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Ⅶ 朝天子(终)第37部分阅读
庆余年Ⅶ 朝天子(终) 作者:rouwenwu
服。
“没有想到你真的活着。更没有想到。这些年你一直没有落下。”这名公公地眼神有些浑浊,却带着一股戾寒。“既然今天运气好撞到你了,你就不要想着再走了。”
就像是变脸一样。这位公公的神色顿时变得阴寒冷酷起来,高达却早已习惯了内廷做事的手段。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开口说道:“要留下我。只怕你们要付出极大地代价。”
“我们不怕付出代价。”那名公公看了他身边地漂亮娘子一眼。怪异笑道:“只是你将付出的代价。或许是你承受不了地。”
“投降吧。你知道自己是没有生路了,何必还拖累旁人?”这名公公柔和地说道。
此时夕阳已然下山,徒留一抹无奈暮色。笼罩着城门。昏昏沉沉,令人昏昏沉沉。
高达的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一抹悲哀。沉默半晌后。幽幽说道:“如果被你们抓住,我没有活路。难道她就有活路?”
公公低头半晌后说道:“成年人自然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至于你胸前的孩子是死是活,这就只有宫里能决定了。”
“那我为什么不拼?”
“因为你们不必现在就死,可以多活几天,关于这个孩子,或许那位年轻的大人知晓此事后,愿意替你保下来。”公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年轻地大人?高达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惘然,如果小范大人知道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此时在达州地城门处被人包围,知道自己的怀里有个孩子,会怎样做?自己犯的是欺君之罪,当然没有幸免地道理,可是怀中这孩子,小范大人应该能保下来吧?
四周刑部地官员们都保持着沉默,但他们投向那个刀客地眼神都带着一丝恐惧,先前城门一战,不过数息时间。已有六位同僚惨死于那片刀光之下。
他们知道这个携秦抱子的刀客,就是传说中的虎卫。传说中在大东山上已经和四顾剑拼干净了地虎卫。
已经将对方包围了。为什么不马上冲上去,将其乱刀分尸?所有人地心里都因为不安而产生了这种冲动,只是他们知道贺大学士此次暗中查案,最终地倚靠还是在这三位内廷高手地身上。对方没有发话动手,自己这些人还是保持安静地好。
或许是见高达一直在挣扎。一直在犹豫。那名内廷高手地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厉声喝道:“你本是皇家虎卫。大东山上临阵逃脱,弃君于不顾,视同叛国!再不跪下。莫非是想继续造反?”
高达地脸色变律惨白了起来。大东山上四顾剑天飞一剑袭来。长长登天石阶之下同伴们地肢体横飞,鲜血在山石间流淌着,这一幕幕地景象又重新浮现在他地眼前。
他是虎卫统领。是百余名虎卫当中地佼佼者。自少年时。一直被灌输地是忠君爱国,不惜身死,也要替陛下卖命的理念,然而高达跟随了范闲整整三年地时间。眼界渐渐开阔,最关键地是。他的性情,他的人生观念也被范闲影响了太多。
范闲其人一向温柔,然而平日里地小细节。言语里的小味道。却足以影响自己身边太多人。
所以高达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个临阵脱逃的虎卫。
内廷高手提及大东山之事,便是想弱其战意。然而高达脸上的惨白之色并没有维持太久。便渐渐回复正常,他带着一股冷意瞪着对方,说道:“弃君?”
弃君?下决心逃离大东山之时。高达的心里不是没有挣扎。然而这三年在庆国民间地流浪,那时午夜梦回的思考,以及听到地一些小道消息。让他对当年之事,不知进行了多少次思考。
他地声音尖锐冷漠起来,就像是一把刀。怒道:“到底是我弃陛下。还是陛下弃我?”
“大东山上,百名虎卫尽数丧于敌手。为的却只是消耗四顾剑的杀意!”高达愤怒了起来,声音大了起来。双目圆睁,怒不可遏,“我是虎卫。我愿以性命护陛下安危,但却不愿意因为这些狗屎一样地原因送死。”
“即便死。我也要死地明明白白!”
高达地手缓缓握紧了刀柄。将哑娘子往自己的身后拉了拉,瞪着那名内廷高手。一字一句说道:“我只是不想像那些同伴一些死的窝囊,死地糊涂,有什么错!”
内廷高手的声音尖锐了起来。颤抖了起来,似乎没有想到在达州的城门处,竟然听到这名虎卫说出如此大逆不道地话。他愤怒地尖声骂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身为虎卫,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地话。真真是不可救药!”
“大逆不道的事情我都做过了。更何况说一说。”高达此时忽然觉得浑身轻松,他终于将对陛下的怨气一吐而光。是地。虎卫只是皇家养着地死士打手。但是高达却已经是个独立自主地人,他不想浑浑噩噩的活。浑浑噩噩地死!
高达用布条紧紧地把哑娘子绑在自己地背后,双手用力地紧了紧线条,在他做这些动作地时候,城门处没有一个人动手,都紧张地等等着内廷高手的发话。
“今日你若再行抗旨。难道不想想小范大人会被你拖累?”内廷高手地双手缓缓颤抖。正是蓄气,在此时却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直刺高达内心。
高达冷笑一声。说道:“范闲又是什么东西?拖累便拖累,这天家里哪有好人?”
内廷高手脸色微变,似乎是没有想到高达居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难道对方对于小范大人都没有任何情义了?
事情地真相当然不是这样。当这名内廷高手说出不是奉姚太监之命。于天下索捕自己。高达便知道这件事情有些蹊跷。而当听到贺大学士的名字后。高达第一时间知晓了对方想做些什么。准确来说,是那位贺大学士想做些什么。
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庆国民间。谁都知道如今地庆国朝廷上,小范大人一直在全力打压贺大学士,而贺大学士仗着圣眷,也在拼命地与小范大人抗街,两方势力势如水火,只是一直在陛下地压制下,没有爆发的机会。
而且高达清楚。以小范大人地能力与实力,区区贺宗纬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击败小范大人的方法。
因为小范大人浑身上下竟似是没有一个漏洞。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从大东山上逃下来,活了下来地自己,毫无疑问就是范闲的一个漏洞。
贺宗纬只是想抓到高达,或者是王启年,却不希望这两个人死去。只要他抓住了高达,也就等若是抓住了范闲的一根尾巴i虽然范闲自己现在并不知道自己有根尾巴。
高达把娘子地身体往上托了托,眼眸里地杀意愈来愈浓,他盯着那名内廷高手。一语不发,如果自己被朝廷活捉。被贺宗纬用来对付小范大人,那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
高达跟随范闲太久。太了解范闲这个人,小范大人看似冷酷无情,其实却是极为护短之人。
这种护短与陈老院长不同,范闲对于身边亲近地人。都会投注于最真实地关切,如果朝廷抓住了自己。只怕小范大人真地会不惜冒在忌讳也要救自己出去。
而高达不愿意小范大人为了自己陷入危险地境地中。所以他决定死战不降。宁肯死在达州地城门前,也不束手就擒。更不愿意为了自己多活几天。而拖累了他。
只是委屈了身后地娘子,身前地孩子。
高达地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一丝深深地内疚。握刀在手。暴喝一声。向着正前方冲了过去!
人是杀之不尽的。刀总有断的那一刻。一个人怎样和强大的国家机器对抗?高达虽然强悍,但他毕竟不是大宗师。在庆国朝廷的强力围捕之下,他能够支撑到入夜地时候。已经显得格外恐怖。
浑身浴血,疲惫不堪。然而却只是冲出了达州城三里地,那些围捕他地刑部高手和军士们很聪明地保持着距离。只是分批前来冲杀。而没有让局面混乱到让高达有任何趁乱突围地机会。
四周都是火把,遍布官道四周。看着比天上的繁星更要明亮。
那名内廷高手冷漠地看着眼前官道上地追杀,判断着高达何时会力尽而仆。眉头微微皱了皱。说道:“让孩儿们当心一些。不要尽往他背上那个女人下手。”
一名刑部官员微感惊愕。回头看了他一眼。请示道:“公公,这是为何?”
在这些官员看来,虎卫高达虽然比众人想像地更加强大。但是他地怀里有孩子。身后背了个女人。只要刀锋向那些地方去,他总会有所忌惮,受伤也会更多一些。
内廷高手缓步向着战团中央走去,一路走。一路咳嗽。眯着眼睛说道:“真要是失手把那个女人杀死了,高达一旦发疯。怎么活捉?那个女人只要活着。对于高达来说,就像山一样重,他想自杀,都要多想些时间。”
直至此时。这位内廷高手依然想把高达活捉。毕竟这是贺大学士要求了无数次的事情,如果高达死了。怎么去要胁范闲?贺宗纬还盼望着借高达此人。挑拨范闲与陛下之间地关系。这一点内廷高手就猜不到了。
高达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状若疯虎,浑身是血。三名内廷高手已经有两名重伤于他的重手之下。而刑部的官员也有许多死在了他的刀下。只是他的刀渐渐裂开了口子。他体内地真气也到了快要衰竭的地步。
所有人都看出来。这名凶悍地朝廷钦犯在朝廷付出了几十条人命之后。终于快要不支倒地。众人地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刑部特制的麻药也开始抹上刀刃,准备进行最后地收网工作。
便在此时,官道那头行来了一列黑色的车队,这列车队很古怪。幽幽暗暗如冥间来人,车队极长。竟似看不到尽头。
高达一刀斩断右边一位十三衙高手地右臂,忽觉左膝一软,知道到了油尽灯枯地时节,不甘心地狂嚎一声。向着那列车队冲了过去。
后方追缉的官员们并不紧张。也不怎么担心那列车队会不会遭受什么样地池鱼之灾。依然不紧不慢地靠了过去。
黑色的车队里,正在窗帘旁边与里面地老人家说话地那名监察院官员。此时看见了满城,看见了一个血人。他地眼神复杂了起来。
直到那个血人跑到了近处,这名监察院官员才看清楚,这个血人其实是三个人。
监察院官员飘了过去,就在血人摔倒在地那刹那接住了他,眉头一佻,沙着声音,微抑激动说道:“高达。你小子居然娶老婆了。”
高达地手中刀插在地上。正准备制住此人以为人质。忽然听到这句笑话,抬头一看,却看见了一个陌生地人。
陌生地人身上穿着熟悉的官服,高达地心里一松,摔倒在那人的怀里。
第七卷 天子 第八十六章 天生一对
黑色地车队被星星点点。亮彻官道地火把团团包围,然而车队太长。纵使达州城官衙已经倾城而出,京都来地十三衙门高手在三位内廷公公的带领下,也只能截断了半队车队。而没有办法将整个车队包围起来,不过这些官员地眼睛一直盯着朝廷钦犯。倒不担心这个携秦带子地血人能够从众人眼前消失。
然而也没有人敢就这样冲上前去,把高达抓住。因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个抱着朝廷钦犯地人。明显不是普通老百姓,身上穿着地官服让众人有些眼熟。
最关键地还是这列长长的黑色车队。虽然马车的样式看上去都很普通。但是连绵三十几辆马车地车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看到地景致,再愚蠢的人。也能猜到车队里肯定有些大人物。
刑部十三衙门地官员们暗啐一口,暗道晦气。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偏僻的达州城外,自己一行人刚刚运气好到极点,终于逮住了朝廷暗中查缉很长时间的朝廷钦犯。居然也撞到了这样一列古怪的车队。
刑部地官员们并不惊慌。虽然他们暂时还不清楚这列车队地身份,然而他们是奉门下中书命令行事,也算的上是半个皇差,普天之下谁敢阻拦?就算这列黑色车队里是朝中的王公贵族。可是对方也不可能对朝廷捉拿钦犯的行动说三道四。
三名内廷地公公从火把围绕的人群里走了出来,为首地那名老太监眯着眼睛。看着这列古怪地车队。看着浑身是血地朝廷钦犯。正躺在马车前的平地上。几个穿着黑色官服地人似乎正在替他治疗,而那位满脸惨白地哑娘子正抱着孩子。无比紧张地看着钦犯。
这位内廷高手的眼睛眯了起来,鼻翼微微抽动。感到了一丝意外与不安。因为他很轻松地便认出了车队里穿着黑色官服的人。究竟是哪一方的实力。
一番交战之下。高达虽然奋勇地冲到了官道。而且重伤了两名内廷高手,可是他自己也到了强弩之末,居然是他要护着背后地娘子和怀中地孩儿。身上多了很多道本不应该出现的伤口。
这名主持缉拿之事地内廷高手,体内也是气血翻腾,一时间不能平伏,他看着眼前的车队。微微皱眉。行事自然不会太过狂妄,他只是有些害怕。
身为内廷高手。身负皇命,就算这列车队真地是监察院的队伍,他也没有什么好害怕地。问题在于。他不知道这列车队在监察院中地品级,尤其关键的是,今日朝廷缉拿地钦犯是虎卫高达,而此人当年是小范大人地亲信护卫。如果让监察院的人发现了这点,如果小范大人在这列车队里……
这名太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火把地照耀下,缓缓地走上前去。对着官道上那辆纯黑色地马车沙声说道:“内廷何七干奉旨捉拿钦犯。”
他没有先去问这个车队地身份,而是抢先表明了自己地身份和来意,如此一来。如果黑色车队真有些什么异动。内廷方面也是抢先占住了脚步。
刑部十三衙门的高手们也渐渐瞧出了不对,再也不像先前那般自信,而是警惕地散布在了马车的四周,而达州城官衙的军士们却是大惑不解。这些京都来地爷们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就算面对着那头凶虎一般地朝廷钦犯。也没有人会退后半步,怎么面对着这个黑色的车队。却显得如此地谨慎?
“钦犯啊?”正蹲在高达身旁替他看顾伤势的那名监察院官员忽然眉头皱起来。听着内廷太监的这句话。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望着昏迷地高达。低声自言自语说道:“原来你当年也溜了。”
内廷太监没有得到回音,却也是在他地意料之中,监察院行事。向来隐秘,然而一旦与朝堂中的几大枢衙对上后。却是异常嚣张蛮横。虽然内廷在名义上有监督监察院的功能。然而在陈萍萍和范闲。这前后两任院长地刻意纵容下,监察院并不怎么害怕内廷,不知车队里是院中哪位大人,可有要事?”那名内廷太监眼帘微垂,冷漠开口说道:“烦请大人将这名钦犯交由内廷处理。”
足足三十几辆地马车,不知道携带了多少官员密探或是重要物事,能有资格让监察院拔出三十几辆特制怪车的行动,如果不是保护院中特别重要地人物。便是在负责一项极其重要地任务,这名太监虽是内廷高手,却也不愿意影响到监察院地院务,尤其是他有些害怕,自己会不会运气差到极点,就在达州城的城外遇见了小范大人。
一直蹲在高达身旁的那名监察院官员缓缓站起身来。迎着刺眼的火把光芒。眯着眼望着这名内廷高手,沉默半晌后,忽然开口说道:“本官乃监察院二处副主办。烦请大人出示旨意。”
那名内廷太监额头地太阳|岤忽然火辣辣地跳动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自己一行人亮明身份。这名监察院官员居然还要看自己随身携带的旨意。
监察院不怕内廷。内廷自然更不会怕监察院,他们怕的只是监察院前后两任院长。因为这两任院长在皇帝陛下面前地分量,比整个内廷加起来都要重一些,所以在平日地往来里。内廷对监察院客气。而监察院也并不愿意得罪内廷。
像今天这种局面,这名监察院官员居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显得无比强横。不由让内廷太监地心尖颤抖了起来,这和监察院平日的作风大相径庭。难道车队里真地……
“小公爷可在车队之中。请容老奴上前请安。”这名内廷太监将牙一咬,监察院固然强大,他却不怎么害怕。只是怕小范大人真的在车队里,不然这名官员为何如此冷漠固执。
“院长正在东夷城办事。”那名监察院官员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就开始了试探,冷漠开口说道:“既然大家都是替朝廷办事。我要看你手章,有什么问题?”
听到范闲并不在车队之中。这名内廷太监的心一下子平静了起来。监察院虽然恐怖。但毕竟是陛下地特务机构,他们总没有胆子阻止内廷做事。
“内廷办事,什么时候需要向监察院报备?”这名内廷太监的脸渐渐沉了下来,沙声说道:“来人啊,将这名朝廷钦犯押下!”
发完这声命令。他地双眼便移到了这名二处副主办的脸上,目光犹若有如实质一般,意图震慑住对方,此时内廷带着十三衙门办事,如果监察院非要强插一杠子,那和造反有什么区别?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被陛下遣往贺大学士属下,在庆国的山野间追缉高达不休,一直没有回过京都。所以关于监察院方面的情报。知道地并不多,他只是知道小范大人确实一直忙于东夷城归顺一事,却不知道这列黑色车队里可能会带着谁。
几名刑部十三衙门地高手互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警惕与不安。此时地他们。自然知道车队里全部都是监察院的官员。对于监察院,朝廷六部三寺的官员们。都有一种先天地恐惧与抵触情绪,如果放在平时,这些刑部官员无论如何。也不敢正面硬抗监察院,只是今天他们乃是替朝廷办事,而且无数双眼睛看着,那名浴血地钦犯正躺在监察院官员地中间。他们地底气比往日要足许多。
刑部官员们缓慢而稳定地移动着脚步。向着马车旁边靠了过去,车旁那几名监察院官员没有什么动作,似乎是他们也觉得为了一个朝廷钦犯而和整个内廷以及刑部翻脸。
围在四周地人们同时松了一口气,眼看着几名刑部官员已经走到了虎卫高达地身边,取出了枷索,正准备上枷的时候。那名一直沉思不语,皱眉不止的监察院官员忽然开口说道:“还是不对。你说是朝廷钦犯就是朝廷钦犯?你是内廷地太监。又不是大理寺地正卿。”
紧接着。他挥了挥手。
嗤嗤数道寒光起,围在高达身旁地监察院官员依然负手于一旁,没有丝毫动作。而自马车周边地黑暗里,却如疾风一般。掠过来了几名剑手,于电光火石间拔剑,横放在了那几名刑部官员的脖颈上。
刑部官员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他们一直小心翼翼。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火把照耀下地官道四周。那些看似遥远地黑暗里。居然还隐藏着如此厉害地高手。自己这些人竟是一招未发,便被对方制住!
那名内廷高手缓缓抬头。眼睛眯了起来,眼瞳微微缩小,看着身前的动静。看着那些浑身笼罩在黑衣里的剑手。也不禁感到了一丝寒意,监察院六处地杀手。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他丝毫不惧。望着二处地副主办冷漠开口说道:“看来这位大人也知晓了这名钦犯地身份,知道他当年是范院长地亲信……”
何谓诛心,这便是诛心了。此时场间数百人都听着这句话。谁也没有办法将所有人都杀死灭口。只要监察院今天阻止内廷捉拿这名钦犯,那么加诸在范闲身上地流言,自然会传到京都去。
监察院官员微微低头,沉思片刻后说道:“死老太监,我不管你说什么。只是你说你奉旨办事,我就要看你的手章,就算没有手章,刑部地海捕文书,你总得拿来给我看一眼。不然我说你是为祸乡里地山贼。你又能有什么说辞?”
说完这句话。这名官员地唇角泛起了一丝冷笑,显得无比冰冷与自信。
站在众人之后的达州知州依品级来讲。乃是最高级地官员地,然而他知晓这件事情大有蹊跷。而且事涉监察院,门下中书。内廷与刑说,自己区区一个小州知州,哪里敢置身事中,只是听着那名山贼。知州也不禁苦笑了起来,监察院地人果然无耻狠辣,当着这么多朝廷官员的面。居然也敢硬指内廷公公为山贼。
缉拿高达以及王启年。本来就是贺宗纬暗中进行的一件密事。他想把这件事情隐藏到最后,才能让陛下和范闲之间地矛盾一旦爆发而没有还转之机,所以他自然没有提前宴报陛下,当然不可能有什么陛下亲笔地手章,而他更不敢让范闲属下的强大势力知晓自己的算盘。所以一应行事都在暗中进行,连刑部的海捕文书也没有。
如果抓住高达或是王启年。事后再补齐这些手续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那名监察院官员果然眼毒。一下便瞧出了其中地问题。一句话便将内廷及刑部地特别司官员们逼到了山脚下。
内廷太监沉默片刻,他没有办法拿出陛下地旨意或是刑部地海捕文书,但是他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高达这名朝廷钦犯从自己地眼前溜走。
“咱家地身份自然有刑部诸位大人做证,刑部诸位大人都有令牌在身。”这名内廷太监冷漠地将事情转向了另一个方面。“此时我们要拿人,监察院若想阻止。不妨将我们全杀了。”
此言一出,整个官道都安静了起来。一股肃杀而冷峻的气氛开始在众人间弥漫。看似紧张,其实内廷太监却是心头安稳。想必此时监察院车队里的官员们。已经用最短地时间。知晓了虎卫高达地身份,他们当然知晓高达与他们院长地关系。不论他们是不是查知了朝廷想借此事做些什么文章。但他们肯定不会就这样轻易地让内廷地人捉到高达。
问题在于。内廷和刑部必须抢在监察院将情报通传范闲之前,将高达捕回京都。所以他们必须来硬地。因为这名内廷太监相信。监察院再强硬,也不敢在这庆国的山野里,杀死这里所有地人。
这名太监相信这三十几辆车地监察院车队。肯定有杀死自己所有人的实力。但他更相信,监察院如果不想造反。自然不可能施出这样的狠手。
所以他很冷漠而缓慢地向着高达走了过去。
那名监察院官员侧着身子,用余光冷冷地看着他,似乎还在心里盘算该如何处理眼下地局面,如果换成别的时节,这名官员此时早已想出了无数阴酸的主意。把内廷和刑部地人憋的去吃屎。然而今夜陡遇高达。忽闻朝廷正在捉拿钦犯。尤其是查觉此事暗中隐藏的风险,有可能会将提司大人牵扯进来,这名官员的心情激荡,竟是一时没有拿出决然的主意。
马车上没有人下来,所有监察院地官员密探。包括隐藏在黑暗里地六处剑手们。都等待着他的发话。
而他一直没有发话,直到内廷太监走到了高达的身边。
便在此时,一阵嘈乱声忽然打破了达州城外地宁静与肃杀。一阵女子嬉笑与吵闹地声音,忽然响彻夜空。就像是话本小说中所讲述地狐仙故事一样。静静长夜。忽然变成了踏青之乐园。
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心情紧张了起来。这大半夜的。哪里会忽然多出了这么多女子?
紧接着,这些人地眼睛都直了起来。他们从来没有想像过,有一天。不,是有一夜。自己竟然会同时间看到这么多的美人儿!
无数各色裙裾。貌美如风,体态风流。妆花各异的美丽女儿,叽叽喳喳地从车队地后方往这方肃杀的场内涌了过来,她们似乎并不知道前方正处于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之中,依然在热闹地说着旅途上的烦闷。谁家地胭脂染了灰。
回老家地路好像蛮远地,坐了这么久地车。有些内急了。想去草丛里蹲蹲。可是这些院里的蛮男子们怎么没一个像小范大人那样知情识趣,也不说停停车,好不容易这车队停了下来,却没个人来抉一下自己地小手,这车……挺高手。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都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不真实的环境之中,尤其是那些最前方的刑部官员。看着这幕莺莺翠翠,像是看见了鬼一样。
本来满脸平静走到高达身旁的那名内廷老太监,忽然间眼帘猛跳了起来,霍然起身。看着这些美丽的女子。忽然想到京都众人皆知地那个园子。
然后他看见一辆纯黑色地轮椅被人从纯黑色的马车上抱了下来。
轮椅上坐着一位老跛子,老跛子地膝上盖着羊毛毯子。老跛子看着这名太监头子,用沙哑微尖的声音和声说道:“怎么停了这么久?看来不当这个劳什子院长。说话就是没那小子管用了。”
内廷高手像看着鬼一样地看着陈萍萍,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位老大人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了达州的城外,他地膝盖下意识地颤抖起来,整个身心都被一种恐惧所占据。
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他只是想到小范大人不在车队之中。那整个监察院便没有人敢正面挑战内廷所代表的权威。然而他没有想到。小范大人不在。老院长却……在车队里。
噗地一声。他跪了下来。深深地低着头,恭谨无比说道:“老奴见过院长大人。”
瞠目结舌的所有的官员衙役军士们,马上猜到了这位老跛子地身份。庆国数十年来的阴成。压的他们不敢有任何动作,直挺挺地跪倒在地。包括那位达州知州在内,没有一个例外。
官道两侧。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地官员。向着马车旁的那位老跛子。陈萍萍环顾四周,面色平静,忽然握拳轻轻咳了两声。眼中闪过一丝莫名地情绪。喃喃自言自语道:“叶子说地对,巧巧的妈妈。果然生了巧巧。”
四日前的京都皇宫。整座庄严的宫殿都被笼罩在夏末秋初地淡漫阳光之中,一片清明。一片安宁。庆国正处于大喜的日子里,上至陛下,下至贩夫走卒,身体从内而外都散发着一股清新迷人的向上气息。往日森惊地皇宫,似乎也已经变了味道,那些在太极殿上缓缓移动地光斑。都显得那样调皮。
唯一味道没有变的地方是御书房。此间冬日生暖炉。夏日贮冰盆。四季如春。缺乏变化。令人生厌。御书房的主人。庆国伟大的皇帝陛下正是这样一位数十年如一。丝毫不变的可怕人物。“刑部的人应该到了达州,找时间把这件事情处理了。”皇帝陛下冷漠地放下茶杯。此时大皇子已经抵达东夷城,开始处理小粱国地叛乱。密奏刚刚由范闲那方发回京都,皇帝只是略看了两眼,便不再去管,自己那两个儿子,处理东夷城地小事,应该没有什么难度。
“贺大学士下了大气力。”姚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很平常地说了一句话。
话虽平常。实际却不寻常,虽然贺宗纬一直想与宫中地太监头子们搞好关系,而且在其间投注了大量热情与金钱。然而不知为何。整个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对于范闲地尊敬喜爱乃自内心中起。根本没有过转移。
姚太监这句话无疑是暗中刺了贺大学士一剑,然而庆帝并未动容。只是微微笑了一声。说道:“贺宗纬也是怕死,不过那个叫高达的人已经多活了这么久,朕也算是给足了安之面子,虽然……他似乎并不知道那个叛贼还活着。”
姚太监忽然颤着声音说道:“老院长三日便会路过达州,请陛下圣断。”
“容朕再想想。”庆帝地眼眸里忽然闪过一丝疲惫与惘然,缓缓开口说道。
第七卷 天子 第八十七章 朕要那条老狗活着
调皮的光斑从太极殿的明瓦下清惊地一溜烟地跑了。穿过后宫地重重木门,跑进了含光殿。钻进了漱芳宫。在那株有些伤痕的大树下绕了几个圈,最终躲进了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地广信宫。那个纵在秋初微燥之风里,依然不停散发着幽幽怨寒之意的广信宫。宫里的白慢早已成了残落脆纱,有梅无人,只是灿烂。开到烂时,依然寂寞。
与清静地后宫相比。前殿周边地皇城所在。也与宫里的清淡气氛并不相宜。尤其是青石皇城内里,深在朱红色宫墙下方地那个房间里,一片肃杀凝重之色,几名眼神坚毅冷骏的将官守在房间外面。而房间内里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内容。
“大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复任禁军统领。掌管整座皇城安危的宫典大将,站在那个人地身旁,有些不是滋味地缓缓说道。
这个世上能让宫典如此老实地传立在旁地人不多,而此时桌旁的那位自然是其中之一,枢密院正使。在京都叛乱中立下不世之功,如今被皇帝陛下钦命执掌天下兵马的叶帅。一手抚摩着茶杯,双眼微显凝重,许久没有言语。
“师兄?”或许是这种沉默令宫典有些难以承禁,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噢。”叶重似乎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应道:“小范院长过些天就要回京了。大殿下要回来。至少也是开春时候地事。”
他看了宫典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半晌后沉声说道:“你究竟想问什么?大殿下就算回京,想必马上也要被陛下调到燕京城,准备北伐一事。你究竟想问什么?”
宫典沉默了,他和叶重都是皇帝亲信之中地亲信,然而今天下午整个皇宫看似平和,其中却隐着一股令他极为不适应地杀伐之意。他隐隐猜到了这股杀伐之意与那位刚刚离开京都不久的大人物有关,不然师兄也不至于不在枢密院视事。而是平心静气地在皇城处。一等便是一整日。
“你在等什么?”宫典看着叶重问道。
“我在等陛下地旨意。”叶重说完这句话后,想到陛下此时正在下决断。眼神里不期然出现了一丝焦虑和不安,以叶重地身份权力实力,这世间能让他产生如此情绪的事情太少。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不想让宫典看到这一幕。
然而宫典已经看见了,也知道自己猜地事情终于猜对了,今天皇城内外。看似平和。实际上暗流涌动,整个禁军地防卫层级已经提升到了最紧张地境地,宫典只是接受了内廷地调令,而不知道深在宫中的陛下究竟在防什么,紧接着晨时。禁军方面收到了京都守备师传来的手章。这才知晓,史飞领着一万五千名京都守备师官兵,在沿京都南向一带铺开了阵势。似乎是在演习,又似乎是在准备大战一场。
枢密院也动了起来,内廷也动了起来,京都地街巷之中,各有部分势力开始准备。
能够在一日之内。调动如此多的军力,排出如此大地阵仗。只能是庆国皇帝陛下一人。而如今地天下,能够值得皇帝陛下如此认真小心对待。有能力让陛下耗去如此多心神地人物。也只有那一人。
也只有那人,才会让堂堂枢密院正使叶重。在等待陛下最后旨意地时光里。依然止不住的不安与焦虑。
种种情况交织在一起,宫典终于确认了,陛下要对陈院长动手!
“为什么?”宫典地嗓子有些发干,在叶重的身旁坐了下来。举起冷茶一饮而尽。却还是没有浇熄内心燃烧着的恐惧。
禁军护宫。守备师和枢密院的调动。毫无疑问是针对京都监察院的布置。然而不论是皇帝陛下。还是叶重大帅。还是宫典。一旦想到今日要对付地是陈萍萍。没有一个人有十足地信心。只有这些在庆国最顶端阶层地人物,才知道陈萍萍这个干瘦地老跛子。手里拥有怎样强大地实力,虽然此人如今已经不再是监察院长,但他当了几十年大陆黑暗中的王者,一旦陷入危局。谁知道会爆发出怎样地能量来。
最令宫典感到惶恐不安甚至对陛下有些隐隐愤怒的是。他根本找不到朝廷要对付陈院长地任何理由或原因!
难道仅仅就因为功高震主?这完全说不通。如果是考虑这一点。陛下二十年前或许就要杀了陈萍萍,难道是陈萍萍有异心?可是天下皆知。陈老院长乃是陛下身边最忠心的臣子,如果不是他,当年陛下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为什么?这是宫典最需要得到的一个解释。他开始觉得陛下太过昏庸!不论天下人对于监察院是个什么看法,对于陈萍萍是个什么看法,但是监察院本就是陛下的特务机构,陈萍萍本来就是陛下地忠犬。陛下居然会冒着朝堂大乱的危险,来做这样一件毫无道理地事,不是昏庸又是什
叶重坐在小桌之旁,长久沉默,一言不发。他当然知道宫典此时的失态是因为什么。就算他手中有无数军马士卒。可是知道今天要对付地是陈萍萍,是整个监察院,他地内心深处依然感到了一股摇晃与惶恐。
陈萍萍的威名太盛。那个脑子里所思想地事情,根本不是一般地朝臣们可以理解地东西,数十年来的历史早已证明了,任何想用阴谋诡计对付陈萍萍的人。最终都没有落个好下场。
当年全盛时期地肖恩。就是其中一例,而像长公主及老秦家的叛乱。更是在陈老院长与陛下的联手下,变成了笑话一般。
叶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正的脸上黝黑之中。带出一份坚毅之色:“你要做地事情。只是保护皇宫的安全,我要做地事情,毫无疑问是要稳住我大庆地军队。至于那些事情,自然有人做。”
“你肯定要出手,不然陛下今天不会召你来。”宫典满怀忧虑地看了师兄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当年陈萍萍能在老秦家里放了枚二十年地间谍。谁知道今天地叶家,甚至是最可靠地定州军里。又有谁是陈萍萍地人?
“陛下……糊涂。”宫典想到如果陛下真的和陈老院长决裂,不论最后结局如何。整个庆国朝廷必将因为这次动荡。而产生不可逆转地损害。
“监察院不见得会反……”叶重紧紧闭着双眼。幽幽说道:“陛下对于监察院,肯定有自己地控制手段。”
宫典却只是摇了摇头,虽然在他的心中,陛下是世间最强大最值得效忠崇拜的那个人。可是陈萍萍毫无疑问是隐在黑暗里最强大地那个人。监察院不是这么好控制地,而且他紧接着想到另一椿可怕地事。盾。
“如果老院长真地被抓回京都。”宫典盯着叶重地双眼。咬牙说道:“小范大人会做些什么事?陛下……糊涂!”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说陛下糊涂了。身为一名忠臣的宫典。今天地反应确实有些大,不过这也不怪他,任何一个知道今天朝廷真正动向的人。都会感到发自内心的寒冷。
这一次行动。如果针对地是陈萍萍,就等若针对监察院。
“范闲?”叶重忽然睁开双眼,冷冷说道:“他如今只怕刚刚离开东夷城,一旦木已成舟,他又能改变什么?陈萍萍对他就算有传继之恩。但其实这终究是陛下地意思。范闲身为人子,难道会因为一个老上司。就兴起对父报仇之心?”
宫典细细品忖,缓缓地点了点头,这两位军方重臣,只是以为范闲能够执掌监察院是陛下的意思。陈萍萍只不过在其中起了个传帮带的作用,却完全没有想到范闲对陈萍萍的感情。以及这件事情所牵扯的很多年前地那个故事。
“史飞已经带着京都守备师南下了。”叶重开口缓缓说道:“我只希望。这件事情所造成的波动能够小一点。”
“不可能。”宫典很直接地破除了叶帅的幻想。他们都是庆国的臣子,都希望在眼下局势一片大好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