看着齐强的神情,只觉甚是凝重,不由惑,端着酒也不喝。
齐强沉默一会,看着陈演,慢慢道:“演官儿,我妹子她打小儿孤苦,到了咱们家,才有了个活命落脚的地方,按说原是高攀了你,可你死拧着不退婚……”
陈演失笑,“齐强哥怎的又提这
……”
齐强自顾自地说道,“粟娘她没有亲生父母教养,只跟着你娘识了些字,我虽是她哥哥,却也没教过她什么,她有些妒性,容不下人,只是因着舍不得你……”
陈演回视齐强,“齐强哥,我明白的。”
齐强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喝干,“她如今虽是没有生养,但她到底怀过——”
陈演一口截断,“齐强哥,你有话就直说。”
齐强叹了口气酌着道:“你的性子我明白,她在高邮、清河时都仗着你的势,行过一些事,在京城也得罪过宋清,她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儿,你多少担带些——”
陈演原担心有难事儿,现听他说起这些由笑了起来,“齐强哥,我也不是个呆子。圣人虽说,天下为公,俗语儿也说,丈夫有权妻有势。
粟娘嫁了我,就该跟着我享福,她干的那些事儿,原不是大事,多半还是为了我……更别说她为我吃了多少苦头……”顿了顿钉截铁道:“我是不信她会干出什么的。”
齐强的脚步声渐渐远,牢门上铁锁的声音回荡着,陈演半坐在牢中,默默沉思。
客赶在冰封前通州张家湾码头上靠了船,齐粟娘一眼看到岸边等着的齐强起裙摆下了船,正要开口说话,却被齐强一把拉着,上了等在一旁的玉顶檀木马车。
“妹子!你和哥哥,你们家每年十四万余两的银子是哪里来的?”齐强满脸焦灼,“我细细查了帐册官儿断没有调仓银补亏空,但是这假帐却做得平平稳稳州府里的仓银也是进进出出一丝不乱,你和哥哥说银子是哪里来的?你是不是背着演官儿收贿银了?”
齐粟娘大吃一惊,连忙摇头“我没—”齐强抓着她的双肩,凝视着她道:“皇上还在查问赵世显,腾不出空儿来审演官儿。我偷偷去牢里看了演官儿,他还安慰我说是干净的,牙行里的银子。妹子,以演官儿现下的精明厉害,除了你,谁都蒙不住他。牙行是我建的,我总有个底儿,不可能是牙行里的银子。你告诉哥哥,你到底从哪里来的银子?”
齐粟娘听得皇上要亲审陈演,一顿心扑扑乱跳,含泪道:“哥哥,是我运货私盐赚的银子——我怕连累陈大哥,一直都没有告诉他,也没让他碰过这些事——”
齐强惊道:“运私货私盐?谁替你运的?难不成是李四?每年十四万余两,他怎么瞒过连震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