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第5部分阅读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 作者:rouwenwu
里的托盘,道:“把这个换上,行走起来也方便些。”
小月上去接了托盘,我一看,是一套月白色的男装。心里又是一阵温暖,胤祥真的是一个细心的人。
进了房间换上,长袍马褂,大小刚好。再由小月给我把头发梳成一根辫子,戴上月白色嵌翡翠便帽。我在镜子前转了转,虽然以前一直不理解古人的智商,怎么会一个女孩子穿上男装,就完全认不出来是女人呢?但看镜中的自己,因为胸部典型的“发育不良”,再穿上这身男装,俨然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小月也在一旁笑着说:“格格这样穿,走了出去,谁都以为就是一个俊俏的公子呢,准叫那些小姑娘们看呆了去。”
我笑着接过小月递来的纸扇,摇着扇子就慢慢踱了出去。掀开帘子,轻咳了一声,沉着声音道:“胤祥兄,别来无恙啊。”
胤祥见我这样,愣了一下,旋即也笑起来,双手抱拳,道了声:“完颜兄。”
我们俩一起哈哈地笑起来。他向门口一扬手,道:“请。”
我点点头,回身吩咐了小月留在府里,如果有事,随机应变。
小月点头应了我,我就放心地随着胤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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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情定
这是我第一次踏上三百年前的北京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高低起伏的叫卖声,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新鲜。
我像只小麻雀一样,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边跑边跳边对着胤祥叽叽喳喳。他只是笑着听我说,跟着我走。
我走到一个卖首饰的摊边停下了脚步,眼睛直直盯着一个蝴蝶小簪子。
那个卖首饰的小贩一看我这表情,马上就笑着道:“小哥,看看,喜欢什么?我们这都是上好的首饰,买个回去送媳妇儿?”
“这个,多少钱?”我轻轻嗓子,指着那簪子问。
“不贵不贵,十两。”小贩陪笑道。
“十两?这么贵!”我摇头欲走。
“小哥别走,再商量商量。”小贩见我要走,忙说。
我一看有商量余地,就皱着眉头想了想,作痛心疾首状,伸出五个指头,说:“五两。”
小贩一听我这个价钱就瞪圆了眼睛,“小哥,杀价没有这样的啊,这么好的首饰,五两是买不到的。”
我刚想再讨价,只听见我身后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十两,给。”
我回头看,是胤祥。他已经付了钱,拿起那簪子,放到我的手中,含着笑在我耳边低声说:“送你,你戴着一定好看。”
我只觉得脸颊发烫,接过那簪子转身就走。身后传来胤祥爽朗的笑声,“你的脸也红得像个苹果。”
我想起那日放风筝时,我也是这么笑话他的,心里不由升起一丝甜蜜。回头刚想对他说什么,只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面前的胤祥就变了脸色。
“小心!”他飞身过来,一把把我拉了过去,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几匹马从我刚刚站的地方疾驰而过。
“瑞雪,没伤着吧?”胤祥着急地上下审视着我。
“没事,没事。”我拍拍胸口,定了定神,再看着那几匹绝尘而去的马,怒道:“是什么人,大街上人来人往,撞伤了人怎么办?”
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又摇摇头,只道:“没伤着你就好。”
我抬起头来,发现大街上不少人都在看着我们,指指点点。我再看他,才发现自己是在他的臂弯里,他正一只手从背后搂着我,一只手抓着我的胳膊。突然想起我现在是男人打扮,那些路人不会以为我们是同性恋吧?
我身子一僵,就推开了他。他也反应过来,后撤了一步,摸了摸鼻子,又双手抱胸,笑着看我。
我们这样呆呆地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我又想起那些马来,长这么大,我还没骑过马呢,都说满人是马背上得天下,不知道骑马的滋味儿怎么样?
“骑马好玩儿吗?”想着想着,我的问题就脱口而出。
他一愣,“你不会骑马?”
我摇头。
他就笑起来,道:“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我立马把头点得跟捣蒜似的。他看了看左右,就拉着我往卖牲口的集市去。他挑了马,谈好了价钱,没过多大一会儿,我们俩就一人各牵了匹马在街上走了。
“要学骑马,得出城去,城外空旷。”他道。
“好。”我欣喜地点头,就当是郊游了。就由他带着,往城门走。
出了城门,他翻身上马,向我伸出手,说了声:“上来。”
我把手伸向他,他一用劲,就把我拉了上去坐在他身前。
我接过我手里的马缰,把我围在怀里,轻轻地说了声“扶好”,一夹马腹,马就跑起来。我们骑着马一路小跑,竟来到一条小河边。
时值深秋,河边的草已经枯了,但是天仍然是蓝的。他把我放下来,栓好了马,我们就坐在枯草上,看着天空。三百年前的天空没有污染,蓝得像宝石一般,干净透明。
胤祥只是仰头看天,也不说话。
“昨日,你说想见我,为什么?”我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他一愣,仿佛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既而脸就红起来。“弟妹……”他踌躇地道。
“叫我瑞雪。以后,我也只叫你胤祥。”我偏头看他,认真地道。
他吃惊地看我,我只是笑,继续追问:“说啊,为什么想见我?”
他摇着头不回答,又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遡洄从之,道阻且长。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我听着他念出来的诗句,心里一酸。“我不在水中央,我就在这里。”我平静地道。
他看着我,轻轻一叹,说:“你是在这里,就坐在这里,可是对于我,你却是那么远,遥不可及……”
“如果……我有勇气,你会有跟我一样的勇气么?”我看着他的眼睛,问。
他一脸的惊喜,“瑞雪……”可是,脸色又马上黯下来,道:“我们……不能。你已经是十四弟的福晋了……”
我看着他黯然的脸,心里一疼,伸手就去握他的手,道:“我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哪怕只有一天,我也不想放弃!”
他抬眼看我,我咬住嘴唇,坚定地望回去。许久,他终于反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对我温柔一笑。
我也笑着看他,即使他什么都不说,我也明白的,我都明白的。
我靠在他的肩上,看着纯净的天空,老天爷,你把我召到这个时空来,让我认识跟方小刚长得一模一样的胤祥,是为了让我继续谱写那个爱情的童话么?如果是,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任我靠着,我们俩沉默了一会儿,他就笑着拉着我站起来,道:“你不是要学骑马么?来,我教你。”
我点头,由他牵着往那两匹马那边去。他解下一匹比较温顺的小马,把我带到马的左边,把缰绳递给我,笑着说:“来,先摸摸它,熟悉一下。”
我吞了口口水,颤颤地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马的鬃毛,嘴上念念有词:“马大哥,初次见面,请多关照。一会儿别把我甩下来啊。”
胤祥一听我这样说,就“哈哈”地笑起来,道:“刚刚还跃跃欲试,这会儿倒怕了?”
我噘起嘴瞪了他一眼,他见我瞪他,只好忍住笑,细细地跟我解释:“以后上马,从左边上去,坐好,抓好缰绳。”
我点点头,就用左脚踩住马蹬,还好是匹小马,“噌”地一下就上去了。胤祥牵着马,带着我边走边说骑马的要领。一来二去约摸一个时辰,我倒是能在马上保持平衡不摔下来了。
胤祥看看天,道:“时候不早,该回了,否则城门要关。”
“明日还来骑,好么?”我意犹未尽。
他笑着点头,“行,只要你高兴,做什么都行。”说罢把我扶下小马,又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再把我拉到他怀中,往城里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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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回銮
之后的几天,我日日都跟胤祥到河边学骑马,不但日子过得不闷了,就连马术在胤祥的指导下,也有了不少长进。
一日,我换好男装,又准备出门。
“格格……”小月帮我编着辫子,一直不语。许久,终于还是叫出口。
“恩?”我把玩着胤祥送我的蝴蝶簪子,嘴角漾出一丝笑,好心情地通过镜子看着她。
小月踌躇了一下,才说:“格格今日还是不要出去了吧,昨日云夫人回来,带了小阿哥来看你,小月搪塞得好辛苦,今天云夫人一定还会再来的。”
我怔了一下,的确,云夫人回来了,必定会天天到我这里来请安。忙站起来,让小月给我换回了旗装。又想了想,把胤祥送的蝴蝶簪子戴在头上。
刚梳妆停当,就听见丫鬟来说:“福晋,云夫人来了。”
我点点头,由小月扶着出了去。
“姐姐,好长日子不见了。”见我出来,云夫人抱着小弘春就笑着迎了上来。
我也对她笑,回了一趟娘家,云夫人的气色倒是比以前好了许多。我从云夫人的手里抱过小弘春,在他白白胖胖的脸蛋上亲了一下,“弘春,想干娘了没?干娘想死你了!”
云夫人笑着,陪着我坐下,道:“姐姐身子好些了么?”
“我的身子?”我一愣,我身体一向很好啊。小月在我的身后拿手轻轻地戳了戳我的背,我突然反应过来,干笑两声,道:“好多了,天气凉了,总有点不爽。妹妹也要多注意身体。”
云夫人点点头,又瞧见我头上的簪子,笑着道:“姐姐头上的蝴蝶簪子倒是很别致,不像宫里的寻常物。”
我笑了笑,路边买的东西,自然是比不上平时戴的富贵。就道:“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玩意儿。”
她陪笑着点点头,想了想,又说:“刚刚过来的时候,遇上德管家,说皇上已经从西安启銮回京,爷也要回来了。”
我怔了一下,心里知道,再多的幸福和快乐终究是有结束的一天,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我心里一慌,黯下神来,与云夫人随便瞎聊了两句,也没什么心情跟弘春多玩一会儿,就由着他们告辞了。
云夫人一走,我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嘱咐了小月在家里应变,也顾不上换衣服,就要出去。
“格格……”小月拉住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她的意思,胤祯马上就要回来,府里上上下下在做准备,走动的人也多,这个时候出去,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平白无故招惹是非。我深吸口气,紧紧攥住手里的绢子,纵使心里有一万个声音在呐喊:去见他,去见他!我还是闭上眼睛,坐了下来。
“小月,什么时辰了?”刚坐了一会儿,我就问。
小月看了看天,道:“回格格,巳时了。”
我点点头,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胤祥……你还在等吗?我心里焦急,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去。我不是怕死,我是怕连累了他,皇上回京,九门必定会增加驻防,大小官吏来来往往,也必定会有一两个熟面孔。若我去了,只怕……会无事起风波。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又把头上的蝴蝶簪子拔下来,放在手里怔怔地看。
“小月,什么时辰了?”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我又问。
“回格格,午时了。”
我点点头,看了看天,又继续怔怔地看那簪子。
“小月,什么时辰了?”
“回格格,未时。”
……
“小月,什么时辰了?”
“回格格,酉时……”
也不知道如此反复了多久,我看着外面,已经夕阳西斜。
“胤祥,对不起……我只是为了保全你。”我轻轻叹气……
皇上抵京那天,京城下了康熙四十二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我早早就被德妃娘娘召到宫里。
刚踏进永和宫,就看见四福晋那拉氏已经坐在里面,正陪着德妃娘娘聊天。
向德妃娘娘和四福晋分别行了礼,德妃就对我招招手,道:“瑞雪,过来额娘身边。”
我看了一眼坐在次位的四福晋,心里叹:德妃娘娘对我如此的疼爱,看在四福晋眼里,或许……会是另一番滋味吧?
但是,虽然心里是这样想,我还是温顺地坐到了德妃的身边,德妃笑吟吟地伸出手,为我正了正头上的珍珠簪子,道:“傻孩子,那些奴才是怎么伺候你的,簪子歪了都不知道。”
我撒娇地倚在德妃娘娘身边,笑着道了声:“谢谢额娘。”
德妃点点头,指着四福晋身边的一名年轻女子,道:“那位是胤禛的侧福晋年氏,你还没有见过罢?”
我忙站起来,向那名女子福了福,“年夫人。”
她倒是十分亲热地走过来牵住了我的手,笑着道:“早就听过十四福晋了,今日总算是得见了。”
我诧异,“年夫人怎么还听过我?”我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
她只是笑,“中秋夜十四福晋一舞惊艳四座,爷曾跟我赞叹了不止一次。”说着还不着痕迹地轻轻拍了拍我的手。
我一愣,本来只是一句寻常的客套赞美,可是她扯上四阿哥,我怎么就感觉她是一语双关?难道……完颜瑞雪以前跟胤禛的事情,她也知道?
我看了她半晌,心思转了又转,却只能在她的眼里看到笑。正想说点儿什么,就听见小太监来报:“娘娘,四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来了。”
德妃娘娘一听,心情大好,嘴里喃喃道:“可是回来了。”
我们都陪着德妃娘娘笑着,就见四阿哥领着老十三和老十四进来,跪在地上给德妃娘娘磕头:“儿子请额娘万福金安。”
德妃娘娘笑吟吟地点头,说道:“快把雪掸掸,别冻着了,再喝点儿热茶,好好暖暖。”
他们三个点点头,由宫女太监们伺候着把身上的貂毛斗篷脱下,只穿着朝服,坐在屋里喝茶。胤祯坐在我身边,却不搭理我,只扭头跟德妃娘娘说话,事无巨细地跟她老人家详述着一路上的见闻,听得德妃娘娘频频微笑颔首,一屋子的人也都在陪着笑。
我看向坐在对面的胤祥,他用询问的眼神正看着我,仿佛在问我那天为什么没有去。我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又把头偏了偏,让他刚好看到那个蝴蝶簪子。果然,他一见那簪子就笑了,朝我点了点头,我也朝他笑,今天特别戴了蝴蝶簪子,就是为了让他开心。
我笑的时候,感觉有一双眸子正冷冷地看着我们,一回头,正是四阿哥。我被他看得心虚,只好低下头一直喝茶。
德妃娘娘看了看外面,见鹅毛大雪还在飘着,就道:“昨日就见御花园的梅花含了苞,不想今天就落了雪,那些梅花准是开了。”说着又对玉兰吩咐道:“去折几枝来插在屋里。”
“额娘,我去吧。”我忙放下茶,殷勤地道。与其在屋里被四阿哥看得全身不自在,不如去御花园当“苦力”。
德妃点点头,“也好。瑞雪插的花儿,倒是很别致的。”
我如得了“特赦令”一般,迅速穿戴好自己的狐毛斗篷和雪帽,拎起小篮子脚底抹油溜出屋子,却不见小月那丫头。我四处找了找,才发现那丫头猫在永和宫门口,跟一个小太监交头接耳这个说着什么。
“小月。”我唤了一声。
小月回头见是我,就赶快跑了过来。那小太监朝我躬着身子打了个千儿,就溜了个没影儿。
“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我皱着眉问。
小月看了看周围,才在我耳边低声道:“上次格格说要把四爷送的礼都退了,一直都没机会。今儿刚好见着了小贵子……”
我明了,点了点头,道:“退了那些东西以后,不许再跟小贵子有来往。”
见小月低着头应了声“是”,我又说:“走,上御花园,给德妃娘娘折几枝梅花。”话刚说完,就看见兰嬷嬷陪着胤祯出了来。
正在疑惑,胤祯已经走到我的身边,面无表情地道:“额娘要我陪你去折花儿。”
兰嬷嬷跟在一旁,对小月说:“小月,陪我这个老人家给各位主子传点心去吧。”也不等小月答应,拖了她就走,还不忘回头朝我笑了笑,我当下就明白了,德妃娘娘她老人家还是那么不遗余力地为我和胤祯制造独处的机会。
正在心里感叹着德妃娘娘的心思,就听见胤祯不耐烦地道:“磨蹭什么,快走。”
我白他一眼,这家伙怎么一回来就找架吵?算了,宫里人多,不跟他一般见识。我一撇嘴,抬脚就朝御花园走。谁知道这路却不给我面子,大雪路滑,刚迈出永和宫的大门,没走几步,我穿着花盆底鞋的脚就一溜,“啪”一下我就跌坐在了地上。
“哈哈……”身后传来胤祯毫不斯文的大笑。
我没好气地回头瞪他,笑!笑死你!
他见我傻乎乎地坐在雪里,笑得越发畅快。我见他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一气,顺手抓起一把雪就砸向他。
“啪!”
我傻眼,自己打得还真准,一个雪球不偏不斜就拍在他的脸上。
“你……”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敢拿雪砸我?!”他吼。
“砸的就是你这幸灾乐祸的家伙!扶我一把!”我也吼回去。堂堂一个十四福晋,坐在地板上,多难看!无奈身边没有什么可以支撑的地方,穿着厚厚的袄子,我根本不方便自己站起来。
他冷着脸呆呆地看了我半晌,却不挪步。
“扶我一把啦!”我看他不管我,只好软了态度又叫了一声,唉……大女人,能屈能伸!
与我大眼瞪小眼互不低头地对看了好一会儿,他才过来将我扶起来,只说了一句:“走吧。”就径自往前走。
我看着他的靴子咯吱咯吱地踩在雪里,雪地上是一串脚印,突然想起《金枝欲孽》里安茜踩着孔武的脚印,就没有再摔倒,灵机一动,就小心跟上他,踩着他踏出来的印子往前走。
他回头看我,轻笑了一下,道:“你还挺会取巧。”
我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继续踩着印子往前走。他见我不理也,也回过头接着走,只是步伐慢了些,好让我跟上。
进了御花园,满园子的白雪衬着朵朵红梅,秀丽淡雅,让人看了不由就马上心神宁静。
胤祯看了看园子里的花,道:“你自己去折花儿,我在亭子里等你。”
我点点头,拎着篮子就去选花。挑挑拣拣折了几枝,就听见“啪”的一声,背后传来一阵疼。
我回过头,见胤祯捏着一个雪球,坏笑着看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向他丢了个白眼,这个小器的男人!斜眼瞥到身边的一堆积雪,我抓起来就往他身上砸。
他没想到我还会“打击报复”,“你……”他冷下脸瞪我。
我挑衅地看回去,小样儿,以为我怕了你了?
又是一个互相以眼神“交战”的过程,我正努力瞪着他,突然他一笑,手里正捏着的那个雪球又朝我扔过来,正正地打在我的身上,力道虽然不大,但是也惹得我极度不爽,我放下装着梅花的篮子,也抓起一把雪,捏成雪球砸他,他灵巧地一闪,躲过了我的“攻击”,还不忘再向我丢过来一个雪球。
我穿着花盆底鞋,在这雪地里行动极不方便,但是还是努力边躲闪边往他身上扔雪。一来二去,两个人居然忘了折花儿的事,只顾着在那雪地里打起雪仗来。
“十四阿哥,福晋……”我们打得正欢,突然听见一声惊呼,扭头一看,是兰嬷嬷,“两位主子,这是怎么了……”
我看着兰嬷嬷那惊讶的样子,再看看自己,又看了看胤祯,才发现我们俩的斗篷、帽子上都是雪,俨然两个雪人。
“娘娘见十四阿哥和福晋久久不归,打发了奴婢来寻二位主子。”兰嬷嬷忙走到我身边,边给我掸身上的雪边解释道。
“许久不见福晋,免不了说几句体己话,玩玩闹闹就忘了时间。”我还没开口,一边的胤祯就淡淡地说。旁边一个小太监已经替他掸干净了身上的雪,他自己扶正了帽子,站在一边看着我们。
兰嬷嬷听他这么说,抿嘴一笑,道:“奴婢该死,怎么就忘了这茬儿,打扰了十四阿哥和福晋。”
“不妨的,不妨的。兰嬷嬷,我们回吧,不要让额娘等急了。”兰嬷嬷那仿佛了然的笑让我一阵郁闷,只好提起篮子准备走。
“是。”兰嬷嬷见我要走,忙过来接过我的篮子,扶着我,“落雪路滑,福晋小心。”
一行人回到永和宫的时候,四阿哥他们已经走了。兰嬷嬷把我和胤祯在御花园“甜蜜”地玩闹的事情向德妃娘娘一说,她老人家就笑开了花儿,拉着我们俩的手,又开始念叨生个小阿哥的事。
胤祯含糊地搪塞了一番,我只是在一旁沉默不语。德妃娘娘见我们俩这样,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拍着我的手轻轻叹气。
二十一·离愁
转眼间,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季节了。
我奉了德妃娘娘的传召,进宫赏桃花。
早早就装扮停当进了宫。我前脚刚到,四阿哥的嫡福晋那拉氏和侧福晋年夫人后脚也到了。德妃娘娘还在更衣,我们妯娌三个相见,免不了又是一顿客套话。
“弟妹,这身衣裳真漂亮。”那拉氏赞道。
我今天穿了一件鹅黄底子的缎裙,本来不出奇,但前些日子在家里无聊,就把裙摆用胡萝卜汁儿扎染出几晕橘红色的花。如此标新立异的穿法,今天也算出了彩。
“自己在家里闲来无事,自个儿染着玩儿的,四嫂说笑了。”
“原来弟妹还会染衣裳,难怪额娘总是夸,说弟妹心灵手巧。”那拉氏温柔地道,又转脸对身后的年夫人说:“改日我们得上十四阿哥府,把弟妹这技艺学了来,也好美一美。”
年夫人笑着答应了,我们几个又说笑了几句,就见暖阁的帘子掀开,玉兰扶着德妃出来。几人上去请了安,就陪着德妃向御花园逛去。
御花园里桃花开得正好,我们逛累了,就坐在凉亭里品茶,看着满园子的姹紫嫣红。
说了几句家常,年夫人抿了口茶,说:“齐格格三日后就出嫁了吧?”仿佛是无心地提起,但眼睛却直看着我。
德妃点头,拿起帕子印了印眼角的泪,“可怜的孩子,这一去,让人心疼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好。”说罢,又牵起我的手,“瑞雪,这些日子,亏了你包容着胤祯。”意味深长。
我笑着点头,心里却明白,这一切,或许都是因为德妃对我非常的疼爱的缘故。这个看似平和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儿子和外甥女,其实下足了功夫。
喝完了茶,又在德妃的宫里玩闹了一天,酉时我才回到十四阿哥府。
“福晋,爷来了,已经呆了好一会儿。”我刚进门,一个丫鬟就对我说。
“知道了。”我点点头,示意她下去。进了屋,发现胤祯在屋里,正喝着酒。
我也不管他,直接在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块我最爱吃的鹿肉。吵架事小,吃饭事大。他也不搭理我,自顾着喝酒。
“今儿是什么风把爷吹来了?”吃了八分饱,我才问。
“心里烦,在这儿呆会儿。”
“哟……怎么不去那些美人儿那儿解解闷?”我忍不住刺儿他。
“她们吵。”
“我就不吵了?”
他看了我一眼,又低头喝酒。我一看这阵势,心里明白。得,发挥下人道主义精神吧,就乖乖闭上了嘴,拿筷子拨拉着碗里的食物,有一口没一口地吃。
他一杯接一杯,突然抓起酒壶,一股脑儿地把酒往嘴里灌。
我见他这个样子,不知为何怒从心来,一把就从他手里用力夺下酒壶,皱着眉头看他。
“给我!”他粗声道。
“不给!”
“给我!”
“啪!”
……
胤祯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看我,我也惊了,自己……竟动手打了他!
“别那么孬种!”我大声冲他吼,“平日里跟我吵架的骄傲呢?皇十四子的风范呢?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喜欢她就去见她,去啊!哪怕只有三天,去见她,三天都好!躲在这里喝酒装乌龟,像什么话?!”
他愣着,突然就笑了,放声大笑,可是那声音……却比哭还难听。“我能如何?我能如何?皇阿玛把她指给了哈图,我能如何?”
“带上她,远走高飞,你敢么?”我看着他的眼睛,问。
他也看我,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既而又缓缓地摇头,“我想,可是,我不能,我不能……”
我冷笑,“放不下你的锦衣玉食么?放不下你皇十四子的地位和权势么?如此,你有什么资格说爱她?”
他低头不语,许久,才说:“我不是舍不得自己,我是舍不得她,要随我过颠沛流离的日子,舍不得八哥失去臂膀,舍不得额娘失去依靠……”
我突然想流泪,平日里嘻嘻哈哈的老十四,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老十四,原来心里,那么重,那么重!他和齐格儿都没有错,错只错在……生在帝王家。
我默默地给他倒了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朝他举了举杯,就咽了进去。他淡淡一笑,像是嘲讽自己,也像是嘲讽命运。一仰脖,喝了。放下杯子,就趴在了桌上。
他醉了,我知道。
我扶他到床上躺着,自己在脚榻上坐下,头靠着床。
香炉里的香烟袅袅,我想起胤祥,想起方小刚,胤祯的苦,我竟然可以感同身受。
“我们相识的时候,我十二岁,她十一。常宁叔牵着她来,她野丫头一样跳上小马,对我说,‘满族姑娘一样能在马背上不输男儿家’。我们一同骑马,她笑颜如花……”耳边传来胤祯的声音,缓缓地同我说着他跟齐格儿的事情,一件一件,如数家珍。“我们的好,皇阿玛看在眼里,额娘看在眼里,常宁叔看在眼里。我以为,早晚有一天,皇阿玛会将她指给我。哪知,我却娶了你,她却成了和亲的公主。如果……如果不是生在重重的城里……”
我看他,一滴眼泪分明地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意识地我就伸手为他擦去。
“因为这样,才不待见我?”我脱口就问。
他不语。我看他的表情,心里就了然。果然……果然是这样的。
“呵呵……”他又笑了一下,无限凄苦。“我同你说这个做什么……”
我也笑了,靠着床,说:“那换我给你说吧。我有个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从小死了爹娘,只跟着奶奶活。后来奶奶也死了,她就自己去了远方。她很穷,每日除了读书,就是给一户人家干活儿。后来她遇到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也穷,他们冬日就挤在一间小屋子里,又冷又暗。那个男人给她捂手,他吃面包……不,饽饽。后来他们熬啊熬啊,终于熬到有了些成就,她想回家乡,可是那男人不愿意,他舍不得自己熬出来的一切……”
“最后呢?”胤祯问我。
“最后?”我苦笑了一下,“最后……她自己回了家乡,嫁了人。他也娶了妻。有的时候,如果不可能,那么放弃、遗忘,或许是彼此给对方对慈悲的祝福。”我对胤祯说,却像是对自己说。
胤祯呼了口气,“祝福?是吗……”
我不再说话,就唱起歌儿来,跟方小刚分手的时候我总唱的歌儿: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
路太长追不回原谅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
……
一曲唱毕,胤祯喃喃说:“十三哥说你歌儿唱得好,果然不假。”
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分不清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
床上的胤祯往里边儿挪了挪,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对我说:“别坐那儿了,上来。”
我警戒地看他,他却笑了,“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不愿意,我决不逼你。地上凉……”
我想了想,又在心里笑了自己一句“思想不纯洁”,就爬上床去。香烟依然袅袅,我们就这样默默睡去……
二十二·饯行
次日我醒来的时候,胤祯已经起身上朝去了。
由丫鬟们伺候着起床更了衣,却发现屋里的丫鬟嬷嬷们都一脸喜色,个个对我笑逐颜开。
边困惑边用了早膳,刚想去云夫人那里看看小弘春,却听得丫鬟禀报,说银夫人来请安。我一阵“惶恐”,只见银夫人进来,规规矩矩蹲下行礼,见我喝茶不搭理她,就笑道:“姐姐,不叫妹妹起来么?”完全没有平时的“孔雀”姿态。
这下我是真的惶恐了,眯着眼睛看她,心里想:这银夫人是发烧烧坏了,还是哪儿不对了?嘴上却不忘刺儿她:“妹妹快起,这平时你来都没这么多礼数,姐姐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银夫人见我刺儿她,居然不反驳,低眉顺目一副小媳妇儿样,陪我说了一会子话,就告辞了。我刚想喘口气,前来问安的人却络绎不绝,大至管家,小至丫鬟小厮,个个莫不恭恭敬敬。
我心里惴惴着,平时我住的院子,除了云夫人常过来走动,就跟冷宫没什么区别,怎么今儿……
疑惑地拉住小月问,却见她也抿着嘴笑,在我耳边低语:“格格,这府里上下都传遍了,个个都知道昨儿爷在你这儿歇了一夜……”
我两眼一翻作晕死状,人情冷暖,人情冷暖啊!
正在扼腕的时候,突然想起还有正事没有办,吩咐了小月去把管家德福请来,然后进书房写了个帖子,待德福来了,我交与他,说:“找个伶俐的人,送到恭亲王府,给齐格格,一定要亲手交给齐格格。”
德福领命下去了,小月禁不住问:“格格,给齐格格的是什么?”
我淡淡一笑,“齐格格两日后出嫁科尔沁,今日……让厨房准备最好的饭菜,我和十四爷,要为齐格格饯行。”
午饭后,德福就来报,齐格格说,晚上定到。我点点头,又说:“再找个人去宫里,请爷今天晚饭前一定回来,就说……就说家里出大事儿了。”
德福又领命下去了,小月却在一旁嘀咕:“格格,你这不是为他人作嫁衣么?”
我淡笑着摇头,呵呵……自己似乎真的是有点多管闲事了呢……
申时末。
齐格格如约来了,与我二人行了礼,就互相看着对方。自从上次中秋宫宴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齐格格,就是上次在宫里,也因为被她点出来献艺,紧张得来不及细看她。今日一见,也算是明白了老十四为什么会对她如此上心。
她是相当美的,但是是与其他的格格小姐完全不同的美。其他的格格小姐,都是养在深闺里的金丝雀,如玻璃水晶做的花儿一般,虽然娇艳,但是易碎。她不一样,她像只徜徉在天地间自由自在的燕子,眉宇间虽然因为马上要离家而升起了一丝哀愁,但是依然盖不住满脸的英气和骄傲,与老十四一样的骄傲。想必……恭亲王生前是非常疼爱她的。只可惜,这样的疼爱,却终究逃不了被安排好的命运。
紫禁城,看起来是那么那么大,但却像一个天罗地网,桎梏住了所有的人。
正一个人想着,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胤祯还没进屋,就听见他喊:“你又搞什么把戏……”
他刚踏进屋里,就看见与我并肩坐着的齐格儿。
我朝他笑,说:“齐格格两日后就出嫁了,所以今日我就擅自做了主,请格格过府吃顿便饭,也算是给格格饯行。”
他木然地点头,眼睛却只盯着齐格儿。
我招呼着下人帮胤祯净了手,上了菜,三个人就吃起来。
谁也不说话,这样一餐饭,满桌的美味佳肴,我想,在胤祯和齐格儿吃来,也是如同嚼蜡一般的吧。
我微微一笑,站起身给齐格儿斟了杯酒,也给自己斟满,举杯说:“齐格格,瑞雪不会喝酒,就这一小杯,祝格格一路顺风,以后幸福如意。”
她也笑,“以前,有许多对不住十四福晋的地方,齐格儿也借这杯酒赔不是了。”说罢一饮而尽。
我笑着点头,端着酒抿了一小口,就把杯子就放在桌子,谁知一个“不小心”,还剩半杯酒的杯子就倒下来,把那半杯酒刚刚好就泼在我的旗服上。
“看我……真是不小心。”我慌忙站起来,用绢子擦着旗服,但是酒已经渗进了衣料,留下一个印子。
“齐格格,实在是抱歉,我想,我该去换件衣裳比较好。格格请慢用。”我对着齐格儿笑了一下,又回头朝胤祯眨了眨眼,就由小月扶着离了席。
快出屋子的时候,我又回头对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说:“你们都随我来,替我更衣。”
丫鬟们齐声说“是”,就随着我,浩浩荡荡走了。
我回屋里换了衣裳,又待了个把时辰,才听小厮来说:“福晋,爷说,齐格格要走了,问福晋衣裳换好了么?”
我笑道:“好了。跟爷说,我马上就到。”说罢就又慢慢回了前厅。
一进到厅里,就感觉到那份压抑的气氛。齐格儿的脸上,有明显的泪痕。再看胤祯,只是沉默地坐在一边,我只好笑着打圆场,道:“齐格格,对不住,换衣裳耽误了些工夫。”
她笑着摇头,“今日,蒙十四福晋款待,齐格儿就是嫁到千里之外,也不会忘记十四福晋今日的相送之恩。”
我了然,轻轻地笑,“瑞雪只是尽了绵薄之力,齐格格此次去蒙古,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齐格格千万保重。”
她点点头,又看了看旁边沉默不语的胤祯,方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我与胤祯也站起身来,送了她出去。到了十四阿哥府门口,齐格儿拉着我,道:“十四福晋,请借一步说话。”
我看了看身边的胤祯,点了点头,随得她去。
她把我拉到一旁,轻声说:“瑞雪,还不曾这样叫过你。两日后,出了京城,齐格儿怕是再也回不来了。有件事情,齐格儿想拜托你。”
我点头,就算曾经跟她有过不睦,但在这离别的忧愁里,那些不睦早就烟消云散了。我看到她眼底的那份不舍和无奈,但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好轻轻地回握住她的手,说:“齐格格,有事尽管吩咐。”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胤祯,他正抬头仰望着星空,阿哥府门口的灯笼,映着他俊俏的脸庞,看不清表情,但是我知道,他的心里也是很痛的。
“我曾经恨过你,觉得因着你,我与胤祯才没有善终。但是现在齐格儿明白,不怨任何人,这是我的命。”复又自嘲地笑笑,接着道:“齐格儿感谢你今日的成全,让我跟胤祯见了最后一面。从今以后,胤祯……就交给你了,请你一定要让他幸福。”齐格儿缓缓地道。
我看到一行清泪从她的眼里流出,心里也一阵触动,把自己最心爱的男人交付给另一个女人,那份无奈的心痛,或许比要她死更残酷吧。可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