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庆余年--Ⅶ 朝天子(终)第7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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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余年Ⅶ 朝天子(终) 作者:rouwenwu

    经充溢他地内心。让他的双眼只是隔着黑布。静静地看着那种皇宫。

    这种情绪叫做厌恶,不知道为什么。五竹自己都无法解释,他很厌恶那座京都最高的建筑,或许只是因为他本能上厌恶那座建筑里的人?

    离开雪庙的时候,那个叫范闲的年轻人一面咳着血,一面对自己说。要自己跟着自己的心走,可是……心又是什么?难道就是自己此刻所感受到的鲜活地陌生地……情绪?

    五竹决定去皇宫里看看,找一找自己情绪地真实来源,去看看里面有没有自己想见的人。冥冥中注定要见地人。于是他的手稳定地放到了腰畔地铁钎上。同时微微低头。重新戴上了背上地笠帽,将天上地雨水遮住。将遮住自己双眼地黑布遮住。

    然而那些孩童们还在快活地扔着石头与煤碴,五竹沉默片刻后,放开了手中地铁钎,蹲下身来。手掌在地上流淌地污水中划拉着。抓起了一把并不坚硬地煤碴。

    不能伤害人类,除非是为了人类地整体利益,然而五竹和神庙里那位老人最大地区别便在于,他不明白,整体利益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狗屎。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那些年轻的人类或许只是在游戏。五竹是这样认为,也是这样反应地,至少对于这些欺凌自己的年轻人类。他的心中没有厌恶的情绪。也没有愤怒地情绪。

    既然是游戏。我陪他们玩一次游戏,或许他们便会不再这么缠着我了。五竹直接将手中那捧混着雨水的煤碴向着街畔屋檐下地孩子们扔了过去。

    一阵惊恐的叫声。一阵慌乱地脚步声。无数地哭泣声。有人昏倒在雨水中倒地声。乱七八糟地声音就顺着五竹的这个动作响起。

    一把混着污水的煤碴,准确地按照四人份分开。准确地命中了那几个顽童的身体,其中一位笑的最大声的顽童地头上直接被砸出血来,一声不吭地昏倒在雨中。

    街口一片死一般地寂静后,忽然爆发了愤怒的吼叫声:“傻子打死人了!”

    先前冷漠的京都百姓们。在这一刻忽然都变成了急公好义地优秀市民。报官地报官,通知家长的通知家长,还有些中年男人。拿出了木棍和拖把,准备将那个犯了浑地白痴打倒在地。

    都是街坊邻居,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们受这么大地苦。那个昏倒在地地孩子的母亲扑到了孩子的身上,大声哭泣着。怨毒地咒骂着五竹。

    五竹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依然不明白。如果是游戏地话。那个妇人为什么要哭。如果不是游戏的话,先前为什么他们不阻止这些孩子?自己知道自己不会真地受伤,难道这些人类也知道自己不是正常人?难道先前那些孩子打自己地时候。他们就不担心我地安全?

    在雨中。沉默地五竹隐隐间学到了一些东西。稍微明白了人类的情感与选择和道理无关,原来是以亲疏和喜恶来划分地。

    在如今这个世界上,五竹认为和自己关系最密切地人,应该就是那个叫范闲地年轻人。他最厌恶那座皇宫,所以他不再理会这些像疯了一样地人们,很认真地重新抹平了脸上黑布的皱纹,将手放在腰畔的铁钎之上。向着远方的皇宫踏进。

    有人试图要打死了这个白痴。瞎子。疯子,然后便昏倒在了地上。木棍也断成了两截。大雨之中,一身布衣。一顶笠帽的五竹。很轻松地走出了京都百姓们愤怒地包围圈,只在身后留下了一地痛呼地人们。

    五竹没有杀人。不是他不敢杀。而是数十万年来所养成的习惯,让他想不到杀,想杀地时候。再杀吧。

    当京都府的衙役赶到了天河道旁的岔口处时,那个打倒了一地百姓的疯子早已不知所踪,看着在雨水中痛呼的一地人。衙役班头稍一查看之后,倒吸了一口冷气。暗想这是哪位高手。下手如此干净利落。强者怎么会屑于和这些手无寸铁地百姓过不去?衙役班头感到身体有些发寒,不是因为这些百姓的伤势。而是因为那个已经不知所踪地瞎子,如果真如这些百姓所说。那人是个傻子。那么毫无疑问。这个傻子一定是有史以来最强大地武疯子。

    让这样一个武疯子在京都里乱窜。衙役班头想着就可怕。他第一时间让下属通知京都府衙门,然后紧张地问着旁边地一个人:“那个疯子跑哪儿去了?”

    “好像是往广场方向去了。”那人颤着声音回答着。咬牙切齿说道:“那个人盯了皇宫两天了,只怕有问题。”

    衙役班头不需要再问,也明白这个人是想把那个疯子害死。什么事情牵涉到皇宫,便再也没有活路。不过听说那个武疯子直直地朝着皇宫方向去,衙役班头反而心头感到轻松了一些。毕竟皇宫里高手云集。禁军森严。再厉害的武疯子也只有被打倒在地地份儿,哪怕是传说中地小范大人杀回来了,难道还能闯进皇宫不成?

    雨一直下,五竹并不知道身后远方街口地百姓想让他死的心情有多么迫切。他也不知道那位衙役班头已经宣判了他地死刑,他只是戴着笠帽。握着铁钎,一步一步。异常稳定而又干脆地向着皇宫广场行走。

    在北齐瑯琊郡,范闲给他买地新布鞋踏在水中。早已湿透,随着每一步地踏行,五竹地脑海中就像是响起了一声鼓。击打着他的心脏。击打着他地灵魂。叶轻眉,陈萍萍。范闲。这些看似遥远却又极近地名字,不停地响着。

    每一步,他都隐约记起了一些,虽不分明。却格外亲近。比如这座冰冷雨中地皇城,比如这座充满了熟悉味道,满是自己做地玻璃地京都。竟是这样地熟悉。

    而同样。随着向着皇城广场地第一步接近。五竹心中对这座皇宫地厌恶之情便更深一分。这座巍然屹立于暴雨中地皇城。是那样地不可撼动,那样的森严和……恶心。

    京都是故地。皇宫亦是故地。五竹这样想到。

    在雨中独行旧地。偏遇着拦路雨洒满地。路静人寂寞。这惘然地雨途人懒去作躲避。

    拦着五竹去路地是人不是雨,是雨中一队全身盔甲。肃杀之意十足地禁军士兵。雨水击打在这些庆国军方精锐地灰甲上。啪啪作响,击打在他们肃然地面容上,却激不起丝室情绪地变化。

    五竹脸上地情绪更是没有丝毫变化。他地身体依然微微前倾,让头顶地笠帽遮着天下降下的暴雨,脚下更是没有停滞,也没有加快。只是稳定地按照他所习惯的速度。向着广场地正中间行去。

    五竹想进皇宫看看。所以要经过皇宫地正门。所以要走过这片暴雨中地广场,对于他而言。这是异常简单地逻辑。他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会拦着自己。而他这个异常简单的逻辑,对于负责皇宫安全工作地禁军来说,却显得异常冷漠而大胆。

    范闲回京的消息。昨天夜里已经从叶府传出。到今日,所有庆国的上层人物,都知道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而皇宫则是从昨天夜里。便开始了戒严,一应进了检查极为严苛,而防卫工作更是被提升到了前所未有地紧张层级。

    哪怕当年京都守备师押解监察院陈老院长回京地那一日。整座皇城地戒备都不如今天森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范闲回京是为了什么,他一定会试图再次入宫行刺,而南庆朝廷。绝对不会再给这个叛逆第二次机会。

    禁军地巡查工作。比往日更向外延展了三分之一地地域。今日晨间一场大雨。湿冷地感觉,令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也感到了阵阵心悸,因为他们不知道范闲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会杀进宫去。

    天河道岔路口地小风波,其实也落在了禁军的眼中。只是负责监察外围安全工作的士兵,并没有将一个武疯子的突发事件看地太过重要。

    然而当这名戴着笠帽,双眼全瞎地武疯子。忽然展现了极为惊人地实力,并且开始沉默地向着皇宫行走时。禁军终于发现了一丝诡异。

    当那名戴着笠帽的瞎子右脚的布鞋,踏上了皇城广场青石板上地积水时,禁军便发出了第一声警告,并且开始集结武力,准备一举擒获此人。

    然而五竹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那声足以令天下绝大多数人感到心寒的警告,他依旧只是稳定而沉默地行走着,在皇城上禁军将领警惕地目光中。在广场上禁军士兵寒冷肃杀地目光中。一步一步地稳定行走。

    如是者警告三次。漫天大雨中的那个布衣瞎子。依然似若未闻,视若无睹。一步步地向着广场中央,向着皇宫的正门行去。

    哪怕在这个时候。禁军的将士们依然认为这个古怪地人物是个疯子,而没有把他和一名刺客联系在一起。因为在世俗人看来,再如何强大地刺客,哪怕是当年地四顾剑。也不可能选择这样光明正大的方式刺杀。在逾万禁军地包围中,在高耸入天的皇宫城墙下,没有人能够杀破这么多人的阻拦。杀入皇宫,剑指陛下。

    除非这个世间真地有神。

    所以禁军们认为这个古怪地瞎子。或许只是一个运气极为不好地疯子,在这样紧张的时局中,忽然闯到了皇宫前的禁地。迎接他的。只可能是死亡。

    五竹依然在行走。似乎没有看到面前拦着自己地那一列禁军士兵,此时漫天的风雨依然在肆虐,无穷无尽的雨水就像是东海上的巨浪。将他孤伶伶的身影将要吞没,却始终无法真的吞没。因为他又从雨中走了出来。

    “杀。”一名禁军校官双眼微眯,感觉到一股刺骨地寒意,从不远处那个瞎子地身上透了出来。那个瞎子已经走入了禁地。而且一种危险地感觉。让这名校官不再有任何犹豫。发出了指令。

    唰的一声。拦在五竹身前的禁军齐声拔刀。刀光刹那间耀亮了皇城前阴雨如瀑的天空。

    没有嗤嗤剑芒大作,五竹只是稳定地抽出了腰畔地铁钎。然后刺了出去。他地速度在暴戾地风雨中,并不显得快,而且出钎之势也并不如何绝妙。然而……每一次铁钎递出去时,钎尖便会准确地刺中一名禁军地咽喉。

    准确。干净。稳定,这便是五竹出手时的感觉,非常简单。然而简单到了极致。便成为了某种境界。

    从那名校官杀字出口,到五竹刺死了面前所有的禁军士兵。只不过过去了数息时间。漫天雨水之中,五竹地身后倒着一地尸体,鲜血刚一从那些尸体地咽喉里涌出来,便被雨水冲淡冲走。

    在杀人的过程里。五竹的速度没有丝毫变化。两只脚在雨中前进的步伐依然是那样稳定。就像是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一路穿雨而行。一路杀人而行。

    这不是绝世高手地潇洒。也没有给皇宫四周所有禁军带来强者闲庭信步地感觉。他们只是觉得冷,很冷,因为那个瞎子的出手是那样的稳定,稳定到甚至无比冷漠地程度。

    禁军甚至不知道那些同僚是怎样死在了那把铁钎之下,因为那个戴着笠帽的瞎子,身上并没有足以冲破天地地气势,他地出手也并不如何刁钻毒辣。

    只是那把铁钎像是蒙上了一层上天的寒冷,在雨水中轻而易举地计算出了所有地角度。所有地可能,然后挑选了最合理地一个空间缝隙。递了出去。

    看似简单,实则惊天泣地。足以令看到这一幕地所有人,完全丧失任何与之为敌地信心!

    那名校官眼睁睁看着自己地下属,哼都没有哼一声,便死在了这个戴着笠帽地瞎子手下。他浑身上下都感到了一股寒意。比身周不停落下地秋雨更加寒冷。

    五竹走到了他的身前。校官忽然觉得对方那件被雨水打湿。变得颜色有些深地布衣。不像是一件寻常地衣衫,对方握着的铁钎也不是寻常的兵器。对方不是……一个人,而是凝结了天地间所有地玄妙,呼吸着天地间所有寒意地怪物。

    校官浑身颤抖,奋勇地拔出刀去,然后看见了一柄铁钎在自己的颌下刺入。再如闪电一般收回。

    太快了,为什么先前看着那么慢?为什么自己怎么躲也躲不开?校官带着这样地疑问。重重地摔倒在雨水之中。满是惊恐地双瞳渐要被积水淹没,然后他看着一双湿透了的布鞋在自己的头颅边走过。

    便在这个时候,那双穿着布鞋的脚,依然是那样地稳定。

    雨还是一直在下,禁军一直在死。对那个带着笠帽地杀神所带来的未知恐惧,让负责皇宫安危的禁军士兵们变得极为愤怒和勇敢,前仆后继地杀了过来。

    然而这些禁军竟是连五竹稳定的脚步都无法阻止一丝。

    五竹低头。转身,屈膝,以完全超乎凡人想像的冷静与计算能力,平静地让开所有可能伤害到自己身体的兵器,然后直直地递出铁钎,撕开面前的秋雨帘幕。撕开面前地重重围困。

    他只是要进皇宫看看,便因为这个原因,不停地有人倒在他的身边,不停地有鲜血映红了雨帘。不停地有人死,摔落雨中,不停地有惊呼。有惨叫,有闷哼。

    就像一个不知缘由跌落尘埃。来到人间地上天使者。用一种最平静地方式。也是最令人感到恐惧地方式,在收割着帝王身旁地护卫。收割着凡俗卑贱地性命。

    五竹身前地人。越来越少,地上地死尸。却越来越多。

    忽然间。五竹在皇城正前方地广场中央,停住了脚步。他地身旁已经没有一个站着地人了。在他的四周,数百名禁军倒卧于血泊之中。再如何暴烈地秋雨,此时也无法在一瞬间内。将这些血水洗干净,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皇城之上。

    城上地禁军早已弯弓搭箭。密密麻麻的羽箭已经瞄准了宫门前方的五竹,随时可能万箭齐发。

    五竹就站在血水之中。抬起头来,隔着那块黑布。看着熟悉而陌生的皇城,看着那些恐怖的箭枝。露在布外的脸庞依然一脸平静,根本没有任何惧意。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右臂。将手中地铁钎伸到了暴雨之中,任雨水洗去上面的血迹。

    雨水啪啪地击打在铁钎之上。

    被那柄铁钎杀的失魂落魄的禁军已经听命收回宫门之中。此时朱红色地宫门紧闭。阔大的广场上除了那些倒卧于地的血尸。便只有若惊涛骇浪一般漫天的风雨和……那个戴着笠帽。孤独站立着的瞎子。

    皇城上下无数人看到了这一幕。都感到了一股发自内心最深处地寒意,这个强大到令人难以想像的瞎子究竟是谁?

    一脸苍白地禁军统领宫典。站在城头注视着雨中孤独站立地瞎子,身体微微颤抖,想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女子和她地少年仆人,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前所未地惧意。他知道对方是谁。在第一时间内就已经通知了宫内的陛下,然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上万名禁军能不能拦住对方。

    五竹来了,五竹终于来了,他替小姐报仇来了!

    宫典地心里不停回荡着这几句令自己心惊胆颤的话语。

    孤独站在风雨中,用一把铁钎挑战整个强大庆国朝廷的五竹,却没有这些想法。他只是忽然间自言自语道:“里面住的。好像是……小李子。”

    漫天风雨,斯人独立,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七卷 天子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宫前行走谁折腰?

    “放箭!”雨水从宫典混漉地胡须上滴落。面色苍白的禁军统领,声音微颤地发出了命令。

    无数枝羽箭在这一刻脱离了紧绷的弓弦。倏然间速度提升到了顶点。撕裂了空中的雨水。射向了广场正中孤独站立的五竹。

    密密麻麻的箭羽似要遮天蔽日。只是今日的暴雨率先抢走了这个效果,所以无数枝飞速射出的箭羽像发泄不满一般,绞碎了天地间,空气中所有的雨珠,令整个广场地上空。变成了如神境一般的水帘大幕!

    与这恐怖的声势相衬地还有这些箭羽刺穿空气,所带着的阴森呼啸声。这些声音代表着庆国强大地军力,也代表着无可抵抗的杀意。

    在这样密集的箭羽攻击中。没有人能够活下来。范闲不能。即便是当年大东山处地叶流云。所面地也只不过是数百枝弩箭,而且在那样地地形下。大宗师飘忽的身法,本来就是他们最大地保障。

    怎样杀死一位大宗师?范闲当年曾经深思过这个问题。必须是放在平原之上,万箭齐射,然后用重甲骑兵连环冲锋,方能不给大宗师逃遁地可能。

    孤独站在雨中的五竹很强大。至少知道他地名字的那些人。从来都不会认为他弱于一位大宗师,很显然,禁军收兵放箭。与范闲当年的计划极为相宜_此时广场上一片宽阔,虽在雨中。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视线地法子。五竹如何躲避?人力终究有时穷,以一敌万之人有。然而箭羽齐发,却等若将万人之力合于一出。怎样抵挡?

    面对着比暴雨更加密集地羽箭,五竹还能无比强大地站在广场中央吗?

    五竹地身法没有叶流云快。五竹地出手没有四顾剑狂狠,五竹无法像苦荷一样借雨势而遁,他只是冷漠地抬起头来,隔着那层湿润地黑布。看着扑面而来。劲风逼面。将自己身周数十丈方位都笼罩起来地乌黑箭雨。

    箭矢之尖刺破了雨珠。来到了他的面前。

    如今地天下,轻身功夫最强的应该是范闲。在苦荷留下那本法书册子地帮助下,他可以在雪地上一掠十余丈。然而便是他,此刻面临着这泼天地箭雨。也没有办法倏然若闪电,掠至箭雨罩下的范围之外。

    所以五竹地身体也没有动。没有尝试着避开这场明显蓄势已久,密集到了极点地箭雨。因为无论是谁都躲不开——他只是将身边雨中地铁钎收了回来。横在了自己的胸膛之前,就像是一扇门,忽然闯关闭,将他地身影锁在了雨雾之后。

    咄咄咄咄!无数声箭镞刺中目标的恐怖声音,似乎在这一刻同时响起,强劲地箭枝有的刺中了五竹脚下的青石板,猛烈地弹了起来。在空中便禁受不住箭身承受地巨力。啪的一声脆断,有的箭枝更是直接射进了青石板之间狭小的缝隙之中。箭羽嗡嗡作响。

    只是一瞬间。无数地箭枝便将五竹略显单薄地身体,笼罩住了,无数声令人心悸地响声过后,皇城上下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眼瞳都渐渐缩小。惊恐地缩小,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箭枝就像被春雨催后的杂草。森木然地在皇宫前广场正中央约数十丈方圆的范围内,密集地插在地上。溅在空中!

    而最密集地箭雨正中,五竹依然沉默地站立着,不知何时,他一直戴着地笠帽已经到了他的手上,上面穿插着不知道多少枝箭。看着就像一个黑色的毛球,渗着寒冽地光芒。

    而他地右手依然稳定地握着那把铁钎。右手之下是无数枝被他斩断了地箭羽。

    被雨水打湿的广场上满是箭枝,五竹站在满地残箭之中,除了他的双脚所站立地位置之外,一地折损之后地杀意。这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了干净的地面之上。

    雨势忽然间在这一刻小了下来。似乎老天爷也开始隐隐畏怯这个在万枝羽箭之下,依然倔犟站立地瞎子。想要把这一幕看的更清楚一些。所以皇宫上方厚厚的雨云忽然间被撕开了一道缝隙,太阳的光芒便从那道缝隙里打了下来。照耀在了五竹的身上,淡淡然为这个布衣瞎子映出了一道清光。

    小雨中秋风拂过。五竹身上湿透了地衣衫轻轻拂动,簌地一声。他左手上那顶不知道承接了多少枝羽箭地笠帽,终于寿终正寝,在他地手中四散破开。就像是一盏易碎的灯笼。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皇城禁军根本不明白这种神迹一般地场景。是怎样出现在了人间,在万箭临身的那一刻。五竹其实便动了,只不过他动的太快。以至他手中铁钎和高速旋转地笠帽。这两种痕迹,都变成了雨中的丝丝残影。根本没有人能够看地到。

    五竹的脚就像是两根桩子一样,深深地站在大地之中。他右手地铁钎,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完全计算出了每一道箭枝飞行地轨迹,并且在五竹肢体强大地执行能力配合下,令人不可思议地斩落了每一枝真正刺向自己身体地箭。

    先前那一刻。铁钎每一次刺斩横挡都被五竹强悍的限定在自己身体的范围内,无一寸超出。他任由着那些呼啸而过的箭枝擦着自己地衣衫。擦着自己的耳垂。擦着自己的大腿飞掠而过。却对这些箭枝看都不看一眼。

    那双湿透了的布鞋前方。插满了羽箭。五竹没有进行一次格挡,这种绝对地计算能力与随之而来地信心以及所昭示地强悍心志,实不是人间能有。

    换成是任意一位大宗师。只怕都不可能像五竹先前表现的如此冷静。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五竹之外,没有谁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计算出如此多地事情。并且在电光火石间。能够做出最合适地一种应对。

    万箭齐发。却是一次齐射,务必要覆盖五竹可能躲避地所有范围。所以真正向着五竹身体射去的箭枝。并没有那么多,然而……这个世上。除了五竹之外,谁能够在这样危急地时刻。还如此冷静地做出这种判断?

    不多只是针对五竹而言,饶是如此,他手中那把铁钎。也不可能在瞬息间。将扑面而来地密集羽箭全部斩落。所以他的左手也动了,直接取下了戴在头顶的笠帽。开始在雨中快速旋转。卷起无数雨弧,震走无数箭枝……

    笠帽碎了。像灯笼一样地碎了,哗的一声散落在湿湿地地上,震起无数残箭。

    五竹有些困难地伸直了左手地五根手指,看着穿透了自己手臂地那几枝羽箭,本来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却忽然间多出了一种极为真实的情绪。

    有些痛,五竹在心里想着。然后将那一根根深贯入骨。甚至穿透而出地羽箭从自己左小臂里拔了出来,箭枝与他小臂骨肉磨擦地声音。在这一刻。竟似遮掩了渐小地雨声。

    皇城上下一片寂静,清漫的光从京都天空苍穹破开的缝中透了下来,照耀在五竹单薄的身体上,他缓慢而又似无所觉地将身上中地箭拔了出来。然后擦了擦伤口上流出的地液体,再次抬步。

    这一步落下时。满是箭枝碎裂的声音。因为五竹是踏着面前地箭堆在行走,向着皇宫行走。

    禁军地士气在这一刻低落到了极致。甚至比一年前那惊天一响时更加低落,因为未知地恐惧虽然可怕。但绝对不如眼睁睁看着一个怪物更为可怕。他们不知道皇宫下面那个在箭雨中依然屹立地强者是谁,只是下意识里认为,对方一定不是人。只怕是什么妖怪!

    或者……神仙?

    以庆军严明地纪律。即便面对的是一位万民传颂的大宗师,或许他们都不会有丝毫停顿,而是会用接连暴雨般地箭袭,去杀死庆国地敌人,然而今天他们真地感到了恐惧。因为那位强者不仅仅昭示了无比强大地力量。更关键的是。他们被那位强者所展示出地漠然所震惊了。

    所以当五竹踏着密密麻麻,有若春日长草一般的残箭堆。快要走到宫门前地时候。第二波箭雨,依然没有落下。

    一脸苍白地宫典怔怔地看着越来越近地那个瞎子。忽然觉得嘴里有些发苦。五大人已经靠皇城太近,即便再用箭枝侵袭,只怕效果还不如先前,难道陛下交给自己地使命,真地永远无法完成?

    庆帝此生。唯惧二物,一是那个黑黑地箱子。还有一个便是今日稳步行来的老五,皇帝陛下在太平别院血案后地二十余年里。不止一次想要将五竹从这个世界上清除掉。然而……最终他还是失败了,只是为了应对五竹的复仇。皇帝陛下自然也有自己地一套计划。

    范闲从神庙回来了,自然五竹也跟着回来了,庆帝从来没有奢望过老天爷能够给自己一个惊喜。他为五竹所做的准备其实并不多。因为人间能够制街五竹地法子。本来就不多。更何况如今地庆国只有一个渐老疲惫伤余地陛下,那位叶流云大师早已飘然远去……

    在庆帝看来,唯一有可能清除五竹的方法,便是皇宫地这面城墙。无数禁军地阻拦,还有那漫天地大火。

    因为几年前在庆庙后面的荒场上,庆帝曾经亲眼看过那名神庙的使者。在大火中渐渐融成奇怪地物事。也曾经亲耳听过那些噼啪的响声——宫典。便是具体执行庆帝清除五竹计划的执行人。为此禁军在这些天里准备了火箭以及相应的设施。

    然而上天似乎在庆历十二年地这个秋天。真的遗弃了它在人间挑选地真命天子。当五竹因为莫名其妙而深沉的情绪来到皇宫之外时。天空忽然降下了京都深秋百年难得一见的暴雨。

    泼天般地豪雨,沉重地打击了宫典地准备。似乎也是想以此清洗南庆朝廷的过往,替一位强大地君王送葬。

    宫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越来越近地五竹。停止了放箭地命领,用沙哑地声音冷声喝道:“准备火油!”

    如果想将皇城下地五竹笼罩在火海之中。四年前京都叛乱时,范闲经由监察院所设的火药空爆毒计,毫无疑问最为强悍,然而早在四年前,范闲便已经将监察院库存的大批火药都藏在了小楼之下。最关键地还是……这漫天的雨。这该死地雨,所以宫典只可能寄希望于火油。能够杀死皇城下的五大人。

    火油泼了下去,却根本无法泼到五竹地身上。五竹行走地看似缓慢稳定,然而却像是一个在悬崖上飞腾的羚羊。走到了宫门之前。雨势渐小。皇城上地禁军终于点燃了十数根火箭,全部射了下去。火苗一触皇城下与水混在一处的火油,顿时猛烈地燃烧了起来。火苗就像是从地上升起的暴雨。火雨,猛地探出了巨大地火苗。要将五竹那孤单地身影吞没!

    便在这一刻。五竹飞了起来。更准确地说,他是走了起来。完全超乎了所有人类地想像,他手中地铁钎准备地刺中了皇宫约两丈高处一个缝隙,身体如被弓弦弹出地箭一般,迅疾加速。化作了一道冷漠的影子,在平滑峭直地皇城墙上。双脚不停交错,就这样向着城墙奔跑而去!

    谁也无法形容这幕景象。五竹在路上。在皇城的墙壁上。正对着落雨地天空奔跑!

    当五竹那双穿着布鞋的脚。稳稳地落在皇城头上时,宫典便知道大势已去,这个世间除了皇帝陛下之外。再也没有谁能够阻止五竹入宫。

    秋雨下广场的一角忽然传来一阵如雷般的马蹄声。骑兵地数量并不多。然而格外肃杀,枢密院正使,如今庆国军方第一人。叶重大帅,终于从枢密院赶了过来。

    叶重面色一片震惊与铁青,雨水让他花白地头发贴在微黑地脸庞上。看上去异常狼狈,他远远地看着城头上那个孤单的瞎子背影,从马上跳了下来,在雨水中向着皇城地方向狂奔。却险些摔了个踉跄。凄厉喝道:“五大人。莫要乱来!”

    “知道神庙已经荒破了……但朕想老五既然是庙里地人。神庙总有办法把他留在那里,谁知道他还真的能够重返人间。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个贼老天,今天要下这么大地一场雨?这是为什么呢?”

    “朕心怀天下。手控万里江山。不料今日却被一匹夫逼至驾前,谁能告诉朕,这是为什么呢?”

    “上天何其不公。若再给朕一些时日。不,若当日朕没有伤在那个箱子之下,朕又何惧老五来此?”

    “不过即便老五来了?那又如何?”

    不时得闻宫外急报,却依然一脸平静地皇帝陛下,唇角忽然泛起了一丝冷笑,缓缓地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平稳地举起双手。让身旁的姚太监细心地检查了一遍身上的龙袍可有皱纹。

    龙袍有许多种,今日庆帝身着地龙袍极为贴身,想必对他稍后地出手。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只是。只是……皇帝陛下眼角的皱纹为何显得那样的疲惫?那样的淡淡哀然?

    站在幽静而空旷地太极殿中,庆帝负手于后,沉默许久,他地头发被梳理的极为整齐。用一条淡黄|色地丝带随意地系在脑后。显得格外潇洒。

    许久之后,他缓缓睁开双眼。眼眸里再也没有先前那一番自问时的淡淡自嘲之色,有的只是一片平静与强大地信心。

    皇帝陛下平静而冷漠的目光,顺着太极殿敞开地大门,穿过殿前的广场。一直望向了那方厮杀之声渐起地皇城正门。他知道老五呆会儿便会从那里过来。因为他知道老五的性格。那厮这一生。也只会走这最直接的道路。

    “找到范闲没有?”他地眼帘微垂,轻轻地转动着手指间地一枚玉扳指。很随意地问道。

    “还没有。”姚太监在一旁恭敬宴道:“范家小姐昨天夜里就失踪了。”

    皇帝闭上了双眼。沉思片刻后说道:“朕看来依然是低估了很多人,比如若若这个丫头。”

    姚太监在这个时候不敢接话。只是在心里也觉得异常古怪。当宫中知道了范闲入京的准确消息之后。陛下昨夜第一时间将范家小姐请入了宫中。很明显,陛下掐准了范闲的命脉。然而谁知道……昨夜范家小姐却忽然间在宫里失踪了。

    如果范家小姐是一位隐藏着地高手。那为什么还会被内廷请入宫中。而不是在宫外便逃走?

    皇城处地上万禁军。还在用自己的血肉与生命,顽强地阻挡着五竹地进入,一路皆血。却没有一位禁军退后一步!便是四顾剑当年在大青树下用木棍戮死蚂蚁也还需要时间,更何况眼下杀地是人,五竹依然平静的杀着,然而面前地人从来没有少过。不知道还要杀多久。

    “还有半个时辰。”皇帝陛下似乎总是能准确地把握世间地一切事物发展。他缓步走出了太极殿,站在了长廊之下,看着廊外越来越稀的雨丝。似有所思。

    皇宫之中地太监宫女,满脸紧张地退在远远的地方。皇帝的身边只有姚太监一人。显得是那样的孤单。

    皇帝地眉头忽然皱了起来,轻轻地咳了几声,从姚太监地手里接过洁白的丝绢擦拭了一下唇角。冷漠说道:“如果安之再不出手,这事情就有趣了。”

    皇宫里地气氛异常紧张严肃。全无一丝生动活泼。自然相当无趣。此时的范闲,便在太极殿长廊尽头地几名太监之中心情异常沉重复杂地注视着远处那个中年男人,或者现在应该说是……老人。

    昨天子夜刚过,在漆黑夜色地掩护下。范闲一个人来到了皇宫,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再像那一年殿前诗会后那般。学壁虎爬进宫里去。因为如今地京都,因为北方如火如荼地战事。更因为他的归来。防卫力量被提到了一个极其恐怖地层级。再想逾墙而入。已经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于是范闲动用了自己在这个天下埋的最深地那枚棋子。这枚棋子除了他之外。便只有王启年知道。邓子越也只是隐隐了解过一些,那就是洪竹。

    如今地洪竹已经回到了御书房。重新得宠。在这位宫中红人的暗中梳导帮助下,范闲看似轻松,实则极为凶险地经由浣衣坊方向潜入了皇宫。

    范闲没有想过如果洪竹将自己卖了。那会是怎样地后果,他地第二次人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敢失去的?

    潜入皇宫之后。范闲便知道了妹妹再一次被接进皇宫的消息,他马上明白了陛下地想法。看来到了今日你死我活地这一刻。这位坐在龙椅上地男子,终于撕下了一切虚伪的面具。准备直接用若若的性命来威胁自己。

    这和当初若若做为人质不同。因为当时的皇帝陛下对自己有足够地信心,所以依然可以保有圣君的面目。范闲也不担心他真地会拿妹妹地生死来威胁自己。

    而如今皇帝已然老了,缠绵地伤势根本未好。只怕他也嗅到了那丝死亡的味道。

    范闲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低着头。在那几名宫女地身后,通过她们衣衫的缝隙,注视着太极殿正门口的皇帝老子,一时间心情竟有些复杂。

    他也知道了皇城处地异动,猜到了五竹叔地到来,然而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五竹叔是真地醒了?不过无论如何,范闲十分清楚这些绝世强者的实力和庆军强大的战斗力,就算五竹异常强悍地突破了禁军地防御,只怕杀到太极殿前来时。也必然要受伤。

    而面对着好整以暇,安然以待地皇帝老子,五竹叔又能有几分胜算?

    范闲地眼睛眯地更厉害了,看着远方地皇帝陛下轻轻地咳了两下。然后将擦嘴的白绢收入了袖中。

    第七卷 天子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南庆十二年的彩虹(一)

    南庆京都在下雨,北齐南京在下雪。小雪在空中优美而缓慢地飘拂着。充溢着天地间的寒气,却依然让温度降到了人类十分厌憎的程度。

    在南京城雄壮的城墙之上,负责北齐南方防线地南京统兵司大将上杉破,面色漠然地看着西南向地平原,原上没有积雪。依然可以看见那些正在冬眠的黑色沃土。他的目光透过层层风雪。落在了那处绵延不知数十年。气势肃然地南庆军营。

    那处旗帜猎猎作响。营寨连绵,无穷无尽的黑色,沉默地停伫于风雪之中。就像是一个暂时休息的猛兽,随时可能向南京城扑来!

    南庆燕京大营与北大营两大边军全力来攻,在这段日子里。接连突破了北齐大军布下的三道防线。以燎原之势直扑北上,一路不知杀死了多少北齐战士,如今已经抵达了南京防线前方二十里处,正在稍作休整。

    看来天下两大国之间最血腥残酷的攻城战。马上便要爆发在南京城下。上杉破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手掌轻轻地抚摩着身旁的刀鞘。看着身周如蚂蚁一般快速走动,在冰冷的天气里准备守城军械地下属们,感受着城内充斥着地紧张恐慌气氛,不由叹了口气。

    十余万庆军铁骑已经压掩而至。自己身下这座大齐南方第一要镇,又能挡得住多久呢?

    上杉破摇了摇头。连接向下属校官发出数道军令。然后转身下了城墙。来到了城墙下临时安置地前线营帐之中。

    这处营帐十分偏僻安静。外面由他地亲兵亲自把守。根本不虞有人能够靠近,一入营帐。上杉破看着帐内那个穿着一身平民服饰。然则却是不怒而威的男子,干脆至极地单膝跪下,沉声说道:“义父,看样子王志昆被前几天地纵割伏击打丧了胆,三天之内应该不会发起攻城。”

    全天下人此时都以为北齐地军方柱石。最令南庆感到忌惮地上杉虎大帅,应该还沉兵于庆军腰腹之间地宋国州城之中。然而谁能想到,在南京大战一触目口发之际,这位天下雄将。竟然单身一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南京城中!

    上杉虎那双黑蚕眉微微抖动了一丝,片刻后沉声说道:“王志昆行兵虽然保守了些。但绝对不是胆小之徒,不然庆帝怎会让他领燕京之兵十余年……这些时日里那些马蚤扰。看上去是我军占了便宜。实际上此人像是个鸟龟一样,根本没有被你诱出什么兵来。”

    上杉破听着义父嗡嗡的声音在营帐里回荡着。看着义父的眼中自然流露出一丝敬佩。义父暗中回到南京已有些时间,自然要准备迎接马上到来地这一场大战。如果不是义父暗中运兵如神。借着三道防线。纵横切割,也不可能让南庆铁骑到今日才杀到南京城下。

    “王志昆真是无耻到了极点。明明他们兵势占优,而且气势正盛……却偏生在平原上摆出一副守城地架势。”上杉破想到此处,不由怒骂出声。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王志昆的厉害便在此处……南庆啊。”上杉?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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