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第24部分阅读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作者:rouwenwu
臣,父父子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他若不回心转意,任谁也救不回鄢二少,他毕竟是一方之主,可不会像那些牢头衙役那般巴结苏爷,也不是随意就会被扭转心意的,究竟苏爷是使了什么手段呢?
苏爷是在他面前递了一句话,骨肉至亲,人之常伦,有违人伦,所图甚大。
这话并非出自苏爷,而来自一个典故,数百年之前,天下大乱,诸侯并起,割地称王,有一小国,国号为景,一大将名曰孟追,素有孝名,一次兵临城下,敌方抓了其父为质,劝其投降,未想他毫不犹豫,手持长弓,一箭将其父射死,事后敌方兵败,孟追获得景王看重。
时有一大臣曰,骨肉至亲,人之常伦,有违人伦,所图甚大。但景王不以为意,只道忠孝不能两全,孟卿乃是至忠之人。
结果,此后不出几年,孟追权倾朝野,鸠杀景王而代之。
鄢荣闻言一身冷汗,再不提杀子一事。
鄢二少在众人的欢呼下,如出征的英雄,扬手阔步,带领两个押送的差大哥,离开了缅罗城。
回首还摆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姿势,对着身后的那帮子狐朋狗友道:“待我鄢二少建功立业之后,尔等可来投奔!”
一个手持铜锣的阔少,应着点子“咣铛”一声,以助其威,犹如唱大戏一般,看得秦桑哭笑不得。
这还是押送流放犯人么?
鄢二少一案,主犯已经判了流放,那些从犯更没有理由重判,关押了几天,家人纷纷以金钱赎罪,都给放了出来。
虽然鄢二少的家人,因为其父之故,不能相送,但他那帮朋友听闻鄢二少要走了,便敲锣打鼓前来,把一个凄苦的离别搞得是绘声绘色,载歌载舞,拜他们所赐,鄢二少原本那点愁绪之情,也被搅得全无。
这帮人都是少年结识,虽然大家在一起尽是胡天胡地,可相处了这么久,怎会没有感情?
而鄢二少何尝不知他们之意,不就是怕他离开得凄凉,故意如此么,心下感动之余,面上也更加开怀,合着一起唱起了大戏。
此时,秦桑在小车之内,默默跟随。
她与鄢二少之间的情谊,众人多半心知肚明,见她跟随,知道两人必有一番离别之情要续。
大家送至城外数里,纷纷折转,唯余下秦桑和侯在一旁的差大哥,两名差大哥此番受了这帮阔少不少钱财,自然很识时务,就连枷锁也未跟鄢二少上。
“小寡妇,别再送了,回去吧。”鄢二少拦着马车道。
“哎,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已经习惯了二少的胡搅蛮缠,这叫本寡妇日后如何排遣寂寞?”秦桑故作幽怨的道。
“这还不简单,你跟我走便是了,以后我们小寡妇和恶少,携手天涯,也挺香艳。”鄢二少笑得贼兮兮道。
“到时候只怕恶少你,卖了小寡妇换盘缠,不行不行,这事太不靠谱。”秦桑摇头笑道。
“我说真的。”鄢二少一改嬉皮笑脸,突然正色道:“跟我走吧,别担心我会拿你换盘缠,也换不了几个钱,你要相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二少亏待不了你。”城主夫人暗中送了银票给他,这事他一开始就没有瞒秦桑。
实际上鄢二少这话,翻译过来是应该这样理解,我爹是城主,就算他不认我,还有我娘他们,放心吧,就算我混得再不济,跟着我一样有肉吃,你就别管你那些什么酒楼客栈什么的,让我养活你算了。
这个时候,是鄢二少最落寞的时候,被迫背井离乡,远离朋友,亲爹又不认他,家里人畏惧他爹连送行也不敢来,别看他嘻嘻哈哈,实际上的心情又有谁能懂,这一走也不知何时能再见,虽然明知机会渺茫,可只要秦桑能点头,他就准备这辈子就交代给她了!
秦桑怔了,看到突然认真起来的鄢二少眼里的期待,内心有些纠结,她未料他此时竟然会如此说。
鄢二少对她另眼相看,她不会不知,一度利用过他在缅罗城站稳脚跟,但是在她看来,自己绝非二少的良伴,二少心里也清楚这点,所以两人一向点到为止,并未逾越,便当是一对知己就好。
现在突然说要她跟他走,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他们两个之间,就算是为了秦柳他们,为了她辛苦创建的产业,她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看到她为难的神色,鄢二少突然大笑,道:“骗你的,你还当真了么,二少我这一去,不知将遇到多少如花美眷,红粉知己,你去,本少还嫌你碍事儿呢。”
秦桑闻言,便做出恼怒状,又与鄢二少胡扯了一番,才在二少的催促中,准备回去。
就在她准备折返之时,突然看到有人远远的从他们身后赶来,秦桑和鄢二少不约而同心想,莫不是有送行的朋友来迟了么?结果临近一看,三人两马,苏爷坐一骑,小唐带着秦斐共坐一骑。
怪道,这三人怎么会在一起?
秦斐脸上还带着愤愤,苏爷就已经下马了,皱眉道:“秦斐见你久出不回,很是担心,所以我带他出来看看。”
秦斐闻言,抬头狠狠的瞪了苏爷一眼,自己居然被此人做了借口。
“嗯……我正准备回去。”秦桑的气势,见到苏爷不知怎么就弱了下去。
“小心。”苏爷突然伸手扶住秦桑的手腕,道:“脚下有石头。”
秦桑闻言,低头一看,盯着看了许久,才发觉脚下却是有一米粒大小的石头……呃,真难为苏爷是怎么看到的。
苏爷扶住秦桑手腕的手,久久不放,秦桑怎么甩也甩不脱,以致一直被冷落的鄢二少暴跳起来,指着秦桑被苏爷握住的手腕,诧异的大叫道:“怎么会这样?!”
秦桑的隐疾他不是不知,便是自己轻轻一碰,她也会脸色大变,反胃作呕,这也几乎成了他心头的阴影,怎么如今苏爷抓了她许久,她还是好生生的?
苏爷这才放开秦桑,正眼看鄢二少,道:“什么怎么会这样?”
“桑娘,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能碰你?你为什么没有作呕?”
“二少,你听我说……”
“哼,你都眼见到了,还用得着问怎么回事么?”
“不可能的,前些时我们还试过,怎么会……”
“二少,情况有些复杂……”
“有时候,道理解释不通,就可能跟人的人品和相貌有关。”
“论人品论相貌,我二少岂会不如你!笑话!”
“二少,并非如此,你听我解释……”
“事实胜于雄辩,你就安心的好走吧,这里的事,自有苏某照应。”
“啊啊啊——我不走了!”鄢二少一摔包袱,暴躁如雷。
“二少,并非你想的那样……”秦桑着急,却又拿不出上得了台面的解释。
“这两位兄弟,若再不押送犯人上路,只怕会错过宿头呢。”苏爷对两位官差道。
……
这事最后的结果就是,两名差大哥拖着奋力挣扎的鄢二少走了,那个沾满尘土的包袱,也被他们提在手上。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为什么他就可以——怎么会这样——”
鄢二少的怨气,在天地间久久不散……
苏爷跟着秦桑进了马车,这些时来,秦桑果然未再躲避他,他也没有过分之举,两人相处得也算不错,除了今天苏爷出人意料的举动,其他的,还真未给秦桑造成过什么困扰。
且说秦桑如今在车上还在为方才的事情纠结,就听苏爷突然道:“过几日福泽寺举办法会,我要过去一趟,将离开三日。”
“福泽寺的法会?差点忘了,我答应要去给干娘求那里的馒头护身符回来。”秦桑突然想起。
苏爷闻言,侧过头去,阴阴一笑,微眯的双眼闪过一抹可以称为“邪恶”的光……
原来那日,梅师爷对秦桑无意中提到,福泽寺每年要举办一次法会,法会当天要做善事,蒸一百笼馒头分发给前来的善男信女,其中有三百个馒头里,藏着由主持亲自开光的护身符,听闻那护身符可逢凶化吉,保得家宅平安,上回梅老太太就亲去了,可惜没有得到护身符。而这回她风湿犯了,看来是去不成了,她心里又很记挂,自己事务繁忙,恐怕也是去不成的。
于是秦桑只好说,就让我去一趟吧。
……
半月前,月黑风高夜。
一蒙面人,站在梅师爷面前,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梅府梅师爷的卧房。
梅师爷看到蒙面人手上的令牌,行了个礼,恭敬道:“不知尊使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说来这个梅师爷也是个能人,得铁脚帮陈老帮主的看重,对其十分信任,铁脚帮的大半势力,已经被他收纳进了掌中。
蒙面人便如此如此对他道了一番,梅师爷闻言,微微皱眉道:“……她是我娘认的义女,虽然口碑不佳,其实倒是个平常的本分人,属下也查过她,未发觉不妥,可是她有什么问题?不知总管此举……”
“放心,总管并非要对付她,总管做事向来高深莫测,自有其用意,总之你照做,不能露出半点破绽。”尊使道。
听闻并非对付她,梅师爷略略放心,拱手领命。
于是,第二日,才有了秦桑知道的那番关于福泽寺护身符馒头的一段对话。
尊使离开之后,到一四下无人处解去蒙面,正好一阵风吹走了黑云,月光之下,尊使的脸现得分明,竟然是小唐。
只听小 唐喃喃自语道,不过是约她出去,用得着搞得这么复杂吗?
第八十三章
茫茫草原,铁尔罕四处征战,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欲将大域这片草原,真正意义上统一起来,所以他改变了旧制度,制定了新的王权集中制。
这种制度对于各部族长的权利损害是最大的,但古蓝玛的族长马祜刺坚定的站在他的一方。
在铁尔罕继位之前,本就掌握了一些小部族,又打下了依卓尔库部和赫尼那部,加之他手上的兵力,已经足可以傲视草原了,但事关各部族长权益,也还有不少部族不服,另外有史以来,大域实行的都是族长部落制,这种统治观念已经深入人心,很多人不管对于整个大域而言,这种制度存在多少弊病,只是这种传统观念,已然成为了他们的信仰,当有人煽动,这场变革,又上升到为信仰而战的程度。
铁尔罕先以高官厚禄利诱,利诱不行的便我者昌逆我者亡,以雷霆之势,铁血手腕在有效而残酷的镇压,在连续几场大小战争中,铁尔罕以自身绝对优势奠定了不可撼动的地位。
但是这样做,他也有着深深的忧虑,内战对整个大域实力的强弱有着很大的冲击,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全是他的子民,他情愿这帮人活着,作为他的战斗力而活下来,可是为了能将损失降低的最少,他只有以这种方式,最快的实现统一,越迅速解决战斗,则损失最小,反之越漫长,牵连进来的人越多,损失越惨重。
所以一时间,铁尔罕之名,能止孩儿啼哭。
战争还未结束,铁尔罕心中,已另有许多事情需要盘算:还需要多久,才能完全实现统一?其中的损失,还需要发展多少年,才能补给的回来?那些孤儿寡妇要如何安置驯服,才能让他们忘记仇恨?结束战争后,他要如何做,才能让脚下这块土地迅速的强盛起来?
铁尔罕望着低矮的云层,眉头紧锁,快要下雨了,这是一场好雨,希望它能冲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给草原一个干净且生机勃勃的明天。
“放开她——”
“阿姆达,别管我——”
一阵喧闹引起铁尔罕的注意,于是他策马过去察看。
“回禀汗王,有个姑娘藏在这里被我们抓住,正准备带走,这个人冲就了出来。”打扫战场的士兵恭敬的对铁尔罕道。
果然一对男女被他们擒住,原来他们方才都躲在此处,打扫战场的士兵先只找到了这个姑娘,那个男子见她被抓住,不顾自身安危的跳了出来妄图救下那名女子。
女子被抓去,通常都是去做苦工,也有少一部分送到红帐去,不管怎么说都能保住一命,而男子若不束手就擒,胆敢反抗的话,一律就地处决。
这名男子为了这名姑娘,有如此之举,可见她是他极其重要的人。
“她是你什么人,你这么为她?”
那男子在铁尔罕的威慑之下,犹豫了片刻,恳求道:“她是我的未婚妻,请您放过她吧,为此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阿姆达……你太傻了,你太傻了。”那名女子悲恸哀哭。
“的确很傻,你要知道,也许你会因此而失去生命。”铁尔罕满面的胡茬,双眼看上去冷酷无情的道:“生命何其珍贵,假若你的未婚妻,以后离开了你,或者背叛了你,那么你今天的行为,不就是一场笑话么?”
“我无怨无悔。”那叫阿姆达满面悲伤,但是很肯定的道。
“如果我说,你们两人今天我只会放走一人,另一人杀之,你的选择是?”铁尔罕继续道。
“放她走。”
那女子闻言,尖叫道:“你走吧,我本来就不喜欢你,若不是有婚约在身,我理都不想理你,我喜欢的是别人,你走吧。”
铁尔罕瞥了那女子一眼,转头对阿姆达道:“如此一来呢?”
“放她走。”阿姆达深深的望着女子,果真是无怨无悔。
“好。”铁尔罕走到哪女子跟前,对士兵道:“放开她。”
然后对跌在地上掩面而哭的女子道:“你果真不喜欢他么?”说话时,右手在腰间的金刀上抚摸。
“我怎么会,怎么会不喜欢他,可是要是他死了,我还为什么要活下去,阿姆达,你若死了我怎么活,怎么活啊——”那女子哭泣道。
铁尔罕放在金刀上的手,闻言放了下来,眼神有些黯然,对周围的士兵道:“放了他们,传令下去,这两个人不得伤害。”
一对情人挣脱了束缚,自然是紧紧拥抱了在一起,互相抚慰。
可是他呢,有谁能来抚慰一下他比玉拢山上千年不化的积雪,更寒冷的心?
铁尔罕转身离开,离去的背影里,莫名的带了一丝萧索的气息。
明明是那么强壮的背影,那么令人折服的威势,为什么转身的一瞬间会让人有难过的感觉……
不过此后,当地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有了一个这样的美丽传说:有一位汗王,抓了一位美丽可爱的女子,后来这名女子的情人出现,两人至死不渝的爱情感动了这名汗王,于是便释放了他们,他们以后一直幸福忠贞的过了一辈子。
可是八百年之后,这个美丽动人的传说变成了这个样子:有个残暴好色的汗王,抓了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欲行不轨,后来有一位英俊的年轻人路过,路见不平,与那位汗王大战三百回合,打败了那位汗王和他的侍从,救走了美丽的姑娘,姑娘感动万分,以身相许,两人结为伉俪,恩爱百年。
——此事告诉我们,草原人民是浪漫的;草原人民喜欢英雄救美的动人传说;草原人民对救美的英雄有两个要求:一是英俊,二是年轻……
当然,值得铁尔罕庆幸的是,那名残暴好色的汗王,具体是哪一任,那时已经不可考了。
秦斐弟弟很郁闷。
秦桑收养的弟弟里面,惟有秦斐和她亲近一些,其余三人跟秦柳感情深一些,对她则是怀着感激和敬意(敬畏?)。
现在已经到了六月,再过三个月秦桑便满了二十岁,若是放在前世,她还只能算是个小女孩,可眼下这世道,二十岁的女人,只怕孩子都已经两三岁了。
秦桑还带些前世的心态,倒不觉的自己年纪大了,而且自我意识也很强,她本身没有做过母亲,对孩子实在亲近不起来,她只在大处关心她的“弟弟们”,生活上的细微之处交给秦柳照顾她也放心,至于学习方面,也请了文、武两位师傅教授,务必将他们培养成文武兼备才好。
说来,秦斐这个三弟之下,还有三个“弟弟”,老四名叫秦翊,如今大概十二岁左右,本是在人伢子那里买的,骨瘦如柴,但是食量惊人,也因此原因受了许多打骂,看到他,秦桑不知怎么想起以前读的一片文章,就是说伯乐识千里马的那一段:
“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 ”
于是她心中一动,砍了一半价钱将之买回来,结果发现,他吃得多是因为肚子里面闹虫,并没有什么特异的地方,非“千里马”也 ……
虽然后来吃了药,把虫子打下来了,可是因为已经养成了习惯,每次吃饭的时候,他都成了“菜霸”,左手护自己碗里的饭,右手握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刷刷刷,将附近的菜全都扫到自己的碗里,要不是堆不下了,估计放得远一点的菜也得卷进他的碗里,最后的结果则是,自己快撑死,旁人快饿死。
还有老五,叫秦朔,如今已经过了十岁,一年半之前,父母双亡,原本投靠舅家,谁知被舅妈赶出来,这小子心狠,小小年纪就知道放火烧房,一把火烧毁了他舅舅的房子,事后无人想到这会是一个小孩子干的,所以也逃避了罪责,但是放火过程中被秦桑撞见……于是弄清内情之后,秦桑搞了点桐油给他,然后一个点火,一个望风……
再后来,当秦桑看到这孩子手腕上的一颗红痣的时候,一把抱住他哇哇大哭起来——“五弟啊,我可算找到你啦……你的养父养母对你好吗?难怪你叔叔不待见你,原来你是我们秦家的种啊……”
“我,我不是……”
“如果不是就把油钱还我,还不出来一样要跟我走。”
“……”
至于六弟秦司,今年九岁,出生书香世家,是季总管半年前领来的,说是故人之后,家道败落,想要养在身边,希望秦桑允准了,结果秦桑允准了,但是却要求由她来抚养。
这孩子已经知事,也没那么好哄,季总管吩咐他一番,也不再说什么了,接受了秦司这个名字。
只是……匪夷所思——斐、翊、朔、司,这名字还真恶趣味啊,他心想。
别看司弟弟年纪小,人家是文化人。
不得不说,这种书香世家的孩子和野生野养的就是不一样,举手投足都是斯文有礼,懂事的叫人心疼,所以通常秦家的饭桌上,几个孩子抢的风生水起,唯有他只是抱着一碗白饭低头默默的吃。
每次都是有哥哥风范的秦斐,将自己抢到的菜分给他,所以他总是跟着秦斐。但是与其说他是追随秦斐,还不如说他是利用秦斐这个实力最强的大哥来保护自己,因为秦桑亲耳听到这孩子威胁秦翊,要是不将他跟前那盘菜留下来,就让秦斐把他捆起来丢进井里。
秦桑很欣慰,什么叫家风,这就叫家风……
前话说完,再说眼前的事。
秦斐最近很不高兴,那个什么不人不鬼的苏爷老是出现在他大姐身边,无事殷勤,非j即盗,偏偏大姐还不排斥。
他作为弟弟,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姐姐们,于是想教训一下这个苏爷,可是……
当他摸进厨房,想给对方下点巴豆败败火的时候,一阵风吹过,眼前一黑,他晕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柴房,怎么回事?他二丈摸不着头脑。
当他溜进马棚,在对方的马车轮子上动点手脚的时候,一阵风吹过,眼前一黑,他又晕了,再次醒来,怎么又在柴房??!
当他在苏爷上茅房的时候偷偷跟随,手上的木棒正准备朝他挥下的瞬间,一阵风吹过,这次眼前没有黑,只见那名叫小唐的男子擒住自己,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有完没完啊。”
自上次看到这孩子鬼鬼祟祟溜进厨房下药,搞得他每次来这里都得特意的关注他的动向。
他还未回答,只听苏爷冷哼一声,问:“秦桑呢?”
原来他不是要上茅房,而是在找人。
秦斐把头一扭,假装没看见,就只觉被小唐擒住的手腕一阵剧痛,小唐笑着对他道:“我若是你就会马上回答,否则……你也不需多担心,主子卖你大姐的面子,不至于将你弄残就是了。”
“我才不怕呢,哼。”
“那么下次你醒来,就不会是柴房了,茅厕如何?那里蛆很多,在你身上扭来扭去一定很有趣。”苏爷道。
恶……秦斐脸青了。
“送……送鄢二少去了。”
苏爷一听,有些懊恼,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记了,抬脚准备走,突然回身看了秦斐一眼,对小唐道:“把他带上。”
苏爷叫人解了马车,把两匹马分出来,于是秦斐就这样不甘不愿的被小唐抓上了马。
……
这天,秦斐回到家,就见到秦司在院子里等他,脸上隐隐有不快的神色。
“咋啦,谁欺负你啦?”秦斐摸摸秦司的脑袋道。
“不是我,是二姐。”秦司皱着眉道:“二姐哭了,大姐在安慰她。”
“什么!为什么?”秦斐忙道。
“不知道,好像和张管事有关。”
这张管事是哪个?
上回泰宁楼开张之前,倒霉的黄老爷派人袭击了秦桑请来的主厨余师傅,当时有一人护住了余师傅而遭到了毒打,那人便是张管事。
张管事姓张单名一个寄,是读书人出身,因为两次科举未中,人又称张不中,他不忍靠年迈的母亲替人缝补贴补生活,所以弃了文,经季总管介绍,到泰宁楼当了管事,一来二往认识了秦柳。
张管事二十八岁,当初因一心考取功名,故而至今还未娶妻,他对秦柳逐生爱慕之情,但因为家境悬殊一直不敢表白。秦柳因为没有读过书,所以对读书人特别敬重,暗地里对张管事也很有好感。
对于他们的事,秦桑早有觉察,她也非要秦柳嫁入富贵之家,甚至有些怕富贵之家规矩多,人复杂,秦柳会被欺负,对她而言只要秦柳自己能够过得幸福就好,所以她一直未动声色,任其发展。
她也在暗中观察张管事,觉得他人的确不错,长相斯文,性子忠厚勤恳,为人孝顺,无不良嗜好,虽然偶尔有些冒酸气还有些固执,但也正说明了他秉性正直良善,一丝不苟,老实说,他除了家境差一些,倒也是个好人选,不用担心秦柳嫁过去受他欺负。
再一打听,张管事的老母也是出了名的老实巴交好说话的人,那就更不用担心婆媳问题。
至于家境,秦桑早有打算,她名下还有一家小怡楼,因为和泰宁楼各处城里东西两面,生意互不影响,进账也很可观,如果秦柳真的嫁人,那么小怡楼便是她的嫁妆,若是她自己不想经营,她带着帮她管理,每年的进账自然是给秦柳的。
所以如此一来,只看秦柳她自己了。
可是问题便出现在她自己身上,今天秦桑一回来,经过秦柳的房前,就看到秦柳在流泪。
进来相问,秦柳也不说话。
秦桑,一想也许问题出在张管事上,便起身要走,道:“看我收拾他去。”
秦柳忙把她拦住道:“他今日个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终于说了?这个榆木脑袋总算是开窍了。”秦桑一听,笑了出来。
“但是……”秦柳哭得更厉害了。
听完秦柳的诉说,秦桑只觉两脚无力,木然然的扶着椅子坐下,半晌才道:“他真是个畜生,你是他……身边人,居然还让你来伺候我,这人的心是怎么做的!”
当初,是……那个人派了当时还叫纳姆的秦柳过来伺候她,她只知道她是他身边的侍女,未曾想到竟然是他的身边人,叫自己的一个女人去伺候另一个女人,这人难道就真一点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吗?
“能够伺候您是我的福分,以前虽说是……那样,但是在大域我们奴婢当中这是很正常的,不足以因此而有什么不同,我……我也没有什么想法,您千万别介意……”
“该介意的不是我,是你啊,他怎么能——”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今的日子过得就如在梦里一般,本来我想这辈子再不嫁人了,可是遇到了张……”说道张管事,秦柳是一脸矛盾,道:“我听闻这里的人将女人的贞操看得很重,我怕他……”
确然,身为一个失节的女子,面对心爱人的求亲,她又是欢喜又是悲伤,其中的这些事她也不敢跟秦桑讲,怕也让她想起以前的事伤怀,只好闷在心里,也不知此事折磨了她多久。
“他娶你已是高攀,你勿太过担忧。”秦桑想了一下,话虽如此说,可是那人却是有股迂腐气,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从中阻扰,可是眼下秦柳又遇见陷了进去,如何是好?
若非秦柳失身,其实这段姻缘也很让人看好——
“别担心,我有办法。”秦桑皱眉道:“其实落红这东西,也是可以有办法伪造或者掩饰的,我一定会帮你的,没事的。”
……
秦桑一身疲惫的出来,就见到秦斐和秦司两人在嘀咕什么,而他们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秦柳的窗户,不过秦柳窗下是一块花圃,他们脚下无泥,说明只是窥视,未必听到她们说话,但他们一向与秦柳亲厚,而这秦司鬼主意甚多,秦斐又有些莽撞,不能让他们越搅越乱。
便喊了过来,吩咐他们不可多事,想了想怕他们一意孤行,又道:“二姐的心事,只有二姐自己才懂,她心里怎么想的,你们又哪里知道的清楚,你们还未搞清状况,就凭着猜测自以为帮她,可是结果未必对她真的是好,说不定好心办坏事,所以就算是为了你们二姐,也不可多事,懂不。”
两小子这才打消了主意。
可是事情也非如秦桑预想的那样,秦柳这人若是动了真心也是一片赤诚,她一夜难眠,心里反复想,难道我就哄他一辈子?一直让两人生活在欺骗当中?这样就算能隐瞒下去,我此生不会遗憾?世上难保不透风的墙,万一有一天被他察觉了,我又该怎么面对他?
思来想去,第二天她竟然鼓起勇气,告知了张管事她已失身的事实,只是事关重大,她却怎么也不肯将如何失身的事情说出来。
可这已足以让张管事受了一个惊天霹雳。
当天,秦柳失魂落魄的回来,秦桑在泰宁楼没见张管事,回来又没见秦柳,心道只怕不好,派出去找的人也没回,更是坐卧不宁。
好容易秦柳回来了,秦桑急忙将之拉到房里,秦柳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流:“我说了……他说容他想想,可是看他的样子,我也知道他很伤心,很绝望,我跟他说我走了,其实我躲在树后看,我看到他眼泪都下来了,我从未看到他那样,就那样抱着脑袋,那么伤心……
看到他这样我好难过,我只是不想骗他,他那么好的人,我真的不想骗他,其实就算他接受不了,我也不后悔,我不想靠欺骗过一辈子,我不想天天恐惧他知道那件事,不想连说梦话都怕说出来,世上哪有包的住火的纸?哪有不透风的墙?我只怕有遭一日他会对我流露出厌恶后悔的表情,我会受不了……”
秦桑也是无比忧伤的扶助秦柳,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就是倔强的不肯流下来。
秦柳的心是好的,可是事实是残酷的,最后张管事的决定是递了一份辞呈。
秦桑气愤之极,将算盘砸到他身上,呵斥道:“这就是你的回答,这事就这么不可原谅?!你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她如此真心对你,本来我叫她瞒住你,可是她不愿欺骗你才如实相告,你就这么回报她的真心?”
这几天张管事一直未见其人,如今一看,人憔悴了不少,连衣服也是皱巴巴,好像几天不曾换洗,下巴上尽也是胡茬,双眼通红,眼睛里布满血丝,看来这几天也是受了一番煎熬。
他激动道:“我不是不想回报她,是我做不到……你以为我这样做我容易吗?你以为我不难过吗?你不知道我多在乎她,就是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我才没有办法释怀的啊,我只要一想到……我没有办法控制,我就会伤心,我就会难过,我不是怪她,我何尝不知道她也很无辜,只是那种感觉,就像心底有根刺在往深处扎,我不能欺骗你们说我不介意,如果假装大度而再次接近她,我只怕她会因我而受伤,我不知道我做不做的到能够不让她受到伤害……她是很美好的女子,是我……我配不起她。”
“这就是你的决定?”
“……”沉默了半响,张管事最终下定了决心,悲伤的道:“是”
“你可知道,我绝对有办法能让你在这缅罗城无法立足!”秦桑冷道:“若是这是你做出的决定,你就给我滚出缅罗城,否则我不敢保证不会弄死你泄愤!”
“我知道,这天下从来就不是穷人的天下。”张管事木然的道:“只是我走,不是因为我怕死,而是我走了,好叫她忘记,重新开始……”
“哼,我最厌恶你这样的人了,明明做的赶尽杀绝的事情,却说着光面堂皇的话!”秦桑嘲讽道。
张管事闻言自嘲的笑笑,却没有再说什么解释的话了。
后来,张管事果然离开了缅罗城,据说去赶考去了。
周围的人笑他:“张不中,怎么又去赶考啊,离下次科举,这不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吗?”
张寄无力的抽动了一下嘴角,连随意一个表情也做不出来,什么都没有回答,黯然的离开了。
那天,在张寄离开之后,秦桑就傻傻的站在那里发呆,站在她现在所处的角度,这个人无疑是罪大恶极的,但是站在这个时代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他却是没有错的。
他不是个坏人,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人,这是最正常的思维方式吧——
突然,有人站在门口道:“咦,老板你不是准备出发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秦桑这才回过神来,对了,今天早上小唐特意过来提醒她,苏爷巳时在码头等他,两人之前早已说好一同坐船去福泽寺的,后来她见时辰还早,便过来交代一下事务,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张寄就来了。
“哦,好,我就走。”秦桑有些失落的离开了泰宁楼,心不在焉的她连包袱都没有拿就朝码头那里去,可是越靠近她的脚步越沉重,越迟疑。
就在她远远的看到了苏爷那艘船的时候,她便僵直了在那里,再也迈不动步子了……最终,她一步步的向后退却……
此时,苏爷正坐在船上喝茶,眉头微微皱起,心想,这女人怎么迟到这么久?
小唐见状,在旁边安慰道:“女人嘛,出门前都要打扮打扮,就算迟到也很正常。”
“罗嗦。”虽然这样说,苏爷却心想,她真的会打扮之后才出来吗?以她的假面目,怎么打扮都是无济于事的吧,这女人若是露出真脸倒还尚可,若是依旧一副黑黄的模样……其实看久了也不算太难看。
这样想着,他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柔和的神色。
“小唐,加水。”苏爷的茶壶空了。
……
秦桑逃也不及的离开了,一路上漫无目的走,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其实那件事,伤心的何止秦柳和张寄两个当事人,她的心伤只怕更甚于他们,若是论不贞,这世上哪个女子比她更不堪?
——我只怕有遭一日他会对我流露出厌恶后悔的表情,我承受不了……
——我不是不想回报她,是我做不到……
——就是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我才没有办法释怀的啊。
——我没有办法控制,我就会伤心,我就会难过,我不是怪她,我何尝不知道她也很无辜,只是那种感觉,就像心底有根刺在往深处扎。
秦桑越走越急,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她一般。
地牢发生的那些事,是她这辈子永远无法洗脱的耻辱,不去想,当它不存在,并不代表真的不存在。
女人没有值得在意的人,很多事可以不在乎,但一旦那个让她在意的人出现,就有了去在乎,或者去坚守的理由。
其实她很理解秦柳的想法,很想要去靠近一个人,可是害怕有遭一日那人会露出哪怕一点点的嫌弃……苏爷,他现在是不在乎的吧,但人生何其漫长,现在不在乎,那一年之后呢?十年之后呢?二十年、三十年呢?只要此生他有一次为此介怀,也将是她无法承受之重。
她胡思乱想,走着走着,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出了城,到了那片和鄢二少一同来过的桃林,她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疾步向深处走去,最后终于在路边找到了那个石碑。
石碑呈现一种天然的椭圆形,表面凹凸不平,上刻金钩铁划的八个字“苏家禁地,闲人勿闯”,字体峥嵘,隐隐含着一股桀骜不驯之气。
“真的有,当时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她苦笑着喃喃道,手指抚上那个石碑,石碑上的凉意,似乎透过她的指尖,径自渗进了她的心里。
那时若是看到这个牌子,她和鄢二少便不会再往里走了吧,也就不会遇到他了……
身子仿佛已经失去了支撑的动力,她无望的靠着石碑瘫坐下,微微带着哀伤而又迷茫的神情,无意识的用手指一笔一笔用力在那个“苏”字上沿着笔画勾勒。
一遍一遍,带着不知何为的执念——
石碑上的颗字棱角锋利,最后竟然将她的手磨得鲜血淋漓,她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任由鲜血将那个字涂满。
苏越,苏越。
……
怎么还不来?小唐都有些心焦,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话说苏爷为了怕她忘记了约定,特意让他早上又去通知了一遍,按理来说,不会耽搁这么久才对啊。
苏爷右手捏着一?br /txt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