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十四福晋第16部分阅读
清穿之十四福晋 作者:rouwenwu
道:“既然这样就好好的看住我的店,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向我汇报一下店铺的情况。”
这时我才明白我上了贼船,难怪他那么坚决的让我帮他看店,原来就是为了绑住我,即使之后发生什么事,也能保证我一直呆在杭州。我气闷的看了九阿哥一眼,心中已将他诅咒了千万遍,我怎么就忘记了这人是属狼的。
九阿哥一把摇开他的折扇,又恢复了他的翩翩贵公子样,笑睨着我,“不要瞪我一眼就算了,想说什么就说出来,你现在不是不怕我了吗?”说完就上了他那拉风的不行的豪华大船,只余我一人在岸边干瞪眼。
当时虽有被欺骗的感觉,但我却是真的喜欢现在这种生活。前世的我因为无聊,去考了会计证,再加上从小对数学十分有好感,所以查账这件事满足了我内心的多方面需求。至于其他,其实在九阿哥走前,已经被安排好了,下面的人按部就班,酒楼的生意也算红火,我唯一需要干的事就是查查账,再转转酒楼。除了每月要向九阿哥报告生意外,也可算是相当惬意。
我也发现张元时常在给九阿哥写信,只是内容我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我也只算一个帮工而已,他们比较隐秘的事我还是一点都不想管。
今年年初除夕刚过,曹家便从江宁派来府上的人将采琴带走了。采琴在的这段日子,填补了我心中因离开弘明而有的遗憾,而她和我也特别投缘,时常是别人抱着她时就哭闹不停,我抱她的时候却总是格外高兴的样子。看着曹家人将她接走,我心中其实是十分的舍不得。干娘看出我的不快,还劝我说:“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若是真的有缘,总还能再见的。”
这一年里,额娘的身体虽未见任何好转的迹象,但能熬到现在我已经十分庆幸了,只要能多陪她一些时日就是好的。
额娘前晚突然咳得厉害,不多时银屏就来叫醒了我,我到额娘房里时,她刚好咳出了一大口血。额娘咳血已不是什么少见的事,但我每次见到,心中还是一阵钝痛,恨不得能代她承受。
额娘淡淡的看着我,脸色惨白。我则坐到床边,准备守她一夜。
“雨霏,额娘可能就快去了。”我抬头刚想止住她要继续的话,她就对我摇了摇头,“听我说下去,你现在已是有了夫君儿子的人,我一走,你就回京吧。不要再任性,我听过你哥哥讲十四阿哥和你的事,他一个阿哥能为你做这么多事已是难得,你这次这样一走了之,他还不知要背多大的罪责,回去吧。”
我一刻不离的注视着额娘憔悴的面目,“额娘,当年离开京城后悔过吗?”
“没什么好后悔的,若是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离开的。”现在的额娘还带着当年那个少女的倔强,“只是心中总是有遗憾的,尤其是对你哥哥,每次看着你哥哥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额娘拉住我的手,“不过重要的是要对得起自己的心,一切随心就好。”
“额娘,我明白你的意思。”
额娘听言,便又躺了下去,留我一人静静地对着床顶发呆。
我还在检查着账单,忽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便走了出去。
刚出房门,就见是张元,“我的帐就快看完了,完了我会自己放好的。”
“小姐,不是账单的事,是外面有人找。”张元因着九阿哥的吩咐便叫我小姐,毕竟我的身份还是不好被别人知道。
我在杭州认识的人实在不多,若说是银屏来找,现在这里的人都认识了她,哪还用通报,直接上来就行了。我好奇着,越发加快了脚步想去见见来人。
张元带着我到了一个二楼的雅间,便先退下了。
我一把推开了房门,只见一人悠闲的喝着茶,凝视着窗外的景色,闻声转过头来,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使本就英挺的眉目多了一丝柔和。我们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错,相视而笑,时光也似停留下来。
我坐到他对面,拿起一旁干净的茶杯,随手倒了一杯茶,“是什么风把我们十三爷给吹来了?”
“我听九哥说你现在在帮着他管理这家店,就过来看看,你十三爷我贵人事忙,好不容易才抽身过来。”十三阿哥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偶尔凑到鼻前闻闻,一副享受的模样。
“你怎么会来杭州?”现在的他还是最受康熙重用的时候,应该整日都很忙才对。
“这次是和四哥一同来江南办事,六月我随皇阿玛巡幸塞外,是直接从塞外过来与四哥汇合的。前几日我和四哥分手,他去了江宁,我则来了这里,就想顺便来看看你。”原来是公务在身啊。
“那你会在这里待几日?”毕竟他算是我在这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想和他多呆些时日。
“四五日吧,办好事我就会到江宁同四哥汇合,之后再回京城。”说完他就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似是知道我心中的不舍。
“嗯。”我闷闷的应了一声,“你最近还好吗?”
“你最近还好吗?”十三阿哥竟与我同时出声,,说完后我俩又都笑出了声。
“我最近还好。”十三阿哥说着就越发高兴的样子,“我和雅柔成亲了,她现在是我的嫡福晋。”
“难怪这次见你红光满面的样子,原来是喜事临门啊。”雅柔那个清秀且有些倔强傲气的姑娘竟然就是传说中受尽十三阿哥宠爱的兆佳氏,我见他遂了心愿,也是真心替他高兴。
“但她还在和我闹别扭。”十三阿哥忽又变得有些无奈,“去年皇额娘说我年龄也不小了,却还是没有嫡福晋,这实在不行,便试探着问我可有中意的。我那时想既有这么好的机会我为何不娶一个我喜欢的呢,便向皇额娘提了一下雅柔。皇额娘自此便记住了这件事,没多久就向皇阿玛提了,之后皇阿玛就下了旨意。”
“这样也没什么问题啊,你们为何会闹别扭?”虽然雅柔看起来是有些傲气,但那次见她时,我却觉得她也并非对十三阿哥完全无意。
“进了府,雅柔对我老是爱理不理,一开始我也尽量讨好着,可她还是那副模样,我也就恼了,之后我们就闹得更凶了。今年二月我随同皇阿玛巡视畿甸,去了些时日,一回到府里,就兴冲冲的去见她,谁知她还是一副臭脸,我一时脾气上来,就问她到底是在闹什么。她只平静的回说,我做过什么我自己清楚。我不知她究竟在说什么,又问了几句。她才说,我为了娶她定是用了什么好手段。我气急,就又说了些难听的话。就这样一直到我五月随同皇阿玛到塞外,她也没再理过我。”
雅柔是一个骄傲的少女,她之前一无所知,突然就被一道圣旨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任是谁也会有些不甘吧。
“雨霏。”十三阿哥凝视着我,“我是不是错了?”
我何时见过意气风发的他如此低沉的模样,因为相见的喜悦也瞬间消失,便开口道:“为何这般说?”
“我知道她喜欢太子,很早就知道。她总是一副对谁都冷漠的样子,却唯独会在太子面前表现的不自然。”十三阿哥的眼神变的些许飘忽,“那时她成为温恪的伴读,也才是个小姑娘,个头矮矮的,却老是一副深沉的模样,我就觉得好奇,也就特别留意她。可她却总是对我不冷不热,有时我还会想想办法逗她,可还是没见她改变她那副模样。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喜欢她,到最后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我笑道:“感情的东西本就毫无道理,谁也没办法控制,若能掌控,那从古至今也就没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十三阿哥仍旧自责,“或许我真不应该自以为是的向皇额娘提了雅柔,若没提,不管谁嫁给我又有什么区别?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
我不欲他乱想,忙劝道:“十三哥,我一直相信一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若你是真心,雅柔总有一天会被打动的。”
“会吗?”十三阿哥满是难以置信,“温恪走了。”他突然转移了话题。
温恪,那个爽朗可爱的少女,“是嫁人了吧?”
“温恪的婚事是在今年年初定下的,这次巡幸塞外,皇阿玛刚好要到热河去,而温恪要嫁的多罗杜棱郡王仓津所在的博尔济吉特氏翁牛特部正好就在热河附近,皇阿玛也算是将温恪一路送到了夫家。”听十三阿哥这么说,温恪的确是康熙最宠爱的女儿吧。
“很舍不得吧?”只希望那个拥有阳光般微笑的公主可以幸福。
“没什么舍不舍得,这就是作为皇女的命运吧,既享了荣宠,也要付出些代价。”也不知他这话到底是在说谁。
“怎么不问问十四弟?”十三阿哥又将话题带到我身上。
我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故作轻松的笑道:“你既然这样问了,那不用我说,你也会告诉我吧。”
十三阿哥笑着摇头,“其实我们都是痴人啊!”又直视着我道:“你府里又添了人,嫣然去年生了一个格格,今年又生了一个格格,还有红袖应该也快要临盆了。”
我苦涩的回道:“这是好事啊。”皇家向来都以子嗣众多为荣,只是没想到胤祯竟然如此勇猛,两年抱四,还有一个马上就要出生了。
“不过红袖去年生的格格今年二月就卒了。”
红袖也是个好姑娘,当时那个孩子几乎成了她的全部念想,失去了那个女儿还不知该有多悲伤,还好现在又要有孩子了。
我心中难免也有些难受,毕竟那也是胤祯的孩子,便问道:“那他是不是伤心了一阵?”
“毕竟是十四弟的第一个女儿,伤心也是难免,不过也就几日十四弟看起来就如往常一样了。”十三阿哥淡淡的回道。
“那就好。”我说不出心里的感受,似有些苦涩,但只是淡淡的,却又在心中萦绕,散也散不开。
“弘明都已经会叫玛麽了,让皇额娘高兴的不得了。”听他这样说,心中不免一阵失落,没想到我的孩子最先会叫的不是额娘,反倒是玛麽。
“你额娘还好吗?”
我艰难的摇了摇头,“很不好,我想可能就在最近吧,反正是绝过不了这个冬天的。”虽然心中早已知道,说出来还是万分难受。
“等这边事情结束就回去吧。你这一走,十四弟被皇阿玛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皇额娘虽然没说什么,但也是极为不满。”
“我还没想好,等着一切结束了再说吧,我真的不想再想这些事,心里烦得很。”我耍起了小性子。
十三阿哥见我不欲再说,终于停止了这个话题。
“你在这里也待不了几日,若哪日得闲,再来找我聊聊。”才见面我又开始害怕分离。
他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你不说我也会的。”
我俩都举起了茶杯,碰了一下,相对而笑,不关风月,只为知己。
☆、第廿七章额娘仙逝
十三阿哥果然如同见面时所说,没过几日便走了。生命中的那群人终总是来了又走,聚了又散,也不知相聚会是何时。
我一直觉得我和十三阿哥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总是什么都未说,却可以清楚的明白对方的想法,这种奇妙的感觉总是让我在孤寂中得到一丝安慰。
我的生活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除了隔几日去酒楼看看,就是陪着额娘,安静的等着那一日的到来。
这日我刚从酒楼回府,就见银屏急匆匆的像是要出去。
“小姐,你可回来了?”银屏见到我长吁了一口气。
“你怎么这么慌张?”看来她就是准备来找我的。
“夫人又咳血了,这次实在是厉害,大夫也是刚到,我这不是准备去找你。”银屏说着脸带急色。
心中一惊,难道就是这几日了吗?虽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每次一见额娘病情加重,还是会心痛得无以复加。
我疾步向额娘的房间走去,一刻也不想停歇,只想早些见到她。
刚抬步入房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脚下不停,快步走到额娘床边,只见她刚巧又咳了一大口血。
干娘站在床边,眼角有些湿润,却又在额娘面前佯装坚强。只见大夫向干娘轻微的摇了摇头,便当先走了出去,干娘也跟着出了门。
我极力克制出胸中喷薄而出的悲伤,安静的坐到床边,望着脸色惨白的额娘,脑中却是一片空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额娘也淡淡的看着我,嘴角牵起一丝笑来,“看来大限之期就快来了。”
我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回答,也不愿回答。
额娘嗑完血后,人却突然变得清明起来,脸上也泛着不知是不是因咳得太厉害才有的暗红,我强烈地感觉到这应当就是常人说的回光返照吧。
她拉着我的手,笑得如沐春风,“额娘之前和你说过的话,一定要放在心上,要说这世上我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了。虽说我走了,你干娘更是孤身一人,但她向来坚强。你却不同,看起来是淡淡的,心里却是比谁都清明,但又敏感脆弱得很。做了皇家的媳妇,会遇到很多事是你不想见的,但却必须面对。你哥哥来时,我曾说过凡事知道明哲保身的才是真正的聪明人,这句话我也要对你说,和自己的夫君孩子好好过就行,其他的事都不甚重要。”
“额娘,你说的我都明白。”若是不知道他们所有人的结局,我或许会对额娘这些话不屑的很,但既然知道就明白额娘的这一席话说的是事实。
“不知怎么回事,最近老是做同一个梦?”额娘脸上浮起似是闺阁少女初遇情郎才有的娇羞的神情。
我也笑了,问道:“额娘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十几岁时陪皇后娘娘去城郊礼佛,那时我贪玩得很,娘娘一休息,我就溜到外面去玩。走得有些远了,突然发现一大片茉莉花,美得如诗如画,我当时就醉了。”额娘一直满足的笑着,“就是那时遇见了他,一身白衣,缓步而行,优雅俊逸的如谪仙一般,让我更是醉了。”额娘说着竟是呵呵的笑出了声,“他只知道我喜欢茉莉花,却不知道一切只是因为那时我遇见的他。”
“额娘。”我努力的笑着,眼角却已有泪花,止也止不住。
“你说我要是先走了,就要先喝下孟婆汤,那我岂不是会忘了他?”额娘猛然抬眼看着我,“你说会不会?”
我哽咽着回道:“不会的,额娘,已经刻在心里的人怎么也忘不掉。”
“真的吗?”额娘脸上挂着安慰的笑容。
我肯定的点了点头。
猛然间额娘大口的喘着气,我一时吓坏了,一面大叫着干娘和银屏,一面拍着额娘的背。
干娘和银屏很快就进了屋,干娘忙问道:“到底怎么了?”
我一时急了,除了哭什么都不知道。我看着额娘,只见她的呼吸已经平缓了下来,只是嘴唇猛烈的动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紧盯着我,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紧攥着额娘的手,忙道:“额娘,我知道,我都知道。”
干娘站在床边不停地抹泪,银屏一时忍不住,已退到了屏风外,却还是听见她嘤嘤的啜泣声。
额娘似是听懂了我的话,不再看我,只一瞬不瞬的盯着入口处,像是在等什么人出现。
我第一次强烈地感觉到死亡离我如此之近,而我却无能为力,只清晰的感觉到额娘的生命在我手中慢慢的滑过,最后什么也没剩下,我的脑中也只余下一片空白。
时间忽然回到小时候,那年额娘带着我去西湖玩耍,夕阳残照映照着澄澈的湖水,撒下一片泛着金色的光影,船家归家心切,小舟快速地驶过,留下一大片翻腾的水波,将那一池梦幻的金色变成碎片。她的手一直牵着我,走过了满含神话色彩的断桥,看过了三潭映月,踏上了湖心亭,那一天,我们走了好远好远……
额娘终于还是撒手人寰了,干娘张罗着额娘的后事,我则一人平静的走回自己的屋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动弹不得。倚着窗棂,静静的看了院中良久,终还是到书桌前坐下,给哥哥写信,通知他额娘的死讯。
明明只需几句话的信,我却写了不知多久。待得写好后,找到府中管事的人,让他找一个合适的人将这封信送到京城礼部侍郎的府里。
三天过去了,我几乎没合过眼,只伫立在额娘的灵柩前,什么也不想做,什么都不想说。有住在周围的人,因着沈府的原因,来祭拜额娘,多半我都不认识,也没有搭理。
干娘这两天迅速的消瘦,我也说不清她对额娘的感情,她们在彼此最艰难时互相依靠,情谊自是不同。
第四天,额娘便下葬了。
第五天,第六天……一直到半月过后,哥哥终于来了,带着一身风霜、满脸悲痛,还有阿玛突然离世的消息。
我带着哥哥来到额娘下葬的地方,一路静默,都不愿开口。
茉莉花花期长,暮秋也是有的,我便在额娘坟前种满了茉莉,只愿她可以一直见到和阿玛初遇的场景。
哥哥祭拜完额娘,就和我一同久久的站在额娘坟前,都陷在各自的思绪中不可自拔。
“哥哥,阿玛是怎么去的?”良久后,我开口问哥哥。
“那日我接到你的信,我本准备去告诉阿玛一声,第二日就来杭州。告诉阿玛时,他并没有什么反应,我以为他会和我一起来杭州,但见他的样子,便又知道他是不准备来了。谁知第二日一早就听府中的下人说阿玛在额娘原来的院中坐了一夜,我立马就去看阿玛。我到那小院时,只见阿玛就那样静静地靠坐在廊前的柱子上,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的望着院中的茉莉花。”哥哥停了一下,接着道,“我一直叫着阿玛,他却不应,我想着他或许只是心中悲伤,过一下就会好,便一直守在一旁,也不敢走了。”
阿玛和额娘明明互相深爱,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呢?向来是缘浅情深,情深又注定不寿。
“后来呢?”我淡淡的开口,根本不像是在问我阿玛的事。
“阿玛后来就一直那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一直看着院前的花,活死人一般。任我如何努力,他还是不管不顾。三天过后,我心里越发不安,看着阿玛仍旧那般样子,试着去感受他的气息,却发现阿玛不知何时已经去了,只是嘴边还挂着淡淡的笑,不像是死,反倒像是解脱。”
眼角终有一滴泪缓缓的落下,滴入了掩埋着额娘的土壤,眨眼间消失不见。
眼前的茉莉花晃动着,京城小院中的花海与这里似变成了一处,又突然变成了额娘与阿玛初见时的那片花海,白衣含笑的少年,红衣娇俏的少女,时间定格在那一刻,成了一幅永恒的画面。
随着额娘的离去,康熙四十五年的秋天也一去不返。隆冬到来,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刮过,西湖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也或是人的心中荒凉了,看什么景也都变得凄凉。
哥哥在沈府呆了几日便回了京城,他想带我回去,我却不愿,最终他拗不过我,还是放弃了。
“想弘明吗?”哥哥走前问我。
“想,可我现在还不想回去,那个地方让我喘不过气来。”我走后,胤祯或许过得并不差,要不怎么一下就又有了这么多孩子?
“我去看过弘明,他很乖,不爱哭闹,才一岁多的孩子就时常喜欢呆呆的看着一处,像极了你发呆的模样。”哥哥笑着道。
“哥哥,最近还好吧?”他几乎是同时没了阿玛额娘,定比我难受得多,毕竟我和阿玛实在没有什么感情。
“哥哥当然很好。”哥哥又是宠溺的揉了揉我的头发,“既然不愿与我回京,额娘又走了,就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哥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这是我一直就想问的问题,他自一见我就对我好的不行,虽是兄妹,但我俩毕竟从小就未见过,他这样对我,我有些不解。
“傻妹妹,你是我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哥哥依旧是那般温润的笑。
“你知道我的意思。”
“其实我自小就知道我有一个妹妹,府中虽有芷洛,可我并不喜欢她。我时常在想,我的那个妹妹会是什么样,是长得像阿玛还是额娘?是不是很爱哭鼻子?妹妹是一个对我既陌生又熟悉的词。四年前,我在沈府远远的看着你弹那一曲《长相守》,就知道我是这辈子也逃不开对你的爱护了,看着你和额娘酷似的相貌,又似看到了额娘年轻时的样子,心中就更是喜爱。最后也就这样了。”
我静静的靠入哥哥温暖的怀里,闭上了双眼,“哥哥,谢谢。”
“想好了,就早些回京城,你嫂子去年生了一个小子,青萍也在今年为我添了一个女儿,眉目竟和你有几分相似。”哥哥轻抚着我的背。
我不依了,退出了哥哥的怀抱,“哪里是像我,明明就是像你,我俩本就有几分相似,像你自然也就像我。”
哥哥见我的样子,一下就笑开了,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终究还是离开了,离我越来越远,回到那个压抑的地方。
我在岸边默然的远望着哥哥远去的方向良久,心中突然想起上世一篇散文里的一句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一章的时候写的很难受,想起了去年走的爷爷,还好总算写出来了。
最近有点卡文,需要大家的鼓励啊。
☆、第廿八章恍然似梦
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生活还是得继续,我努力的平复着自己早已改变的心境,想让自己回到最初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状态,可日子一如那漫天飞舞的雪花,扑向大地后就粉身碎骨,再也不知道它最初的的模样。
康熙四十五年的十二月寒冷彻骨,即使我穿得如此厚实,还是有寒风入体的感觉。可再走上已不知来过多少次的苏堤上,心情却是平静了些。走得有些累了,便随意找到一处凉亭歇息。
我一进亭里就埋头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又整理了一下衣物,这才抬起头来,但见一紫衣公子背对着我,似是石化一般远望着早已结冰的湖面。
若是我连胤祯的背影都看不出,那还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于是我在怔愣了一下后,下意识的就转身小跑着离开。
身上穿的笨重,再加上下雪天路本就滑,于是我在没跑出几步的时候,十分悲惨的跌倒了,而且还是狗啃泥的不雅造型。
我不作他想,很怕我的动静惊到了亭中的人,于是立刻撑着手从地上爬起。谁知刚撑起半个身子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从背后扶了起来,随之而来的依旧是淡淡的檀木香气。
我紧抿着下唇,不敢回头也不敢出声,就这样保持着被人从身后半抱住的姿势。
良久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慢慢的放开了我,走到我的身前。
我埋着头,不知道他此时的样子,只听见他隐忍的叫道:“霏儿。”之后便落入一个总是让我温暖的怀抱。
我埋首在他的胸膛,既有着强烈的不安躁动,又有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可我还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不知何时竟在他的怀中哭了起来。
胤祯显然知道我哭了,一直轻抚着我的背,也不出声,就这样陪着我。
“胤祯,额娘去了,阿玛也去了,他们都走了。”我渐渐止住了哭,心中却是越发的难过,之前在别人面前佯装的坚强也在他的怀抱里全然不见。
“我知道。”胤祯将我从怀里拉了出来,轻轻的抬手为我拭去脸上还残留的泪痕。
“这个冬天好冷,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额娘走了,走之前最遗憾的就是未见阿玛一眼,可阿玛没过几天也随她去了,她的心愿倒是了了,可就这样把我留下,她怎么就那么狠心呢?”说着又要哭了出来。
胤祯拭着我眼泪的手顿了一下,立时将我的肩膀握住,力气大得惊人,恼怒的说道:“说什么傻话呢?什么叫只剩下你一个人?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不会丢下你。”
“你不会丢下我吗?”我喃喃自语,“可是你为了和别的女人生孩子,让八嫂将我骗走,为了不让我离开你,藏了哥哥的信。”我急切的注视着胤祯,想要得到真正的答案。
胤祯的眼里霎时盈满伤痛,满是后悔与不安,“霏儿,我知道这些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不会瞒你什么,也不会对你耍心眼。”
“可是你已经做了。”我变得十分平静,却不知道我究竟想干什么,只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像是一只刺猬。
“你还不肯原谅我?”胤祯一时慌了神,握着我肩膀的手微微颤抖。
“我不知道,你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我看着胤祯,想给我们最后一次机会。
胤祯慢慢的松开了制住我肩膀的手,艰难的回道:“好。”
我绕过他,准备离去,他却两三步就和我并肩而行,“我送你回去。”
我淡淡的点了点头,和他一同向沈府走去,只是一路上两人都相对无言。胤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终还只是在沈府门前对我道:“三日后我还是在今日我们见面的地方等你。”
我应了一声,便快步离开了,只怕自己一迟疑就会转身扑入他的怀里,再也不愿离开。
我在府里神思漂浮了两日,不知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便在这个格外清寒的傍晚到了干娘的院里。
我到干娘的住处时,她正站在院里,一身素白的衣裳,像是与这苍茫一片的大地融为一体,一丝也没有人间的烟火气。干娘自额娘去后,瘦了很多,脸上的颧骨突兀的挺起,身子单薄的不像话,一阵风就会吹走似得。
“干娘。”我在她身后叫了一声,将她从游走的思绪中拉了回来。见她转身看来,我又道:“这里实在太冷了。”便连忙上前将她扶住,一路向屋里走去。
“雨霏,有什么事吗?”干娘一坐下,就问我。
我向干娘坦白道:“干娘,十四阿哥来了。”
“是来接你回去吗?”干娘目光温和地看着我,却有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我点了点头。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千万别说是舍不下我。”干娘轻笑着问道。
我摇了摇头,“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来问干娘的。”
干娘了然的点点头,看着屋中燃着的不停跳跃的烛火,轻声地开口:“还记得我讲过的和你舅舅的事吗?”
“自然是记得,干娘,你曾后悔过吗?”当时干娘为了喜欢一个人放弃了自己的一切,还只有半年朝夕相处的时间,能有几人不悔呢?
“有什么好后悔的,若说这世上我唯一觉得对不住的就是富森。当时我怀着他,被纳兰大人知道了,就逼着我生下孩子后将孩子送回纳兰府,却又不愿让我成为纳兰家的人,我只道我拗不过,生下他就回了杭州。”
“干娘,我曾在京城见过表哥,他过的很好,还向我问起你呢?”
干娘欣慰的点了点头,“那就好。”又紧紧的看着我,“孩子,虽然我和容若只在京城相处过半年,还知道他心中一直记挂着他的妻子,但我从未悔过。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可以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两情相悦的更是凤毛麟角,所以遇见不是什么悲伤的事,而是一种幸运。只有半年,却让我一生不曾忘却。现在你遇到的人和你两情相悦,还愿为你放下阿哥的架子,远到杭州来寻你,还有什么犹豫的呢?‘独窥天上月、几时圆’的日子不是你该过的。”
我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只觉得她才是此刻最耀眼的人。
“其实我和你额娘都不幸福。你额娘太过要强,若当时她没那么决绝,或是你阿玛没在你额娘怀着你时娶那个郭络罗家的女人,一切都会不同。你额娘只顾当时的一时气愤就离开了京城,却不想这背后的种种,这郭络罗家是多尊贵的家族,你阿玛当时定也是逼不得已,可他们彼此都没给对方机会。”干娘轻抚着我的头,柔声道,“所以,既然能够幸福,为什么要让自己不幸福呢?既然连放手的勇气都有,为什么不能勇敢的牵手呢?”
我呆呆的看着干娘,早已是泪流满面。干娘将我揽进怀里,笑道:“傻孩子,跟着他回去吧,明明心里有答案,为何还要我来点醒你呢?”
我不再犹疑,心中已有了答案。
天气依旧寒冷,冷风不停歇的席卷着大地,漫天的雪花也让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苍茫的白色之中。
我缓步地向着我和胤祯约定的地点走去,远远的就开始寻找那个我熟悉的身影。
我还未走近亭中,就见一人伫立在前,已不知在这漫天的风雪中站了多久,紫色的大氅上全是雪花,几乎已经变成了白色。
我愣愣的站着,不愿再进。两人就这样隔着不断飘落的雪花,隔着三百年的距离,久久的凝望着。
他率先迈出了步子,我也跟着向他走去。两厢走进,他一把将我拽入怀中,那么的用力,似要将我融进他的身体里,让我有了些许疼痛感。
“霏儿,我好怕,昨晚一想到你可能不来就再也睡不着,于是天还未亮就来了这里。我等了好久,全身都快冷硬了。”胤祯竟还向我撒起娇来。
“大傻子,谁让你在这儿站这么久?”我既心疼又懊恼,这人怎么这么大还不知道照顾自已。
“以后不会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再也不会做这种事。”胤祯快速的承诺,语调中难掩兴奋。
“福晋,你可来了,奴才怎么劝爷他都不听?”和谐的气氛被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是一直跟在胤祯身边的顺子。
我十分尴尬的退出了胤祯的怀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怎么有人也不说?他却爽朗的笑出了声,毫不理会我的腹诽,又一把将我揽入怀里,在我耳边愉快道:“霏儿,我们这就回京吧。”
“嗯。”我在他怀里闷闷的应道,又探出了头来道:“不过我还要回府收拾东西,你也陪着我一同和干娘告别吧,还有,我的丫鬟银屏也要跟着我走。”
胤祯对着我宠溺的笑笑,“霏儿的要求可真多,可为夫莫敢不从。”
我撅着嘴道:“贫嘴。”
胤祯再次朗笑出声,牵着我的手就向沈府走去。
回到沈府,干娘正在前厅,我和胤祯便去向她告别。干娘见了胤祯本还想行礼,却被胤祯止住了。干娘看着胤祯很是满意,活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银屏昨日就已将我和她的行李收拾好,只待我说了一声就和顺子一同去取行李。
再次离开沈府,看着干娘盈盈的目光,心中有不舍。干娘向我颔了颔首,示意我不要担心。
我冲上前去,将干娘紧紧抱住,“干娘,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干娘抚了抚我的头发,“傻孩子,干娘已经这样很久了,别担心。”
我点了点头,便和胤祯等人离开了,留下干娘一人守着这个巨大的府邸。
再次来到我这两年来送走过哥哥、十三阿哥和九阿哥的地方,只是这次我不是送人,而是要真正的离开了。回望了沈府的方向一眼,便被胤祯拉着一同上了一艘大船。
望着依旧奔腾的京杭大运河的河水,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有喜悦,更多的却是不安,要再次面对那些人和事,我是会害怕的。
“霏儿,在想什么?”我站在打开的窗前,风不停的吹进来,胤祯突然从身后抱住了我。
“胤祯,我害怕。”我也不瞒他。
胤祯放开了我,将窗户关上,责备道:“怎么还是这般不会照顾自己?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我不回他的话,只道:“胤祯,我害怕。”
胤祯深深地看着我,摩挲着我早已冰冷的手,“其实我也怕,你一走,我就被皇阿玛痛斥了一顿,说我怎么连自己的福晋都管不好。可我现在不怕了,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了。”
我反握住他的手,这双手出奇的大,满是细细的薄茧,却足以为我撑起一片天,“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我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骗我,我们一起解决。”
“好,我决不再瞒你什么。”胤祯快速回道。
我偎进他的怀里,心中想着,如此,我便没什么好怕的了。
背立盈盈故作羞,手拕梅蕊打肩头。欲将离恨寻郎说,待得郎归恨却休。
云澹澹,水悠悠,一声横笛锁空楼。何时共泛春溪月,断案垂杨一叶舟。
(本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卷终于完了。
☆、第一章携手回京
康熙四十五年就要走到尽头,我与胤祯已经分离了一年半,能在他怀中醒来似已是梦里才会出现的事,我贪恋着他怀里的味道和温暖,即使早已醒来,还是更深的偎进他的怀里,抱住他精壮的腰身,继续假寐。
湿润的吻一路从下巴到了眼睛,来到我的眼睑上停留不前,烙下一个个细密的吻。我被扰的没法,嘟着嘴睁开了眼,入眼就是他放大的俊脸,还有那双灿若星子的眼睛。
胤祯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笑道:“霏儿,都快晌午了,起吧。”
我耍赖式的更紧的抱住他,“胤祯,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胤祯又在我额上留下一吻,“傻瓜,回去我们可以一直这样。”
我仍旧腻在他怀里,不可置否。回去怎么可能一样?你有你的八哥要帮,有那高高在上的皇位想争,永远都不可能平静。
“小姐。”心中还在乱想,就听银屏在门外试探的叫了一声,想是已在门外等了很久。我心中不愿,还是准备起身。
“不想起就继续睡会儿,我出去吩咐一声就好。”胤祯见我想起身,立马将我按了回去。
“不用了,我早就醒了。”说着便起来穿衣。
胤祯见我起身,侧躺在床沿边上,里衣松松的系着,精壮的胸膛漏出了一大片,被子斜搭在在腰间,说不出的魅惑,脸上也变得有些燥热。
“你早就醒了,为何还一直装睡?”他懒洋洋地问道。
我睨了他一眼,也不回答,转过身去继续穿衣服,不想再看他此时引人犯罪的样子。
不知何时,胤祯下了床,走到我身前,止住了我穿衣的动作,帮我仔细的将衣服穿好。穿好后又央求着我为他穿衣,我还是乖乖的为他穿上了衣服。两人这么在房里腻歪了一阵,晌午已过。
银屏进房收拾时,一脸暧昧不明的看着我,像是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胤祯看着我不自在的模样,倒是心情好得很。
吃过午膳后,我突然想起一事,便问道:“胤祯,九哥的店还是我在管,我这样一走了之,什么都没交代。”我这时才想起这事。
胤祯坐在榻上,笑看着我,“这时才想起来?放心吧,九哥知道我要来杭州,就已经安排好了。”
我了然的点点头,九阿哥做事自是稳妥的很。
“霏儿,弘明已经会叫阿玛了。”胤祯一脸得色。
“嗯。”我淡淡的应了,可心里有些不自在,恐怕他还不会叫额娘吧。
胤祯将我拉到他身旁坐下,关切的问道:“怎么有些不高兴呢?”
我低着头回道:“没什么,只是很想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