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卿本风流(1-259) 林家成第4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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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本风流(1259) 林家成 作者:rouwenwu

    一切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了

    蓦地,赵俊头一仰,放声狂笑起来。狂笑声中,他理也不理被吓住的陈雅,厉声喝道:“来人”

    “郎主?”

    “准备一下,我要入宫”收起笑容的赵俊,不知怎么的,脸色显得极为阴沉,隐隐中,还有一种陈雅不懂的狠戾。

    正文 第167章 圣旨

    冯宛伴着卫子扬,慢步朝外走去。

    院落中,婢妾们还在向她看来。她们听到了书房中陈雅的那声惊呼,隐隐感觉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在一双双惊疑询问的眼神中,冯宛走得很慢。

    她感觉到自己如在云端飘浮,明明不在意了的,明明早就放开了的,怎么在那封休书入手时,却是如此的解脱?

    前世里,她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主动地离开赵俊。

    今世里,她一直要想着怎么才能离开他,却直到此时此刻,才真正感觉到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从此后,她与赵俊两不相干了。

    从此后,她便是她,她会走一条与以前完全不同的路。

    这感觉,真好,宛如在云端漫步,轻飘飘的没有一点份量。

    两人来到马车旁,卫子扬见她有点恍惚,伸手把她手臂一提,拿着她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中,卫子扬沉声说道:“阿宛,这休书是我们逼迫得来的,为了不彻底激怒陛下,现在,我还不能娶你。”

    冯宛点头,这个她自然是明白的。她与他进宫时,是想着完美地办成这件事。若能得到陛下的首肯,与赵俊顺利地和离,那么卫子扬也可以趁势娶了她。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到了宫中却发生这等变故。逼迫赵俊写休书,只是无策可施之时的下下之计。

    见她似乎不介意,卫子扬眉头蹙了蹙,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冯宛抬头看着他,蓦然,她轻轻一笑,道:“我离开他了?”

    卫子扬不答。

    冯宛却是径自欢喜地说道:“我自由了。”说出这四个字,她忽然掀开车帘,朝着外面的蓝天白云,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喃喃说道:“以前很久很久一段时间,我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离开他。我以为,这是我的命。”

    她嫣然一笑,掏帕拭了拭眼角,低声说道:“不过现在的感觉,真是好。”

    是真的好。

    仿佛有千斤巨石,陡然从胸口搬走,也仿佛一直束缚住的手脚,陡然得到了解放。

    这感觉,真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放松。

    卫子扬瞟了她一眼,嘟囔道:“连不能嫁我也不在乎了?”

    他问了一句,没有听到冯宛的回答。不由伸手扳过她的肩膀,冯宛顺着他向后一倒,安静地偎入他的怀中,含着笑,浑然不知道他有点郁闷的冯宛低声说道:“我终于不用想他了……真困。”

    说罢,她以袖掩嘴,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脸在他胸口蹭了蹭,便再不见动作。

    卫子扬低头一瞅,呵,这么快就睡着了?

    盯着她,他慢慢伸手,轻轻抚上她的眼睛。

    然后,他把她换了一个姿势,让她舒服地睡在怀中。

    一直回到卫府,冯宛也没有醒。她仿佛一个担了太多心事,欠了太多睡眠的人,一下子抛去了所有隐藏的,连她自己也不曾注意到的负累,彻底地放松下来。

    卫子扬搂着她大摇大摆的从宅中一路走过,直到他顽皮地把她放入自己的塌上,她也没有醒。

    他故意让婢女们在外面说着让她脸红心跳的那些话,可她依然睡得好好的。

    直折腾到了半晚,卫子扬累极,自己躺在她旁边睡着了,她也依然好梦正酣。

    卫子扬不知道,曾有无数个日夜,冯宛一夜一夜无法入睡,一夜一夜在噩梦中反复惊醒。

    她等这一刻,等得太久太久了。

    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冯宛才慢慢醒来。

    她伸了一个懒腰,披着长发踏上木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向窗台。

    好一会,冯宛命令道:“我要洗漱。”

    “是。”

    在婢女们地服侍下,冯宛洗漱梳妆着,她似乎一直没有注意到,自己并没有睡在原来的房间,这身边围绕的婢仆,也不是她惯用的婢仆。

    一脸清爽后,冯宛走出了房间,来到院落里。

    卫子扬的院落中,男人远远多于女人,她刚一站出,那些男仆便连忙收回视线,低下头老实地干着活。

    冯宛微笑地望着他们,似乎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自己置身何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婢女低细的声音传来,“冯氏阿宛,将军问你,一切顺意否?”

    冯宛回过头来。

    她含笑对上那婢女,点头道:“多谢将军,我很好。”

    说罢,她又回过头,有滋有味地欣赏着满院光。

    那婢女呆了呆,向冯宛看了一阵后,向后退去。

    好一会,她又来到了冯宛身后,问道:“将军还问,阿宛睡在他的塌上,与睡在自己的塌上,可有区别?”

    婢女老老实实地说出这句话后,便低下了头。

    不止是她,所有婢仆都低下了头,屏住了呼吸。

    腾地一下,冯宛的脸红了红,恨恨地想道:那小子,他是故意的

    她自是一醒来便发现这是卫子扬的寝房,可她正是放松时,又下定了决心跟随他,便让自己不在意。

    可恶的卫子扬,却故意一问再问,偏要让她不自在

    臊着脸,冯宛咬了咬牙,极力压下羞恼,也一脸老实地回道:“你去禀过将军,将军的塌上又香又软,与我的塌上并无区别。”

    “是。”

    婢女一走,冯宛便数起数来。

    果然,不到一刻钟,一阵旋风般的脚步声传来。

    那人刚刚靠近,猛然把她的手臂一扯,怒道:“丑女人,你敢把我比作女人?”正是卫子扬的声音。

    冯宛连忙抬头,对上一脸羞恼的他,她眨了眨眼,天真而纯善地说道:“将军顶天立地,取人头颅于呼吸间,怎地会是女人?”

    她的声音清脆而温柔,表情又实在诚恳。卫子扬怒火顿时大消。他哼了哼,磨着牙瞪着似在忍笑的冯宛,不满地说道:“你,你明明……”顿了顿,他哼道:“丑女人恁地狡猾”

    见他还在恼怒,冯宛眯起大眼一笑,她伸手挽着他的臂弯,温柔的,细声细气地嗔道:“还不是你,故意问出那话来让我不自在。我这也是有仇报仇。”

    她这娇嗔的模样,卫子扬可不曾见过。以往,无数个女人在他面前显露出这副面孔,他一直只觉得厌烦,可情人眼里出西施,冯宛这么一做,他却是心情愉悦,恼意尽消。

    忍不住唇一扬,他一把搂过冯宛,低头便向她的脸上亲去。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尖哨的喝声,“圣旨到”

    圣旨到?

    卫子扬眉头一蹙,放开了冯宛。前不久,陛下还让他闭门思过,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给他圣旨的啊。

    他大步朝外走去。

    冯宛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不安。呆了一阵后,她也提步跟上。

    刚刚来到卫子扬身后,便看到卫子扬扯着一个宫里出来的护卫,正在低声询问着,“怎么会有圣旨?出了什么事?”

    他这是还没有去接圣旨便开始打探。

    这阵子,卫子扬在宫里宫外,实是下了不少功夫。这个护卫虽然不是他的人,却也是得了他好处的。他为难了一阵后,朝靠近的冯宛瞟卫一眼,见卫子扬不介意,便凑近他低声说道:“有人向陛下上折子,说是将军外通诸敌,内练私兵,行盅惑太子之事,有谋反自立之意。”

    他沉了沉,警告道:“那折子洋洋洒洒,把将军骂得狗血淋头。陛下听了,可是当即大怒的。”

    听到这里,冯宛心中格登一下。

    别的不说,在有一点上,这人下了一招险棋,同时,也是妙棋。

    他说,卫子扬行盅惑太子之事,这是明摆着想把卫子扬从太子的阵营里摘出来。皇帝正是对太子忌惮之时,别说卫子扬已是倒向了太子,便是他不曾有那个倾向,陛下也会借这个机会狠狠敲打他一番。

    想来,那人是不知道卫子扬倒向太子了的,他那样说,只是想把卫子扬孤立起来。只是没有想到,歪打正着了。还真的说中了卫子扬地打算:他本有反叛自立之意。

    冯宛想到了这一点,卫子扬自也是想得到。

    与她不同的是,这一瞬间,卫子扬想的是,是不是太子的阵营中出现了内j?还有,陛下如果真的知道了自己依附太子之事,可如何是好?还有,那人说自己想反叛自立,是造谣生事还是真的知道什么?

    他心念电转间,脸色已是不好,“陛下的圣旨中说了什么?”

    “陛下的意思,是令将军上殿自辩。”

    上殿自辩?几个刀斧手,便可把他除去。

    感觉到卫子扬的腰背瞬间僵硬,冯宛朝那个宫中护卫温柔地说道:“这位将军,可许我与卫将军说说话?”

    “当然可以。”

    那护卫退到了一旁。

    冯宛上前,她来到卫子扬的身后,见左右无人听到自己的话,她低声说道:“将军万勿慌乱。”

    她抬着头,双眸明澈如水,里面荡漾着一种让人安心,让人平静的力量,“将军行事何等周密?便是太子那里,知道将军与他们相近的,也不过三五人。这三五人,断断不会有内j,陛下毕竟老迈,时日不多。那些人犯不着用自己的前程和性命,去赌这个必输之局。”

    她轻轻说道:“这人上这道折子,最大的可能便是想击倒将军,至不济,也能孤立将军。我看陛下之所以唤将军前去,也只是想敲打一下将军,免得将军真的倒向了太子那一边。”

    她握着他的手,温暖有力地一笑,“没事的。”

    卫子扬低下头,定定地看着她。慢慢的,他凤眼变亮,低低说道:“幸阿宛提醒,我差点乱了阵脚。”

    他朝她一笑,轻轻松开她的手,大步生风地朝那护卫走去。

    与刚才不同的是,现在的卫子扬,又是腰背挺直,气焰腾腾,俨然已恢复了昔日模样。

    正文 第168章 暗流

    目送着卫子扬的背影一阵,冯宛转身返回院落。

    这件事,在她的印象中,前世也发生过,是不止发生过一次,那一次一次地攻击中,都是说他拥兵自重,飞扬跋扈。要知道,以卫子扬张扬的性格,发生这样的事完全是在情理当中。

    而他,却在这一次又一次地攻击中稳如泰山,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巅峰,所以,冯宛现在的镇定,如其说是对自己才智的自负,不如说是因为前世的记忆。

    傍晚时,卫子扬果然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他这一次倒是受了一些呵斥,同时陛下把他由三品左将军降成了四品虎威将军。

    军衔是降了,不过卫子扬真正的实力,在于他的私兵精良,所以这种降职,对他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因为在风头上,卫子扬便收敛了许多,与太子的人,也暂时中断了联系,一连数天,都在府中陪着冯宛游游逛逛。

    当然,他闲的时候总是白天,到了晚间,便是冯宛也难以看到他的身影。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个月中,朝堂处于一种诡异的平静当中。陛下找了几个借口,又打又杀了太子一方的几个重臣后,天气也似乎因此变得炎热了。

    冯宛得知,赵俊不知是什么缘故,竟然得到了太子的看重。这一个月中,他又闪电般的速度连升数级,不但成了四品官员,还隐隐进入了太子幕僚的核心圈。

    又是几天过去了。

    这一天,一个婢女走到冯宛面前禀道:“主子,外面有人前来相投。”

    相投?

    这个敏感时刻?

    冯宛缓缓转身,问道:“谁?”

    “一个叫弗儿的,说是你以前的婢女。”

    弗儿?

    冯宛挑高了眉头,因为诧异她笑出声来,“好,让她进来。”

    “是。”

    不一会,那婢女便领着低着头,佝偻着身子的弗儿走了进来。远远看去,冯宛便注意到她的脸上又红又肿胀,两侧都映着一个巴掌印。

    见弗儿走近,冯宛也不等她向自己打招呼,挥手示意婢仆们退下后,转身朝房中走去。

    弗儿低头跟上。

    冯宛坐在塌几上,慢慢抿了一口酒,似乎心情颇好地问道:“弗儿,你想投奔我?”

    她的声音明亮清澈,隐隐带着一种讥嘲。

    弗儿闻言,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以额点地,颤声说道:“弗儿不敢欺瞒大姑子,实是四姑子强迫我前来的。”

    冯宛似是一惊,诧异地问道:“阿芸强迫你来的?她说了什么?”

    弗儿咬着唇,说道:“四姑子要我盯着女郎,重新得到女郎的信任。”

    “是吗?”冯宛挑眉,她静静地问道:“你便这么听她的话?”

    “弗儿没法,弗儿的卖命契在四姑子的手中,不止是弗儿的,连弗儿的兄长们,也被四姑子逼着立下了卖身契。”

    有这种事?冯宛一怔,这事却是她前世也不知道的。

    慢慢收起笑容,她认真地盯着弗儿,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你怎么这般胆大,敢什么都告诉我?”

    “弗儿素知女郎是个仁慈的”

    听到这话,冯宛哧地一笑,冷冷说道:“仁慈吗?”她漠然地盯着弗儿,慢慢说道:“你是觉得,我不会对你如何?可是,便是我不对你动手,你既然背叛了四姑子,也得当心她对你和你的家人下手啊。”

    冯宛这话问得平静,弗儿却似是噎住了,半晌吭声不得。

    冯宛盯着她,冷冷想道:是不是你以为,你一见我便是坦然相对,我会觉得你还有用处,进而留下你?

    还别说,若是前世的冯宛,完全可能这样做。

    不过,没有人知道,她最后是怎么被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婢女给害死的。所以,她对弗儿,从来不敢掉以轻心,更不会以常识来判断她的任何一个行为。

    在冯宛地盯视中,弗儿泪水盈盈,她终于抬起头,苍白着脸眼巴巴地看着冯宛,一脸乞求。

    她什么也没有说,可这样子,却比说任何求情的话,都更显得可怜。

    冯宛垂眸,她慢慢放下酒斟,轻言细语道:“明明我已经知道,你是她的人了。她却还是把你推出,让你来求我收留。想来以弗儿你的聪慧,定然是找过很多理由,苦苦求过她的,可她浑然不理。弗儿啊,你已是她的弃棋了啊。”

    她说到这里,弗儿的脸色煞白一片。

    抬起头,惊愕地看着冯宛,弗儿只有一个念头:她什么也知道。

    与以前一样,她又从冯宛的身上,感觉到了恐惧。当初正是因为这种恐惧,使得她不管不顾地离开赵府,要求回到冯芸身边去。

    她知道,自己长相并不算美,在深宫中,攀附陛下一步升天的事,是轮不到她的。于是她很恭敬很顺从地侍奉着冯芸。

    可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还是被冯芸推出,又跪在了冯宛面前。

    该死的,这个大姑子,自打她见到开始,便不像传说中,不像冯家人所说的那样温厚可欺啊。自己在她面前实是无所遁形,要不是卖身契被人拿住了,外面又是兵荒马乱的,她宁愿一逃了之也不愿意回头面对冯宛。

    就在弗儿感到绝望时,突然的,她感觉到冯宛起塌,慢慢蹲身,然后,靠近了她。

    她离得如此近,彼此都能闻到彼此的呼吸声了。

    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头越来越低的弗儿,冯宛温婉轻细地问道:“弗儿,如果我把你赶回宫中,阿芸她会如何对你?”

    声音一落,弗儿脸孔刷地雪白,她使劲地摇着头,似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冯宛看着摇头不语的她,低声叹道:“可我真想知道啊。”

    说到这里,冯宛站起,她冷漠地看着磕头不已的弗儿,挥了挥袖,命令道:“扔出去。”

    丢出三个字,冯宛转身离去。

    得到命令的众婢仆,围上了弗儿。而这时的弗儿,也不再跪着,她慢慢站起,任由众人扣着她的手臂,把她拖出了冯宛的院落。

    一直到身影不再,冯宛也没有听到,弗儿的口中发出哪怕只字片语的求饶声。

    回过头来,冯宛看着弗儿渐渐消失的身影,暗暗想道: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当初你是因为什么,而对我下那般毒手。

    她相信,那个理由应该对弗儿来说,相当的充足,充足得让她对自己下手时,毫不犹豫,而且平静坦然得没有丝毫心虚。因此,仅仅是她与她两个兄长被冯芸掌握了卖身契的事,还不足够。

    把弗儿扔出去后,冯宛派出的人告诉她,当天弗儿便回到了宫中。

    到了宫中后,没有出现冯宛想象中的冯芸发怒,弗儿受罚的事。一切平静得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连这天气,也风和日丽得明媚。

    这一天,冯宛得知,赵俊又升官了,他成了三品大员。

    赵俊步步高升,卫子扬反而降了一级,至此,赵俊的官职反而在卫子扬之上。

    这一天,这个新近风光得意的驸马爷,派人递出请贴,前来邀请卫子扬携同冯宛,参加他的大婚。其实也不是大婚,不过是他终于决定把陈雅扶为正妻的大礼而已。

    得到消息后,卫子扬在那个送信人半软半硬的期待中,来到了冯宛的院落,挽着她一道上了马车。

    直到两人上了马车,那送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开心的翻身上马,紧跟着两人出了卫府。

    马车中,卫子扬一靠到冯宛,便闭上双眼,低低地打起鼾来。

    看到他这个模样,冯宛直是哭笑不得,怪不得今天他一点脸色也没有给人家看,还这么爽快便答应了。原来是累得没有精力计较了。

    当下,冯宛对着驭夫吩咐道:“驶慢一些。”

    这个命令一出,那个送信人便是一阵紧张,“冯夫人,这样不好吧?”

    他的声音一落,冯宛的命令声便冷冷地传出,“反正不急,多绕几条道吧。”

    “夫人?”

    “记得尽量驶慢,一个时辰内到达赵府便可。”

    “是”

    那送信人伸袖拭了拭额头的汗水,有心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敢了。他刚才才说了两句,这个冯夫人便把二刻钟可到的路程拖到一个时辰了。他可不想这一个时辰又变成二个时辰。

    马车中,冯宛侧过头去,她看着偎在自己肩膀上,轻鼾细细的卫子扬。不知不觉中,她伸手抚上他无可挑剔的眉眼。

    一边轻抚,冯宛一边暗叹:看来他昨晚又是一宿没睡啊。

    在驭夫的慢腾腾晃荡中,时辰一点一滴过去。约半个时辰后,卫子扬睁开眼来,低声问道:“到了?”他刚刚睡醒,声音还透着沙哑。

    冯宛摇了摇头,向外面命令道:“可以了,去赵府吧。”

    “是。”

    感觉到马车在加速,卫子扬一笑,他伸手牵上冯宛的手。

    不一会功夫,马车驶入了一个喧嚣的所在。听着那些夹在笑闹声中的,赵俊中气十足的声音,冯宛一笑。

    而这时,马车一晃,驭夫的声音传来,“将军,赵府到了。”

    不等卫子扬吭声,只听得一侧传来赵俊响亮豪爽的说话声,“原来是卫将军到了?赵某迎接迟了,还请将军勿怪,勿怪。哈哈哈。”

    笑声刚近,人已来到马车外。

    马车中,卫子扬挑了挑眉,随意地用剑鞘挑起车帘。然后,他牵着冯宛的手,纵身跳下了马车。

    正文 第169章 交锋

    卫子扬跳下时,手中佩剑的剑鞘横在手中,随着他的动作,那剑鞘向左侧便是一划。而赵俊正站在左侧,得意洋洋地盯着两人,猛然间剑鞘带着强风扑到,他不由大骇,整个人向后急急一退,方才勉强躲开。

    一站住,赵俊本来笑逐颜开的脸便是一青,他瞪向卫子扬,见他那剑根本就没有出鞘,刚要出口的呵斥便说不出口了。

    卫子扬只是这么有意无意的一招,便把赵俊十足的气势给扑了大半。一时之间,院落里四下一静,众人齐刷刷地看来。

    无数目光中,卫子扬哈哈一笑,他干脆利落的连剑再鞘向腰后一插,一双斜长的凤眸似含讥似含笑地瞟了赵俊一眼,道:“赵家郎君,你胆子太小了,哈哈。”

    他本来不说话时,赵俊已是脸色发青,他这话一说,赵俊那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瞪着卫子扬,有心想喝骂他几句,可在这个重武力重血气的天下,他刚才地行为是显得胆小了点,再说什么都显得不妥当。

    直过了一会,赵俊才重新绽开笑容,转眼看向冯宛,对卫子扬说道:“卫将军果然是个真男儿。只是不知我那弃妇,你现在如何处置她了?”

    声音带笑,语气满满都是嘲讽,分明是当着众人取笑冯宛,她放弃了他的正妻之位,到了现在卫子扬却连一个名份也不愿意给。

    这满堂的权贵,有不少是赵俊和陈雅特意请来,平素对卫子扬心怀不满的人,因此赵俊的声音一落,哄笑声便四面而起。

    听着这哄笑,卫子扬刚要动,握着他手的冯宛轻轻摇了摇。

    含笑抬头,冯宛静静地看着赵俊,直看到他的笑容有点僵硬,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赵家郎君错了。”她垂眸而笑,温婉腼腆,“有所谓彼之蜜糖,我之砒霜。相较往昔,现在在子扬的身边,我甚是心安。”

    笑声一止。

    赵俊的脸色彻底变得铁青。

    而卫子扬,则侧过头来,血色凤眼中波光涟涟,喜悦兴奋之意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冯宛这话,说得温婉,细嚼之却是语气强硬而刻毒。她把在赵俊身边的日子比作砒霜,那言外之意何止是让人震惊?

    冯宛的性格,强硬时有,如现在这般强硬的却是不多。她这么旗帜鲜明的表明自己的立场,一时之间,卫子扬只觉得一股暖意流遍心田。他为人最是喜欢干脆果断,若是冯宛拖拖拉拉,欲言又止,他必会有所不满,只有这样做,才让他激起了一种知已之感,一种说不出言不明的满足和快意之情。

    赵俊邀他们过来,便是想踩一下卫子扬,出口心中的恶气,更想亲眼看到冯宛悔不当初的模样。而她现在的回答,已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一时之间,他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咽中,直觉得那曾让他一想便意气风发的场面,已完全失去了控制。

    安静中,冯宛含着笑,温婉地朝着众人福了福,牵着卫子扬的手,径自向一侧的塌几上走去。

    当两人在塌几上坐下时,冯宛对上仍然呆若木鸡的众人,雍容而笑,轻浅温柔地说道:“诸君怎地还站着?如此大好的日子,尽管坐啊。”

    她竟是反客为主,替赵俊这个主人招呼起众人来了。

    刚刚醒过神来的众人,闻言又是嗡嗡声四起,他们为难地看向赵俊,实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了。

    赵俊直直地盯着冯宛,盯着冯宛,慢慢的,他薄唇扯了扯,笑道:“宛娘不愧是从我这院子里出去的,这一举一动,都自然而然的具有昔日主母风范了。诸位,既然她开了口,你们就坐吧。”

    他倒是反应快,这一接口,便又是对冯宛满满的嘲讽。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慢慢寻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当他们坐下时,赵俊眉头一蹙,赫然发现,冯宛和卫子扬两人所坐的,竟然是主客位。

    赵俊的脸沉了沉,他朝一侧的管事瞟去。

    那管事早就注意到这一点,见到郎主看来,他不由伸袖拭了拭汗,佝偻着背向两人走来。

    那管事还没有靠近,一直含着笑的卫子扬,自顾自地低头,慢腾腾地解下腰间的佩剑,然后,他慢腾腾地把那剑从鞘中抽出,然后,他掏出手帕,装模作样的拭起剑锋来。

    随着他的动作,那举向阳光中的剑锋,寒光森森中,折射出一种冰冷的死气,令得众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感到寒从中来,都不敢再看第二眼。

    那管事也是,走到一半,被那剑光一刺,心中寒意陡然。他不由停下脚步,眼巴巴向赵俊看去。

    他看到的,是青着脸一脸怒气的赵俊,那管事毫不怀疑,今天如果不按着他的意思行事,只怕自己这个管事位置不保。

    一咬牙,管事低着头,慢慢挪到了卫子扬的身边。

    他刚刚走近,低着头拭剑的卫子扬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中剑锋突然一掠,竟是朝着那管事直直地刺来

    头刚抬起,寒芒立至那管事哪里经过这等场面?他惊叫一声,向后一退,却是一个踉跄间,踩到了身后的塌几,砰然倒地。

    就在这时,卫子扬哈哈一笑,说道:“恕罪恕罪,竟是惊吓了贵管事。”他站起来朝着赵俊双手一拱,行了一个致歉礼后,大赖赖的重新坐下,只是那剑,依然被他顺手放在了几的左上角。

    赵俊踌躇满志下,准备好的几下手段,这么片刻功夫便叫卫子扬和冯宛破了个干净。当下他恼怒之极,反而镇定下来。

    挤出一个笑容,赵俊朗声道:“卫将军是行伍之人,爽性惯了,哪有什么罪?”他瞪向那管事,命令道:“还不退下?”

    管事丢了颜面,当下连忙说道:“是,是。”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起,向一侧退去。

    管事退得急,险些撞上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这个老妈子,冯宛曾经在皇后身边看到过,没有想到,皇后居然把她使到了赵府当差。

    这老妈子打扮得一丝不苟,她面无表情地朝赵俊看了一眼,提步向冯宛两人走来。

    来到冯宛身侧,她理也不理那放在几上的寒剑,径自朝着冯宛一福,硬梆梆地说道:“冯夫人,你现在既没有诰命封号,更不是卫将军的妻室,这贵位你受之不起,还是请起吧。”

    说到这里,她朝右侧角落一指,语气平硬得没有任何高低地说道:“夫人的位置在那里。”

    安静的院落里,再次笑声一起。赵俊满意地看着那老妈子,暗暗想道:果然,对付卫子扬这类人,只能由这等妇人出手。

    在众人地盯视中,冯宛没有站起。

    她脸上带笑,一派雍容地盯了那老妈子一眼后,转向卫子扬,温婉轻柔地说道:“郎君,我们来也来了,玩也玩了,如其与小人做口舌之争,不如退去?”

    卫子扬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他哈哈一笑,施施然站起,把冯宛一扯,令得她也站起后,道:“是该退了。”

    说罢,他们两人,理也不理那老妈子和赵俊,转身便向外面走去。

    两人衣袂翩翩,竟然便这般气势汹汹而来,不理不顾而去,不但把满堂的权贵视而不见,也把这官场上或明或暗的规则,全都抛之脑后

    至此,赵俊再也沉不住气了。他上前一拦,沉声说道:“且慢”

    冯宛两人果然止步,只是一个侧着头,温婉的含笑而立,一个抚着剑,寒光与血眸相映,真真说不出的自在,也说不出地冷漠。

    不知不觉中,赵俊朝冯宛盯去,忖道:我从来不知,她还有这副面孔……于内心深处,赵俊是仰慕这种风姿的冯宛的。她表现出的高贵,漠然,和翩然来去的洒脱,是他做梦也渴之不及的。只是他想不通,为什么她嫁给自己两载有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优雅翩跹似仙鹤过?

    他哪里知道,女人的骄傲和风姿,也是需要土壤的,他以前对她只有刻薄,哪里能容她这般任性?

    见赵俊拦了路,却是怔怔地看着自己不说话,冯宛歪了歪头,任由墨发挡于眼前,一双星辰般美丽的眼睛含笑瞅着他,这眼神,也是赵俊陌生的,它有着调皮,有着自在,有着恬静和刻在骨子里的淡然。

    这时,卫子扬开口了,“有屁快放”

    四个字,极无礼,极嚣张。

    赵俊脸孔涨红,人也从失神状态中回复,他盯向卫子扬,冷喝道:“卫将军,你莫要忘记了,你现在的官职还在我之下,见到我不说恭敬地行礼,说话客气点总是应该的吧?”

    终于说出让他大有底气的话,赵俊昂起头,傲慢地盯向卫子扬。

    却不料,卫子扬竟是哧地一笑。

    在他这一声念着讥讽的笑声中,赵俊脸色大变,众人也是脸色不好看了。

    不过,卫子扬也无意与这种官场规则相抗,一笑过后,他朝着赵俊双手一拱,笑嘻嘻地说道:“赵家官人好。请问赵家官人,你这般拦着我们,不知有何训示?若是没有,恕卫某不奉陪了。”

    笑着说着,他也懒得等赵俊回答,便这么牵着冯宛的手,大摇大摆地越过赵俊朝外走去。

    第170章 赵俊的气苦

    现在还没有开宴,卫子扬进来前后不过一刻钟,若任由他扬长而去,不说明日又成他人笑柄,就赵俊而言,实是气不平心不甘:他朝思暮想的一幕,不应该是这样结局。

    “站住。”

    赵俊清喝出声,他大步走到卫子扬身后,说道:“卫将军还请留步。”然后,他转向冯宛,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冯夫人,我的妻室有话对你说。”

    陈雅有话对她说?

    冯宛哧之以鼻,这世上,最没有什么话说的,便是她与陈雅了。

    不过赵俊的声音一落,一婢已走了过来,她朝着冯宛一福,恭敬地说道:“冯夫人,请。”今天不是赵俊新娶妻子,而是把平妻扶正,素来不重规矩礼仪的胡人,对这种事一般是喝喝酒聚一聚便作罢。陈雅虽然身份不一般,不过皇后陛下也只能派人前来,其它的权贵,在场的已有不少。

    这婢女邀请冯宛,是往陈雅所在的东院去。现在吉时没到,她应该还在院落里化妆着裳。

    面对毕恭毕敬的婢女,紧紧盯着自己的赵俊,冯宛摇了摇头,温婉地说道:“没什么好见面的,我与贵夫人,实是无话可说。”

    断然拒绝后,冯宛朝着赵俊一福,祝道:“如今赵家郎君心想事成,春风得意,又娶得尊贵妻室,阿宛在此恭贺。”声音软如春风,句句都是动听话儿。可不知怎地,赵俊听在耳中,却觉得无比刺耳。

    他瞪着冯宛,暗暗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陈雅是什么人,还说什么尊贵妻室,心想事成。

    别看他这一个月官运享通,频频上升,可这种短时间内地提升的原因,他是心知肚明的,心里正虚得很,于是冯宛所说的那句春风得意,对他也如心头扎刺。

    冯宛一句话说罢,转头看向卫子扬,伸手握向他的手,又准备提步离开。

    就在这时,赵俊向她走出一步,就在她身后,低低的,冷冷地说道:“冯氏,你现在踏出这里,以后便跪在我面前求饶,我也不会援手半分!”

    声音压低,既冷又硬,分明是说给冯宛一人听的。

    不过卫子扬耳力甚好,这句话自然也入了他的耳,当下,他眯起一双凤眼,嘲冷地盯向赵俊。

    冯宛没有注意到卫子扬的脸色,她只是在赵俊这句话入耳时,先是一怔,转眼又很想笑。

    她是真的想笑。

    前世直到临死,她也在一再追问陈雅,设计她陷害她的人中,有没有赵俊。

    这一世,她无法得知答案,只能细细地观察,一次又一次的反省赵俊这个人。

    到了现在,她是完完全全明白的,如果出现前世一样的情况,赵俊肯定会用她的性命,来博自己的锦绣前程。

    可笑啊,这样一个自私至极的人,居然警告着她,居然说什么她只要踏出这门,以后她有难也不会援手。

    难道,自己事事顺着他,顾着他,有了难,他便会顾及自己,便会念着自己吗?

    真真可笑。

    也许是太过可笑,也许是心底隐藏的那一丝恨,依然存在。听到赵俊的警告后,冯宛回过头来。

    她的脸上,明明白白挂着一抹嘲笑。只是与以往的嘲笑不同,她这抹笑,有点冷,有点死气,也有点怅然和悲凉。

    她静静地看着赵俊,在他的疑惑中,微微倾身,以只有他和卫子扬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说道:“莫非赵家郎君以为,我真有了什么事,你能挺身而出,救我于水火?哧——我知这世上有那样的男儿,可惜郎君你,却绝对不是那个人。”

    她微微昂着,美丽如星辰般神秘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赵俊。这种冷静而洞察的双眼,似是能看到他的灵魂深处。就在赵俊想要避开时,冯宛的低喃声传来,“赵家郎君,你知道么?当你的妻子,享受你给予的所谓荣华富贵,还不如跟着子扬乞讨!”

    声音一落,赵俊气得脸色发青。

    这不是他要听到的答案!

    他也不愿意相信,冯宛是因为他不如卫子扬可靠,而说出这种话。

    紧紧地盯着她,他想讽刺她几句,又想喝骂她几句,最后却只是冷笑道:“愿意陪着卫将军乞讨?真真看不出,原来冯夫人还是这么重情重义的一个人!”他相信,冯宛说这样的话,是因为这个贱妇移情别恋,对卫子扬的美色痴迷入骨了。等她梦醒后,就会知道现实的残酷!

    可饶是这样想着,他也是越来越恨,越来越恨。

    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中,他盯着冯宛两人,又冷笑道:“真真一对恩爱人儿,这一下情深,连后路也不备了,连前情也尽然忘记了。连对方一个名份也不曾给,就立誓要同生花死了。”他朝地上唾了一口痰,恨声骂道:“冯氏,有你哭的时候的!”

    赵俊的话,冯宛自是不会放在心上,她与卫子扬对视一笑,再次提步。

    望着两人的背影,赵俊右手成拳,直握得骨节格格作响。冯宛越是这般毫不留恋,他便越是痛恨,越是无法释怀。他无法想象,两载余的夫妻,那种种恩爱,那塌上缠绵,指间温柔,竟然都是一场空,竟然在对方的眼中,都是一个笑话,是对方恨不得抹了去,踩成灰的污点!

    他无法容忍他还念着的女人,心中不但没有他的影子,还对别的男人死心塌地至此!

    他恨!

    这时刻,赵俊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渴望过,他渴望看到卫子扬抛弃冯宛的那一天,渴望看到她痛哭流涕,跪在自己面前求助自己的那一天!

    他想,他一定要她悔,要她恨,要她苦,他才会甘心。

    这时刻,步步高升的得意,众人吹捧的满足,已全部烟消云散去,浮出他心头的,只有无边郁恨和气苦。

    这时刻,他完全忘记了就在成为正妻的陈雅,忘记了自身,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不让自己冲上去,重重地扯住冯宛的胳膊,给她一个耳光,骂她几声!

    而在赵俊泛青的脸色中,在卫子扬含笑的注视中,冯宛格格一声清笑,挽着卫子扬的手,再不回头地向外走去。

    不管身后是谁唤来,两人都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到上了马车。

    一坐上马车,卫子扬便搂着了冯宛的腰。他低着头,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她,良久良久,他收紧了双臂。

    马车在稳稳地向卫府驶回。

    一回到卫府,卫子扬便接到什么人的急信,乔装打扮后匆匆外出。

    转眼,又是十天过去了。

    这十天中,赵俊把陈雅扶为正妻的事,仿佛是一颗落在谭水中的小石头,那波澜只是微起。当然,这是外人看来,心中得意的陈雅,深恨那一日没能留下冯宛,没有当着她的面好好嘲讽几句,这几天有事没事,总喜欢乘着马车出现在卫府的周围,期待着与冯宛来个巧遇。

    可惜的是,冯宛却与以前在赵府是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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