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第9部分阅读
秋月 作者:rouwenwu
你照顾着吧,我去监军处看一下。”
凤哥的表情就扭曲了:“他又有什么事啊,真讨厌。”
季先生把手指放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然后笑着拍了拍凤哥的肩膀,这才走了出去。
凤哥把水在床头边放下,把脸凑过来仔细看我,还唏嘘:“你真是,动不动就躺倒了,一睡就是两天,把我们给吓得。”
我心思还在季先生说的那些话上,想也不想就要坐起来说话,把自己的断腿都忘了,一边吸气一边龇牙咧嘴。
凤哥吓坏了,两只手来按。
“你干什么?”
我摸了摸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腿,吸着气安慰他:“没事没事,就是骨头断了,我自己能治,很快就好了,王监军做了什么?他是不是又为难师父了?”
凤哥见我说话中气十足,半点伤患的样子都没有,遂放下心来,拿帕子过了水,边拧干边与我说话。
“那j人,乘着将军不在的时候写了密折回去,颠倒黑白,说将军在北海不顾两国邦交挑起战端,在皇上面前弹劾呢。”
我大吃一惊,凤哥递过来的帕子都不接了,抓着他叫:“怎么能这样!”
凤哥被我抓得哇地叫了一声,赶紧把手抽回去:“别着急了,这不是将军把你和皇十二孙一起救回来了?有他作证,王监军还敢胡说吗?”
“那么那奏折……”
“送到京城了,又被原样发了回来,还是发到将军手里的,你没看到王监军那脸色,好笑死了。”凤哥说得很是痛快。
我松了口气:“那就好了。”
“好什么?一样要打仗。”凤哥把拧干的帕子塞到我手里:“你睡了两天,将军都没怎么合眼,每天都在为开战做准备呢,韩云他们说这次要把辽人的前哨堡垒攻下来,将那些可恶的辽人一口气从边境赶出去。”
我懊恼:“要是我没有受伤就好了。”
凤哥“哈”了一声:“你没受伤又能干什么?”
“做军医啊。”我理所当然地。
“军医足够了,今天还有一个跑来毛遂自荐的呢,就是年纪太大,听说雪白胡子老长了,韩云说,他看得都不忍心了。”
“……”
我越听越觉得异样,忍不住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啊?”
话说到这里,门外就传来砰砰砰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踢门板。
“谁啊!”凤哥没好气地过去开门,我像是预感到什么那样,心怦怦跳起来。
门开了,最先看到的是一只巨大的竹筐,下面露出两条腿来,来人硬是将目瞪口呆的凤哥挤到一边,进门放下竹筐还擦了把汗,看到我坐在床上,雪白胡须动了动。
“……”
我在他还没有说话前就喊出声来了,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调子。
“太师父!”
凤哥被将军师父这个头衔吓住了,转眼就被太师父赶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两个人,太师父果然出手不凡,不多时便逼我吞了一大堆药丸,并且在我噎得翻白眼的时候絮絮叨叨地将我数落了一大通,最后才勉为其难地看着我的断腿夸奖了一句。
“徐持绑的吧?处理得还不错。”
我是师父捡来的孩子,这世上除了师父之外,也就是太师父与我最亲了,自太师父说要去云游,闫城一别,我不知多久没有见过他了,时常想念得紧,这时候听他唠叨也不厌烦,只觉得心里高兴,还附和。
“是呀,师父最厉害了。”
太师父哼哼了两声:“知道知道,什么都是徐持最好。”
我一向不习惯在老小孩一样的太师父面前撒娇,这时心里激动,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子,轻轻地:“太师父也厉害的,谢谢太师父。”
太师父又哼了一声,这次声音却轻了许多,还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
“快些好起来吧,别让徐持担心。”
太师父在我身上用了药,我又很快地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只觉神完气足,说不出的舒泰。
只是屋子黑乎乎的,又是夜里了,只有我一个人躺着,谁都不在。
我试着动了动腿,除了上了夹板的地方还有些不便外,几乎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太师父果然神医。
四下静悄悄的,我恢复精神便躺不住了,心里挂念着师父和太师父,只想去找他们。
床边体贴地搁着一副拐杖,大概是凤哥放下的,我把胳膊架在拐杖上,拖着一条腿也走得挺顺,只是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太师父的声音。
“你真要我把她带走?”
我身子一僵,已经在门上的手就再也推不下去了。
仿佛过了一百年才听到师父的回答,声音仍旧是哑的,透着我所不熟悉的,从不敢想象的精疲力尽。
他说:“师父,玥儿在这里,我的心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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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小师父,看到你这样,我的心也很乱……
旁白:是你的心很春天吧,眼睛里都飘出粉红的心了
☆、第 41 章
天元三十六年,左武将军徐持镇守青州北海,时值辽国北院枢密使耶律成文进犯边疆,左武将军夜率精兵奇袭其大营,火烧辽营粮草,后率军连破三路辽军,拔耶律成文边境前哨石堡城,并驻兵于此地继续进击,收服前朝所失千里土地,将马蚤扰边境多时的辽人逼出苏哈尔山。期间皇十二孙御驾亲临,坐镇北海大营,战后,徐持擢授青州幽州冀州兵马大将军,统管三州兵马,天下军权无出其右者。
这一切都是我在京城听别人转述的,师父率军驰骋千里追击辽兵的时候,我已经被送到京城将军府里,清风明月树影深深的,苦寒辽地仿佛只是一场梦。
那夜师父要太师父将我带走,太师父当即耍赖,就算隔着一层门板,我都能够想象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模样。
太师父说他还要云游呢,哪有时间带小孩,将军回他。
“师父,父亲要我忠君报国,万事以国家为重,可是玥儿……”
师父说到这里,声音就低了下去,低得我都无法听清。
太师父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难得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国家那么大,皇帝老儿总把你们徐家当枪使,你这样南征北战的,还要受他们的腌臜气,到后来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吗。”
“不是这样的,师父……”
“知道知道。”太师父打断将军:“不就是一点私心吗?好歹你也是个人,总得留点给自己,别听你爹的,动不动就一腔热血誓死报国什么的,再说了,就算是你爹,也不是没有私心的。”
“父亲他……”
太师父像是存心不让将军说一句完整的话了,又一次打断他:“玥儿跟着你,太平日子也就算了,这种地方这种时候真有点要命,再说了,你爹那年要不是为了那一点私心分了心,也不至于……”
“师父!”这次轮到将军开口了。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你这么凶干什么,还是小时候可爱,当了将军就这样了……”
太师父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师父声音低下去,很是头疼地:“师父,徒儿不敢阻您云游,只是战事紧急,玥儿留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就请您把她送到将军府,在那儿有人看顾着我也安心。”
太师父按习惯哼哼两声,很得意地:“知道求我了?”
“师父,我知道你对玥儿,也是心疼的。”
“……”太师父说不出话来了,半晌之后突然哇哇叫:“麻烦死了!所以我就说你捡什么不好,捡个小孩回来养。”
我独自在屋里,手心贴在门上,怕发出声音,连呼吸都不敢放开,只能一直憋着,憋得喉咙一阵一阵的抽痛,片刻后有脚步声往这里走来,我一惊之下转身冲上床,拖着一条腿,狼狈至极。
进来的是太师父,看到我乱七八糟地倒在床上还要鸵鸟地把头埋在被子里的模样很大声地叹了口气,走过来扯我的被子:“别躲了,徐持走了,我就知道你这小丫头在偷听。”
我被扯走了被子,立刻把脸埋进床铺里,就是不让太师父看到我的眼睛。
太师父在床边坐下,拍拍我:“徐持要我带你回将军府去,去不去?”
我不说话。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就是这样,从小就黏着徐持,我去跟他说。”说完就是推椅子站起来的声音。
我翻身,一把捉住太师父的袖子。
“不要。”
太师父停住脚步,抓过身来摸着胡子看我:“不要?”
没了被褥做掩护,我含着两包泪水的眼睛就无遮无挡地露了出来,还要拉着太师父开口讲话,真是艰难。
“不要了,太师父,我跟你回去。”
“真的?”
“真的。”我点头,眼泪含不住,从眼角落出来,滑过脸颊,落在床沿上,啪啪两声细微的响。
“……”
太师父看到我眼泪落出来便条件反射了,两只手一动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但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我的声音,脸上表情就变得有些古怪,最后还犹犹豫豫地靠过来,说。
“那……太师父在这里,别伤心了。”
我“嗯”了一声,抓着太师父的袖子擦擦眼泪鼻涕,答他:“没事了太师父,我哭一会儿就好。”想一想又补充:“不要告诉师父。”
太师父“呵”了一声,很想说些什么的样子,但最后却没有说出来,只把我的头拍了好几下,下手还挺重的,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拍得我脑壳直响。
第二天师父便带兵出征去了,直到太师父带我离开都没有再与我们见面,倒是子锦在我们走之前派人来传我,我一瘸一拐地去见他,身上还背着简单的小包裹。
子锦一身锦衣,负手站在窗前,背影倒是很有些威仪,看到我就问:“你要走了?”
我对这位纨绔皇孙一向没什么好感,但之前在辽营里共患难过,尤其是在山道上他还不顾危险地拉过我一把,死里逃生再见到他,感觉到底不一样。
我拄着拐杖想要行礼,被他挥手免了,我就不客气了,只在嘴巴里说了句:“小玥见过皇孙,是啊,我要走了。”
子锦凤眼一弯:“原来你真是徐持的徒弟,徐持对你很好啊。”
我看着他不说话。
子锦笑了:“你紧张什么?我之前就说了,不知者不罪,河边那件事,我不会怪罪你的。”
我闭着嘴巴,不想说不是他提醒,我都快把那件事忘了。
“你去哪里?”子锦又问,然后不等我回答便接着道:“京城和元府是我长居之所,若你……”
我听出他的意思,连忙摇手:“多谢皇孙,我回师父的将军府。”
“这样啊……”子锦沉吟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你叫我什么?”
叫什么?这都是在大营里了,众目睽睽之下,我不叫你皇孙,难道还直呼你的名字?
我看看左右站着的侍卫们,额头上流汗了。
幸好子锦也没坚持,又说了几句就让我走了,我转身,刚走到门口又被叫住。
“小玥。”
我回过身去,皇孙向我走了两步,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停下来,凤眼里带着点笑:“这是你第一次去京城吧?京城有许多地方很是有趣,我不日便回去了,你等着。”
你等着?
我被这句话说得愣了,半天没找出回答的话来。
“小玥姑娘,你在这儿啊,徐管家说门外头又有人被挤得晕过去了,让我再来拿两副醒神散。”
急匆匆的脚步声伴着童仆小树的大呼小叫传来,我从种着药草的苗圃里站起身来,一边擦手一边答他。
“知道了,我这就去拿。”
自从青州大捷的消息传回来,师父又升了三州兵马大将军之后,将军府前就热闹了,朝中所有官贵排着队来递拜帖的送礼的络绎不绝,再加上一大批热情有加的城内街坊,可怜将军府里冷清到只有一个老管家一位厨娘大婶与数个小童仆,加上我这个才来没多久的将军徒弟,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怎么挡得住这样浩浩荡荡前赴后继的大部队。
老管家也就是徐平他爹不停地解释将军未归府内恕不接待外客,但完全不见其效,最后终于决定紧闭大门,没想到门外的人越聚越多,今日皇上的赏赐被送到将军府,围观的更是人山人海,到后来竟有人被挤得晕过去了。
我到房里将醒神散拿了递给小树,嘱咐他:“这些化一缸水都够了,放着慢慢用吧。”
小树接过药,叮嘱我:“徐管家说了,让你别到前头去,外面人太多。”
我点头,想想又说:“那我从后门出去转一圈。”
小树抿嘴:“你一个人去啊……要不要找小画陪着你?”
“不用,我认路,再说了,今天你们谁能走得开?”
小树想一想:“好吧,那我告诉徐管家一声,你早点回来,晚了徐管家又要对我们瞪眼睛。”
我叹口气,觉得徐平这一家真是有遗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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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今日去看逆战了
旁白:周董一如既往的面瘫啊……
海:不过仍是一部超级好片,谢霆锋在里头演技超群,情节扣人心弦,每个角色都有血有肉,强推哦
☆、第 42 章
“话说辽军分成三个梯队,从山上依次冲下,徐持徐将军趁敌军立足未稳,亲率精锐兵马杀出,与辽军大将耶律淳正面相逢,徐将军智勇双全,所向披靡,万夫莫当,两军一经交战辽人即刻大败而逃。当逃至东南谷时,伏兵四起。徐将军座下神驹乌云踏雪脚程如电,后发奔至敌方主将耶律淳身后,长戟前伸搭在耶律淳肩上,大喝一声!”
茶楼里热热闹闹人头挤挤,楼上楼下俱都坐满了人,还有拼桌的,搭着白毛巾的小二将铺满茶杯的大平盘举过头顶在人群里穿来插去,一路吆喝着小心小心,唯恐滚烫的热水撒到客人们身上。间中还被人叫住,要他补些花生果子吃食到桌上来,旁边就有人嘘嘘连声,面红耳赤地示意他们吵着自己听书了。
说书先生在茶楼最中间的桌子边坐着,说得满脸涨红口沫横飞,说到要紧处却收了声音,咳嗽一声端起茶来。
上下顿时群情激动,一时间噪杂声四起,有人摔了杯子站起来:“大喝一声怎么了啊?快说下去啊!”
说书先生咽下茶水,拿起竹板一拍桌子,眉飞色舞地继续:“那耶律淳被喝破了胆子,猛然回头,将军长戟一挑,顿时将他挑起丈余,鲜血飞溅数丈开外,四周辽兵俱是肝胆吓裂,徐将军神威到处,自是全歼敌军,将他们赶他娘的,一直赶到苏哈尔山那边去了。”
说书先生讲得兴起,整个人都站了起来,茶楼上下也是欢声雷动,人人都听得面泛潮红,就好像自己正在沙场上,亲眼目睹将军神威似的。
我坐在靠窗的角落里,两只手捧着个杯子小口小口啜着,边听边想着师父驰骋疆场的样子,两只眼睛都是雾蒙蒙的。
入仙楼是城内有名的茶肆,靠近将军府后门,小时候师父曾对我提起过这个地方,说他回京城省亲的时候,他母亲便带他到这里听书,说书先生都是跑江湖的,说些红拂夜奔或是落魄书生独占花魁招揽客人,每日都坐满了人。
是以太师父将我带到京城之后,我便自己寻来了,想看看师父当年来过的地方。
不曾想现今入仙楼的说书先生竟是日日都在讲师父的赫赫战功,师父这些年来南征北战的事迹被说得活灵活现如同他亲眼所见那样,我听得入了迷,日日都跑来坐一会儿,看不到师父,听听人家嘴里讲的他也好。
说书先生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得意洋洋地喝了口茶,搁下杯子之后又开口:“话说徐将军全歼辽国先锋耶律淳的人马之后……”
我正全神贯注地听着,桌与桌之间狭窄拥挤的小道间又挤进两个人来,前头一个身形灵活,不时用手将两边人几乎碰在一起的肩膀推开叫他们让出路来,走在后面的那个则戴着顶面纱低垂的帽子,连面貌都看不清。
这两人在我桌前停下,先头那人对着我开口,声音脆生生的,却是透着一股子不客气。
“起来,我家小姐要坐这张桌子。”
靠窗的桌子原本窄小,只是占了一个角落而已,这时只坐了我一个人,我左右看看,然后指了指自己。
“你跟我说话?”
“不是你还有谁?快起来。”
“为什么?”
“你没听到吗?这桌子我家小姐要坐。”她讲得很是理直气壮,小二赶过来问。
“怎么了怎么了?”
那女孩从袖子里掏了一锭银子出来放在桌上:“小二,这张桌子我们包了,快些清场,这个就赏给你。”
小二一愣,然后半信半疑地拿起那锭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下,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对她们道:“是是是。”又转过脸来对着我:“这位小姐,你看……要不我替您另找张桌子?”
我见他捏着那锭银子一脸馋涎的样子,忍不住浊气上涌,想想也不与他说话,只对着那两人。
“我不能让,总有个先来后到的规矩吧?”
“你!”先头那女孩两条细细的眉毛倒立起来。
不等她再开口,外头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奔走呼喊的声音盖过楼内的嘈杂,让捏着银子的小二都忍不住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有人从外头跑进茶楼直着脖子叫:“大伙儿快去城外啊!徐将军要班师回朝了!神威军已经过了十里亭了,快走快走!”
这一嗓子叫完还了得?茶楼里顿时如同沸水开了锅,所有人都闹哄哄地往外跑,老板急了,跳着脚要小二们拦着人结账,小二听到老板的叫声,赶紧放下那锭银子,虽满脸不舍但还是说了声。
“几位稍候啊,我马上回来。”说完就跑下楼去拦人了。
不消片刻,茶楼里的人跟退潮似的跑得七七八八,二楼只剩下我与她们俩,我看看空荡荡的四周,两只手拢在袖子里站起身来,客气地:“还要坐吗?我走了。”
说完也不看那女孩精彩纷呈的脸色,放下两个铜板的茶钱就往外走去。
当先那女孩气得咬住嘴,张开手像是要拦住我,但手才伸出来就被人按住了,正是那位立在她身后一直都没有开过口的千金小姐。
我也不多做停留,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耳边飘过很轻的声音。
“子锦与徐……徐将军今日就到了?怎地早了两日?”
那声音莺莺鹂鹂的,真是过耳难忘,但令我脚步停顿的却是她所说的话。
她刚才说的是子锦吗?难不成十二皇孙的名字街头巷尾都晓得,廉价到这个地步了?
我在满腹突然升起的疑惑中忍不住手扶楼梯抬头,却见那小姐已经走到窗边,一只手掠起纱巾往外看了一眼,十指纤纤,露出的下颚肤若凝脂,当真是美不胜收。
那女孩见我抬头,顿时没好气了,叉着腰道:“看什么看!挖你的眼睛哦!”
我“……”然后再不与她们多啰嗦一句,拉起裙子转头继续下楼,步子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
谁认识或者不认识子锦都与我没关系,我只知道,师父回来了!我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第 43 章
我才跑出入仙楼,就差点与人迎面撞上,抓住我的是小树,跑得气喘吁吁的,一只手扶在膝盖上喘了半天才能开口。
“小玥姑娘,徐管家叫你快回去,将军提早回来了,府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好。”我答他,尽量克制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
有时候太过思念一个人,到了真要见到他的时候,反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惶恐,就像现在的我。
我与小树回到将军府,府里的人果然个个手忙脚乱,徐管家不停地发号指令,其余人奔来跑去,弄得我眼花缭乱。
我问徐管家:“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徐管家转过头来看到我,吃了一惊地。
“小玥姑娘你怎地还没换过衣服?迟些将军就回来了。”
我愣住,低头看看自己:“我这样不行吗?”
徐管家急得冒汗:“一会儿府里都是来道贺将军的文官武将,见着你一定是要问起的,快去打扮打扮。”
“问起我?”
“是啊。”徐管家理所当然地点头,又有些兴奋地补了句:“好不容易将军府里添了人丁,自然是要让大家都知道一下的。”
我愣住,想说我真的可以算作将军府里新添的人丁吗?话到嘴边却难过起来,心脏被什么东西压住那样,沉甸甸的,回到房间里这感觉都没有消失,让我一个人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师父出身将门,父亲便是大将军,我常听师父提起他,虽然徐老将军早已过世,但我总以为将军府里会有许多的徐家人住着,不曾想满府孤单冷清,竟是没有一个师父的家人。
我小心翼翼地问太师父,师父的其他家人去哪里了?说话的时候太师父正准备离开,背上背着个硕大的包裹,手里还抱着我为他准备的一大包零嘴,嘴里哼哼唧唧的,脸上全是不情愿。
“徐持让你住着你就只管住着,问那么多干吗?”
“可至少让我知道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将军府里没有人啊?”
太师父抓着头发:“都没了自然就没有人了。”
我震惊:“都没了?”
太师父努力露出“这有什么奇怪”的表情,哼哼道:“徐家一向是单传的,徐持他爹娘都死了,他又没讨老婆生出小的来,自然就没人了。”
我“……”
太师父很是烦恼地看着我,踌躇半晌才极为舍不得地从手里捧着的纸包里摸出块甘草糖出来,放在我手里哄了声。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现在他不是有你了?”
我又“……”这次连头都低了下去,只留给太师父一个慢慢涨红了的额头。
门外突然爆发的喧嚣声令人震耳欲聋,将军府紧闭许久的大门缓缓开启,准备迎接凯旋归来的将军大人。
我换了衣服与徐管家他们候在门外,徐管家在百忙当中还对我的打扮懊恼了一番,不住念叨着该早几日就带我去成衣坊里置办新衣。
面前的人群如潮水一样往两边退去,当先出现的是四蹄雪白的乌云踏雪,银甲将军策马缓缓前行,骁骑队长们紧随其后,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欢呼与叫嚷声。
我的心脏一直用一种不规则的节奏跳着,整个人都坐立难安,任何姿势都觉得是不合适的,所有的喧闹都汇成一种奇怪的嗡嗡声,涨满了我的整个大脑,让我分辨不清那些热情的面孔究竟在说些什么,包括徐管家的。
乌云踏雪行至将军府前,将军在马上回身,对夹道欢迎的人们抱拳,示意众人散去,我听到不止一个女子的尖叫声,像是又有人晕了过去,但我没法确定,因为我错乱的心跳突然间变得激烈,让我连张开嘴都不敢,怕它会从嘴里跳将出来。
徐管家第一个迎上去,将军下马,回身时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一些,慢慢露出一个笑来,唤我。
“玥儿。”
奇迹一般,我激烈错乱的心跳平静下来,耳里的嗡嗡声也消失了,我走过去,也对师父露出笑来,手已经伸出去了,却又在即将碰到师父的手的最后一秒交握到了自己的背后。
但我真是高兴的,高兴得,鼻尖都发烫了。
我说:“是,师父,我一直都在等你,欢迎回来。”
将军看着我,没有回答,只是眼角微弯,又露出一个笑来。
征战辛苦,师父比记忆中更瘦了一些,眉骨高挺,脸上的线条更像是刀削出来的,但我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看到他笑得那么好过,直把个一贯冷冷清清的将军府,笑出一片春暖花开来。
是日果然热闹,川流不息的文官武将前来道贺,前段日子积下来的拜帖被徐管家整理在一个巨大的平盘里,一封一封地递到前厅,徐管家还试图要我也一起坐进前厅里去,师父当着我的面摇头,说这些人有什么好见的,让玥儿留下。
说完还揉了揉我的头发,问我:“是不是?”
我当然地点头,觉得师父说什么都是对的。
那些人有什么好见的,我只要见到师父就够了。
徐平最可怜,一回来连打个盹的时间都没有,眨眼就被他爹抓了壮丁,拉到前头去接待客人。厨娘大婶在饭点前赶出能填饱十几个大男人的饭菜来,骁骑队长们便聚在后院一同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徐平是最后赶来的,饿死鬼投胎那样抢了一个鸡腿就往嘴里塞,我帮着厨娘大婶端饭出来,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好笑。
“别急,很多呢,足够吃。”
韩云一边与徐平抢夺食物一边讲话:“来不及了,一会儿我们还得出城去。”
我吃惊:“出城?”
“军队不能入城,营地在城外呢。”
“那将军呢?”
韩云笑了:“将军自然是留在府里了,好不容易回一次家,明天还要进宫受封呢。”说完对我挤眼睛:“放心吧,小玥。”
我把手拢在袖子里说话,一本正经地:“鸡腿厨房里还有,放心吧,你们。”
说得一群男人哈哈大笑。
骁骑队长们果然在傍晚便离开将军府,门外的人还未散尽,又是一阵喧闹,将军又用了很久的时间才送走了最后一位前来道贺的官员,待到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月亮都已上了中天。
我将热了数次的饭菜捧了去找师父,徐平是家将,并未随其他人一同离开,这时正在庭院里与徐管家说话,两个人看到我都伸出手指指点方向。
“将军在凉亭等着,快去吧。”
我点头,两手捧着食盒,想跑又怕颠翻了汤,一路都是急匆匆的。
其实凉亭并不远,转过药圃就到了,静夜里还有笛声,悠远绵长,在月下的繁华京城中展开一副大漠孤烟,莽莽边疆的画卷来。
师父果然在,正在月下独自立着吹一管竹笛,看到我也没有停下笛声,只遥遥对我微笑。
我觉得,世上最美好的一刻,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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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各位小霸王,能否留个印啊……好歹让我知道还有人看呐
☆、第 44 章
将军在次日入宫听封,皇帝大宴群臣,是夜安定门外烟花如海,百姓倾巢而出彻夜欢庆,竟是比年节更为热闹。
师父并未带我同去,只嘱咐徐管家别忘了夜里带着我去看烟花。说话的时候师父正准备入宫,我第一次看到师父穿着上朝的武将服,银色铠甲下是雪白的朝服,上面用金银线密密地绣出白虎暗纹来,庭前一立,说不出的龙章凤姿。
上马前师父将手放在我的头发上说话。
“看完烟花早些回来。”
我点头。
师父一笑,待上了马又想起什么,低下头道:“喜欢什么买就是,有徐管家在。”
我又点头,接着却摇头:“不要了,我等着看师父上城楼。”
师父就笑了:“也好,下回师父陪着你,想要什么,师父给你买。”
为了这句话,我高兴得一整天嘴角都是向上翘的。
夜里果然热闹非凡,每条街都挤满了人,人流汇成流动的水,不断涌向同一个方向。街道两边灯火通明,扛着糖葫芦纸风车小灯笼的小贩们穿梭在人群中,所有店铺也都在这个晚上使出浑身解数招揽行人,卖糖果的摆开了糖堆成的山,雪白的粽子糖清香的薄荷绿还有姜红的麦芽糖引得孩子们尖叫连连,无论父母怎么扯都不肯离开;往前走一点就是布料铺子,卸了全部的门板敞开柜台,五颜六色的布料挂成瀑布,姑娘们围在柜台前叽叽喳喳,我与徐管家站在最外头,踮着脚都看不到店堂内的情形。
其他各色店铺更是热闹,就连卖刀具的铺子都在这个夜里大敞着门,老板也不急着做买卖,拖张凳子坐在大门口,叼着杆烟美滋滋地砸吧着,看着外头川流不息的人群,一边念叨。
“好年头啊,太平盛世,真是好年头。”
旁边就有人搭话:“真要多谢徐将军。”
一群人附和:“现如今要说这举国上下谁最值得翘大拇指的,也就是徐将军了,保家卫国,满门忠烈,真是一等一的好男儿。”
“你们看到他穿战甲的模样了吗?我都睁不开眼睛了。”
“小翠你又来了,别整天都在我耳边念叨。”
“周郎年少,英姿勃发。”
“夫子你也来啦,吃了没?怎么一来就掉文?”
“……”
“……”
我与徐管家走在一起,听得满脸泛红,徐管家显然是想要一直保持着他将军府管家之庄严持重的风范的,但脸上渐渐也泛出光来,胸脯都比平时挺得高了许多。
“亮灯了亮灯了,大伙儿快看城楼上!”
一声大喊之后,人们纷纷涌向城楼方向,个个都急切地踮脚仰头。
礼乐声起,城楼上挑出无数宫灯,上下辉映如同灯海,先出来的是一身明黄的天元帝,珠翠环绕的皇后立在他的左侧,远远的看不清他们的面貌,只觉得皇帝老得都颤颤巍巍了,两只手各搭在一名内侍的身上,不像是自己走出来的,倒像是被人架出来的。
皇帝身后影影绰绰立了许多人,应是当朝的皇子皇孙们,我想要看清子锦是否在里面,却听城楼上锣鼓声声回响,护城河两边肃立已久的神威军与候在城楼前的文官武将们齐齐下跪,数千名将士们的铁甲相碰之声令护城河外的广场上以及街道上的人们俱是一震,然后便是三声万岁,其声如雷,齐整如一。
百姓们受了惊吓,左顾右盼中也纷纷低□子跪了,跟着呼喊万岁,一时间万岁之声不绝,偶有哭闹的小孩也被身边大人一把蒙住嘴,倒像是整个京城都只剩下这一种声音了。
皇帝在城楼上慢慢抬手,神威军与文官武将率先立起,然后才是如梦初醒的百姓们。
锣鼓声再响,又一人在城楼上缓步上前,皇帝慢慢地回过头去,牵住他的手,要他立到自己身边来。
白银铠甲出现在所有人仰望之处,灯海的光仿佛全都聚集到了一点,照得那人朗朗如日月。
刚刚站起的人们不自觉地屏息,城楼周围陷入短暂的静止中,不知哪里冒出第一声。
“徐将军!”
然后所有人像是被传染了那样,陡然欢呼起来。
“徐将军!徐将军!”
我立在人群中,耳边充斥着同样的喊叫声,没有任何组织的,也没有任何节奏或者规律的,只是每个人都张开嘴,所有的声音汇在一起,竟是比之前的三呼万岁更为响彻云霄。我在这样海浪一般的声音里遥望城楼上闪耀光芒的那一点,从未觉得师父离我那么远过,远到让我生出即将失去些什么的惶恐来。
我转头试图与徐管家说些什么,好让自己从莫名的惊惶中定下心来,却看到徐管家不知何时暗了脸色,连呼吸都沉重了许多。
我惊了一下,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要与他说些什么,回过头再去看城楼上,却见将军并未对回荡在京城上空的欢呼做出回应,只是后退一步,并在衰老的皇帝面前弯下腰,默默地单膝跪了下来。
皇帝阻止了他的动作,城楼上可见的一切到此为止,因为下一秒,四周升腾而起的火树银花便将之包围,烟花引出无数的惊呼与赞叹,欢笑声此起彼伏,孩子们甚至当街蹦跳起来,形形□的绚烂彩花绽放在所有人的眼睛里,瑰丽光线下一切恍若梦境。
我试图隔着烟花再次寻找师父在城楼上的身影,但是如何努力都做不到,徐管家在我身边开口。
“小玥姑娘,我们还是早些回府吧,迟了人多,路不好走。”
我转过头看他,这老人脸上的颜色仍旧是令人担忧的。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对他点了点头。
我与徐管家在烟花结束之前便回到将军府内,厨娘大婶准备了莲子汤,还殷切地问我街上如何热闹。我与她说了会儿话,然后一个人回了屋。
我的房间紧靠着师父的居所,我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只想等着师父回来。
但是师父一直都没有回来。
时间慢慢过去,铜漏声声,亥时过了,到后来连子时都过了。我在长久的等待中生了无限忐忑,最后索性穿衣下床,打算走到大门口去。
静夜如水,我踏着月光走出去,在将近大门处遇到徐管家,他仍穿着回来时的衣服,一个人踱来踱去。
我一愣,脱口叫了声:“徐管家。”
徐管家猛地转身,又被门外响起的马蹄声惊了魂那样,急忙忙地跑到门边去拉闸。
我也奔了过去,大门打开,一队人马刚停在门外,当先的正是乌云踏雪。
“将军。”
“师父。”
我和徐管家充满喜悦的声音在看清乌云踏雪根本无人骑乘的刹那同时消失,有人下马走前几步说话,身上穿着宫内走动的锦衣,面貌完全陌生。
“这位可是将军府内执事?”
“我是管家。”徐管家走到我前头去说话。
“我是御前走动云旗,应皇上吩咐送徐将军回府的。”
徐管家又看了一眼背上空空的乌云踏雪:“敢问云爷,我家将军呢?”
云旗在将军府前两盏气死风灯笼投下的光里伸手示意:“宫内夜宴,徐将军醉了,在马车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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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白:你不要叉腰笑……很吓人的
☆、第 45 章
这大概是将军府多年来第一次,将军不是在马上回到府内,而是被人用马车送回来的。
云旗虽然是从宫里出来的,行事做派倒并没有什么骄横气,说话仍是客客气气的,言语间还提到皇十二孙,说皇上原想要将军留宿朝阳宫,但最后还是让皇十二孙与将军一同出了宫,皇孙回府前关照他们回来的路上小心照看,又要他带话过来,说明日待将军酒醒了,不妨到他的和元府一聚。
这样意料之外的状况令一向冷静的徐管家都有些忙乱起来,云旗等人很是待了一会儿才离开,徐管家又要送将军回房,又要招待这些宫人,幸好徐平也回来了,否则真是□乏术。
徐平是跟着将军一起进宫的,也是跟着一起回来的,但是云旗等人离开之前,徐平都很沉默,几乎是一字不吐。
府里的人小心翼翼地送人事不省的将军回屋,我寸步不离开师父,徐管家将我留在房内,关门时眼睛看着我。
我站在床边,一只手拉着师父的手,他的手指冰凉,一点都不像喝醉酒的人。
我觉得我的呼吸都乱了,但还是回答了站在门口的老人。
“我会照顾好师父的,徐管家。”
徐管家点头,合上门走了。
我转过身,按了师父的脉,想想犹自不放心,还是取了金针刺了血出来,再用舌尖尝了。
我刚把针尖擦拭干净,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徐平,走过来也不说话,就在床边上双膝落地的跪了,把我吓了一跳。
“徐平,你怎么了?”
徐平不答我,垂着眼问我:“将军还好吗?”
“喝醉了,宴席上很多人敬酒吗?怎地喝了那么多。”我已经安下心来,说话顺畅了许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