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清扬婉兮第3部分阅读
清穿之清扬婉兮 作者:rouwenwu
快了起来。
待到西暖阁时,乾清宫的太监已经走了,只见桌上放了几匹五彩金丝绫罗绸缎和几样珠宝玉器。
月婵走到桌边拿起一匹绸缎满脸欢喜:“呀,这可是江宁织造今年新出的绸缎呢,宫中我也只看佟贵妃一人有这样的料子。”
清扬看定嫔坐在榻上唇角含笑,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幸福,心中不由一酸。
这就是皇上的女人。
过完万寿节,天气便一日热过一日,不过一恍神间就已经到夏季了。吹惯了空调的清扬只觉得这天闷的让人发慌,虽已换上了薄薄的衫子却依然是酷热难耐,口干舌燥,嗓子眼似含着团火样的热。
定嫔娘娘已经歇完了晌觉,因着天气太热睡得不踏实,所以人也倦倦的。月婵伺候她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站在旁边给她打扇子,但还是可以看到她洁白的颈脖闪着细细的汗珠。正思忖着怎么给她解解暑,却看到清扬端了个冰碗子进来。
清扬笑吟吟地将白玉莲花碗搁在梨木圆桌上:“主子,奴才瞧着天气热得像是要生出火来便做了点冰碗子,主子肯定没尝过。”
定嫔瞧见桌上搁着的洁白素净的碗面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水珠,顿时一股凉意涌上心头,遂笑着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好吃的,若是不合我意就罚你今晚不许吃饭。”
“那奴才这顿饭是吃定了。”清扬启齿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定嫔让月婵搀着下了榻在桌边坐下,清扬拿起碗边的白瓷汤匙递到她手上。白玉莲花碗内却只盖着一层红豆,颗颗饱满,旁边还飘着极薄的冰片。
“红豆?”定嫔抬眼迷惑地看着她。
“当然不会是红豆这么简单,主子您用汤匙拨开红豆看看。”清扬满脸堆笑。
定嫔用白瓷汤匙轻轻地一拨,红豆下却是一层白净嫩滑如豆腐的奶子:“原来是另有乾坤。”
说完她又轻轻挖了一勺奶子就着红豆放进嘴里,清凉甜腻顿时盈满整个口腔,人也渐渐舒坦起来。
“果然是好东西,也从没见过,不知叫什么名儿?”定嫔说着又吃了一口。
“回主子,叫双皮奶。”以前工作的时候,夏天热得受不了便会到公司楼下的七杯茶去买杯双皮奶,冰凉润滑的奶子,加上粒粒饱满的红豆,直凉到人的心里去,回家便自己学着做了一下,倒也不是很难。
“名字也稀奇,这宫中怕只有我一人有这福分了。”定嫔笑容温婉地说。
清扬听她这么一说倒想起件事来。
“主子,您跟德妃娘娘关系如何?”
“德姐姐进宫比我早些,以前也同住过一个宫,只是她晋了位后便生疏了,你知道我素来不喜走动,平日里也极少能碰上。”
“这宫中其他的主子都不打紧,倒是德妃娘娘得好好处着。”德妃是雍正皇帝的亲额娘,当然得好好巴结一下,日后自会有好处。她既然知道就该为定嫔的将来打算一下,毕竟这宫中也就定嫔待她最好。
“什么叫其他主子不打紧?这我倒要讨个说法了。”定嫔见她说得笃定心里奇怪。
“上回在御花园奴才瞧着德妃娘娘待人宽厚,那惠妃的宫女落了水主子不急倒是德妃娘娘让她的贴身宫女去找的侍卫,在这后宫中心眼好的主子本来就极少,这一点主子跟她又很像。况且主子以后在宫中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一直窝在景仁宫,跟她处好了关系也可以时常走动走动,姐妹们唠嗑唠嗑日子也便打发了。”清扬不能直说她是以后的太后只好找了点能说服她的话。
“德姐姐以前待我也是很好。”定嫔想起她刚进宫那会,很多宫中不懂的规矩都是德妃教的,而且她那时年幼单纯,因为有德妃护着才不至于被其他小主宫女欺负。
“既然这样那就更应该熟络熟络,厨房还有些做好的双皮奶,奴才给德妃娘娘送点去,大热天的让她也尝尝鲜。”清扬趁热打铁地说道。
“你这丫头倒比我还急,去吧,告诉德妃娘娘过几日我到她宫中去坐坐。”定嫔淡笑着说。
“奴才这就去。”清扬朝定嫔福了一下便出去了。
出了景仁宫顿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虽已是申时,太阳却依然毒辣炙人,热烘烘的地砖像个大蒸笼似的,蒸得人汗流浃背。清扬不禁加快了脚步。
待到德妃娘娘住的永和宫,清扬确认提盒中双皮奶没有洒出来,又抹净了头上的汗后才走了进去。永和宫的宫女向里头通报了一声便领着她来到德妃娘娘的耳房。门口垂着碧玉珠帘,子儿绿的珠子一颗颗莹亮剔透,用丝线穿着,似是从檐下滴落的水珠儿。
德妃娘娘身着百花团福衫子斜靠在榻上,浓如乌云的发间戴着的金花玉簪颤颤摇曳,映得娇俏的面容略显苍白,神色倦倦的像是还未睡醒。
“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清扬微微一福。
“不必多礼,听宫女定嫔娘娘差你给我送冰碗子来了,难为你这么个大热天还跑来送东西给我。”德妃坐起身来,声音温和地说道。
“奴才今儿做了点新奇的冰碗子,我家主子吃着不错,又想着以前德妃娘娘跟我家主子住一个宫的时候经常照应她,心里念着那份恩,便差奴才给德妃娘娘送点来,也让娘娘解解暑气。”清扬眼含笑意地说道。
德妃微微一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讲什么恩不恩的。不过你该劝你家主子多出来走动走动,成天呆在景仁宫也怪闷的。”
“主子说了,过几日来永和宫跟娘娘学学女红,说是这宫中做女红的手艺怕是没谁能跟娘娘比了。”清扬早就打听清楚了,这德妃最擅长做女红,绣出的花鸟虫鱼活生生跟真的一样,就连康熙都夸过她的绣活好。
“你家主子说笑了。”德妃懒懒的似是不愿再多说话。
“德妃娘娘,奴才瞧着您气色不是很好,是不是中暑了?”清扬见她脸色有些苍白,说话也慵懒无力有点中暑的迹象。
“许是天气太热了,老觉着疲劳易倦,打不起精神来。”
清扬知道她们这些宫妇成天让人伺候着,什么都不用做,出去闲逛一下也是仪态优雅,一个个缺乏运动体弱的跟豆芽菜似的,加上天气闷热,不疲劳易倦才怪呢。这德妃估计也是运动少了,才会这样倦怠,但看着她满脸倦色清扬忽然想起大学上国粹中医课时老师教的消除疲劳的方法。
“奴才倒是有个消除疲劳的法子可以试试,就是不知管不管用?”
德妃面露喜色:“你还懂这个?管他灵不灵,你来帮我弄弄,这样怪难受。”
清扬走到她身边,让德妃背对着她,双手捧着她的头,大拇指轻轻摁在后颈凹下去的少冲|岤上:“娘娘,待会我用力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痛,您要忍着。”
德妃点了点头。
清扬大拇指用力往下一按,德妃发出一声轻哼,站在旁边的宫女赶紧走了过来,德妃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清扬又如此按摩了几下,德妃娘娘倒是没再发出声响了。
给她按摩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清扬才停下手来,德妃笑了笑说:“虽有点痛,倒是痛过后却很舒服,这会子也觉得清醒多了,你家主子有你这么个手巧的宫女真是有福啊。”
“德妃娘娘若是不嫌弃奴才可以每隔几日来永和宫帮您按摩一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既然她对她有好感当然要好好把握。
“我倒是乐意,怕你家主子要怪罪了,硬生生地占了她的人。”德妃开玩笑地说道。
“我家主子虽然不喜走动,但心里头一直当娘娘是亲姐姐,自家人哪说两家话,怎么会不乐意呢。”
“你这丫头不光手巧,还嘴甜。”德妃笑得眼睛微眯。
“奴才说的都是实话。”
“好一句实话,这后宫之中人心险恶能这样相待的恐怕没什么人了,你到我身边来。”德妃朝她招了招手。
清扬不知她要做什么,但既然吩咐了就走近了点。
德妃退下左手腕上的翡翠玉镯,抓着她的手戴了上去,青翠欲滴的镯子衬得她的皓腕如凝脂。
“刚好合适呢。”德妃笑着说。
“奴才谢娘娘赏赐。”清扬一福,心里偷着乐,一碗双皮奶换了只翡翠玉镯,值!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得到了德妃娘娘的信任。
“你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你家主子该着急了,记得叫你家主子得了空到永和宫来坐坐。”德妃已经没了刚才的倦意,面带笑容地说道。
“奴才谨记,奴才告退了。”清扬又是一福便拿着提盒出去了。
清扬走到永和宫殿门口看到安嫔由宫女搀着朝殿内走来,一双花盆底鞋踩得殿内咯咯作响。这么热的天还跑来串门子?还真不是一般的无聊啊。
待到走近,清扬福了福:“奴才给安嫔娘娘请安。”
安嫔满脸堆笑,柔声道:“起身吧。”
“谢安嫔娘娘。”
清扬等到她走远了才起身回了景仁宫。
德妃已经下榻坐在紫檀木圆桌边吃清扬送来的冰碗子,莹白似雪的奶子上缀着上好的红豆,漂浮着的冰片让人心里生出一阵凉意,吃在嘴里更是从未有过香甜滑腻,德妃嘴角漾起一丝笑意。
珠帘微动,宫女香彤走进耳房说安嫔来了。说话间安嫔已经走了进来,贴身宫女玉琴不紧不慢地在身旁给她打着扇子。
“德姐姐。”安嫔唤了声。
“妹妹这么个大热天也来窜门子了。”德妃放下手上的冰碗子说道。
“在宫中闷的慌,想到姐姐这拿几个样子回去打发打发时间。”安嫔笑着说,垂眼间瞧着她手上的冰碗子特别遂问道:“这是什么?倒是没见过。”
德妃笑了笑:“才刚定妹妹的宫女送来的冰碗子,我也是头一回吃。”
“这定妹妹最近倒是出了不少新奇东西,万寿节的时候得了万岁爷的赏,这会子又弄出这么个好看的冰碗子来。”安嫔笑着说。
“可惜定妹妹没福气,原以为皇上该翻她牌子了,岂料两个多月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省得遭人妒忌,惹出祸来。”德妃不无惋惜地说道。
“皇上这两个多月来不叫‘去’的日子本就极少,加上那些新进的答应个个年轻貌美怕是很难轮上定嫔娘娘了,上次得的赏倒是没起什么作用。”安嫔本来还为上次没得赏的事郁闷,现在看定嫔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
“你要什么样的样子,我差宫女去帮你找找。”这闺阁中的事德妃也不好意思多说,于是岔开了话题。
“也就消磨消磨时间,姐姐随便找几样就可以了。”
趁着宫女香彤拿样子这会儿,安嫔又问德妃:“太皇太后下懿旨出古北口避暑的事都过去好几天了,眼看着行围日期将近皇上还没指定哪些妃子随行,姐姐你说这次会不会不带妃子出宫了?”
“我哪有本事猜出皇上的意思,时候到了自然会知道。”德妃淡淡一笑似乎对这事并不感兴趣。
“这倒也是。”安嫔也笑了笑。
恰好香彤已经拿了样子进来,安嫔又跟德妃闲话了几句便告辞回宫了。
出了永和宫,玉琴搀着安嫔朝储秀宫走去。
“主子,您说这德妃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奴才瞧她那样子倒是并不在乎这回事。”玉琴手举着团扇帮安嫔遮住天上的日头问道。
“她当然不在乎,反正已经有四阿哥给她撑腰了。咱们万岁爷这次还真藏的深,一点消息都没有走漏,怕是要等到最后一天才知道花落谁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定妃,万琉哈氏,满洲正黄旗人,郎中拖尔弼之女。康熙在时为嫔,雍正时尊为皇考定妃,后来随儿子履亲王允裪住,轮到自己的生日的时候,还会被迎进宫去祝贺,但再未进尊封,薨时九十七岁。
寂寞空庭
如血的残阳把整个西天染得通红,霞光倾泻在宫殿上,金琉璃顶在尘土笼罩下发出橙色的虚幻的光芒,煞是壮观。
景仁宫殿内寂静无声,西暖阁悬着的珍珠帘子浑圆玉润,淡淡的珠晖流转隐约如笼薄纱,冽洌珠光中唯见昏黄日影映入殿内,更显得殿宇深幽。
月婵拂帘而入,手上端的正是清扬新做的双皮奶,因着天气酷热难耐,定嫔娘娘并无食欲,几乎每日晚膳都是用这沁凉的双皮奶,连吃了数日竟也不觉得烦腻。
方吃了数口,帘卷声动中清扬捧着个雕满小洞的花梨檀香木进来,密密的小洞错落有致,外貌竟与现代的跳棋棋盘十分相似。
“月婵,杀一盘怎么样?”清扬朱唇轻启,面带微笑。
月婵嗔了她一眼:“在主子面前也这样没规没矩。”
“咱家主子人好,不会计较这些,况且我们下的时候主子在旁看着也可以学学,哪天无聊的时候咱们三个来下一盘,主子日后也便多了样消遣的玩意。”清扬说完朝定嫔挑了挑眉,盈盈笑意在脸上荡漾开来。
“自打你病后就时不时得冒出些新奇的玩意,这次竟捣弄出这么个下棋的新招,莫不是发烧不让人糊涂倒能让人长脑?”定嫔眼带笑意的说道。
“发烧能不能让人长脑我不知道,只是发烧的那段时日总觉着有灵光在头顶闪耀,怕是这一烧反让我的脑子开窍了。”清扬知道古代人神神鬼鬼迷信得很便随口瞎编了理由。
“原来是菩萨显灵了,你这鬼丫头。”定嫔笑嗔了她一眼。
“即使是菩萨显灵那也是托主子的福,估计菩萨是看主子在景仁宫待的太闷,所以给奴才一个聪明的大脑,让奴才哄主子开心。”
定嫔果然开心地笑了起来:“你这丫头,为了教唆我跟你们一起疯连菩萨都搬出来了。”
“是主子说菩萨奴才才说出来的。”
“你倒真会顺着竿子爬。”
清扬傻笑了一下将花梨檀香木雕成的棋盘放在桌上,招呼月婵坐下两人拼上几盘。
跳棋简单易学,也不用费很多心思和脑筋,月婵只跟清扬玩了两天便掌握了其中的技巧,只是还不怎么纯熟,因此每次与清扬对弈都要输上十几步,却是那东西就像有瘾一样,越输反而越想与她一较高下。
清扬已经把棋子摆在了棋盘上,古朴雅致的花梨檀香木上白玉翡翠两色珠子泛着诱惑的光芒。
“老规矩,五局三胜,输了的帮对方打三天扇子。”月婵一时技痒也顾不上定嫔娘娘就在旁边,径自坐在了清扬身边的锦凳上。
“看来我又有三天不用自己打扇子了。”清扬笑着先走了一步。
“这次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月婵也不肯示弱。
定嫔见她们下得忘我,也低着头琢磨起来,一来二往竟也看出了点眉目。
暖阁内热烘烘的,烛光映得腾起的蒸汽若飘渺的云烟。主仆三人额上香汗淋淋,薄衫也已经被汗水浸湿,却不愿动一下,似是沉醉在这棋局之中。
三人正杀得起劲,忽然一个太监的声音在帘外响起:“定主子在么?”
三人不觉。
“定主子在么?”太监提高声调又叫了一遍。
定嫔回过神来,笑了笑:“瞧我也跟着你们疯起来了,”说完又对帘外的太监说道:“进来吧。”
一个着青色太监服的小太监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奴才是乾清宫的小禄子,给定嫔娘娘请安。”小太监打了千说道。
定嫔听他说是乾清宫的太监顿时一愣,一直坐着的月婵和清扬也赶紧站了起来。
“奴才奉皇上之命来通知娘娘收拾一下,明儿随驾出巡。”
“出巡?”清扬喜不自禁地叫出声来,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她转过头,看到定嫔眼中雾气弥漫,莹莹的似有泪光闪动,却是出了神,忘记了言语。在她心中盼的那个人不是皇上而是她的夫君,只可惜宫殿幽深天光尽,敲断斜钗君不知。
清扬心头一酸,见定嫔已经呆愣,遂挤出个笑容对小禄子说:“有劳公公了,公公不妨在这歇歇脚,我去给您沏杯茶。”
“不必了,奴才稍后还有事情要做,先行告退了。”说完又朝定嫔打了个千。
“公公走好。”
清扬将小禄子送出了景仁宫,回来见月婵惊喜地对定嫔说:“主子,这回可算是盼到了,随驾出巡可不是一般的恩宠,上回打赏的事过了两个多月都没点反应,以为就这样过去了,奴才心里头还有些失望呢,没想到万岁爷等的竟然是这一天。”
定嫔却似没有多大喜色,淡淡地说道:“你们下去收拾收拾吧,我有些倦了。”“奴才告退。”
清扬跟在月婵的身后出了西暖阁,隔着珠帘她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定嫔手上拿着她平常绣着金丝雀的女红不住的婆娑,烛光下两行清泪顺颊而下。
这一天的夜,没有一丝的云彩,天空蓝的透明透亮。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案上,昏暗幽淡,满天的繁星却越发灿烂起来。
月婵愿赌服输给清扬摇了会扇子见她睡意全无便不理她,回床上睡觉去了。
清扬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紫禁城夏夜的天空,怎么也睡不着,因着屋内炎热背上已经沁出了层密密的汗珠,粘在身上,很是难受。
她起床用案上放着的一盆清水拭了拭身上的汗,顿觉一股凉意爬上心头,脑子也越来越清醒了,更是毫无睡意。
明天就要出紫禁城了,这是她穿到清朝后第一次出宫,心中难免有些激动。在嘈杂喧闹的大都市待的太久,人也生出了倦意。看到古人诗词中的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乱花迷眼,古树昏鸦,小桥流水,想着生活在那样澄净碧蓝的天空下该是怎样的惬意。现在真的如愿来到了古代,却被囚在了这高墙红瓦之中,没有了自由,外面的世界再美也与她无关。以前随性自由的她现在居然为了次出巡的机会就高兴地徘徊不眠,还真是世事难料。
天阶夜色凉如水,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快步朝上书房走去。
明天要出宫了,应该跟他说一声吧,虽然他没有告诉她他的名字,但在一起切磋琴艺也两个多月了,大家也算是朋友了。
本来想着那晚是最后一次了,谁知她转身欲走的时候,那个武装男子居然开口叫住她:“你若是想来,每晚都可以,夜里上书房没人。”
她心里也着实舍不得那架古钢琴,虽然不是很会弹,但也算是一种寄托。于是此后每隔几天便会到上书房去弹弹琴。
上书房寂静无声,她点上烛火,在西洋铁丝琴上胡乱弹了几下便没有继续下去。以往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便会出现在上书房门外,今晚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案几上她新焚上的那柱香已经烧了一半,清扬回头望了望门外,依然是星光璀璨,悄无人声。
她又等了一会见依然没有动静,想他今晚大概不会来了,起身准备回去。
走到门口时,一个男子匆匆走进了院门,见她站在门口,犹如一个翘首盼夫归来的怨妇,唇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脚步也慢了下来。
“你今天迟到很久了。”清扬倚门笑说。
“为什么弹了一下就不弹了?”康熙拾级而上走到她的身边。
那琴声只响了一下,起初他还以为是幻觉,幸好是来看了一下。
清扬走进上书房在西洋铁丝琴左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我今天只是来跟你说件事。”
康熙跟进去坐在她的身旁:“什么事?”
清扬没有回答他,笑了笑说:“我要听《虫儿飞》。”
康熙微笑,将手放在琴键上,舒缓悠扬的曲调在他修长的指间流淌。
清扬撑着下巴,听得如痴如醉。
虽然不服气,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有音乐方面的天赋,不过短短几天他便将这首她死都弹不全的虫儿飞弹的如火纯青,让她都没有继续练下去的欲望了,于是每次她只是小试一下牛刀,其他时候就干脆坐在旁边做个忠实的听众。
只是,这样的场景好熟悉??????
一曲毕,清扬又是愣愣地出神。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的表情?”康熙见她一脸痴呆问道。
清扬笑了笑又岔开了话题:“以后可能有较长一段时间我不会来了,怕你来这等我,所以今晚跟你说一下。”
康熙指尖在琴键上轻轻拂过吐出两个字:“出巡?”
“你怎么知道?”清扬微微吃惊,但仔细想了一下后又笑着说:“你能猜出来倒也不是奇怪。”
“这我倒想听听。”
清扬面带笑容地分析道:“我一个宫女在宫中除了伺候主子也没什么大事,晚上更是清闲,再加上我每隔几天便会来这弹琴,几乎是风雨无阻。突然告诉你很长时间不能来了,看我健康活泼又不像是有病痛,那自然是有事情要做,而最近宫中最大的事也就是皇上出巡了,时间也就在明天,你当然会往那方面想。”
康熙又是微笑,他倒是没往那方面想,只是让定嫔随驾出宫的本来就是他,而她又是定嫔宫中的宫女,他当然会知道。
“出巡说不定能见到皇上,你???想见他吗?”康熙虽表情温温淡淡的,眼中却带着一丝期待。
“见皇上?”清扬想了一下。
初到清宫的时候她确实很想一睹千古一帝康熙的容貌,但是在宫中呆久了忽然又没了那个欲望,自古跟皇上扯上关系的女人几乎都不得善终。“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为博美人一笑,唐明皇不惜劳民伤财,对杨贵妃可谓是恩宠有加,可到最后还不是一尺白绫断送了她的性命,还落了个红颜祸水的下场。
还有那些在后宫斗争中枉送性命的美丽女子,虽史书上笔墨很少,怕是多如天上银河中的星子吧。她自知没有她们那样令皇上神魂颠倒的姿色,美貌和运气,但这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宫女命虽苦,但是做妃子的更苦,皇上只有一个,妃子却有一群,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这便是后妃的下场了。
她只想安安分分地待到二十五岁放出宫去,便可以一人一包闯荡清朝,享受古代清灵秀美的山川,干洁纯净的天空,去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笑傲江湖,自由自在,岂不乐哉?至于见康熙就随缘吧,太刻意了反而会落下勾搭皇上的嫌疑,何苦去趟那趟浑水呢。
康熙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免有点失落:“这宫中的女人都盼着见皇上,倒是你??????”
皇上?清扬忽然想起那晚康熙寂寞的声音。
她低首在键盘上乱敲了几下,说道:“凡事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皇上也只是表面风光而已,心中的凄苦和寂寞又有谁知道,还不能向别人倾诉,因为他是皇上,皇上的心事怎么可以随便让人知道。一把龙椅将他与所有人隔绝,虽说他拥有天下万民,臣子百千,其实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要不历史上的皇帝干嘛都称自己为‘寡人’,‘孤’。”康熙有那么多的后妃会不会就是因为心中寒冷寂寞,所以不断地娶老婆,告诉自己“朕的后宫有那么多妃子一点都不孤单,”,可正真懂他心的怕是少之又少吧,这样反而更添了寂寞感。
在这宫中皇上苦,妃子苦,宫女苦,太监苦,紫禁城就是一座苦海,等到她放出去的那天也算是脱离苦海了吧。
想到这里清扬不禁扯着嘴角笑了笑。
她侧头看向身边那人,他正好也看着她,墨黑如玉的眸子深不见底,似能让人沦陷。
清扬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知道说错话了,这宫中最不能说的就是皇上的是非,她竟然还说皇上是个苦命人,传了出去那还得了。
“我当你是朋友才跟你说这些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不然我就跟你绝交。”
“我不会告诉别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康熙笑着说道,云淡风清的笑容中似乎还多了点别的。
“这才像朋友嘛,”清扬高兴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但是想到古代那句男女授受不亲后又不好意思地冲他一笑,“不过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朋友贵在坦诚相待,我都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为了公平起见你是不是也该自报家门,要不告诉我你姓什么也可以啊,这样日后见了面我也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我现在不告诉你自是有我的苦衷,等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那时再由你决定我在你心目中的名字,朋友或是其他。”
帝王出巡
帝王出巡,官员护拥,伞盖遮云,旌旗蔽日,御驾所经之处,皆由三营亲兵把守,守卫森严。整个出巡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里,阵势威武,场面壮阔。
御驾在前缓步行驶,后面是阿哥、宫眷所乘的骡车,一色的宫人所用的青呢朱漆轮大车中只有太皇太后和定嫔娘娘两位后宫主子的舆轿,放眼望去,显得十分惹眼。
月婵打进宫起就没有出过宫,此时坐在舆轿上兴奋异常:“这还是第一次随驾出巡呢,以前在宫中老是听那些跟着主子出宫的宫女太监炫耀外头怎么怎么好玩,这回我回去也要让他们流流口水。”
“我若早知道你出宫只是为了逞威风就不带你来了,省得你日后在宫中到处招摇坏了我的名声。”定嫔笑着打趣月婵。
“我能招摇那也是托主子的福,不过这皇上的心思还真是难以琢磨,这次竟然只带了太皇太后和主子您出来呢。”康熙以往出宫都要带好几位后宫主位,这次严格来讲只有定嫔一个妃子,而且是一个宫中不得宠的妃子,月婵百思不得其解。
“皇上的心思若那么容易让你猜透就不是皇上了。”定嫔说着望向窗边,却看到清扬一动不动地盯着方窗,透过偶尔飘起的窗帷瞥一眼外间的人群。
街上人头攒动,穿着布衣的百姓们都跑出来看这难得一见的盛大场面,希冀着能祖坟上冒青烟瞟上皇上一眼,也就不枉此生了。然虽是人山人海,却没人敢大声喧哗,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只是伸长脖子瞅着徐行的銮驾。耳中听到的也就只有车轮辘辘,马蹄嘚嘚犹如千军万马的雄壮之声了。
“今儿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平常聒噪爱玩的人这会子倒沉默寡言了。”定嫔看清扬破天荒的一句话都没说笑着说道。
“主子,奴才今早可是亲眼瞧着太阳打东边出来的。”月婵也笑着附和道。
清扬收回目光转过头来,见定嫔和月婵一主一仆,一唱一和地正瞅着她笑的欢快。
“我看你们是闲得无聊拿我开刷。”
“路这样长你瞅着窗外就不觉得眼酸?”
“第一次出宫当然要看个够本,不然岂不对不起自己?”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是谁都能碰到的,那些研究历史的史学家若是知道她的奇遇怕要眼红的跳楼自尽了。而且万一她真的回不去了,现在熟悉熟悉这的生活环境,日后出了宫心里也有个底。
“是啊,说不定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当然得看个够。你们放出来后还能见上这外面的花花世界,我恐怕是没机会了。”定嫔无限感慨地说道。
“呸呸呸,主子说哪的话,皇上日后出来的机会还多着呢,主子现在也算刚刚开始,怎么可以说这么气馁的话?”月婵赶紧打消定嫔消极的想法。
“我只是感觉这恩宠来得太莫名,太突然,有点不真实。”
“皇上的心思当然不同于一般人,主子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况且主子是真心待皇上,皇上能感受到的。”清扬往定嫔身边坐了坐说道。
定嫔笑了笑:“皇上要真能知道就好了。”
“一定会知道的。”
“一定会知道的。”
清扬和月婵两人难得这么有默契,竟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说完,三人对视一下,笑了起来,因怕声音太大让外头的人听见,只得忍着让肩膀不住地颤抖。
长路漫漫,三人在舆轿中一言一语,说说笑笑倒也过得很快。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一轮半坠的夕阳悠悠晃晃挂在天际,晕黄的光辉笼罩着整个出巡队伍,几万军士的铠甲折射出晚霞的光芒,煞为壮观。
清扬坐着坐着感觉舆轿突然停了下来,从方窗中探头一看,才知道皇上下令就在这片平野旷原之上扎营露宿。
待扎营完毕已是暮色苍然,营帐连绵数里,松明火炬熊熊燃烧,发出的火光让天上的一轮圆月都为之黯然失色。帐外不断有当值兵丁穿梭巡视,深黑的影映在帐幕之上,影影幢幢恍若巨人。
清扬和月婵正在收拾营帐,忽然一个身着酱色团福衫子,看似有点身份的太监掀帘而进。
“奴才给定嫔娘娘请安。”那太监走到定嫔的榻前行了个礼。
“李谙达,您是皇上身边当差的人,就不用那么客气了。”定嫔娘娘见来人竟是皇上的贴身太监李德全,一时是又惊又喜,笑着说,“清扬,给李谙达沏杯茶。”
清扬一听是皇上身边当差的李谙达,脑海中马上浮现了李德全三个字,那个康熙最信任的太监。
“是主子。”清扬福了福身子,眼睛却偷偷地瞟向李德全,想看一看这个深得康熙信赖的太监到底长得什么样。岂料抬眼间却撞上了一道探寻的目光,原来李德全也在打量着她,清扬心中一惊,李德全却是面不改色,神情自若。
清扬心中暗笑,不愧是跟着康熙混的人,心理素质还真强。
于是她定下心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淡然友好的笑容,李德全也不露声色地朝她微微颔首。
“娘娘,沏茶就不必了,奴才只是奉万岁爷之命来问问娘娘有没有什么需要,一路上舟车劳顿,娘娘必是身心俱疲,万岁爷本欲亲自来看望娘娘,无奈事务繁忙,抽不开身,只得差奴才来娘娘这瞧瞧,若是有什么不周的地方娘娘尽管吩咐奴才,奴才一定差下面的人替娘娘弄妥。”李德全恭谦地说道。
定嫔听了李德全的话一脸笑容:“劳烦皇上挂心,我在这一切安好,没有什么要添置的,若是真有需要,我一定让宫女去找李谙达。”
“那奴才就这般向万岁爷回报了。”
“有劳李谙达费心。”
“娘娘言重了,这是奴才分内的事,若娘娘没什么需要那奴才告退了。”李德全说完朝定嫔打了个千。
“清扬,送李谙达出去。”定嫔笑着吩咐站在身边的清扬。
“是娘娘。”清扬答应着走到李德全身边。
“娘娘,奴才自己回去就行了,不劳姑娘。”李德全转身时又礼貌地朝清扬点了点头,清扬不知他待她为何如此客气,一时受宠若惊,赶紧回了个礼。
李德全走出定嫔娘娘的营帐,心中的疑惑已经烟消云散。初闻万岁爷下旨要定嫔娘娘随驾出巡时,他心中甚是不解,万岁爷冷落定嫔都快两年了,为何这次出巡会带上她,而且只带了她一个妃子?莫不是这个定嫔气数未尽,死灰复燃?今日到她的营中一探,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因由。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她,虽然每次他都躲在阴暗处,但是那个身影看了两个多月了,一定不会有错。这件事在宫中除了万岁爷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喜上眉梢,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因为在宫中呆了太久,懒怠惯了,加上第一次坐马车,颠簸劳累,不过戊正时分清扬便爬到榻上睡觉去了。躺在榻上,她只觉浑身酸痛,感觉就像第一次滑冰后的那种疼痛感,经久不散。
“清扬,清扬。”
朦胧中清扬感觉有人在耳边唤她,便轻轻地“嗯”了一声。
“坐马车都累成这样?你还真是身娇肉贵。”说话间月婵已经爬到了她的榻上,在她的身边躺了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坐马车。”她以前坐两三个小时的小轿车都会屁股痛,何况现在是坐了一天颠簸的马车。
“看来是做奴才的命,享不得福。”月婵笑了笑说。
“嗯。”清扬迷迷糊糊地敷衍道。
月婵沉默了一段时间,清扬以为她没话说了,正要入睡,她忽然又开口道:“清扬,你以前认识李谙达吗?”
“不认识。”
“那为什么我看他今天待你特别客气?”
“大概他待每个人都是这样吧。”清扬也不愿细想,随口说道。
“不可能,李谙达在我们宫女太监中是出了名的冷面人,平日里待谁都是一副严肃冷漠的样子,今日看他对你倒是十分有礼。”
“大概是看主子得宠吧。”清扬实在太困,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
“是吗?”月婵望着黑暗中的空无,“这宫里头的人复杂的很,待你好定是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你???”话未完,耳边响起轻轻地打鼾声,她转过头一看,清扬已经睡着了。
月婵轻轻一笑,竟然累成了这样。
犹如故人
天子的御驾又行了三日才出了古北口,只见冈峦盘亘,地形渐渐升高,又过了百里,才驻跸在一个唤作兴安的地方,这里炎热不至,清风满林,山雨滋润大地,万种花卉争相开放,为避暑之胜地。
清扬将一切拾掇好,在营帐中无事可干,定嫔娘娘也没有什么要吩咐,便偷偷溜到一个无人的僻静地方,享受古代大自然的风光了。
她静静地躺在草地上望着一点点下沉的夕阳幻化出极端绚美的色彩,良辰美景,她的心却没来由的哀伤起来。
有人说看着夕阳落山的人将不会寂寞,可是她呆呆地看着夕阳,它下山了,留下了美丽的红霞,映在脸上,她的心却依然孤独。
真的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呆一辈子吗?虽然在这里不用为了生计担心,也不用为了升职与别人争得头破血流,但这都是用她的自由换来的。而且在这勾心斗角的宫中一不留神就可能卷入是非,丢了性命怕也没人会可怜,马革裹尸,别人只会徒叹一句做奴才的命苦。
她虽无意参入后宫争斗,但身在其位,往往会身不由己,为了定嫔娘娘她不是也百般讨康熙的欢心么,恐怕这些早就落在别人的眼里了吧。定嫔是能长命百岁,她呢?能在这明枪暗箭无数的后宫中平安地活到二十五岁出宫吗?第一次,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如此脆弱不堪,仿佛任何人都能取走一样。
“哪个宫的宫女?在这里干什么?”正当清扬独自神伤的时候,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清扬吓了一跳,但是因为心中难过,便耍起脾气来,不愿理会他。横竖不过是挨顿板子,或是贬到什么什么地方去,对她来说在哪不都是一样?想到这里,她干脆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那个男子似乎没见过她这样没规矩的宫女,站在原地愣了愣神。
清扬见身后没了声响,唇角不禁扬起一丝微笑,看来她的运气还不错,碰到的都是些通情理的人。
又等了会,还是没有动静,清扬想那人肯定是走了,她出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于是清扬睁开眼坐了起来,就在她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草地上坐着一个身着宝蓝色衫子的男子,红霞的余晖照在他身上,似是有火红的流云在游走,还有他霞光中的侧脸,竟然那样熟悉,好像??????
男子似乎听到身边的响动,也站起身来,转头看向清扬,迎面拂来的清风将他宝蓝色的长衫微微卷起,发出的缓短声响顷刻便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