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风流(1-259) 林家成第29部分阅读
卿本风流(1259) 林家成 作者:rouwenwu
大公主来了,没有见到夫人就走了。”
大公主来了?
冯宛微微一笑:脱离了和亲的阴影,大公主便是那脱了牢笼的鸟儿呢。
她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举走走回院落中。
转眼四天过去了。
让冯宛奇怪的是,这四天中,几乎大公主是天天报道。她先在本院里耀武扬威一阵,转又跑到北院找她。不过她的运气不好,每次来的时候,都碰到冯宛坐着马车全城游荡去了。
转眼又是一天过去了。
望着东方的日光,换上新裳,华贵美丽的冯宛,举步朝着马车方向走去。
弗儿略略犹豫了一会,还是提步跟上,她在冯宛身后福了福,小小声地唤道:“夫人,你要外出吗?”
冯宛头也不回地“恩”了一声。
弗儿迟疑了一会,还是说道:“夫人,昨日儿大公主来时说过的,要你在府中侯着她。”
侯着大公主?
冯宛停下脚步。
她慢慢转过头来。
盯着低着头,乖巧无比的弗儿,冯宛眉头微蹙,想了想,她轻声问道:“大公主说这话时,是何表情?”
啊?弗儿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下意识地抬头朝冯宛看了一眼。才慌忙地低头应道:“夫人是想问?”
冯宛蹙着眉.淡淡地说道:“她可曾生气?”
得到提醒,弗儿想了想后小心回道:“好似不生气,大公主双眼亮亮的,倒似,倒与以前一般样。”
与以前一般样?那就是趾高气扬子!
明明被陛下勒令了,如果要嫁赵俊,以她公主之尊只能做一个平妻,她竟然还趾高气扬的?
寻思一会,冯宛又问道:“便无生气不满?”
弗儿楞楞地摇了摇头。她见冯宛眉头蹙起,心下不解,嘴张了张想询问,却又不敢。
这时,冯宛回过头去。
她一边走向马车,一边暗暗忖道:她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在提到我时不恼火?
两世相识,她是了解大公主的,她就是一个喜怒壮在脸上的人物。按道理来说,她现在应该是一提到自己的名字就恼火,一想到自己就恨不得给自己几鞭子的?
给自己几鞭子?不对!
冯宛脚步不由一顿。
她慢慢低下头来,寻思起来:如果我是大公主,以目前的处境,本身的性格,会做出什么事呢?
良久后,冯宛笑了笑,衣袖一甩,来到了停放马车处。
对着陛下派来的两个驭夫,冯宛回头招过两个宫婢和弗儿,命令道:“过来。”
三女一怔,略略迟疑了一会,才提步走来。
她们走近后,冯宛径自爬上那辆她不曾坐过的马车,丢下一句话,“坐上那车,我们出去走走。”
夫人带着婢女出外,这在哪里都是正常不过的事。当然,有的夫人是会让婢女同车的,不过就算不同车,也是正常的举动。
三婢不疑其它,爬上了那辆冯宛经常乘坐的马车。
在冯宛一声喝令下,这两辆皇帝派来的马车同时启动,朝着院门走去。
婢女们的马车见到冯宛的马车走得慢,正要侯她一侯,冯宛淡淡的声音传来,“无妨,你们走前面吧。”
“是”
那驳夫的应承声中,冯宛瞟了一眼把车帘掀开的宫婢,眉头微蹙,似有不满。
这些宫婢,一个个都是察颜观色的老手,见到冯宛盯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她连忙朝着冯宛低头行礼,顺手把车帘牢牢拉好。
果然,她这车帘一拉,从车帘缝中可以看到,夫人一脸满意地移开了眼。
话说车中的另外两婢都是人精儿,见到这宫婢的情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她们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中,再也不敢拉开车帘胡乱张望了。
赵府的位置,稍稍有点偏僻,两车驶过二条巷道,才走上正街。
几乎是刚刚一出正街,坐在后面那辆马车中的冯宛,便看到前方不远处,停着几辆华贵的马车,马车旁,还有几个精壮的骑士。
那几辆马车中,一人正朝这边看来,见到冯宛的马车,其中一人连忙转过头去,对着旁边说了一句什么话。
这一下,那几辆马车同时拉下车帘,朝着这边驶来,便是那几个骑士,也开始策马缓行。
他们前来的方向,正与冯宛相对。
一直规察着的冯宛,眸中光芒一闪。马车中,她淡淡喝道:“侯在一侧。”
命令一出,驭夫一怔。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宫中派来的,对面那几辆马车虽然华贵,却都取下了家族标志,还隔得这么远,夫人这个举动,也太给对方面子了吧?
虽然犹豫,两个驭夫还是应了她的要求,哟喝中把马车拉慢。
就在冯宛的命令发出时,也不知怎么的,对方的那几辆马车却是突然加速,特别是第一辆马车,那马匹似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蹄子一甩,竟是疯狂地朝着冯宛的马车一冲而来。
只是一个转眼,那马便尖啸的嘶鸣着,疯狂地撞向了弗儿等人的马车。不过因为冯宛吩咐及时,此刻恰好向一侧避去,因此那马车重重一撞,也只是擦车而过,只是令得车厢歪了歪,从里面传来的尖叫声可以听出,弗儿等人并不曾被伤到。
就在驭夫急急稳住马车,想要让它停下,马车中的弗儿等婢,还在惊叫时,突然的,对面的几辆马车中冲出一辆来。
这马车冲得极快,简直是气势汹汹而来。马车刚冲到近前,车帘便是一掀,瞪着一双四白眼,凶狠姿态毕露的大公主尖声叫道:“好无礼的贱妇!清阳郡主的车驾也是你惊得的吗?”
声音刚落,她手中的马鞭已是重重挥起,只听得“叭”的一声,那马车朝着弗儿三人的马车中便是重重一甩!
“啪”的一声马鞭击中人身的声音堪堪传来,又有两个骑士围上,他们同时抽出佩剑,叫道:“大公主休怒,这种事由我们出手就可以了。”嘴里说着,他们手下的动作也没有停顿,只听得滋滋滋几声,剑起剑落间,一左一右的车帘,同时被寒剑绞成了碎片,车中三婢的面容,也呈现在众人面前。
一看到三个女子的脸,大公主的马鞭便高高扬起,混合着她的阴狠笑声,嗖地拍了过去!
这一鞭,用了十足的力道,直对着离她最近的那女子的脸蛋打去!与此同时,那两个骑士也是毫不含糊地弹出长剑,一左一右分别划向另外两个女子的脸!这一幕变化太快太突然,三婢也罢,冯宛也罢,哪里会想到是如此情景?当下她们同时尖叫了起来。
也许是冯宛的叫声,也许是大公主突然发现,自己鞭下所指的面孔,并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一个。鞭声呼啸,三婢抱成一团中,大公主的手腕强行一定,同时嘴里急急喝叫道:“停下停下!”
那两个骑士显然是高手,她这命令一下,二柄已贴到了宫婢脸上的剑尖,同时一顿。
骑士们向大公主看来。
而大公主,则是腾地回头,朝着后面那辆马车中的冯宛看去。
晨光下,冯宛正静静地盯着大公主,她的身姿依然华贵美丽,白净的脸上,甚至还含着淡淡的,有点冷的笑容。
见大公主看向自己,冯宛嘴角微勾,她的眸光从大公主的脸上,转向她的手中长鞭!
也许是太过错愕.在冯宛地打量中,大公主一直还有点呆楞。
慢慢的,冯宛把看向大公主的目光收回,她静静地盯过那两骑士,又瞟向正紧赶而来的另几辆马车中的贵女,再瞟向前方惊魂刚定,花容失色的清阳郡主。
这些动作,说起来复杂,实际上只是一瞬间。
收回目光时,冯宛已经了然如心。
她垂下双眸,就在马车中朝着大公主福了福,再朝着那清阳郡主福了福,清脆的,充满歉意地说道:“婢女无状,惊忧了郡主和大公主,实是该死。”说到这里,冯宛轻叹一声,“可是,郡主和大公主有所不知,这些婢女都是陛下指派给妾的。”她一脸为难地说道:“她们便是有错,也得交由陛下定夺啊。”
此刻,婢女和驭夫还是惊魂末定,清阳郡主也是脸色苍白着还不曾还魂,能听清冯宛的话的,只有大公主和她身后的那些人。
瞬时,四下一静。
然后,那些贵女和骑士们,同时看向了大公主。
大公主还在瞪着冯宛,表情中有着说不出的懊恼,还有着气愤和隐隐的不安……
见到众人盯向自己,她的唇动了动,好一会才声音厉声说道:“既然是父皇派来的人,也就罢了。”
她使了一个眼色,令两个骑士退后后,忍不住瞪了冯宛一眼,又说道:“清阳郡主自小体弱,若是这一次有个好歹,别以为你是什么冯夫人就能讨得好去!”声音尖厉。
冯宛垂眸,她不无愧疚地说道:“大公主教训得是。”
见她从善如流,大公主唇动了动,好一会才郁怒地喝道:“我们走!”
喝声一出,她带头冲了出去。
冯宛回过头,一直到大公主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淡淡地开了口,“回府!”
驭夫连忙赶着马车驶回北院。
一入北院,院中众仆便齐刷刷向这里看来,连那六个护卫也大步走来,目光眺向冯宛,带着询问之色。
冯宛表情有点愤怒,她抿着唇徐徐说道:“把弗儿抬下去,叫大夫给她治伤。”
然后,她转向那几个护卫,还有陛下派来的管事,沉着脸说道:“还请几位把两位宫婢抬回宫中医治,顺便把此事禀过陛下。”
顿了顿,她苦涩地说道:“大公主已经说了,清阳郡主有个好歹,她还会回来算帐,我一个无依无傍的妇人,实是无策可施,只能把这件事上达天听了。”上传天子的事,一定要及时,所以她不能等治好了宫婢们的伤再去禀报,她得把两个宫婢一并送到陛下面前,由陛下本人定夺。
管事和护卫们虽然不太明白,此刻见到冯宛的隐怒,见到两个驭夫脸上的愤懑,还有二个宫婢气苦不甘的表情,也约摸明白了一些:定是被大公主欺负了!
当平,他们同时一礼,应道:“谨遵夫人之令。”
冯宛走下马车,朝着两个驭夫说道:“有劳两位送人入宫了。”顿了顿,她长叹一声,余悸末平地说道:“刚才大公主和那两个骑士,每一鞭每一剑,都是朝她们脸上挥去。若不是我出声得早,只怕她们已毁了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她打了一个寒颤.喃喃说道:“本来,那辆马车原是我坐的,说起来,她们三个也是代我受过!”
她这一席话,令得本来敏锐聪明的护卫和管事脸色微变,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想道:大公主竟是想给冯夫人毁容?
要知道,他们前来守在冯宛左右,自然是知道陛下对这个冯夫人的看重,以及冯夫人与卫将军之间的关系的。现在大公主竟想给冯夫人毁容,岂不是说,她想破坏陛下的计划?这可是大事。
不约而同的,管事和那护卫统领同时说道:“夫人放心,我们这就上禀陛下。”
说罢,他们同时跳上了马车。
望着渐渐驶远的两辆马车,望着前来给弗儿诊治的大夫,冯宛一直站在院落中。
她低着头,暗暗寻思道:大公主那几鞭,鞭鞭都是抽向她们的脸,那两个骑士也是一样。她想毁了我的容,我真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自是不配得到卫子扬的欢喜。而没有了卫子扬的后台,我冯宛在陛下眼中,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也就只能任由她与赵俊欺凌辱杀了!
她早在弗儿说起大公主几次前来时,就留了神,就想到她可能会有手段使出。只是她没有想到,大公主的手段,会是如此阴毒狠辣!
是了,她定是以为,就算毁了自己,她做为一个公主,也不过是被训一顿被关一阵子。说不定陛下为了息事宁人,干脆把毁容了的我赐死,而她,自是顺顺利利地成了赵俊的正妻!
想着想着,冯宛温婉的脸冷若冰霜,她脚步一提,走到自家那驭夫面前,低声命令道:“去卫将军府。”说罢,冯宛跳上了马车。
正文 第113章 在意
冯宛的马车刚刚驶动,只见通往本院的拱门处,一辆马车长驱直入,激起一溜烟尘地急冲而来。
刚刚冲入院落,那马车中便传来赵俊气喘吁吁地叫声,“宛娘可在?宛娘可在?”
一直以来,赵俊虽然不是一个很有修养的人,可在人前人后,他还是尽量维持自己的形像的。如这般慌乱的时候不多。
冯宛一怔间,还没有开口,一仆人便大声应道:“夫人在。”
“太好了!”赵俊笑逐颜开,他长吁一口气,顺着那仆人的目光看向冯宛的马车,见到她坐在车上,连忙喝道:“下来,快快下来。”
一边叫着,他一个箭步跳下马车,冲了过来。
甩开臂膀冲到冯宛的马车旁,赵俊仰着头,望着温婉华美,让他目眩神迷的冯宛,声音放低了些,“宛娘,你不可出去。”
他伸手扣着车辕,强调道:“你这几天都不可出去。便是,便是有人来找你,最好也带着护卫同行。”
说这话时,他定定地看着冯宛,表情最是诚挚不过。
冯宛低头,她对上了他微抿的薄唇。和那一头大汗。
眨了眨眼,冯宛问道:“为什么不能出去?”
这么简单的问话,赵俊却是无法回答一般,他迟疑着,好一会粗气粗气地命令道:“反正你别出去便是。”
冯宛看了他一眼,慢慢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有事。”说罢。她抬起头便叫驭夫起驾。
这一下,赵俊恼了,他张口便想喝骂,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叹息和忍耐,“宛娘,我急急赶回家跟你说这事,可不是玩笑的。”他咬着牙,认真地说道:“你如果出去。会有危险!”
再一次.冯宛低头看向他。
这个男人,英俊的脸上汗淋淋的。神情焦虑紧张,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是诚挚一片。
原来,他还是关心着自己的啊。
冯宛暗叹一声,怅怅地想道: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关心着我的么?我,我都几乎忘记了。
她不知道,前世时,她被陈雅害死,尸体被抛于那寺庙中。
约摸半个月后,赵俊与大公主陈雅大婚,就是大婚后三天,他逼令弗儿带着他来到寺庙,给弃于荒野的冯宛收尸……
那一路,他的表现都很寻常。很平静,弗儿指着草草把冯宛的尸身埋着的草堆,还不曾开口,他突然冲了上去。
他跪在地上,浑然不顾自己一袭官袍,不顾自己朝庭大员的形像。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挖着那草堆。弗儿几次上前,几次想要帮忙。不知怎么的,看到他那白着的脸,却怎么也移不动脚步。
不过一刻钟,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面目被蚁虫咬得全非的冯宛出现在赵俊面前。
像是被惊吓了一样,赵俊僵住了。
他一动不动的,像根木头一样跪在那里,要不是还有呼吸,弗儿几乎以为他已化成了雕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弗儿害怕得忍不住向后退去时,突然间,赵俊啕啕大哭起来。他泪如雨下,竟是疯狂的,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抱出了冯宛的尸身,嘶哑地唤道:“宛娘,宛娘,宛娘……”
他那样一声又一声,一句又一句的叫着,唤着,那般的声嘶力竭,那般的痛苦,不知怎么的,让弗儿直寒冷得牙齿打颤。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低头看向脚旁的一块石头。
不过只是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因为她知道,不远处,还有四个护卫守着。
赵俊如疯如癫的嘶吼着,直到筋疲力尽,他才僵硬地放下尸身,一瞬不瞬地低头看着她。明明那青白腐烂的尸身让人一看就作呕,明明那臭味熏得人无法呼吸,他就是看的认真,仿佛在他的眼中,那残破丑恶的脸还是那般温婉秀丽。
望着这样的赵俊,弗儿第一次发现。原来郎主竟是爱着夫人的,她也是第一次感觉到那刻骨的寒意,那让她打从心底便恐惧的寒意!
直过了一二个时辰后,赵俊才浑浑噩噩地站起,然后,她听到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把夫人的尸身收起来,送回临丰安葬。”临丰,是赵俊的老家,他的父母便葬在那里。
便站在那里,似乎哭得太多。似乎情绪已经恢复过来的赵俊,看着护卫们把冯宛的尸身搬走,看着那马车渐渐消失在眼前。
在赵俊急切中,甚至有点焦虑的眼神中,冯宛垂下双眸,好一会,她轻声说道:“我已见过大公主了。”
一语吐出,赵俊惊得向后退出一步,他急声道:“你见过?”他朝着冯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她无恙,大大松了一口气,然后偏过头看向日光,此刻太阳刚刚挂上中天。
冯宛点头说道:“是,见过了.就在刚才,弗儿和另外二个宫婢。都被她打伤了,现在大夫还在里面给弗儿治伤。”
赵俊欢喜地回道:“甚好甚好!”
一句话落地,他对上了冯宛静静看来的目光,四目相对,冯宛随意地问道:“夫主是什么时候知道此事的?”
她问得随意而轻快,赵俊想也不想便回道:“不就是刚才……”刚说到这里,他便是一哑。
冯宛似是没有发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她静静地说道:“今天我运气很好,没有上惯常坐的那马车。”
说到这里,她瞟了赵俊一眼,这一眼,宁静如昔,然,也洞明如昔,仿佛一切她都知道。
赵俊呆怔地看着她,一时心潮起伏,思绪混乱无比。
冯宛用这种洞若观火的目光再次瞟了赵俊一眼,就在马车中。朝他盈盈一福,温柔地说道:“夫主的好意,宛娘领受了。”她轻喝道。
马车驶动。
直过了好一会,赵俊还在呆呆的看着冯宛离开的方向。
马车驶出了赵府。
一直过了良久,冯宛才回过头来。她看着阳光下,赵府那有点沉黯的门牌,暗暗想道:有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对我,并不是没有丝毫情义……只是,也就那么多罢了。
她收回了目光。
马车转眼间便来到了卫将军府。
这里冯宛是来过,不过一直以来。她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并不曾好好观赏过。
当然,这次也会是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于自己思绪中
的冯宛,听到一阵嘻笑声和欢呼声隐隐传来。
见马车停下,她一边走下马车。一边看向那声音传来处,微笑道:“将军府来了客人啊?”
一个卫府的仆人正匆匆迎来。见到冯宛,他怔了怔,转眼想起了她的身份,马上殷勤地笑道:“冯夫人来了?小的这就去报告我家将军。”
冯宛见他识得自己,朝那声音传来处眺了眺,笑道:“今儿好生热闹。”
仆人得意地说道:“那可不是,我家将军交游广阔呢。”
交游广阔?卫子扬这人的本性,可不是这样的。看来,他在向他的计划前进了。
那仆人领着冯宛一边向前,一边笑道:“夫人请,请……夫人,我家将军如果知道夫人来了,一定欢喜。”
冯宛嗯了一声,微笑道:“将军事忙,无需禀报他,我自己过去也是一样。”
那仆人也是这个意思,闻言连忙应道:“是,是。”
喧嚣声便从小花园的背后传来。
冯宛在那仆人的领导下,穿花拂柳,娉娉婷婷地穿过小花园。
刚出小花园,便是一个池塘,池塘后却是一个很大的花园。这时的是冬天,草木已然凋零,可冬日暖阳下,花园中依然是生机勃勃。
冯宛抬头,看着前方或坐或站。或举酒高歌的姑子郎君们。
略数一数,约摸二三十个姑子郎君散坐在花园中,这些人,加上他们的婢仆便有近百人。
这些人的中央,是懒洋洋斜倚于榻的卫子扬,今天的他,着一袭血红的外袍。冬阳似火,袍服似血。那一张难言难画的脸,仿佛烈日一般灼人的眼。
饶是灼眼,也让人无法移开眼。
这时,一个姑子走到卫子扬的旁边,举着酒斟与他说了一句什么。卫子扬血色凤眼一弯,仰头把手中酒一饮而尽。就在那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流向衣襟时,冯宛直感觉到,万丈华光伴着无边魅惑,像网一样铺天盖地袭来。
她连忙侧过头避了避,同时,在无人看到的角落,她伸手在胸口按。
那里,跳得很快,隐隐的还有点堵。冯宛忖道:也许是这阳光太刺眼了,使得她的心有点乱,还有点莫名其妙的不畅。
她想,她都是一个妇人,这心里不畅,定不会是因为倚着卫子扬,笑得格外灿烂的美貌姑子的缘故。
领着冯宛来的仆人提步向前走去。见他准备禀报,冯宛温婉说道:“小哥,不必了。”她微笑着,“我自己见过将军便是。”
那仆人连忙止步。
而这时,已经按下所有的胡思乱想。恢复了心如止水的冯宛,提步朝着卫子扬走去。
一个姑子无意中一瞟,突然一惊,她捅了桶旁边的女伴,低声叫道:“快看那是何人?”她瞪着冯宛。“那不会是卫将军喜欢的那个有夫之妇吧?”
她的声音不小,散坐在她身侧的五六个女郎,同时转头向冯宛看来。
这一看,她们同时安静下来。
众女郎们的异常,引起了在座所有人的注意,不知不觉中,花园中的几十号人,齐刷刷地向冯宛看来。
只有那个背对着冯宛,与卫子扬娇声说笑的姑子,以及被那姑子挡着目光的卫子扬,不曾注意到这一幕。
好一会,一个姑子嘀咕道:“不是说,那个妇人长相平庸吗?你们认错人了吧?”
她的话,没有人回答。
事实上,这些人还在看着冯宛,目光中还有点移不开。
一直以来,冯宛都不是那种让人惊艳,让人一见就惊叹的美人。可她本身还是有着二分姿色的,有所谓三分姿色加七分打扮,便是十分人才。现在,冯宛二分姿色加七分打扮,再加上一分罕见的气度,那也是十分人才了。
在她这身浅绿与黑色织就,仙鹤渡海的图案如笔墨勾画出的晋裳映衬下。她这个人在阳光下看来,实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和说不出的遥远。仿佛,她本身便是一副从传说中的烟雨江南走出来的山水画,带着一种美,带着一种意境,带着一种神秘和飘逸悠远。
这种完全渲染出了她的气度,完全衬托出了她的优点的华裳,使的在座的男男女女,有那一瞬间的呆滞一一荒蛮胡地,哪曾见过这种晋地风华?
安静中,冯宛走到了卫子扬身前。
她盈盈一福,盯着他,微笑的,温婉地唤道:“冯氏见过卫将军!”声音温柔悦耳,如琴音荡过水面。
这时的卫子扬,正举着酒斟朝嘴里灌去,猛然听到这熟悉不过的声音。猛然瞟到这熟悉不过的身影,对上冯宛温婉微笑的脸,不知怎么的,一口酒水却呛上了咽喉!
“扑一一”的一声,卫子扬急急把嘴里的酒水喷出,慌乱地咳嗽起来。
见到他墨发泄地,手撑着几不住的咳嗽,那蹲在他身前的美貌姑子连忙伸手过去。可那手举到了他背上,却怎么也不敢拍下去。
这时,胡乱咳嗽几下的卫子扬清醒过来,他衣袖一甩,慌慌张张地推开那姑子,俯身向着冯宛问道:“你怎么来了?”
此刻的他,脸上红晕犹存,唇角酒沫还在。
冯宛静静地看向他的唇边,不知怎么的,感觉到冯宛的目光,卫子扬又是一阵气促心虚,他伸手伸袖重重一抹,在抹去唇角酒沫后,卫子扬咳嗽两声,板着脸做严肃状。
然后,他上前二步,抓着冯宛的手臂朝自己身边一拖。
一边拖着她朝后面走去,卫子扬一边向众人说道:“诸位自便。”
望着卫子扬拖着冯宛大步离去的身影,四下还是一片寂静。
关于卫子扬和冯宛的传闻,他们听过无数次,可还是第一次看到冯宛这个有夫之妇的真面目,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们相处。
对上那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背影,几个姑子脸色煞白。好一会,一个少年郎君说道:“今日方知传言不虚。”
众人频频点头:确实是传言不虚,看卫将军伸手抓那妇人的动作,看这两人相依离去的背影,要说没有私情,那是断无可能啊!
正文 第114章 我想搬到你的府中去
卫子扬拖着冯宛,急匆匆地来到后花园侧的客房里,一进去,他便急急一脚把房门踢紧,然后转过头来看向冯宛。
他再次对上冯宛静静看来,温婉宁和的双眼。
这样的眼神,按道理应该让人舒服的,可卫子扬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不自在。
他盯着冯宛,凤眼微眯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此刻,晨光从纱窗处纷纷落落,洒在少年的墨发上,洒在他如玉的脸孔上,洒在他那难以言状的五官上,直有那么片刻,冯宛直觉得,眼前的少年,实不似人间人物。
她垂下双眸,想要说话,却不知怎么地咬住了唇,语气中更是带了一分说不出的低黯,“我有事。”
这样的语气,实在不是冯宛的习惯,她一说出,心下便是一惊,忖道:我这是怎么啦?
卫子扬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悦,他伸出手,轻轻地落在她的肩膀上,然后,那手慢慢游移,一不小心便落在她的背上。
也不等冯宛反应过来,放在她背心的手掌一用力,竟是把冯宛的身躯强行按入了怀中。
软玉温香一入怀,卫子扬的嘴角便不自觉地扬起。他双手接着她的腰,下巴放在她的头发上,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叫她们来……”刚解释到这里,他显然对自己有点气恼,硬生生的僵了半晌,又粗声粗气地说道:“阿宛,你,你现在可真好看。”
一句话落地,他的声音绵成了水,唇向下移,轻轻印在她的额头上,他又低低嘟嚷道:“我看了真欢喜。”
冯宛哪曾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他拥抱过?她红着脸,目光游移的四下张望片刻,见这里是真清净,没有人注意便松了一口气。她瞪了他一眼,低低说道:“放开我。”
当然,与往时一样,她这一句话落地,他却搂得更紧了。
冯宛暗叹一声,低低说道:“今天大公主对我出手了!”
卫子扬一惊,他放开了她,低下头盯着,等着她说下去。
冯宛抬头看向他,倾诉道:“她和同伴守在府外,一看到我的马车,便找借口冲上来,也不询问,便与两个护卫同时出了手。幸好我早有准备,坐在那辆马车中的是三个婢女。若是我,定已被她毁了容去。”
她轻轻推开他,在房中踱起步来,慢慢说道:“四公主和亲之事一定,她便频频前来赵府,每次来了,都会到北院找我……依我看来,她定是早就想毁我的容,便是今日我不曾出门,她也会冲入北院,在我猝不及防之时下手。”
冯宛忖道:在大公主想来,她的计划只需要出其不意,只要最终能成功就够了。至于找什么借口,场合对不对,她不会在意。成功之后,陛下会不会责罚,还是卫子扬会不会报复,她也不那么放在心上。
因为,她是堂堂公主,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失去价值的妇人,去跟她较真儿。
冯宛继续说道:“这件事因我早有准备,陛下派来的两个宫婢,还有两个驭夫都看在眼里。当时,我便令他们入宫禀报此事。”
她昂起头,有点苦涩,也有点冷漠地说道:“我知道,对陛下来说,她毕竟是堂堂大公主,便是有打有罚,也不会伤筋动骨。”
冯宛转过头来看向卫子扬,徐徐说道:“子扬,我想暂住于你的府中,在你出征之前,行幕僚之事!”
这话实在实在太出乎卫子扬的意料,想冯宛是何等固执守礼的人?他真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亲口说出住到他的府第来!
一时之间,冯宛所倾诉的事情带来的愤怒,迅速地给压了下去。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冯宛,微张着嘴,只觉得无边的喜悦浮上心头,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冯宛说这话时,只是处于种种盘算,此刻对上他越发晶亮的凤眸,对上那凤眸中流荡的欢喜的光芒,脸孔不由腾地一红。
好一会,卫子扬才从激荡中清醒过来。他靡哑地说道:“你是想以这种方式向陛下控诉?”
冯宛垂眸,她依然红着脸,嘴里吐出的话,则清冷平和,“嗯,以大公主的性格,她一计不成必会又生一计,我防不胜防……再则,据我所想,陛下未必便没有毁了我来对付你的心思。你想,若是我真被大公主毁了,你发火了,陛下因你之怒而怒,把那个他并不疼爱的大公主给禁闭到冷宫。这种事不管传到哪里,世人必说,陛下爱才胜过爱女儿,陛下对你卫将军恩重如山。”她转眸看向卫子扬,轻轻叹道:“君臣恩义,千古不可移。真到了那时,你可如何自处?”
她的话没有说明,两世为人的她,自是知道卫子扬不是甘心屈于人下的人。她只是告诉卫子扬,陛下只需要用这么简单的一手,便可以把他自己,把陈朝置于道德至高点,便可以让卫子扬终其一生,被这种所谓的君恩,所谓的道义给束傅。他如果有什么野心,那忘恩负义的名号便会终身罩在他的头顶上。
这个世间,很多道德规矩,都是时移世易,然而,这君臣大义,却是不管哪一朝哪一代,不管胡人晋人,都有讲究,都会被约束的。当然,也有那天生反骨,怎么也喂不熟的白眼狼,只是那种人就算得了江山,他治理天下时,失去了道德两字可利用,剩下的也只有强霸专横,杀得小儿止啼这一条最不长久最不好走的路。
冯宛想到这里,微微一笑,她静静想道:我来到这里,赵俊多多少少会被刺激到,而他能做的,莫过于紧紧抓住大公主。只要他弄大了大公主的肚子,大公主这个平妻,那是她做得也做,不做也得做!
到了那时,到了那时,一切都将不同!
就在这时,卫子扬低哑的声音传来,“不行!”
不行一一
他竟是说得这么干脆,这么冷漠。
冯宛腾地转过头去。
对上她诧异的目光,卫子扬的凤眼有点沉黯,他盯着冯宛,低低地问道:“阿宛,你没有想过嫁我么?”
冯宛呆了呆。
不等她开口,卫子扬负着双手,侧过头看着纱窗外,血色凤眼中微带涩意,说道:“你背着这个有夫之妇的名号,没有陛下允许,没有我相逼相求,这般不请自入地住入我的府第……阿宛,你是想一辈子当我的姬妾么?”
说到这时,卫子扬转过头来,沉沉地盯着她。
冯宛的唇动了动,又动了动,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这阵子她寻思过许多,是没有想过一定会嫁他的。她都是一个许过人的妇人,早是不洁之身,她又长得不美。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他是何等人物,将来,他翱翔天际时,她这样的出身,这样的长相,又怎么配与他并肩而立?
她是想过,最好的结局,莫过于在他的保护下,过着一个人的自由日子。可他对自己如
此着紧,最大的可能还是,在他对她有兴趣时,她当他的贴身姬妾,如丈夫一样随他左右。不参与后宅争斗,也不会有什么名份!到得老了,他成功了,也许她能请辞离去,归于田野中。
与赵俊那一世,已耗尽她所有的心血。冯宛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对一个男人如此付出。她想,她对卫子扬是喜欢的,有这份喜欢,其实就够了,这样,她与他在一起,她会欢喜,他有了后宫,她也只会淡淡而笑。他不在意时,她甩一甩衣袖,便能飘然离去。
这是她能想到的一生。
在冯宛沉默时,卫子扬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良久良久,冯宛都没有抬起头来。
慢慢的,卫子杨的脸色越变越冷,慢慢的,他的眸光越来越沉,慢慢的,他收起了所有的笑容,所有的欢喜。
直过了许久许久,宽敞的堂房中,传来卫子扬冰冷的声音,“如你所愿!”
腾地一声,冯宛抬起头来。
卫子扬却不再看向她,他衣袖一甩,挺直着腰背,如仙鹤一般傲然离去,“明日我将向陛下上书,不管他允是不允,我都会后日上午迎你过来。记得到时换上男裳!”
话音一落,他人已跨出了房门。也不知是含怒还是什么,他右手重重一带,直让那房门“砰”的一声巨响中,猛然摇晃起来。
目送着他离去的身影,冯宛久久都没有抬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低着头,对着卫子扬离开的方向福了福,低低说道:“多谢你!”
这个男人,便是这般震怒中,也在为她着想,所以,他还是想向陛下上书,所以,他要求她着男袍入他的门。
他,实是不想她悄无声息的,像个姬妾一样,以一种卑贱的方式入这个府门啊!
不知为什么,冯宛的眼中有点涩,她侧过头去,让风吹去眼中的涩意。
两世了,不曾有人如此为她着想过的。
没出阁时,她的母亲总在病中,她所有的心力,都在保护母亲平安的生存下去。母亲死后,她的父亲从没有正眼看过她一次。嫁给了赵俊,也总是她全心全意为他盘算。
很多年很多年了,没有人会关心,她生了病会不会痛,她被人欺辱时会不会害怕,她一夜夜无眠时,心中是不是有苦,从来没有人会关心会在意。
第115章 不安静的夜
冯宛站在客房中,侧着头,呆呆地看着纱窗外,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不需要温情了。因此,她放走了凤儿她们,她顺从地让曾老叔离开自己的身边,她见到昔日故发,也装异不识。
也许,是那梦梦无眠,那次次白日惊醒的自己已不是昔日的自己吧,她需要武装起来,她需要没有任何瓜葛,没有任何心软地生活下去,直到,达到她的目的。
可是,他是卫子扬……,
走出两步,缓缓推开房门,对着外面白晃晃的日头,冯宛的脸上,重新带着浅笑,带着温婉。
旁边的花园中,笑声说话声已经小了许多,卫子扬多半不在那里。冯宛想了想,叫来一个仆人,在他的带领下从侧门出了卫府。
马车驶入了赵府北院。
冯宛一下马车,便向左右问道:“他们回来了没?”
“回夫人,还不曾回府。”
冯宛点了点头,她提步向前走去。
在经过弗儿的房间时,她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入内。
令仆人们把塌几搬到院落里,冯宛一边晒着这冬日的太阳,一边闭目养神:今后的生活,将与她所熟悉的截然不同,她得好好寻思寻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声传来,然后,几人走到她身后,低声说道:“夫人,我们回来了。”
冯宛点头,并没有站起,“可有禀过陛下?”
几人沉默子一会,才道:“禀过了?”
“陛下可有旨意?”
她本应该站起来,应该无比恭敬地说这句话,可心中不存幻想,她不想强迫自己做出那等模样。
一阵沉默后,一个护卫说道:“陛下不曾有旨意传出。”另一个护卫补充道:“那两婢因需养伤,陛下另派了四名婢女前来照顾夫人。”
果然不出所料。
陛下他,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