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颂音辞第69部分阅读
清风颂音辞 作者:rouwenwu
来怪我?”至于阴险这个形容,他为着难得套到聪明绝顶的心爱之人,就大度地忽略过去了。
实际上,他是高兴得给忘了……
“切,堂堂亲王之尊,年纪也一大把了,幼稚不幼稚?”徽音撇嘴,这丫的一整到她就乐呵,也就是些小事,否则她哪里能容得?
“徽音,你比我小不了多少,我若幼稚了,你也好不到哪去!”胤禛老神在在地反驳,半点没有恼意。他可是清楚的,如果不是这人放水,如何也得逞不了的,其实他高兴的倒不是这个,而是……多年相处下来,这人对他的防备已下降到了最低,很多以前不会说、不会提的,现如今也没那么严实了。
胤禛犹然记得,初嫁给他后,有几次徽音安睡在床,他一靠近就遭到了近乎本能的袭击,差点被错手杀了,更有一次,徽音贴身带着的那坠子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切切实实的危机,他可是从没有淡忘过!
“四哥?小四嫂?”突来一把温润好听的男声,带着些诧异和不太确定地传来,引得这边两人循声望了过去。
熙熙攘攘的街上,灯火阑珊地掩映下,一服饰精细、气质如玉的男子站在那里,另有一明艳大方的女子在旁,两人都盯着对面之人,似是无法相信正在展露笑意的是众人皆知的冷面雍亲王。
胤禛笑意敛去,有礼有度地冲所遇之人点头示意:“八弟,八弟妹。”
徽音屈膝行礼,看不出面纱下的表情,但声音还是很恭敬的:“见过八爷、八夫人!”
“四哥安,小四嫂安!”八阿哥抱拳问安,郭络罗氏只向胤禛屈了膝,对着徽音仅是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便算见过礼了。
见此,场面立时冷了,本来神色平淡的胤禛面上微冷,他现在是亲王,若论品级,徽音如何还得不到一个贝勒夫人的礼遇?更何况,论长幼他也在前,这个郭络罗氏以为自个儿是个什么身份?安亲王降爵败落,这些年因拦阻八弟纳妾又遭了皇阿玛不喜,论身份、论圣宠都比不过徽音,有什么可自傲的资本?
胤禛绝不会承认,他是不忍心爱之人受委屈,打心眼里护短了!
八阿哥也有点尴尬,明慧从给皇玛嬷侍疾后就很不喜欢这位小四嫂,再加上一向又以正室自居,更是看不上身为侧室、却子女双全的这位小四嫂了。可谁让这是他的妻子呢,那年得了时疫,曾受过四哥大恩,回京后他又看到了明慧的好,自然会比以前爱重些,此刻妻子惹四哥不快,他又怎能不护?
八阿哥歉意一笑:“四哥、小四嫂,她向来性子直,并无任何恶意的。”
徽音这个侧福晋在明面上的外面,都是秉持少语方针的,如非必要,一般对人对事时皆是交给胤禛的,至于不得不参加的女眷聚会,也将乌喇那拉氏凸显在前面,再不济还有李氏这个愿意冒尖的和宁楚格那个大家出身的,她是绝不会上赶着惹眼的。
“嗯。”胤禛看在表面的兄弟情分上,缓和了表情应了声,念着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让看出来,他又多问了句,“八弟也带着八弟妹来逛?”
“正是呢,”郭络罗氏一笑,不甘心丈夫为了个妾向他人赔礼,佯装不解地道,“今儿七夕佳节,虽说在守孝,但是走走还是可以的。只是……四哥怎么不带着四嫂?可是四嫂身子不爽?那我回头得去看看,四嫂最是和善人了,众妯娌中四嫂的性子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呢!”
八阿哥不用看也知道自家四哥脸色不好看了,但是他最探究的还是从见了他们后慢慢藏到四哥背后的女子的反应,明慧这一出他虽无奈,却也有纵容之意,为的不过“试探”二字。当年的徽音姑娘一嫁人,就完全缩了起来,即使是些应酬的场合也从没见过,可他总有种感觉,这个女子……绝对不怎么简单,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他自然存了寻机摸底的念头。
胤禛身为兄长,不好说一个弟妹,更重要的是大半藏到他背后的女子身上,溢出一瞬的煞气,这引得他皱了皱眉,也占据了大半的注意力,而郭络罗氏暗指他委屈嫡妻、怀疑他的嫡妻被人欺负的言辞,已是无暇顾及了!
徽音垂下的眸子里冷光一闪,再抬头时优雅地走出胤禛身后,浑身的气质一变,端的是婉约清逸,面纱之上露出来的美目波光潋滟,那风姿顿时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了不少。
“久闻八夫人出身高贵,又颇得皇阿玛喜欢,最是让人羡慕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八夫人养着的弘旺阿哥比我的弘昈年长一岁,听说也是聪慧有加,八夫人又得八爷的心,可是好福气呢!”这番话一出,胤禛嘴角隐隐抽搐了几下,他怎么就半点没听出善意来?
八阿哥神情微变,却反应很快地拉住了气愤难平的妻子,如果这位小四嫂说话的语气不是这样,如果说话时眼中的讽刺不是那么清晰,或许还能当这些是好话……然而,家世、圣宠、子嗣、夫君的宠爱,明明白白用明慧最紧要的这四样嘲讽,可真是狠到极致了!
“四哥,我们还有事,就此别过!”八阿哥绷着脸拉着妻子大步走了。
郭络罗氏的声音从他们离去的方向传来:“你拉我做什么,不过是个妾,还敢如此讥讽于我,看我不撕烂她的嘴,天生的贱……”
“你这是何必?”胤禛不赞同地摇摇头,无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他都不喜欢这个八弟妹,不止因为那性情,还因为这女子太难缠,以后只怕……
“哼,不自量力!”徽音不屑地冷哼,有点失望地道,“本以为她会动手呢,不愧是八爷,要不然今天这事,不捅到你老爹那去,我就不叫司马徽音!”她现在越来越容不得他人挑衅了,看来……这位八爷两年来待在新设立的外事部不舒服啊,那就挪挪窝吧!
“你故意激她?”胤禛无奈了,“这郭络罗氏可非善茬,今后麻烦怕是不少了!”他倒不是担心徽音吃亏,而是为自家皇阿玛提前头疼。
“她若没事找抽,我总有千百种方法让她狠狠地痛,怎么,会影响你?”徽音傲气地抬头,转而冷静下来问道。
胤禛心中一暖,目光柔和地摇了摇头,他明白,如果于他有碍,心爱之人自会揭过,但他又怎能让她受气而隐忍?不止不拦,他反而会从旁帮助,谁让那郭络罗氏惹了他的心爱之人不快呢?
“前面有杂耍,咱们也去看看?”徽音见他表态,结束了这件影响心情的事,指着前面人群围着的地方提议。
胤禛也不愿好好的七夕这般收场,自然是满口的同意:“如此极好,我在酒楼定了雅间,一会儿再去吃个饭。”
两人并肩而行,边走边聊天说话,看在旁人眼中倒是好一对壁人,可惜观其气质似是身份悬殊,想来欲成佳话,还是不太容易啊!
第28章 紫气东来
康熙五十六年八月,一直在外事部做的很好的八贝勒被一纸调令弄到了礼部,而在此之前不久,康熙再一次斥责了八贝勒的嫡妻善妒,一挥手赏了四个女人给儿子做格格,至于八贝勒府如何如何,那就是后话了。
胤禛得知调令后,急匆匆跑到颂音阁,摒退左右后直接问道:“是你弄得?让老八调离了外事部?”
徽音慢条斯里地擦着刚拈过水果的手,淡定无比地答:“我只是给了些建议,着人吹了吹风,调令……那可是你家老爹下的。”
胤禛抚额:“徽音,八弟在对外上还是有一套的,如此调离可惜了!”他放下手,像来时一样又走了,“不行,我要想个办法,让皇阿玛再把他调回去。”
留下的徽音眸光轻闪,随即笑了:“我倒是猜了个准,算了,那四个女人就当报仇了吧!”
又是平静度过了两年多,从八格格出生后再无好消息的雍亲王府又传出了喜讯,瓜尔佳侧福晋有孕了,一时间不止府里后院的风向变了,就连京城和宫里,都经历了一番马蚤动。
不管他人如何,对此最高兴的莫属胤禛和默默了,康熙……其实也是欣喜的,经过几年的培养观察,他发现徽音的儿子那性格和行事完全就是其母的翻版,而且无情程度更胜,根本无法掰成向着爱新觉罗家的,所以再生一个孩子就成了必须,他一定要教出一个满意的、合适的才行!
康熙爷,乃是扛上了怎地?
康熙五十九年三月,康熙驾幸南苑,随行的有十五阿哥以上的在京皇子及其家眷,此行为的是阅兵,又因为带着一半狩猎的性质,所以并不似寻常阅兵那样正式,反倒比较像是来春游的。
高高的看台上,康熙拿着望远镜关注着下面较场上的情况,徽音一手抚摸着四个月大的肚子,一手转着一支华丽的单筒望远镜,同样看着下面的较场。
“沿海送来消息,近来日本浪人猖獗,此事你如何看?”康熙并未看向身边的女子,只是沉声询问,自海军建立后,这些年他很少因为海面上的事不高兴,可这一次却是有些动怒了。
奴才们都被遣远了,只要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就不会让人听到。徽音扫过较场上比试的几人,有从海军中回京的人,也有御前的好手,还有从西北那边回京的将士,所谓南苑之行,主要还是康熙要见见这些陆海军的高层将领。
“西北的战事从前年开始也打到现在了,不久亦会结束了!”康熙叹了一声,那些莫璃训练过的小子们,一到西北就充分发挥出了才能,不仅带出来的兵好,打起仗来更是灵活厉害,策妄阿拉布坦的叛乱并没有扩大影响,据他接到的军报看,最迟明年就能胜利凯旋了。
徽音抬眼瞥了这老头一眼:“我的女儿为你的江山劳心劳力,心里舒坦得很?”颜颜当初带着才几个月的布日固德去了西北,不仅帮着瑞琪固防,还为着准葛尔的叛乱调动手下的人查探消息,战场都亲自上过几次,就是去年怀孕了仍旧如此,这让她怎能不在意?即便这个女儿心向着家族和夫君,也还是她的女儿啊!
康熙干笑一声:“你那女婿是个好的,等回来了朕定要厚赏他!”玲珑所为,他是满意又欣慰,可是女子出嫁后以夫为荣,他只能将一切记在瑞琪身上了,尽管瑞琪表现也极好,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家的孩子出色!
“哼!”徽音懒得理他,视线移向下面,正好看到了较场边的默默,这孩子已经十二岁了,个子也窜到了一米六七,假以时日必然是个翩翩佳公子,唯独……那个头发破坏了美感,实在有点破坏气质和形象。
“咦,这小子也来了?”康熙也看到了近几年来一直跟在身边的孙子,凭心而论,他是喜欢这个长得像老四的孩子的,虽然那性格和总是含笑的模样半点不同于老四,但不能否认,这孩子是个优秀的。
“你不是头疼日本浪人吗?让你的海军将领和默默过过招,若是能赢他,那与日本浪人近身作战,你就不用愁了!”徽音念头一转,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把日本武士刀,朝着自家儿子就扔了过去。
“嗯?”康熙来了精神,招手叫了下面一个亲信的海军将领,等人上了看台后好生叮嘱了一番,准备睁大眼好好看看。
“启禀皇上,几位爷来了!”李德全悄然而至,声音和缓地禀报道。
“让他们都上来!”康熙摆手,压根没看后面,他正盯着下面的较场呢!
片刻后,三、四、五、七、八、九、十、十二、十四皇子携妻而至,就看到自家皇阿玛身边站着四哥家有孕了的侧福晋,顿时,面色都是变换了几下。这次来南苑,诸皇子中只有四、十四两位带了侧妻,可十四阿哥那是圣宠浓厚的啊,人家带的那个侧福晋又是曾经得皇阿玛喜欢的若曦姑娘,怎么说都正常得很,但四哥带的这位就耐人寻味了!
相互见了礼,徽音还是站在那儿没动,任由分立两边的皇子和皇子老婆的目光扫来扫去。康熙似是浑然不觉,指着下面道:“老四,瞧瞧,你儿子可上场了,一会儿伤着了,可莫要心疼!”
众人的视线这才移开,一瞧下面是四哥(弟)家的七阿哥,立刻觉得自己真相了,原来这位侧福晋能在此是沾了儿子的光啊!
“皇阿玛说笑了!”胤禛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开口了。而他身边的乌喇那拉氏,眼底却幽暗了许多,片刻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较场上,几位海军上有名号的将领提着武器入了场,另一边就是手握武士刀的默默,只见年少的孩子潇洒地将刀置于左侧腰间,右手扶上刀柄后目视对面的将领们,漂亮的眸子里光芒一冷一寒,神色像是对敌一样漠然:“各位,请吧!”
下一刻,不管是看台上的康熙等人,还是看台下旁观的众人,心神都不由得紧了紧。八、九、十阿哥更是生出一种重温记忆的感觉,不,应该是比那年的梅林一幕更具有凛冽的气势。
徽音淡淡看着较场上的默默帅气地拔刀冲出去,竖劈、斜砍……每一个动作都是标准的日本式手法,起初还不太重视的几位海军将领一看到这种打法,立时凝重认真了,抡着武器就上,仿佛把默默当成了日本浪人一样。
“这是……你教的?”康熙表情也变了,手扣在栏杆上,嗓音低沉地问。
“日本的打斗自成一体,若不能熟练应对,即使轰烂了他们的舰船,也照样抓不住人。”徽音合上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日本人是何种秉性,皇阿玛打了这些年交道,应该是有所认识的,如果没把握收拾,还是乘早不要沾染得好。”
诸皇子脸上成了调色盘,他们不约而同看向胤禛,发现他脸上也露出些惊疑,半点不似作伪,于是他们不由得放心了些。这个女子能和皇阿玛谈及这些,可见里面是有道道的,这个他们自然会查,但是如果四哥(弟)也清楚,那问题就不简单了。
“不错,日本全民皆兵,还个个都是硬骨头,实在是不好啃啊!”康熙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把徽音推出去,看看他的儿子们会如何,而徽音又会如何,他已经老了,继承人的事……真的不能再等了!
知道这老狐狸是有意的,徽音眸中微冷,却也不曾马上点破,这账……总是有机会算的!“他们的民族凝聚力强,又将居安思危奉行得很彻底,宁可切腹自杀也决不投降,仅凭打杀是不行的!”
“皇阿玛,儿臣愿与十三哥共同扬我大清天威!”十四阿哥忽然请命,话说的铿锵有力,西北出事后,他也请缨过,但是皇阿玛单独召了他,直言不舍他犯险远离,还提到了九年前去了的额娘,年纪大了的皇阿玛含泪坦言,他又想着在跟前也好,免得有个什么来不及,所以就作罢了。只是没法建功立业,办差上他怎么都比不过几个哥哥,好在……皇阿玛近年来一直将他带在身边,有了圣宠还怕什么呢?
然而,十四阿哥却被康熙的宠爱迷了眼,亲额娘走了,没机会提醒他,兄弟们不满他得皇阿玛喜欢,更不会说起,而胤禛……鉴于那年的刺杀,不设计还回去已然顾念了亲兄弟的情份,如何还会帮他?
十四阿哥身边的若曦不顾夫君,反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四爷家的那位少见的侧福晋,眼底闪烁着犹疑的光芒,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好儿子!”康熙高兴地大喝,迭声道,“起来,十四,你先起来!”见人起身了,他便转过去继续看较场了,“徽音,朕的将士们要输了啊!”
“不适应这种打法,自然是要输的!”徽音毫不意外地道,她冲较场上打翻那些将领的默默招手,示意他到此为止。
“那小四嫂说,该当如何?”九阿哥开了口,一双凤目掠过不动如山的胤禛,似疑问似探寻地道。
胤禛闻言眸光一寒,却还是不动不言,只是心里如何就无人得知了。
康熙垂眼,继而看向了被问及的女子,即便他想知道,也不会开此先河询问,私下里怎么谈、谈什么那无所谓,但是明面上他却不能如此做,否则……岂不是摆出让徽音参政的态度吗?那可就乱了。
“是啊,既然四侧福晋说得出这些,必然是有良方了,说出来也给我们解解惑啊!”三阿哥笑着附和,可是意思就不怎么中听了,隐隐的还有种你一介女子倒比我们这些天潢贵胄知道的多的嘲讽。
“三哥所言有理,小四嫂必然不会让咱们失望,是不是啊?”郭络罗氏接了话,又是暗指又是看戏的,笑容更是明艳了许多。
康熙一直盯着徽音,发现儿子们开口时都没多大反应,而八儿媳开口时则眼含狠光,显然是被惹怒了,这个发现让他心神一跳,下意识地头疼了起来。
“八婶何出此言?”上了看台的默默出声,似父的脸上浮着优雅的笑容,“我额娘曾翻译过九叔与日本谈判得来的书籍,知道这些实属平常,至于如何应对日本人……那自然有三叔他们操心,八婶难道不相信八叔的本事?”
胤禛心中赞赏自豪,这可是他的儿子,听听这话说的,不仅为母解围,还把开了口的老三、老九都带了进去,便是老八,也因郭络罗氏受了牵连,这番话听在别的兄弟耳中,自然要对他们不满的,甚至还会想起这些年他们各自出过的风头,不嫉妒都鬼了!
“皇玛法,阿玛,额娘身子重,我先扶额娘去休息了!”默默恭身一礼,上前就扶住了自家额娘。
“也好,去吧!”康熙暗中松了口气,隐晦地瞥了眼老八媳妇,有些迁怒她的不安分。从合作开始,已经有十一年的光景了,他很清楚,阴谋阳谋这些,徽音不会在意,也有本事应对,可一旦她认为被挑衅了,那是绝对地要清算到底,甚至以前一些被揭过的事都会被翻出来,他是真的见识过啊!
徽音有自己的考量,也不想让胤禛难做,所以顺势行礼后就要告退,却偏偏那郭络罗氏不饶,暗中伸脚欲绊倒她。
“八婶,侄儿瞧着您的站姿好看,不愧是满洲大族出身,当真是八旗女子的典范呢!”默默挑眉,明褒暗贬不说,还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站姿,好看?
胤禛脸色骤然一沉,冷气立刻飙了出来,包括康熙在内的所有人立刻感到了寒意,视线所及正好看到了郭络罗氏收回脚的瞬间,这下哪还有不明白的?
徽音极淡地瞥过尴尬的郭络罗氏和丢了脸面的温润八爷,绝胜的脸上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拍着儿子的手道:“默默啊,你不说我还真没看见,你八婶……站姿确实好看!”伸脚绊人的模样,能好看才怪了!
“小七,扶你额娘回去吧!”胤禛紧抿着唇道,这个孩子他盼了好几年,从刚听到诊断到现在,他时时在旁,之前孕吐那段日子,他也是茶饭难安,今儿倒好,明晃晃让人来这么一下,没被他自己的后院算计到,反而要遭外人所害,他能克制住自己已经很难得了。
“儿子遵命!”默默转身恭敬道,随后扶了自家额娘要离开,往日总是带笑的脸也冷了下来。
“皇阿玛,其实对日本……九爷定是有法子的!”徽音留下这一句,爽快地走人了,只是转身的瞬间,神色就沉了下来,守在楼梯处的李德全看得真真的,着实被吓了一跳。
胤禛本来很烦躁的心,在听到那声“九爷”的时候,霎时烟消云散,他看到老九略有怔色,胸腹的郁气不由得尽数散去,哼,叫你起不该有的心思,该,一旦被徽音称为“爷”,那就是当其为已入黄土的作古之人了,永远都不要想着翻身!
乌喇那拉氏有一瞬地失望,她并不希望那个孩子生下来,那贱人这几年独得宠爱,近来爷对那孩子的重视她一清二楚,一个尚在腹中就受宠的孩子,绝对不是好事,而且……若是个阿哥,岂不是又给弘昈增加了助力?她定然是不能容下的!可惜……
康熙听进徽音所言了吗?至少诸皇子们看不出来。
九阿哥说不清此时心中是何滋味,思绪乱了的他没有看到康熙暗中评估的眼神,也没有察觉到除胤禛外其他兄弟的探究,更无暇关注自家福晋遮掩下的担心,更不会知道一向交好的八哥、十弟闪烁的眸光,他无法料到,就是这一日的戏言,招来了日后的种种。
……
日暮西斜时,胤禛到了徽音的营帐,还差几步呢,就听到了帐中的声音,是默默在劝着徽音用粥。
“额娘,这是我让灵歌特意熬的,里面添了不少东西,炖得又软又香,额娘,看在我这么孝顺的份上,您就赏脸吃点吧!”
“臭小子,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说得那么好,你自己喝了不就成了?”
胤禛站在帐子外,听到里面的交谈声笑着摇了摇头。
那年黑帝死了,徽音又病了,他只顾着心急担忧,旁的都未曾留意,这个儿子那时虚龄才九岁,不仅惩治了颂音阁的奴才,还作主换了一批,这些年也是仔细筛选了一番,只留下了其中的四个,改了名字作“雨歌、雪歌、琴歌、灵歌”,帮着诗涵分管着徽音身边的事。
还有黑帝……胤禛回想起,黑帝死后徽音正昏睡着,那个宠物的一应后事都是默默操办的,和莫璃一样被焚化了,至于骨灰,他并没见着,不晓得怎么处置了。
“额娘,弟弟可还乖?之前您吐得那么厉害,我看着都难受!”
“这孩子还好,说起来你们姐弟中,这个是最正常的了!”
胤禛听到这句感慨,心里有些酸涩歉意,眼底也露了些热气。当年有颜颜时他没注意过,有默默时他又无法看顾,这一次……他才真切地知道,孕育一个孩子有多么不容易。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生,他都没留意过女人怀孩子如何如何,总觉得有孕了让奴才好好伺候着,□个月后就能得个孩子,先不说什么暗算阴私,单这其中的辛苦就已不少了。
“额娘,我和姐姐……也让您受累了?”默默的声音有点不安和愧疚。
“其实也还好,当时你莫璃姑姑一直陪着我,每日里也时时照顾着,而且你们两个都是懒的,不怎么折腾人,所以就好过多了!”
胤禛这次是真心感激死去的莫璃了,代他照料了徽音、陪伴了徽音,以及他的一双优秀儿女,这一次……就让他亲自来照顾心爱之人和期待的孩子吧!
胤禛掀开帐帘,眉目温和地走了进去,他看到软榻上倚着的徽音和端着碗粥含泪的默默,嗓音不自主地柔软了许多:“小七,再命人盛些粥来,我陪你额娘用上些。”
徽音没有叫人进来伺候,看着胤禛自己换了衣裳、擦了手脸坐到旁边,不禁埋怨道:“马上就该睡了,再吃东西可要积食的,你皮糙肉厚得没事,我晚上若是不舒服了找谁去?”
胤禛问了太医,知道女子怀孕后情绪波动大,忽视掉对他皮糙肉厚的形容,好声好气地哄道:“不久前才止住孕吐,就这还是小七拿来的酸梅子的功劳,你不多吃些补补,身子怎么受得了?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个小的,能多吃些就多吃些吧,咱们也不缺吃食,用完了我再陪你走走,这总使得了吧?”
徽音巴巴地眨眼,得,她能拒绝吗?叹口气低头,有些怨念地摸了摸显怀的肚子。一有这个孩子,她的修为立刻就停滞了,灵力也只有往日的一半,更要命的是这孩子还在吸纳着灵气……修士有孕本就艰难,修为越高越难,她一马上要结婴的修士,怀孕受的罪就更多了。
尤其是……这还是个带着微弱紫微龙气的孩子,现在跟个无底洞一样汲取着她体内的灵气和养分,之前孕吐那样剧烈,就是这种种因素造成的,偏偏她还不能以灵力压制,要不然她和孩子就都危险了!
“阿玛,额娘,我让灵歌弄了几样小菜,吃着也有味些!”默默领着两个十五六岁的丫头进来,温雅地笑道。
胤禛扫了一眼托盘上的小菜和粥,指着笑言:“你看,小七为了让你多吃些费了多少心思,儿子孝顺,你也不能忽视他的一片心不是?”
“吃,我吃还不行?”徽音投降了,这父子俩此时倒是齐心得很,她还能怎么样?吃呗!
“雪歌,你们下去准备些热水吧!”默默吩咐摆好碟碗的两个丫头,见人出去了,亲自为自家额娘套上了鞋,扶到了桌子边。
“咳,小七,你也下去吧!”胤禛看着母子俩慢慢走过去,不由得干瞪眼,这个臭小子,为什么老抢在他前面?
“阿玛,额娘,那儿子告退了,雨歌和琴歌就在外面候着,有事吩咐她们就是了!”默默自知阿玛是恼他多余了,行了礼就退下了!
“哼,你儿子那么多,孙子都两个了,没出世的都还有一个,我可就这一个儿子,你说轰就给轰走了!”徽音坐在凳子上哼哼,一脸的不高兴。
索绰罗氏在孝期满后不久有了喜讯,康熙五十八年五月时又生一子,这是雍亲王府的第二个孙子,又是嫡出,自然欢喜了许多人,孩子的名字胤禛让弘昀给起的,叫作“永玕”,就上个月,索绰罗氏再度有孕,这次不管是胤真还是弘昀,都盼着是个小格格。便是不说弘昀这房,康熙五十七年选秀后,就是弘时和弘晡也指了婚,一个去年完了婚,娶的是董鄂氏,一个婚期在今年六月,娶的是纳喇氏,想来有孩子也就是个时间问题了。
“徽音,他们也要叫你玛嬷的,而且,你这不是马上又要有一个儿子了吗?”胤真无奈地说明一个事实,孙子他虽然喜欢,但是目前他更看重的却是这个孩子。
徽音拿起汤匙喝粥,摆明了不说话了。
胤真苦笑,坐到另一边陪着用起膳食,心头却温暖而甜蜜,这般岁月静好,上一世他想都不敢想,更别说得到了!挥去那些不合时宜的思绪,他满足地咽下了一口香软的粥,肺腑间似乎都染上了暖意。
第29章 为何这样
康熙五十九年八月十五上午,胤禛正在和兄弟们一起安排节庆事宜,却接到了府里送来的信儿,说是侧福晋发动了!
这下,三、五、八皇子就看到,向来冷静自持的老四匆匆抱拳,转身大步就走了。
“四弟这是第十来个孩子了吧?怎么像是第一个一样?”三阿哥摇摇头,调笑了一句,心里却验证了四弟极喜欢那个女人的事。
“我记得……四哥当初第一个孩子出生时,好像也没这样啊!”八阿哥像是纳闷地开口。之前在南苑时明慧来了那么一下,四哥虽然没出手,但是对着他脸色却一直不好,任谁被这样对待五个月,恐怕都不可能没怨气吧?再说了,人家府里儿子九个、女儿六个,对比之下,他怎么会不嫉妒?
“这事还多着呢,四哥一走,咱们就得抓紧了,不然晚上皇阿玛可要说话的!”五阿哥这些年和胤禛关系好,自家福晋又是那女子的好朋友,他的政治立场虽然没变,但是感情上却有了偏向。
不管这里三兄弟如何说,胤禛一路出去上了马就狂奔,同时不忘向后面跟上来的太监问话:“侧福晋怎么样?几时发动的?进产房了吗?接生嬷嬷可去了?”
“回爷的话,主子两刻钟前发动的,开始阵痛后就被诗涵姑娘送到了产房,嬷嬷也跟了进去,雨歌去给福晋报信了,雪歌到七阿哥那报信,琴歌和灵歌带着小丫头守在跟前,奴才被苏总管派来给爷送信了。”小东子清楚地说明情况,骑马的水平也不错。
胤禛回头看了这奴才一眼,点了点头:“很好,你也很好。”
小东子闻言暗喜,二十一年了,主子爷终于看见他了,他有预感,这一次之后绝对有大造化!
雍亲王府门口,胤禛在马还未停的时候就滑下了马背,一个踉跄后抬脚就往里面走。本来徽音想去圆明园待产,是他怕到时赶不过去,硬是留在了府里,为了这次生产安全无虞,他不仅亲自指派了接生嬷嬷,更是让粘杆处将其来来回回查了好多遍,为防府里那些女人和自己的福晋,他特意下令在这几个月禁了西北院,暗中也指了人保护着,就怕出点岔子。
西北院近在眼前,胤禛远远就听到里面有些嘈杂,脸一沉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府里的女人都到了,还有默默并三个儿媳也在,全部以乌喇那拉氏为首站在产房外,侍立的太医之一还是乌喇那拉氏信任的人,胤禛见此目光立刻就冷了,边走边喝道:“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规矩都学到哪去了?”
“给爷(阿玛、阿玛哈)请安,爷(阿玛、阿玛哈)吉祥!”
“老二媳妇起来!”胤禛只叫了大肚子的索绰罗氏起身,招手让儿子过来问,“小七,你额娘此时如何了?”
默默走到阿玛身边,担心不已地摇头:“奴才们说一切都好,但是额娘半点声音也无,儿子委实不安。”他用神识扫过,里面的情况自是一清二楚,可额娘以金丹期大圆满的境界产子,确然是艰难的,这些女人们又不怀好意,他能忍着不动手已经保持理智了。
众女人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身体上难受,心里就骂开了,一个个诅咒着产房里的人一尸两命,为首的乌喇那拉氏脸色更是难看,她是当家主母,却在妾室和媳妇面前被如此下了脸面,哼,她倒要看看,一个快四十的女人生孩子,能平顺到哪去!
“你们都各自回去吧,府里又不是没生过孩子,围在这里有什么用?”胤禛挥挥手赶人,“老二媳妇,让你跟前的人扶着你,路上慢着些!”三个媳妇里,就这个孩子不错,老三媳妇心胸不足,老四媳妇还看不出来,他自然就有了偏向。
“妾身(婢妾、奴婢)告退!”乌喇那拉氏领着妾室们行礼走人,爽快得超乎预料,其实,谁愿意留在这呢?不过是怕被责怪,才不情不愿、心中含妒含厌地过来,此时府里最大的主子开了口,她们不走,难道留下来表达一场姐妹情深?笑死人了!
“儿媳告退!”董鄂氏不满地瞥了眼得公公体恤的二嫂,瞧着二嫂福身说谢,那感激的模样真是呕死她了,可她没胆子在公公面前表现出来,还必须得依顺序跟在二嫂后面才能离开。
索绰罗氏向公公表达了谢意,又宽慰了默默几句,才领着两个弟媳往外走。
产房门开了,琴歌端着盆血水出来,急着要去换水,却被胤禛给拦住了:“你主子如何?怎地半点声音也无?”
“回爷的话,主子产道只开了四指,接生嬷嬷说还需一阵子,主子咬着布巾子,不喊出声是为了省力气生小主子!”琴歌一被松开,匆匆屈身就走。
“阿玛,儿子守在这呢,您先去换身衣服吧!”默默挑眉,怎地看阿玛的样子,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胤禛往日的冷静破裂了,来来回回在产房前走动,当然,他还记得把乌喇那拉氏叫来的太医请到一边喝茶去,听到儿子的话,他的心才缓了些。
“秋苒,你带阿玛去额娘的卧房里换身衣裳。”默默叫了自己身边的人过来,额娘身边的都在产房里,现在可用不了。
胤禛看看身上正式的衣装,没说什么就往卧房那边走。他也不是没在产房外等过,可只有这一次才明白,原来以前听到那么大的喊叫声,不过是让他怜惜的戏码,生孩子确实疼,但是徽音却愿意为了孩子忍受,而其他人……就是当初生了弘晖的乌喇那拉氏也和其他女人一样,争宠、博他心疼,都是骗子!
谁也没料到,自此之后,胤禛对生了自己孩子的女人有感激,却独独不再有愧了!身为男人,他无法体会生产时的非人痛楚,又怎会知道那些喊叫声里有六七成的真实度呢?
更衣后又到产房门口,除了奴才们的走动声和接生嬷嬷的鼓劲声,仍旧没有听到徽音的声音。
默默一直用神识盯着里面,看到自家额娘痛得打颤,咬着布巾的牙齿发紧,脸上、鬓角全部都是汗水,他的心也跟着颤抖震动,恨不能替了额娘去承受。他猝然转身跪下,望着苍天泪光闪动,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很怕,怕额娘……
“啊!”徽音高喊了一声,旋即沉寂了下去。
胤禛心头一突,急着跑到了产房门口,这时里面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听着是个健康的孩子。
默默慌忙起身,刚要探出神识看看产房里的情况,门就开了,一个接生嬷嬷抱着包好的孩子出来,满脸笑意地道:“恭喜爷,恭喜七阿哥,侧福晋生了个小阿哥,母子均安!”
胤禛只扫了孩子一眼,反而先揪住接生嬷嬷问:“侧福晋如何?可还好?”
默默抱住渴望了好几年的弟弟,仔细打量起来。小脸发红,眼睛还闭着,五官略微展开,但……看着似乎不像额娘也不像阿玛。
“回爷的话,侧福晋产后脱力,昏过去了,但并没有危险!”接生嬷嬷有点讶异,却很好地遮掩住情绪回了话。
“昏过去了?”默默闻言敛了喜色,神识一扫,心中沉了沉。他走到胤禛身边,把孩子递了过去,“阿玛,遣退她们,儿子要看看额娘!”
胤禛看儿子表情认真,立时察觉了什么,根本没有多问就下了令。
产房中已收拾妥当,奴才们退下后显得有些空,默默顾不得什么父亲先行的规矩,一见没人了就冲了进去,直奔床边去看徽音,胤禛则抱着刚出生的儿子紧随其后,闻到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他的手有点抖,生怕出现不好的事。
“额娘,额娘,可听得见?”默默一手搭脉,同时急切地呼唤道。
毫无反应!
胤禛见此心悬了起来,赶忙走到了床头这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宛如浸过水的女子,那苍白的脸色,让他心里的慌意又重了些:“徽音,听到了吗?徽音,徽音?”
默默又怕又急,调动体内的灵力内视床上人的身体,眼底出现了震惊之色,再不废话,他撩衣盘膝坐在床前的地上,两手合于丹田将灵力集于右手,逼着自己的灵力渡入徽音体内。
胤禛安然退开,墨眸中划过深思和疑虑,以及一瞬的踟蹰和遥远,他抱着孩子的手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