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富贵第5部分阅读
荣华富贵 作者:rouwenwu
“不行,不行,这是之前就答应的,怎么可以又拿来放在这里?!”
温玉笑着说道:“那你之前不也答应帮三姐姐的忙,现在又反悔了么?”
这下,刘朝绪没话说了。只能应了,坐下来三人一起商量拟定明天具体的“作战计划”。
这晚一直商量到很晚,才各自回房睡觉。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便被叫起来,在张妈妈和紫菱的协助下,快速穿戴整齐。刘家像往年一样,每房都备了马车前往西山。温玉坐的自然是四房的马车,启程前,三小姐还特意过来提醒,让他们千万不要忘记,辰时在风雨亭。温玉点头,让她放心,一定尽量带宋家二公子过去。
从丹宁伯府到西山约摸有两刻钟,也就是大约半小时的路,温玉便蜷在马车里补觉。刘朝绪很想把温玉推醒,但是有陈夫人在旁边阻止。没有温玉陪他玩,他无趣之下,也觉得困了,便挨着温玉一起睡。陈夫人看着并排躺着的两个小家伙,颇有些两小无猜的意味,不由抿唇笑了,唤奶妈取过毛毯给他们盖上。等到了西山脚下才将他俩摇醒,由各自的奶妈将衣服发帽收拾妥当,才由陈夫人一手一个地牵着下车。
西山上有大片大片的梅林,每当梅开时节,千树万树的梅花相继开放,香飘千里,形成一道奇景有香雪海之称。所以在梅开时节游西山,便成了京中权贵专有的一项风雅享受。在这些天里,京中的平民百姓是禁止上山的,以免冲撞到王侯家的车马。但是每一天,游山赏梅的人,还是不计其数。
就像今天,刘家的车马抵达的同时,便另有两家的车马到了。长房的人在前面,自然是轮不到温玉他们上前去见礼的,只是听传话的人说,来的是瑞王府和建平侯府的人。
那两家的勋爵都比伯府高,自然是要让道给他们先行。温玉由陈夫人牵着,在扑鼻的梅花香中先到山腰的文华寺上香,然后吃了些斋饭,再由一个小沙弥引着,去预约的位置赏梅。
由于赏梅的位置有好有坏,担心会有太多人去同一个地方,会起冲突,所以才有了“预约”这一规定。但却也不是有人约了那个地方,别人便不会去了。只是提个醒,那边已经有人了,不要太多人过去,会造成拥挤。“拥挤”,对于贵族们来说可是个低俗的词,所以“预约”这个制度也便顺利地沿承了下来,一直没有造成大的冲突。
西山为了便利赏梅的人们,五步一石凳,十步一石亭。刘家到了约定的位置后,大人们在亭子里坐了,便使孩子们自己玩去。赏梅时节,西山的守卫是非常严密的,据说没有登山令,任是一个苍蝇都飞不进来。而且往来的都是王侯之家,贵族子弟,每处又有文华寺的僧侣们照应着,也不怕会出什么事,只是叮嘱午时之前必须回来。
见三小姐陪着四小姐出亭,温玉与刘朝绪也在出亭后分头行动。由于这回输了,他就要当弟弟了,所以刘朝绪卯足了劲,非赢不可。早就让启东去打听好盛阳侯府约的是哪块地方,与温玉道别后,便直奔目的地而去。
温玉对于这回的输赢却没有什么想法,她人生地不熟的,与其跑来跑去,不如找个清静的地方,坐起来赏梅。在现代,这样满山的梅林,可是很少见的。找宋家二公子的事情,就由刘朝绪去折腾好了,相信他一定能搞定的。
在梅树下的石桌上坐定,托腮看着风起时飘洒而下的花瓣,真像是在梦境中一般。紫菱侍立在旁,怕温玉光坐着无聊,便说道:“小姐,要不要我去拿些温茶和糕点瓜果过来?”
“嗯。”温玉点点头,说道。“我就在这坐着,你去吧。”
“是。”紫菱领了命,便匆匆走了。
温玉看着满地的梅花,想到这回输了便要做个香囊给刘朝绪,不如就此捡些花瓣回去制成干花,当香料好了。当即从怀里摸出一方绢帕,蹲到梅树下,捡那些新落下的花。一边蹲着走,一边往帕子里收着花,直到前方出现了一角锦绣衣衫。
温玉怔了怔,抬头的同时,面前那个人也蹲了下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咫尺之内。明澈的眼睛炯炯地盯着她,唇角缓缓地浮起一股温柔的笑意:“温小姐。”
在看清他的容貌的瞬间,温玉大吃了一惊。昨晚计划到大半夜要寻找的人,竟然就这样自己来到了她的面前,让她如何能够不惊奇?“宋……宋……”一时舌头打结,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你认识我?”宋懿行抿了抿唇,对此似乎颇为惊奇。
“呃……”温玉下意识捂了下自己的嘴,自己只是在丫环队伍中远远地看到过他,按理说他们是不认得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他也认识她?!当即似乎得了理,反问道:“你不也认识我?”
宋懿行笑了笑,站起身说道:“我自然是托人打听来的。”
“你打听我做什么?”温玉也站起身,发现这位宋二公子还挺高的,居然比她差不多高出了一个头。
宋懿行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是我嫂嫂,你说,我该不该打听你?”
“……”温玉一时无语。张妈妈不是说这门亲事订下不久,温家便失势了,所以只有两家的家长知道,连当事人之一,她的未来夫婿宋嘉言都是不知道有着这样一门亲事存在的么?
为什么这个宋懿行却知道?!
第二卷 第二十三章 叔嫂
温玉抬眼仔细瞧了宋懿行两眼,说道:“这亲事,早就已经退掉了。”
“为什么退,原因是什么?”宋懿行像是一个极孝悌的弟弟,忧切地关心着兄嫂的感情问题。但温玉却隐约觉得,他有些不怀好意。
“退了便退了。”温玉坦然地说道。“我连你哥哥的面都没见过,怎么能与他成亲,退了是应该的。”说完,却发现宋懿行正看着她,还是用那种炯炯的眼神,看得她一切不安。“你看着我做什么?”
宋懿行的目光中渐渐流露出悲悯与愧疚的神色,末了,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小嫂嫂何必强颜欢笑,定是我家欺贫爱富,欺侮了你吧?嫂嫂不必担忧,我与兄长都不是那势利之人。嫂嫂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我回去说给兄长听,他必定会践行前诺,娶嫂嫂过门的。”
他一口一个“嫂嫂”,唤得温玉满头黑线。拜托,她才十二岁好不好!他比她大了好几岁,还一口一个嫂嫂叫得这么高兴!而且既然他与他兄长都是想要成这门亲事的,那为什么来的是他,却不是他兄长温嘉言?这里头怎么想都是有问题的,好不好,还真当她是天真无邪的小罗莉啊?
温玉故作深沉地想了想,踌躇着说道:“事出突然,我一时也不知道该与他说什么。我出来得有些久了,丫环们估计要来寻我了。不如,这样吧,你到风雨亭等我。我回去好好想想,将要说的话写在信上,呆会我若走不开,便让丫环送去风雨亭给你,麻烦转交你兄长。”
宋懿行不疑有他,会意地点点头,说道:“也好。我辰时三刻便要下山,嫂嫂留心着点时间。”
温玉闻言,佯作紧张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刻?”
“差一刻到辰时。”
正巧这时,远处传来了紫菱的唤声,温玉便急急施了一礼,说道:“那我先回去了,呆会见。”
宋懿行摆摆手,恭敬地说道:“小嫂嫂请便。”
目送温玉的背影远去,宋懿行温润如玉的脸上露出一个j计得逞的笑容,心想小女孩的话果然好套。他都打听过了,她家如今清贫如洗,寄居在丹宁伯府,靠着伯府的接济为生。在这样的情况下,嫁入侯府,又是嫁给小世子,这样的诱惑,如何能拒绝得了?果然,不废吹灰之力,猎物就进洞了。
但是当他信步踱去风雨亭,看到亭子里那抹熟悉的身影,并且第一时间被伯府三小姐唤住的时候,那得意满满的笑容,便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随即又哂然地笑了笑。哦呀哦呀,好像被一个小女孩给下套了呢!
辞别宋懿行,温玉没有再在那片梅林里久留,直接回了陈夫人处。抱着暖手炉,喝着温温的青梅酒,看着纷纷扬扬的花瓣雨,别提有多惬意了。偶尔想起那个被她诓去风雨亭的家伙,心里又多了几分舒爽。不过,亲事都已经退了,那个家伙跑来找她,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几位与陈夫人交好的贵夫人过来小坐,都夸温玉真是懂事。这个时候,别的孩子都不知道跑哪玩去了,就她还坐这陪她们聊天。陈夫人只说温玉是她远房亲戚家的孩子,为入学住到家中,等过几天,便要去上学了。
有位任夫人的女儿,名叫任听风的,也正在京学里上学。想着趁入学前先见一面,入学后,总会见得感情比别人要好。刘家是皇亲,陈夫人这一房又富庶非常,由儿女从而使得两家关系更近一步,也是好的。任夫人当即便差人去寻女儿过来,来见一见这位新同窗。
丫环匆匆去寻,回来时,神色却有些异样。来到任夫人身后,小声低语了几句,任夫人的眉头蹙了蹙,神情中隐约有了愠色。却也只能暂时按捺下,笑着对陈夫人说道:“我家那丫头就没玉儿小姐这般文静,不知道野到哪里玩去了,看来今天是见不成了。改明儿,玉儿小姐去了学里,遇着什么事情但管去寻她。那丫头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样子,待人却最是热情。”
温玉点点头:“我记着了,多谢任夫人。”
陈夫人从旁笑着说道:“听风那丫头,今年有十四岁了吧?”
“是啊。”
“该说亲了。”陈夫人打趣道。“夫人可有相中的人家?”
“哪有什么相中的人家?”任夫人笑着说道。“我家老爷是个埋头做事的,我又是个没见识的,这事呀,少不了还得劳烦各位夫人帮忙留意着,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另外有个夫人笑着说道:“人家多得是,就看任夫人要选什么样的了?”
然后几位夫人们就开始东家长,西家短地说起各家适龄的男女公子。果然女人出嫁有子之后,便开始乐衷于当媒婆了。温玉缩在一旁吃东西,一边听着,也听来了不少贵族家的八卦。
辰时三刻左右,夫人们陆续告辞离去,刘朝绪也回来了,小脸上满是胜利的喜悦。奔进亭子,便嚷道:“妹妹,香囊,香囊!”
温玉取出揣在怀里的花包,展开给他看,说道:“看,我连花都收好了,回去就给你做。”
“好!”刘朝绪这下高兴了。
下山的时候,温玉悄悄问风雨亭的情形怎么样,刘朝绪说非常顺利,宋家二公子和四小姐已经和好如初了。温玉其实想知道当时宋懿行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怕问太多,会引起怀疑,但只说了句“那就好”,然后就说其他事去了。
下了山,去了相国寺,照例是上了香后,便让他们自己玩去了。相国寺有一个内湖,一到冬季下雪天,便会结上厚厚的冰。京里的贵族就此发明了新的休闲方式,那便是穿上特制的靴子,在冰上滑行。滑得好的被称为滑冰师,还有专门开这类的培训班教习滑冰之术的,但是据说生意不太好。
大致上是因为特制的冰靴很贵,穷人家买不起。贵族又觉得这不算风雅之事,肯让孩子去学的少。但是尽管如此,每年冰封之时,到相国寺滑冰的人却还是很多。
刘朝绪似乎学过滑冰,到了冰湖边,便兴冲冲地去跑去借冰靴了。温玉在湖边蹲着看滑冰的人们,一边等刘朝绪回来。忽而发现湖对岸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大群人,时而还有喝彩声传来。
迟疑了一下,循声走了过去,利用身材娇小的优势挤入人群,便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冰面上翩然而舞。那是一个身量窈窕的妙龄女子,体态婀娜多姿,舞步闲适而优美。乌黑的发和洁白的衣,随风飘舞,相映成趣,来回之间,就像是一只高贵圣洁的白天鹅迎风展翅起舞。让人见之忘情,这一刻,置身之地不再是人间的相国寺,而是天界的天鹅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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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 舞者
直到一曲舞毕,那白色的身影渐渐停下来,周围的人群爆出一阵喧天的喝彩声,温玉才从片刻失神中醒过神来。这……完全就是现代高技巧的花样滑冰啊!而且这女子的舞步随性而自由,浑然天成,举手投足间天然去雕饰的空灵与脱俗,却任是前所未见,是任何精心排演的舞蹈都完全无法比拟的。
“谢谢,谢谢大家!”那少女的脸红红的,似乎有些羞涩,连连地朝围观的人群鞠躬行礼,然后踩着冰靴,捧着一面小锣过来收赏钱。
温玉这才发清少女的面容。约摸十五六岁,漂亮的瓜子脸蛋,眉有点浓,半月形的眼睛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异常可亲。或许是因为方才的舞跳得热了,脸蛋红扑扑的,却也隐约可以看出因为冬季的原因,她漂亮的脸色有些干得起皮。
是个贫苦人家的小姑娘呢!温玉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在怀中摸了摸,摸到了五个铜钱。想着呆会全给她,虽然钱不多,但也聊胜于无,至少也可以买几个包子吃了。
不想刚收到温玉这,远处便传来了一阵纷乱的吆喝声:“都怎么看守的,怎么又让江湖卖艺地跑进来了?早就说了,相国寺也该设下门禁,不要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里面窜!要是真有哪位老爷问责起来,我们谁也担待不起!”
那少女闻言,脸色便是一变,当即也不收赏钱了,滑着冰朝湖的另一边飞也似地逃去。不想来者势众,另外一边也有人包抄了过来。
“又是你这个臭丫头!把她抓起来!关她个几个月,等冰化了再放她出来!”
带人来的是监管这一带的巡检使,三十开外的年纪,紫膛脸,五大三粗,颇有种活李魁的模样。光是迎面快步走来,也能将人吓得心里怵怵的。那少女穿着冰靴,身姿异常灵活,左右一个顾盼,立即又找了个方向快速逃去。
“追!”
少女特制的冰靴,在冰上能够快速地滑行,可以将那些训练有素的巡卫甩在后面。但是湖总有尽头,岸上又没有积雪,她快速脱掉靴子上岸没跑开几步,便被追兵追上了。
温玉有些担心,怕她出事,快步往那边过去,准备过去看看。刚走到半路,却见得那一群围拥的巡卫忽而齐齐地行了一礼,然后在那彪悍的巡检使的带领下,快速撤走了。只留下那白衣少女和一名侍卫打扮的人在那里说话。
温玉脚步微微顿了顿,远远看着那白衣少女随锦衣侍卫离去。温玉想了想,上前问了一个附近的路人方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那些如狼似虎的巡检差役怎么突然就散去了。那人说道:“是瑞王府的小王爷派人说的情,所以阿静姑娘没事了。”
“原来那位跳冰舞的姑娘,叫阿静啊。”
“是啊。”路人大叔感叹着说道。“她还有个弟弟,一直病着,全靠阿静姑娘跳舞养活。要是今天真被抓进去坐牢,她弟弟估计就活不成了。幸好啊,幸好。”大叔摇头叹息着,转身走开了。
温玉还在想这件事情,身后响起了刘朝绪高声唤“妹妹”的声音。回过头,就看到他拎着冰靴像只小虎崽似地奔了过来。
“怎么跑这来了?”
温玉说道:“刚才看到有人在冰上跳舞,跳得可好看了!”
刘朝绪说道:“你喜欢啊,等入学了经常可以看到,学里有冰社。”
“冰社?”温玉奇了奇。“那是什么?”
“就是学冰上术的地方呀,跟文社、画社之类的一样。”刘朝绪找了个地方换靴子,一边解释说道。“咱们学里有很多社,还有好些稀奇古怪的结社,像什么花草集社、天地社、八卦社之类的。你喜欢什么,我帮你去报名参加!”
“自己报名的?”温玉呆了呆,怎么听起来这么像现代中学时的兴趣小姐,大学时的社团协会?“那这些文社什么的,是学里的先生组建的,还是学生们自己组的?”
“当然是自己结的社,不过像海棠文社之类的大社,是有请先生坐阵的。还有那个茯苓文社,是以四姐姐的名结的社,里面尽是一些逢迎拍马的!”刘传绪忿忿抱怨着,换好冰靴,便轻盈地滑了出去。
温玉在现代见多了滑冰,刘传绪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动作,也就见惯不怪了。在岸边坐下,想这些所谓的“奇怪”的社团的事情,忽而觉得这所谓的京学似乎也挺好玩的。看来果真是为贵族子弟开放的,没有科考的压力,反而是玩乐的成份居多了。
冬日的冷风,一阵一阵的。忽而有些大了,吹乱了刘海。温玉抬手捋头发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道似曾相识的白影。蓦然回头,正是那位名叫阿静的姑娘,在方才那个侍卫的带领下从一间厢房里走出。下了台阶,阿静再三地向侍卫躬身道歉,秀丽的瓜子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被冷风吹得,还是被暖阁里的热气给熏红的。
在相国寺玩了一会,便又去了郊外的马场骑马。温玉不会骑,刘朝绪让她跟他同乘一骑,温玉却也不肯,就只站在旁边看。等到夜色暗下来,便回了马车,说是要去参加灯会。
路上听到外面锣声、鼓声、琴声、唱曲声、唱彩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不由将车帘掀起了一条小缝往外张望。刘朝绪见状,说道:“这里是西市,是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但我们不在这边。”说着,他回头瞅了瞅陈夫人,作势挨到温玉身旁一齐看外面的景致,实则与温玉咬耳朵,小声说道:“以后带你来玩。”
“嗯。”温玉轻轻应了声。这家伙,倒是越来越有哥哥的样子了。
今天是上元节,东市和西市都有花灯会,但由于刘家是皇家,所以参加的则是宫里在神泉别苑举办的花灯会。马车在门口停下,又遇上了许多达官贵人。陈夫人与贵妇人们谈天,便让刘朝绪先带温玉进去玩。
“妹妹,我们先去挑花灯!”
神泉别苑外院两边的游廊下,排满了花灯。刘朝绪拉着温玉沿途看过去,不时地问这个好不好看,那只又喜不喜欢,正挑剔着,身后传来一个唤声:“阿绪,原来你在这。”
闻言,温玉随着刘朝绪回过头,来是一个跟刘朝绪年纪相仿的锦衣少年。个子不高,长得墩墩实实的。看到温玉,也不惊奇,朝她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
“我刚到。”刘朝绪说道。“怎么了?”
那少年看看温玉,然后朝着刘朝绪一阵挤眉弄眼。刘朝绪知道有事,便跟温玉说道:“妹妹,我走开一会,你在这里,可别走远了。”
“嗯。”
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花灯
刘朝绪离开后,便剩了温玉一人。各家带来的仆从们,是不能入内的,全部都安排在外围的厢房里等候。苑中守备有大内侍卫,杂役有太监宫女,所以也用不着带仆从。
温玉不敢走远,便在附近细细欣赏起一盏盏姿态各异的花灯来。忽而在一排形态比较方正的花灯丛中,看到了一盏圆圆的灯。有些像是番茄的形状,比较正的圆形,顶上一圈有几片绿色的小叶子。
“这世界,应该还没有番茄吧?”温玉奇了奇,缓步过去,想取下来看个仔细。不想却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在她之前,将那盏灯取了下来。温玉还以为侍立在旁的宫女这么善解人意,她还没动,就知道她想要取哪盏灯了。微一抬眼,却发现取灯的并不是粉色衣衫的宫女,而是一名宝蓝色衣衫的少年。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温玉这边的情况,回眸看了看,便微笑着将花灯递了过来,柔声说道:“小妹妹,给你。”
在看清少年容貌的一瞬间,温玉蓦地有些恍惚。这个人,长得好像她的高中同学程涵。
她和程涵同一个年级,却并不同班。两人都是级里的尖子生,又都是校学生会的干事。互相久闻其名,开会也经常会碰到,但一直只是点头之交。直到高三,学校为了冲高考的重点率,将年级里最拔尖的学生全部集中到一个班里,有针对性地重点培养。于是,这两个人便很偶尔地成了前后桌。
程涵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大才子,相貌出众,成绩优异,而且多才多艺,学校的各项比赛经常可以看到他的身影。但在众多光环笼罩下的他,却是个相当腼腆的大男孩,总是小心翼翼地与女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温玉,虽然只能算是清秀可人,但是在女生稀少的重点班,可就是大美女中的大美女了。
这样的两人坐到一起,前桌后桌的,平时总不免有些交流。于是,自然而然地,便有了某些传言。久而久之,连两位当事人心里也觉得似乎有那么一回事了。
在高三的第二学期,程涵忍不住拐弯抹角地想约温玉出去。温玉觉得在这样的关头,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分心。若是因此影响了高考,影响了两人将来的前途就不好了。于是,便婉言拒绝了。没想到,程涵却因此大受打击。不仅申请调离了座位,高考填志愿时,还刻意地避开她填的城市。虽然最后两人都如期地考上了重点大学,但却是一南一北,互不相见。
见温玉看着自己发呆,那少年公子再次唤了一声:“小妹妹?”
温玉蓦地醒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连忙摆手说道:“不、不用,我只是觉得这灯笼的样子很奇怪,与别的不同。”
少年公子又是微微一笑,比程涵少了几分青涩腼腆,却多了几份自信与贵气。“这个花灯,是依照青萝花的形状编就的。青萝花是一种可以生长在石头上的花。”他指指花灯圆圆的部分。“这是它的茎,可以储存供青萝花存活一年的水。所以,只要一年之中下过一场雨,它就能活下去。”
“好神奇。”少年见识广博,性情温柔而耐心,加上他的容貌与程涵有八分相似,温玉对他很有好感,便与他搭起话来。
“它十几年才开一次花,开的花小小的,颜色也很淡,很不起眼,经常被来往的行人踩踏……”少年的话语之中,颇有怜惜之情。
温玉却接口赞叹道:“好坚强,好了不起!”
少年略微怔了怔,看看温玉,再次将花灯递了过来。这回温玉没有回绝,接了过来,朝他微微地笑。少年从旁边又取了一盏灯下来,旁边便有宫女过来,说道:“两位选好灯,请到这边题字。”
“题字?”温玉呆了呆。
见温玉不解,少年便从旁解释道:“往年例,灯会有赏灯、猜谜、举魁三项。我们不争魁首,便随便写几个字即可。”
温玉会意地笑笑,跟在他身后进了厢房。宫女领他们来到一张桌前,周旁还有许多人都在提笔题字。温玉探头瞧了瞧,见题得大多是诗句,心想果然贵族们的风雅,跟诗画便是分不开的。只这少年,却与旁人不同,并不去附会这些。
宫女奉了笔墨上来,那少年略作思忖,便提起笔来,在他的那一只花灯上写起字来。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闲庭信步一般的娴雅与舒适。颇不似这珠环翘翠之中庸庸碌碌的高官子弟,倒有一股子悠然自在的任侠之风。
“远芳幽笛情已醉,斜阳古道人忘归。”
他所写的句诗也是完全不拘泥于章法,只为描绘心目中的那一种意境,清幽而广袤。看来是个胸怀宽广、志向高洁的人,不想拘于朝廷京师,而想要远游,想要行遍天下。
丰神玉秀的少年躬着身,恣意笔墨,温玉便静静地从旁凝视着。在笔间的墨尽之时,适时地将墨砚推过去,供他蘸取。少年回眸,朝温玉微微一笑。温玉便忽而有种错觉,觉得戏文里说的“红袖添香夜读书”,或许便是如此吧。
少年写完诗,刚站起身。一个刚被宫女领进屋来的盛装少女便倏地眼睛一亮,唤了声“言哥哥”,提着裙摆快步跑了过来。
“雨儿妹妹。”少年闻声回身,朝像小鸟一般奔过来的少女微微而笑。
“原来他姓颜。”还没找着机会问他名字的温玉暗自嘀咕。“不过,是颜,还是严,抑或是言?”
“言哥哥写好花灯了呀?”萧雨时清亮的眼珠子一转,便瞧见了少年题的花灯。捧过来瞧了又瞧,念了两遍上面的诗,颇有些爱不释手,然后又缠着那少年,撒娇道。“言哥哥,人家不会写诗啦,你帮我写两句上去,好不好?”
“好啊。”少年公子倒是很好说话。正要帮那少女写灯笼,从外又进来一男一女,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男的笑着打断少年的动作,说道:“嘉言,原来都是你,将雨儿宠得这样不学无术。”
少年闻言,回身笑着打招呼:“叶师兄,萧大小姐。”
“姐!”萧雨时快步上前,挽上胞姐萧燕婉的手臂,娇声道。“你看姐夫,又嘲笑我!快快不理他了!”
萧燕婉揽过妹妹,莞然笑着对少年公子说道:“宋公子,雨儿就爱胡闹,你别听她的!”
“宋……嘉言……”温玉如遭重击,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如青竹般清逸绝俗的少年。
他……他竟然就是她那订了十年亲事却素昧谋面的前未婚夫,宋嘉言?!
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用心
在一片娇声笑语中,温玉带着满腹震惊,悄悄地退身出来。站在阶下恍然离神,听得有人唤了声“玉儿妹妹”,温玉抬起头,便看到五小姐和另外两位年纪相仿的官家小姐迎面过来。前面也有一位宫女领着,看样子,似乎也是往屋里去题诗的。
“五姐姐。”温玉行了一礼。
走近后,五小姐便为同行的两位小姐介绍起温玉:“玉儿是我家远房亲戚家的妹妹,从小在乡下长大,吃了不少苦。前些年,她的娘亲也过世了,孤苦伶仃的,我四婶疼惜她,便将她接进府来住,与我们姐妹作伴。”
五小姐说的时候,她身旁的两位小姐看向温玉的目光便带了几分怜悯。使得温玉觉得自己在这个富贵乡里,就像是野生动物被送进了动物园,供有闲有钱的人们参观,拼接受各种不同的目光审视。
“过两天,玉儿妹妹也要到咱们学里来了,应该进的是竹苑吧。”五小姐说着,回头对身旁一名紫衣少女说道。“雨涵,应该与你一个苑。平日里,可就要麻烦你多关照些。”
“自然会的。”紫衣少女温声应了,上前一步,示好地问道。“玉儿妹妹也选好灯了,一起进去题诗吧?”
虽然不喜欢被那样同情的注视,但温玉倒也不讨厌这个紫衣少女,只是这屋里有她暂时不想去面对的事情,便连忙婉言相拒:“几位姐姐去吧,我不会写诗,就拿盏灯玩。而且绪哥哥让我在这等他,我怕走开了,他来了寻不见我。”
“绪哥哥……”紫衣少女的脸色微微一变。
另外一个少女似乎并不想与温玉多说,说道:“我们该进去了,不然要赶不及了。”
五小姐闻言,温和地笑笑,又关切地嘱咐了温玉几句,才与那两名少女进屋去了。进屋时,那名紫衣少女还回眸看了温玉一眼。
温玉还不及多想,刘朝绪便“妹妹”“妹妹”地叫着跑了过来,身后跟着的除了方才来找他的那个小正太之外,还有一个清清瘦瘦的少年。约摸也是十三四岁的模样,斯斯文文的,脸庞透了些不健康的白皙。
温玉见三人面上都或多或少地带着忿忿之色,不由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都一脸不高兴?”
“气死人了!”先开口的是那个长得墩墩实实的小正太。“被人抢了!”
“什么被抢了?”温玉好奇地问。
刘朝绪也忿忿地说道:“我们想今年开个社,之前都已经差不多了,没想到事到临头,名额被抢走了!”
“呃……”温玉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开社,应该便是文社一样的兴趣小组。“有限额的么?”
“学里总共十八个社的名额,从立学至今,名额早已建满。如今是要解散一个,才能组建一个新的。我们等了大半年才等到绣云社要解散,我们之前都已经跟孙家小姐谈好了,也到余先生那里递过函子,说好一开学,绣云社解散,名额我们填上。没想到,就差这几天的时间,孙家小姐突然又说绣云社不散了。”
“人有时是会改变主意的……”
温玉本想劝几句,不想话还没说完,便被那清瘦斯文的少年打断:“是宋懿行使了暗劲,让孙小姐改变了主意。”温玉呆了一呆,正想说什么,听到了身后屋里传来了宋嘉言的声音,似乎正与萧家的几人往外面来。温玉心里顿了半拍,连忙拉着刘朝绪说道:“这里人多,不好说事。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从长计议,好好商量对策。”
刘朝绪一想也对,当即带了温玉离了别苑,躲到自家马车上商量去了。路上,温玉也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绣云社是礼部孙尚书家小姐组的绣社,她开春便要出阁嫁作人妇了,不能再来学里,便决定把社给散了。
本来刘朝绪他们与孙小姐都已经商谈妥当,没想到半途杀出个宋懿行。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说通了孙小姐,不仅不散社了,还将社传给了他。方才他们同行赏灯,一边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被姚家宝,也就是那个长得憨憨的小正太给听到了。小正太先在附近找到了那个清瘦斯文的少年陶然,两人一合计,就由姚家宝跑来找刘朝绪,陶然先上前去与他们周旋。但是很明显,周旋并没有成功。
温玉呆呆地问:“绣云社,那是个绣社吧?”
“是啊!”提起这个,姚家宝更是愤怒。“你说他一个男的,接掌一个绣社,也不怕被人笑话么?!”
“他是不是接了社之后,准备改成别的社呀?”温玉问道。
“不可能的!”姚家宝一口否认。“递函要求结社的时候,是要写明结什么社的。除非散社重结,否则是不能变更的!”
“那他应该是接了社之后,再交给其他人吧?”温玉使劲想一切的可能性。只有先了解他到底是出于何种用意,才能对症下药,找出解决的办法。
“这也不对。”刘朝绪说道。“他要是帮别人要,大可以直接让孙小姐传给那个人。同样都是欠个大人情,何必中间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温玉想想也对,不过这样说来,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那就是——他是故意的。温玉的目光在三个小正太脸上一一扫过,正色问道:“你们跟他有过节?”
“没有。”
“没有。”
姚家宝和陶然都回答得很干脆。到刘朝绪这里却顿住了。于是三双眼睛便齐齐地看了过去。
“没、没有!”刘朝绪连忙否认。迟疑了会,又犹犹豫豫地问道。“他之前与我四姐闹得不开心,我帮着说了几句好话,不算得罪他吧?”
姚、陶两个面面相觑了一会,然后回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算!”
“……”刘朝绪无话可说了。
陶然说道:“既然他存心抢我们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静观其动了,我就不信他真能带着一群小姐们绣花。一有异动,我们便到余先生那边去告发他。只要被勒令重组,那我们就有希望了。”
“对!”姚家宝附和道。“对!我也不能他能绣花!”
刘朝绪闻言不住地点头,忽而眼睛一亮,说道:“对了,妹妹也要入学了!就去参加这个绣云社!看他搞什么鬼!”
温玉惊愕地一点自己的鼻头:“我么?”
“嗯!”三个小正太齐齐地点头。
“……”好吧,也只有她能加那个什么绣社了。
可是这宋懿行,是宋嘉言的弟弟啊……这兄弟俩,她躲他们都来不及,哪能再自动送上门去啊?
第二卷 第二十七章 入学
京学是正月十八开的学,开学第一天,温玉便由刘传耀陪着前去报道。京学府位于皇城外东侧的广化坊,与刘府所在的永昌坊隔了三条大街,坐车过去,大约一刻多钟的时间。
路上刘传耀再三地嘱咐刘朝绪和温玉,在学里,千万别与人说起温玉是十年前的那个温家的人。别人问起,就说是陈夫人的远房亲戚,因为母亲过世了,陈夫人怜她孤苦,便接过来放在身边抚养。
温玉默默地点点头。分明是同样的话,刘传耀说来,便觉得是关心的意思。但从五小姐口中说出来的,却怎么听,滋味怎么怪异。
京学苑只收权贵子女,入学费也贵得惊人,所以有些清贫的官宦人家,也不会送子女进京学。像丹宁伯府这样,家中有五六个孩子同时在京学就学的,非常罕见。这完全得利于刘传耀娶了陈夫人这位贤内助。
陈夫人出阁前便是京城名媛,虽然也是出身官宦世家,却有着惊人的商业天赋。还在京学求学时,便结了书画社,招募人员,结攒资金。两年后,建立文澜书阁,对外赢利。经过十几年的经营,如今的文澜书阁已经是京城屈指可数的大书阁,一面金字招牌。只要是从文澜书阁里面出来的字画,无不便是镀了金一般地,价值全线彪升。所以丹宁伯这支差不多快要落魄的皇族,才能过得如此豪奢。
京学府收十岁以上的公子千金,共有十二个班,共两百余人。公子们以十五岁为界,十五岁以上的入春、夏、秋、冬四苑,十五岁以下的,则入风、花、雪、月四苑。女孩子则不计年龄,都分入梅、兰、菊、竹四苑。温玉便被分入了目前人数最少的竹苑,加上她,总共只有十二个人。
刘朝绪在风苑,与温玉的竹苑在京学府里的位置是一东一西,并不顺道。但由于温玉是第一天来,刘朝绪坚持陪着一道过来。在竹苑的学监朱先生介绍完温玉之后,刘朝绪便不顾阻拦地从外面窜了进来,大声宣布道:“温玉是我妹妹,你们可都不能欺负她!”
刘朝绪在京学里可也是知名人物,皇族子弟,家中有钱,性情又跳脱,成日在学里横来直去的,想不被注意也难。等朱先生拉着刘朝绪一起离开之后,竹苑里几个活泼份子便“呼啦”一下全部围到了温玉的座位前。
“我叫苏叶,我爹爹是内阁大学士。这是小凝,她爹爹是户部侍郎,还有这是……”
看起来这位娇小秀丽的少女便是竹苑的领头人物,一口气便将苑里十一个姑娘及她们的家底都说给温玉听了,自然无一不是高官家千金小姐。大多是嫡出,有一两个庶出的,也是在家中极为受宠的。
温玉一一问好,然后便见到了一张熟脸孔,就是那天与五小姐同行的谢雨涵。听方才苏叶的介绍,她爹爹似乎是东阁的大学士。
竹苑里的小姑娘基本上都在十二岁左右,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与温玉说的也大多是一起玩之类的,聊得也挺开心的。
“小凝喜欢刘朝绪,你以后可要在他面前多说说小凝的好话!”
苏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温玉蓦地愣了愣。潘凝云更是羞得满脸红云,急声分辩道:“才没有呢,苏姐姐不要胡说!”
“真的没有?”苏叶提了提声音。“那我让温玉到刘朝绪面前,说别人的好话去!”
“啊,别……”潘凝云脱口而出,随即发现姐妹们都笑嘻嘻地看着她,才醒悟过来自己是被取笑了。脸倏地又红了几分,羞愤地轻跺了两下脚,便扭身挤出人群,坐回自己座位去了。
就在大家嘻笑的时候,教?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