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乌雅格格 全文+番外 花间意第8部分阅
清穿之乌雅格格 全文+番外 花间意 作者:rouwenwu
梢上,将自己藏在浓密的枝叶里,看向地下。
官道旁许多流民三三两两聚成一堆,相互依存,或靠在树上,或毫不在意地躺在地上睡觉。拖家带口,破衣烂衫,脸上身上都脏乱不堪,大大的破布包裹着全部的家当放在一边。时不时有打鼾声,小孩子的哭闹声,病人的呻吟声传来。
清岚凝眉,从未看到过这般情形,却有些不忍。
修真者虽是冷心冷清,视凡人生命如蝼蚁,但清岚上一世是半途入道,并未轻视凡人,不用说是大量风餐露宿,饥寒交迫的灾民。况且正道修士多注重积累功德,这一东西最是玄妙。修真所谓的机缘,从未有人参透是从何而来,为何而至,但多数人认同是先前扬善之因降下的善果。待到飞升之时,天劫降临,功德又能抵消一部分天劫,这是众修士最为看重的。至于魔修邪修,当令当别论。
如今这些流民近在眼前,若是做些什么力所能及之事,一则心中安定,二则积累功德,利人利己,应是可行。只是凡人之事凡人解,她手中既无钱财,又无御寒衣物,以这个朝代女人的地位,她还是一个后院女子,更不可能出面助他们返乡,如此一来,她可以做些什么?
清岚想了一想,暂且先掐下指诀,施了一个小烈阳咒,让晚间空气温暖不少。听得下面人们舒服的呻吟声,清岚悄悄回去。
她自不会以为凭着些微修为就能做出什么大事来,她拿手的除了法术之外唯有药理知识了。大灾之后必有大疫,预防更是重要。思绪一定,清岚便挑灯挥笔,写下一张方子,用的都是世间寻常药材,但搭配用量和入药顺序与医书上有所不同,预防疾病的效果自是不同一般。
次日一早,还未待清岚有何动作,庄外便驰来一队人马,约二三十人,在门前停住,为首的便是四贝勒府侍卫首领鲁泰。
鲁泰下得马来,命众侍卫在庄外候着,一人径自进了庄子,说明来意,是来接清岚回府的。带了这么多侍卫,因流民渐多,以防万一。
鲁泰本是胤禛身边最为得力的手下,原本跟着胤禛东奔西走,护卫左右,如今却被派来接一后院格格,自是有些心气不顺,但服从命令是他的天性,尽管心下不喜,但还是挺身肃立,无声地催促。
清岚此时也不再执意留下来让人担忧,利落地收拾了随身东西,便和宝絮上了马车,不舍地看了一眼庄子,马队便飞速上路。
官道上一路飞驰,扬起一阵尘土。一路上遇到三三两两的流民,看他们投注过来的饥饿视线,鲁泰捏紧了武器,暗自加强戒备,督促快行。
清岚略略掀开一角帘子,看向路上的流民,面黄肌瘦,盯向他们的车队,目光不善,但车队走的极快,将他们远远甩在后面。
鲁泰一方面加强警戒,一方面还留意着清岚的马车。他本以为这些后院妇人都娇气不堪,清岚又娇娇小小的模样,必会被这些流民的样子吓住,或是善心大发,不合时宜地要求他停下来帮助一二,鲁泰甚至还想好了各种说辞,劝解车中之人安分一些,谁知竟一点也没用上,不由将来时的抵触情绪消散了几分。
□骤起,从车队前方的路上斜冲出来一个小孩,呆呆地看着飞奔过来的马,吓坏了一动不动。鲁泰猛地拉起缰绳,马嘶鸣一声高高跃起,竟是从那孩子头顶飞过,又轰然落地。后面过来的侍卫及时收拢缰绳,听得几声接而连三的嘶鸣,陆续停下。
那小孩腿一软,瘫倒在地。
“撞死人了!”流民里有人叫喊,登时周围的流民面色不善地拿起手中的棍棒、斧头朝他们走来。
马车骤然停下,清岚和宝絮被撞成一团。清岚打开帘子向外看时,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瞳孔皱缩,秀眉紧皱。
倘若四贝勒府因为接家眷而导致与流民发生冲突,不管是谁对谁错,一个折子直达天听,谁人也讨不了好,甚至四贝勒也会因此受到康熙的斥责。
清岚能一刹那想到这些,鲁泰自是浑身冷汗刷的上来了,看着周围慢慢围过来的流民,浑身上下瞬间冰凉,精神紧绷,呼吸顿止。
清岚当机立断,向外喝道:“鲁泰,给我一匹马,弃马车!你带着宝絮!”
鲁泰霎时明白了清岚的意图,这个时候围过来的流民尚且不多,带着马车必然累赘,不好突出重围,但稍有些骑术的的八旗侍卫都能轻易纵马在京城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飞驰,何况现在这种状况。
顾不上问清岚马术如何,马队中自有备用的马快速牵过来。
清岚拽紧了缰绳纵身上马,干脆利落,同一时刻,鲁泰也探手拉了宝絮坐在他前面。众人心照不宣,弹指之间见她们上马,迅速挥鞭,听得几声喝马声,在那些流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穿梭飞驰而去,只留一个马车和一路尘土。
过了这一段,众人依然不懈怠,鲁泰此时才发现背上的衣襟早已被汗水浸湿,轻轻松了口气,却依然心跳如鼓。看向旁边英姿飒爽的某人,不由目露敬佩之意。在那种时刻,他已经想到了种种可怕的后果,一个深闺娇养的妇人却能迅速反应过来,当机立断,霎时想出应对之策,及时脱离困境,大大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清岚伸出纤长的指尖拂过额头飘过的碎发,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朝鲁泰略略点了点头,继续目不斜视向前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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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队飞速疾驰,很快到了驿站,众侍卫翻身下马,准备略略修整一番,见清岚走来,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道路。方才这女人当机立断,避过一场大祸,让这些训练有素的八旗子弟亦不由心生敬意。望向她的目光里没有半分来时的漫不经心和不以为然,而带了几分尊敬与钦佩。
鲁泰纵步过来,握拳,洪亮的声音里充满了恭敬地问询之意:“主子,先让众人在这驿站歇息片刻,再行赶路如何?”
清岚见众人面有疲惫之态,想是天还未亮就从府中出发,遂点头:“全听大人安排。”
鲁泰闻言便吩咐迎上前来的驿站人员牵了马下去喂料,却是微微走在前半步,先请清岚入正厅休息。众侍卫纷纷寻了地方坐下喝水。
坐了一炷香的功夫,正待上路时,却听得驿站门外又一队人马过来,停马嘶鸣之声。少顷,便从敞开的大门里见两人长身玉立,锦衣华服,带了一队侍卫放步向这边走来,正是胤禛与胤祥。
清岚起身迎出来:“见过爷,十三爷!”
胤禛微微点头。
胤祥瞧见清岚,笑容立马分外灿烂:“我说四哥怎么今儿个特地向皇阿玛请旨到京郊探查流民状况,原来是接人的!”胤祥自从被清岚的乌鸦嘴说中,虽然也以为她是歪打正着,却是下意识地把清岚的名字放在了除了宫中大佬和太子、胤禛之外,不可得罪的名单之中。
胤禛淡淡道:“十三弟,不可胡说,不过是略做修整,偶然碰到而已。”
胤祥用力点了点头:“对,是偶遇!”
胤禛向鲁泰问道:“路上可还顺利?”
鲁泰上前握拳,将方才路上所遇之事简略地汇报了一遍,言里言外谈及清岚,无不语气尊敬,末了,还加了一句:“今日若不是得乌雅主子机敏,奴才险些铸成大错,无颜再来见主子!”
鲁泰汇报的声音不大,一旁的胤祥及几个随行侍卫却也是听到了,无不诧异地睇了清岚一眼。他说的言简意赅,他们却听得出当时的惊险,不由纷纷心下思忖,若是他们家中的妇人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会如何做。想罢,更是心下敬服。
胤禛肃然的面孔上闪过一抹惊异,随即恢复如常,看了旁边小女人神情自若,丝毫看不出任何受过惊吓的模样。
鲁泰汇报完毕,便退向一边。胤禛径自向驿站会客的正厅走去,胤祥与清岚跟在身后。胤祥不住地拿眼觑着清岚。
清岚偏头笑道:“十三爷有何吩咐?”
“没……”胤祥顿了顿,问道:“当时你不怕吗?那些流民,若是被他们围住,后果不堪设想,特别是……”
胤祥没说完,清岚却是听明白了,若是一个弱女子深陷其中,不是以后自尽能表其清白的。
“那个时候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害怕的?奴婢现在倒是后怕不已!”
“没看出你现在害怕了!”胤祥嘀咕。
“你说什么?”
明明只是平常的疑问,胤祥却是缩了缩脑袋,忙道:“乌雅格格果真不负我满洲马上民族之风!”
胤禛已是在主位上坐下,胤祥亦自寻了位置。
胤禛看向清岚,面带赞许道:“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
清岚却觉得无甚可夸耀的,只是淡雅一笑,想了一想,似是想到什么,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胤禛。
“这是什么?”胤禛看上面列了很多药材,有些他也知道。
“爷知道奴婢会一些药理知识,也经常看一些杂书。这是奴婢偶然寻获的一张古方,这些药材按上面的做法用大锅熬了,每人每天喝上一碗,依体质不同一连几天,便可确保不易得头疼脑热之类的疾病。”
“这般有效?”胤禛翻来覆去地看,眼带疑惑。
清岚肯定地点了点头:“奴婢保证,比现下太医的方子要好。”这还是谦虚的说法。
胤禛将纸细细折了,放入袖中。
清岚面带疑虑地看向胤禛,欲言又止。
“怎么了?”
“其实爷可以尽快一些。这些都是寻常药材,并不难得,爷可以命人大批购买,否则时间越久,恐那些药商哄抬物价。而且现在流民数量尚且不多,早些预防了,等到人群越积越多的时候,也可免了灾后大范围疫病的麻烦。”清岚将想法一一道出。
“你说得没错,”胤禛微一点头认可:“只是你让爷出面做这些事情?”
我就更不方便出面了!清岚虽有心,却也知道这个朝代女人的地位,所以才想到胤禛。
胤禛和胤祥对视一眼,瞥见清岚黑白分明的眸中闪烁着疑问,胤祥不由笑道:“四哥一个贝勒,做这些收买人心的举动做什么?”
清岚本就心思剔透,一点就通。本来她只是想到要帮助流民,自己出面不行,才想到胤禛,却一时没向这上面考虑,直言歉意道:“是奴婢思虑不周了!”
胤禛薄唇微微弯起:“爷会交给太医,由他们出面的!”
清岚不由加了一句:“奴婢这方子绝对要比寻常方子好,那些太医虽医术高超,但未必会相信来历不明的药方,好歹请爷多分辩几句。”
胤禛微一颔首,算是同意,竟是丝毫也没有怀疑清岚的话,让胤祥在一旁啧啧摇头。
稍事休息了一会儿,喝了几杯热茶暖身,胤禛便起身淡淡道:“先让鲁泰送你回府。”带了胤祥径自出门继续今天的办差。到达门口的时候,又跟鲁泰低声吩咐了几句。鲁泰脸上闪过一丝讶然,随即躬身点头。
鲁泰出门片刻,又进得门来,握拳道:“主子,爷吩咐暂时征用了驿馆的马车,请主子上车!”依然对于冷面爷从未展现出来的细心体贴惊异不已,对待乌雅主子更是慎重了几分。
“有劳了。”清岚“听”到了这是胤禛的吩咐,也不推辞,与宝絮上了马车,一路驰向四贝勒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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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清岚的回府,除了那拉氏出于某种目的真心欢迎之外,李氏和武氏皆言不由衷地恭喜了几句,清岚又恢复了以前的作息。只是这一阵子胤禛忙于灾区和流民安置一事,并不常去后院。
清岚轻松地将药方的事转移给了胤禛,毫不怀疑他既然接下了,就定能将此事办得妥贴周全,孰不知该药方在太医院引起了一场小小的波折。
胤禛在繁忙之余抽空来到太医院,将清岚的药方交给院判刘致一大人,并说明药性。
“不知四贝勒这药方是从哪里得来的?”刘致一翻来覆去地翻着这薄薄的一张纸,看罢,又将它传给周围的同僚,眉头拧成了深深的“川”字。
“是一张偶然寻获的古方,不知有什么不妥?”
众太医看完,交头接耳片刻,又将目光俱投在院判大人身上。
刘致一面有难色:“贝勒爷心系流民安危,又千方百计寻来古方,下官深感敬服。只是用药一说,不仅需要小心谨慎,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更是经过多年的经验验证,药量搭配自成规律,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这张药方,其所用皆是寻常药材,并不难得,但从未见过如此搭配和放药顺序,故而有些疑虑……”
刘致一行医大半辈子,医术医德俱是当中翘楚,否则也不会担任太医院院判一职。此次大灾后流民疫病防御事宜,康熙叮嘱了又叮嘱,皆压在太医院身上,刘致一更是半分不敢懈怠。现下四贝勒亲手寻获了药方,又亲自送了过来,可见其慎重,他不好直接拒绝,但也不敢轻易使用。这还是胤禛一直以来刚正严谨的形象深入人心,不然依刘致一的固执就不是这般客气了。
“这……”胤禛迟疑了一下,院判大人顾虑得没错,又建议:“若是先在小范围内试用一下如何?”
“敢问四贝勒要用哪片儿的流民试用?” 刘致一虽然老迈,但依然中气十足,见胤禛坚持要用这张药方,以为他不在意区区少部分流民的安危,不过是沽名钓誉,口气也有些不大客气了。
胤禛负手蹙眉,一时不言语。
副院判张知平一伸右手,将胤禛请到一边,躬身悄声问道:“下官略习书法,见这张药方上的字固然大气凌然,但转笔之间的柔婉依然可以猜出是女子所为,下官敢问一句,这是何人所作的药方?”
胤禛眸色深沉,目光投向张知平,并不答言。
张知平讪笑道:“是下官鲁莽了。其实那日下官自宫中轮值,在您府上碰到那些事,您府上的乌雅主子竟能识得七星岩草这种生僻难辨的药草,且用法拿捏得分毫不差,定是饱读医书之人。且那日她能巧借药草为自己开脱,其机智聪慧可见一斑,并非是鲁莽投机之徒。若这药方是她所寻,下官愿意为这药方担保。”
张知平那夜也惊异于清岚的巧思和博学,受人构陷时气度从容,巧计脱身,暗下里亦是赞赏不已。
胤禛闻言略一思忖,便点头:“如此便有劳张大人了。”
张知平躬身一笑,复又来到刘致一身前,斟酌了言语笑道:“刘大人方才所虑不错,只是为人医者,定是也需要不断吸取新的知识,完善旧有的。现有的药方固然是好,但又岂知不是从前人的药方中改进而来?四贝勒寻来的古方,既然其药量和放药顺序从未见过,那就更需要验证一番,以免错过一个好的方子和手法。至于其效果,其上所有药材皆是常用的预防之药,药性都熟知,即便最后效果比不上我们现下用的,但亦能取得预防疾病的功效。所以下官建议不妨一试!”
刘致一吹着胡子气道:“那依张大人说从那片流民用起?”
张知平笑道:“那就从下官负责的那片区域试用吧!”
刘致一粗哼一声,不置可否,甩袖:“那便拭目以待了!”
这事康熙听说之后,只是淡淡笑道:“无妨,老四不是不知分寸之人,他不敢拿流民开玩笑,定是有了一定的把握,且看试用情况吧!”
为此,胤禛的幕僚戴铎也忧虑道:“贝勒爷此举有些草率了!”
胤禛只是慢慢转动手上的扳指,眸色幽深,探不到底,语气却是十分的肯定:“即便真的效果一般,但张太医说过,爷事先也问过其他太医,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寻获药方这一举动,本身就代表了爷对流民的关心,哪怕鲁莽一些,爱民之心却不能抹杀。况且爷也相信乌雅氏不是信口开河之人。”
戴铎一听便明了,恐怕更多的是出于对乌雅氏的信任,不知这是何人,竟能让一向多疑的胤禛有如此的信心,遂捋着胡子笑道:“四爷既已思虑周全,那草民也不再多言。只是若到时候万一真的效果一般,四爷为流民献上药方的关心体贴之心,亦会大打折扣,更会多少遭人闲话诟病,望四爷早做准备,以防万一。”
“无妨,”胤禛神色不变:“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连张知平一面之缘都敢撂下保证,他又岂能没有这点眼力?
太医院的这些波折及戴铎的纠结,清岚分毫不知,更不知道胤禛为此所费的周折和所担的干系,甩手掌柜做得分外滋润,日子悠闲得让胤禛一阵羡慕嫉妒恨。虽然他相信清岚,但此事事关重大,在没有确定的结果之前,不可能一点也不挂心,间或几日便派了人向张知平询问用药情况及流民的反应。随着来人一次次的回报,胤禛的心亦慢慢落回肚子里。但一眼瞥见小女人小日子过得逍遥,他却在替她担着,不由没好气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连问也不曾问过一回。”
清岚展颜笑道:“既然有爷担着,奴婢还怕什么?”趁胤禛没来得及嗔怪之前,又正色道:“奴婢对自己的东西有信心,自然不怕得不到好的反应。爷既然选择相信奴婢,奴婢也相信爷定会尽自己可能的努力让它的功效得到最大的发挥。所以奴婢觉得,奴婢很放心,不必多问!”
清岚虽是眼含笑意,声音清婉,语气平常,但言语之间轻易掷出的信任却让胤禛觉得格外的沉甸甸。之所以不问,之所以不担心,是因为相信他能将此事办得妥贴,而并不是置身事外毫不关心。而这份信任放在胤禛的心头,越是斟酌越觉得分外的珍重,又分外的慰藉。一股暖流从脚下贯穿全身,通体舒泰,连月来的未曾舒缓的疲惫霎时一扫而光,只留下身心的愉悦和通畅。
胤禛目视良久,薄唇微翘,慢慢地弯成一个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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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两月过去,流民的安置工作渐渐趋于尾声,各部协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日,康熙拿着手里太医院的报告,对着当下躬身立着的胤禛,语气一扫连日来的焦虑和严肃,放缓了不少,亦带了一丝满意的笑意和调侃:“刘致一这个人,医术极佳,就是为人有些迂腐,顽固不化,连朕有时候也说不过他,这下也有他服气的时候!”扬扬手里的奏报:“他倒是诚实,坦然承认了自己不能早些慧眼识珠,并恳请朕将你献上的药方在灾区全面推行,并建议朕以后遇到类似的大灾,灾民的疫病防治均以这个药方为主。”
康熙顿了顿,心情很好,又笑道:“奏报上说,在张知平管辖的区域内,凡是每天喝过该药的流民,两月来无一人染病,的确是一个好消息。若是所有的流民都不会感染疫病,那么他们返乡和灾区重建事宜,也会给朕减轻极大的压力,百姓亦会感念朝廷的恩德。老四,你这个药方,献得好!”
“儿臣不过是侥幸得到这个药方,全赖皇阿玛鸿福庇佑,才能惠泽天下百姓!”
“好了!”康熙挥挥手,笑道:“听说这个药方是你府中的乌雅氏进献的?”
“皇阿玛英明!”
“乌雅氏……”康熙沉吟,想起御花园里,清岚不亢不卑,轻描淡写地化解一场难堪的境地,对她印象尚且不错:“倒是个聪慧剔透的,皇额娘和德妃对她也赞不绝口,此次又立下大功,不能明赏……”看向胤禛,“做个格格倒是委屈她了!”
“儿臣明白,也代乌雅氏谢皇阿玛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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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后院之人进位一事,必得跟福晋商量办理。胤禛当晚便宿在那拉氏处,与她说了此事:“皇阿玛亲开金口,给乌雅氏升升位份。”
那拉氏听罢身子猛地一僵,捧着的茶杯险些拿捏不住,随即马上恢复如常,得体地笑道:“这是好事!乌雅妹妹自从入府以来,为人安分随时,乖巧懂事,妾身和众位妹妹都很喜欢她,给她进位份是迟早的。”心下却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心如乱麻,一团思绪。
清岚入府不足一年,便从格格升为庶福晋,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些,饶是那拉氏再想扶植清岚,也不免心口泛酸,一种女人特有的酸涩嫉妒的感觉涌遍全身。况且清岚既无深厚的家世,又无子嗣,如果必得升一人的位份,也理所应当是劳苦功高、刚刚怀了孩子又流掉的武氏。若说是有德妃的撑腰,连那拉氏自己都觉得可笑,德妃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来她还看不明白?莫说是远房亲戚,以前从未来往过,哪怕是嫡亲的侄女,若没有得到半点好处,她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给她升位份?若只是因为太后慈宁宫的那幅画或是她的书法,也有些牵强,这其间,必有什么缘故,还是说爷的宠爱就到了这般地步……
那拉氏思忖着,觑了一下胤禛的脸色,终是按奈不住,不由问道:“只是不知乌雅妹妹是因何而升的位份?”
胤禛幽深的眸子投向那拉氏,看不出半点情绪,淡淡道:“这些就不是你该问的了!”
声音不大,却让那拉氏惊得心下一跳,忙恢复了脸上贤惠大度的笑容:“妾身不过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故意打探的意思。既然乌雅妹妹以后是庶福晋,那她的一应吃穿用度,均要提升一定的规制,揽玉轩里也要加派人手。爷公事繁忙,这些事情就交给妾身办理好了,妾身定不会委屈了乌雅妹妹!”
胤禛微一颔首:“你办这些事情一向妥帖,让人放心。”又想起什么,“至于加派下人,这事你就不用管了。”
那拉氏点头称是,也不敢多问,掩住思绪,伺候胤禛用膳就寝。夜半到天明,虽不敢胡乱翻身,却是心绪万千,直直思忖了一夜,方将纷乱的思绪落定,恢复了理智。不由想到,自己已然是嫡福晋,还有弘晖深受爷的看重,只要自己和家族不犯什么大错,地位就绝对不会动摇,没有必要非得争夺爷的宠爱。而且爷一向最重规矩,之前李氏那般受宠,不也没越过了她去,甚至还敲打了李氏几回。任凭清岚的位份再高,若无子嗣,也不足为虑,她最大的敌人一直都不是她。以后依然要大力扶植,分走李氏的荣宠才是最重要的。胤禛越是看重清岚,岂不越是好事?着急的人绝对不会是她。思前想后,计议方定。
次日一早,对此事一无所知的清岚照例来那拉氏的正房请安,彼时胤禛早已上朝去了。
少顷,众人均已坐定,互相请安问好,那拉氏待众人寒暄过后,环视四周,满面笑容地慢慢开口:“今日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皇阿玛亲开金口,说要升一位妹妹的位份!”说到这里,那拉氏故意停顿下来,朝清岚和武氏坐的方向看去。
如一粒石子投入水中,击起千般波折,众人惊讶过后,面面相觑,神情各异。
李氏骤然一惊,脸色大变,随即马上恢复如常,敛眉,心知这必然没有她的事,只把目光投向武氏和清岚,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手中的帕子却是捏紧,一种威胁感油然而生,逼进心神。
武氏一时之间只觉心跳如鼓,脸上惊喜莫名却又带了十分的患得患失,紧盯那拉氏微笑的面容,手掩胸口,只期盼着她说出想要的名字。
清岚却依旧面色如常,只在嘴角带了惯常的一抹浅笑,甚至还有心情端起桌上的茶杯,缓缓啜饮一口,复又轻轻放下,端地一如从前。眸色清澈透亮,无惊无喜,似乎刚刚从那拉氏口中说出的不是对后院女子至关重要的地位,而是今日的天气如何之类的寻常话题。
光是这份气度,那拉氏就在心底暗赞一声,难怪人家能得宫里赏识,升得那么快,比起武氏的小家子气,果然不是一个档次!
那拉氏轻启朱唇,刚要再次开口,便见宋嬷嬷匆忙而入,在她身旁耳语几句。
那拉氏神情微变,随即对众人歉意笑道:“弘晖刚刚咳嗽了几下,本福晋不太放心,先去看望一二。众妹妹稍等片刻,无需跟随!”
说罢,便随着宋嬷嬷掀帘向里屋而去。
待她一走,李氏便摇摇来至武氏和清岚跟前,半是含酸地笑道:“姐姐如今不知该恭喜哪位妹妹,依姐姐说,两个都好,合该一同升了才是。只是现下,却只有一个人……”
旁边的一众侍妾使女围着武氏七嘴八舌地奉承道:“当然该是武姐姐了!武姐姐进府的时间早,又怀过爷的子嗣!”
“依奴婢说,这定是宫里对武姐姐怀过子嗣的奖赏和补偿!”
“就是!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清岚一人坐在一边,早已感觉到那拉氏并没有离去,只是站在帘子后不动声色地窥视,那渐渐远行开门的声音,不过是她的手下人做的样子罢了。瞥见武氏的胸脯越挺越高,脸上也露出几分志得意满,仿佛胜券在握,不由暗下摇头,嘴角略略上扬,勾起一抹极浅极淡的嘲讽的弧度。在事情还没有定论之前,先行失态,只会让人看了笑话。哪怕真的升了位份,这么得意招摇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何况还是别人特地留下的空间让人表演,孰不知这一举一动早就落入到别人的眼中。
李氏一直留意着两人的表情,一眼捕捉到清岚嘴角及其弱微的嘲讽,眼波流转之间,开口笑道:“你们也先别瞎猜,乌雅妹妹是德妃娘娘的本家,又深得爷的宠爱,升位一事,也未尝可知!”
众侍妾鸦雀无声,只是脸上的表情均不以为然。
武氏略显得意地来至清岚跟前,挑眉,掩饰不住眸中的张扬:“自古以来,无不是因子嗣或是资历而升位份,极少有人无功而升的。当今皇上和爷赏罚分明,不知妹妹又有何凭仗?”
清岚可有可无地点头,顺着她的话笑道:“那如此,便先恭喜武姐姐了!”
“你!”武氏如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之中,顿时没了力气,冷哼一声,咬牙:“多谢妹妹的恭喜,妹妹今后可要好自为之了!”
清岚对她的威胁毫不在意地一笑,做出安心等待的样子,不再言语。
李氏瞧了一眼因清岚不回应,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失落沮丧之态而兀自愤愤然的武氏,勾唇一笑道:“乌雅妹妹和武妹妹真是各有千秋,实在难以定夺。”朝那拉氏走的方向撇了一眼,脸上带着莫测的笑意:“福晋离去的真是恰到好处!”
清岚“听”到帘后悄然加重的呼吸声,微微低头,不置可否。连李氏也看出了这是那拉氏故意为之,端地试探众人的反应,果然引得有人沉不住气。若是武氏真的升了位份,她这般作态只会让人看低了她,大大减弱了她在别人心目中的分量,这样的人固然位份再高,也不足为虑;若不是,那她的处境就更难堪了。顺便也观察一下李氏和清岚有什么异样的举止和心思。这随手而为的小小举动端地巧妙。清岚微啜一口茶,长长的睫毛微垂,掩住眸中的思绪。
武氏恍然大悟,挫败地甩手冷哼一声,讪讪坐下。
屋内众人收敛行止,静静等待,一时只余衣饰唏索啜茶之声。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拉氏方姗姗而入:“让诸位妹妹久等了!”
李氏若无其事地笑道:“妾身姐妹也是闲来无事,不比福晋家务繁忙,还要照顾大阿哥,多等片刻也是无妨。不知大阿哥身子可好?”
“不过是夜里着了凉,刚刚又哄他睡下,才耽搁了会儿时间。妹妹也是身为额娘,自是明白养育之苦。”那拉氏回笑,丝毫看不出来刚才被李氏点破了意图的赧然。
“可不是,妹妹的弘昀身子娇弱,哪怕妹妹时刻守在身旁看护,也一刻也不得放心。”
李氏和那拉氏只管相互拉扯,武氏却是坐立不宁。
那拉氏瞟她一眼,忽地扶手笑道:“李妹妹也不提醒本福晋,差点误了正事。方才说到皇上特地下了旨意,要升——”拉长了声音:“乌雅妹妹为庶福晋!”
“什么?”武氏大为失态,猛地起身,惊叫出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中强烈的错愕和震惊满得都要溢出来,任谁人也能明明白白感觉得到。
“武妹妹莫非是在质疑本福晋说的话?”那拉氏口气不悦。
“奴婢不敢!”武氏立马反应过来,又讪讪地坐下,脸色及其难看,随即涌现出深深的愤怒不甘和嫉妒。
“恭喜乌雅妹妹了!”李氏言不由衷地率先开口。
听着众人的道喜声,清岚微笑颔首,先是遥遥拜了康熙与胤禛,又依次谢过那拉氏、李氏等人,态度依然谦和,礼数依然周全,丝毫不受进位的影响,仿若与从前一模一样,与方才武氏的得意忘形和现下的气急败坏形成鲜明的对比。连刚刚看好武氏的众人也不由暗下点头称赞,叹一声实至名归。
清岚初时也觉这道旨意有些突然,微一凝眉,心中略有了悟,怕是药方的事情有了结果,康熙为了让百姓感念朝廷的恩德,不能明说这药方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后院女子送上的,索性给予进位的嘉奖。本是无可无不可的事情,现下也算接受得理所应当。
那拉氏又说了几句进位相关的安排事宜,武氏在一旁愤懑不已,再也按捺不住,屈身一福:“福晋,乌雅妹妹固然是多才多艺,恭敬谨慎,但奴婢有一事不明,不得不问,否则心中难安!”
那拉氏猜出她要问什么,遂点头道:“你说吧!”
“乌雅妹妹入府不足一年,资历最浅,且又无子嗣傍身,贸然升位,必得有个说法,才能让众姐妹心服口服!”
那拉氏但笑不语,将疑问的目光投向清岚,把问题踢给了她。
武氏目光灼灼,一眨不眨地盯视清岚,大有不问出个结果誓不罢休的态势。
一时满屋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身上,这也是她们所疑惑不解的。
清岚站起身,不慌不忙地朝福晋一福,在众人探视的目光下,无半分心虚羞怯忸怩之态,清润淡雅的目光略微扫过众人,又转向武氏,微微凝眉,却是略带疑惑地开口:“妹妹也是刚刚得知,姐姐到底要妹妹解释什么?这个问题不是该问皇上和爷吗?”
众人一怔,清岚转言又思忖否定道:“这样也不妥。福晋刚刚提到,这是皇上的旨意,武姐姐却再三追问,莫不是还要质疑皇上的决定不成?姐姐又要问升位的缘由,妹妹可不可以理解为,武姐姐想要妄自揣摩、并鼓动妹妹揣摩圣意?传扬出去,这可是大罪!”清岚连连摇头。
武氏闻言退后一步,忙支支吾吾道:“你……胡说!我哪里有揣摩圣意?”
“那便是了,那姐姐到底还想问什么?”清岚带着十足的纯良疑惑睇向武氏,面带微笑,语气一如既往的乖巧淡然,眸色一如既往地清澈透亮,仿佛要映出武氏心底的一切私心杂念,将她的所有自私与龌龊曝露于日光之下。
武氏忽地脊背发凉,心神乱颤,才猛地发觉这个以前她时常冷言讽刺、妄图算计的人,这个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如今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竟然有如此的气势,竟丝毫不若于胤禛,注视她的目光时竟让她仿若被人看透,一丝话也不敢说出口。一时之间张口结舌,讷讷无语。
短短几个照面武氏便丢盔弃甲,手足无措,反转了场上的局面,并堵得武氏哑口无言,也阻了其他人再问下去的念头。见此情形,李氏眸色复杂,半垂眼帘,手中的帕子捏得死紧,手指泛白。
那拉氏先是一怔,忽地抚掌笑了,不愧是皇上钦点、爷看重的人,果然不凡,遂道:“好了,以后大家莫要再问这事。”又提醒道:“乌雅妹妹以后莫要叫武妹妹姐姐了,该改口叫武妹妹了。”
清岚谦和一笑:“多谢福晋提醒。武姐姐毕竟入府时间早,年岁稍长,叫一声姐姐也是应该的。”
“好!”那拉氏满意一笑:“宠辱不惊,进退有度,这才配得上庶福晋的份位。稍后众姐妹还要为你庆贺一番,祝你升位之喜!”
“谢福晋,谢各位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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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方的事,你立下大功,皇阿玛记下你了,却不能明赏,就下旨意升了你的位份,”胤禛解释道:“要让百姓对朝廷感恩戴德,收拢人心,必然不便说出是你进献的药方,倒是委屈你了!”
“奴婢倒不在乎这些个,何况皇上也是赏了的!”清岚笑道:“进献药方是奴婢心甘情愿,剩下的事情都是爷做的,升位更是意料之外了。”
“你未必在意这个,可有人在意的紧!”胤禛显然知道了白天的事,口气微冷,却又转言放缓道:“你倒是会推脱,把这一切都推到皇阿玛身上,让她们不敢再追问下去,也省了爷的麻烦。”否则胤禛晚上不管宿在谁那里,都不免会被打探此事。
“难道不是吗?”清岚笑盈盈地反问道。
胤禛无奈地摇头。
屋内气氛正好,谁知苏培盛却在门外战战兢兢道:“爷,李主子派人传话,说二阿哥头痛,一直喊着要见阿玛。”
胤禛皱眉,极是不耐:“头痛就没叫太医吗?”
“已经传了,只是李主子说,二阿哥一直念着爷!”
明明知道这是争宠的手段,胤禛却不能不顾忌他的孩子。
清岚笑道:“稚子无辜,爷定得去看看!”
胤禛捏了捏清岚的手,起身离去。
宝絮不满:“李主子已经是第三回了,每次都拿二阿哥做借口从主子这里截走爷,主子您也是好脾气,怎么不挽留爷一下?”
“二阿哥身子弱,常常小病小痛的也是事实。我若是留下爷,他人在这里,心里还挂念着孩子,咱们岂不是没意思!”
“那主子多委屈呀!”宝絮很是不平,忽又想到什么:“这一阵子李主子对主子的态度不似以前那般和气了,以前对主子都是和颜悦色的,现在虽然也是笑,但好像……好像……”很费力地想一个形容,“笑得很不真实!”
“以前我位份低,现在距她只有一步之遥,升得这么快,她自然感到威胁。而且爷常常来咱们这里,去她那里的次数不就少了。”
“福晋都没说什么,反而对主子更加照顾,李主子为何……”
清岚微微一笑:“福晋是嫡妻,家世显赫,又有嫡子靠身,深受爷的重视和期待,再怎么样地位也牢固不可动摇,反而需要做出贤惠大度的样子,劝爷多去别人那里走走。而李姐姐则不同,她除了要有子嗣傍身外,所依靠的唯有爷的宠爱,二阿哥的未来也全然系在爷的身上,自然在意这个。”
“难怪……”宝絮恍然:“原来李主子是忌惮主子了!”
清岚笑笑:“随她怎么想,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胤禛看过弘昀,嘱咐了几句之后,无视李氏脉脉含情、期待挽留的眼神,又来到揽玉轩,满屋子果然已是灯烛尽灭。
胤禛微叹了口气,也不让人叫起,推门进去,径自褪了衣服,上床,胳膊一挥,揽了小女人在怀,一宿无话。
过几日是弘晖的6岁生辰,过了6岁,便要去上书房读书,因而四贝勒府上下很是重视弘晖这个生日,准备大办。
生辰这日,众阿哥包括太子全都带着女眷和众小阿哥过来,一时之间,本来规整有素的贝勒府人来人往,各位阿哥相互联络兄弟感情,众女眷凑在一起交流京中八卦,而小阿哥们难得出门一次,则兴致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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