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舞流年1第27部分阅读
韶华舞流年1 作者:rouwenwu
,虽一时无事,却也无法入内,若护院无法阻拦,想必片刻之后便会遂了那些人的意,或杀或掳,再无还手之力。
早知澜瑾此人满腹才学,手下功夫却不可与高手相比,若要对着数名灰衣人自保,便是难上加难,见此危急之状,炎瑱再不迟疑,举剑往他所在之处跃去。
炎瑱挡下一名灰衣人的袭击,却一时不慎,肩上被刮破一道血口,耳边忽然听见澜瑾在旁不紧不慢的说道:“唉,真是可惜了如此好的衣料啊,炎瑱你怎如此不小心?你可知在不应受损之时受损,便是浪费?”
此时的炎瑱忙于应对灰衣人的攻击,哪里还有功夫回话,况且也早就习惯了他的轻重不分,若真将他的玩笑话当了真,只怕便会被他给生生气死。手中不停,脚下也不敢稍有偏离,将悠闲的好似在看戏一般的澜瑾护在身后,对着灰衣人不要命似的攻击,已觉有几分吃力。
“你怎如此不小心,受了伤?”
炎瑱正专心应对那些蒙面的灰衣人,又有一句责问飘入耳中,只是此人的语声却带着明显的关切和紧张,也分外的熟悉,不是琰青又是何人。
脸上露出几分喜色,炎瑱见他到来,顿时精神一振,“我没有大碍,只是小伤罢了,你也小心些,他们功夫不弱。”琰青在此,他便莫名的多了几分安心,不想他也受伤,也不想延迟澜瑾入内,免得引致他人前来,到时便不得不将事情闹大,若是让人知晓这些灰衣人可能是安炀之人,牵扯了他国,在明处看来,自是对所有人都无益处。
听得炎瑱对自己的关切,琰青心中一暖,手中的尖刺却毫不留情的往那些灰衣人身上袭去,几番交手,那些灰衣人许是知道不敌,已无恋战之意,脚下往庄外移去。
见那些灰衣人败退,炎瑱不及相阻,担心澜瑾安慰,也不敢追去,只得收起了手中的剑,望着倒在地上两名已然毙命的灰衣人,吩咐手下将尸首拖了下去,即使不查,他也知这些人定与上回那灰衣的夜使是同路,只是由功力看来,仍是弱上许多,不及那夜使的厉害。
未曾与澜瑾言明这些人的身份,澜瑾也并未相问,三人人状若无事一般,理了理衣袍,往前院大厅行去。
才行至一半,澜瑾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可惜啊,炎瑱的衣袍损了些许,便不值钱了,若如你身旁之人一般处处小心,便不会浪费了一身上好衣料,你说可是?”他先前之语含义不明,说的是炎瑱,后头的问话却是对着琰青,含笑的眼中带着几分了然。
琰青见此,自然知道他与炎瑱之情已被此人瞧了出来,脸上却也不露异色,只是接过了他的话,“不错,炎瑱确实不该,尤其是身着受损的衣袍,若是去了前厅被人见了,有损山庄的颜面。”
炎瑱被两人的话一提醒,已记了起来,此时不便被人知晓有人袭击之事,何况那些人的身份还如此特殊,从澜瑾与琰青的对话之间,他已知澜瑾本是要提醒此事,却因他们先前对那几名灰衣人的身份未曾言明,尚有几分隐晦之意,才会如此暗示,想必是不想点破此事,不由带着谢意对他瞥去了一眼,却见他犹如未觉,只是笑嘻嘻的举步往前而去。
让琰青相陪澜瑾前往大厅,炎瑱转身往后院行去,只有换了外袍,才不会被人瞧出事件端倪。
前院大厅之内,众人已是候了一会儿,见澜瑾依旧未至,心中已是疑窦丛生,却又不便拂了云庄主的面子,只得继续等候,才是焦急之时,却见大厅之后,暗皇与那水月公子相携而出,暗紫色的身影,半张金色覆面,露出的脸庞仍是难辨神色,他身旁的水月公子程子尧却带着几分浅笑,站在他的身侧,往此处举步而来。
众人正要起身相迎,却是听得外头也传来一阵脚步声,久候不至的澜瑾竟也在此时踏入了厅内。
澜瑾与暗皇相携的水月公子一前一后相继到来,顿时令众人左右侧首,不知该先迎哪一处才好了。
祁溟月到了厅内,便听闻外间的脚步声,知是澜瑾,不由多了几分好奇往那人望去,不料脚下才停了停步,却见厅内的人群里,有人猛然跃起身来,一枚闪着寒芒的利器已往那人身上袭去。
众人都瞧见那枚利器往澜瑾身上投去,但此物去势极快,众人也未有丝毫准备,即便有相救之心,又哪里来得及出手。
澜瑾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似乎来不及反应,站在原地分毫未动,竟是忘了躲闪,众人正要哀叹,却赫然见到一抹白色身影扑到澜瑾身前,接下了那尖利之物!
“程少侠!”云景昊惊呼一声,随着众人惊讶的眼神一同望着在澜瑾身前站立的水月公子程子尧,他不凡的身手已令人惊异,但更让众人不解的,却是他此时的模样。
只见向来都是神情淡然,从容优雅的水月公子,此时站在澜瑾身前,紧紧抓住了手中的利器,鲜血不断由掌心淌下,他的脸上却未见分毫痛苦,只是捏着手中之物,任由鲜血染红了一身莹白,灼灼的目光注视着澜瑾,露出了无人可解的神情。
第九十三章 血戾
见溟儿忽然有此举动,竟不顾自身安危扑上前去救下了澜瑾,祁诩天微微阖起了眼,脸上不曾显露丝毫情绪,微沉的眼眸却骤然一片阴冷。溟儿并非心软多事之人,若不是澜瑾有何特殊之处,他断不会有此举,再看眼前,他望着澜瑾的模样,分明与平时里全不相同,旁人或许不觉,他却已瞧出,此时的溟儿定然心绪纷乱,已全失了平日的冷静。
一边的江湖群雄见水月公子程子尧救下了澜瑾,却是都松了一口气,目光转向了那投以暗器之人,打算将他拿下。
那暗袭之人显然并未放弃,随着手中利器投出,身影高高跃起,竟仍是往澜瑾扑去,长剑舞动,已是一番拼着命的架势,丝毫不掩自身要害,只求将澜瑾与护他之人毙于剑下!
祁溟月此时全然忘了所处之地,自然也对身后袭来的剑招毫无反应,专注的眼眸只是瞧着身前之人,那熟悉的轮廓,那眉眼,分明便是他记忆中的那人,同样的俊秀英挺,同样的温文沉稳,却比那人多了几分玩世不恭,若敛下眼中那几分嬉笑之色,澜瑾……竟是与j生的一般模样!
此时他才恍然忆起,曾在客栈外见过一灰衣男子凝视无爻,离去之时在追赶一人,当时匆匆一瞥,便觉被追赶之人像极了j,本以为是自己看错,却不料真有此人,更未料到的是,此人便是澜瑾。
虽知他并非是j,见了有人要伤他,却仍是本能一般的扑上了前去,此时握着手中利器,祁溟月望着身前之人,对着他眼眸中的笑意,恍惚间竟如同面对着j一般,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伙伴,即使再世为人,他又岂能忘记分毫。
一时间,两人对望,祁溟月眼中神思起伏,目光灼灼,澜瑾却含笑相对,见了这忽然现身的年轻公子如此瞧着他,眼中露出了玩味之色。
虽觉两人神情有些古怪,众人却已无暇去关心,见那偷袭之人又要拼死相击,都纷纷踏步上前阻拦,那灰衣人功力不凡,群雄又各自为政,拦住了一击之后,竟是让他纵身跃出了包围之势。
本以为他会就此逸去,众人已松下心神,却不料那灰衣人本是存了必死之意,竟又转身往场内二人击去,长剑寒芒连闪,正对着澜瑾与他身前之人,若以如此霸道之力,水月公子不躲开便是必死,他身前的澜瑾自然也会被长剑贯穿,一剑之力可杀二人,其势之猛,迅如雷电。
大厅之内,澜瑾被袭在先,水月公子施援在后,而后又再度遭袭,连番而来,群雄人数虽多,面对连连的意外,却也不免混乱,那灰衣人便正是乘着混乱之机,几个起跃腾挪,避开了众人的夹击之势,眼看已近至场中两人的身侧。
正在危急之时,一抹暗紫色的身影顿时在众人眼前几个闪现,一道细如长鞭的金芒已往那灰衣人身上卷去。
不等灰衣人的长剑接近那片莹白,金芒已至,他似乎是想要躲闪相避,那道金芒却如影随行,不闻异声,却偏是诡秘的令人心惊,只见那灰衣人方被触及,砰然而起的血雾与片片碎屑般的猩红肉块便如爆裂般的炸了开来,由空中落下之物已难辨面目,徒留血肉模糊勉强可辨的一具人形。
腥锈之气,在大厅之内缓缓弥散开来,有人望着地上的血肉碎块,已忍不住欲呕,却只敢站在原地,煞白了脸,眼神定定望着场中仍自举剑而立的暗紫色身影,心中之余恐惧。
众人只见暗皇手中握着一柄不过一指宽的金色细窄长剑,上有无数异兽般的暗纹缠绕其上,微微突起的纹样,纠缠于剑身,远远望去便如一条金色藤状之物,点点猩红,正顺着它滑落,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滩浅浅的血泊,脸上所覆的半张金面,与他手中之物辉印着金色的光芒,猩红血色点缀其间,竟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奇诡艳丽之色,那抹暗紫色的身影只是这般站着,那身邪魅之气与浓浓杀意,令众人惊惧,却也不由自主被他如此气势所震慑。
不少人虽闻其名,却未见其身,直到今日此时,才算知晓了暗皇之威,除了他行事的手段和隐藏江湖中的势力,他的功夫也是深不可测,试问世上又有几人,能在瞬息之间,将活生生的一人剐成了那般……
再望了一眼地上那已不可称为“人”的物体,即便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老江湖,也不禁喉间滚动了两下,悄悄抹去了额上的冷汗。
早在那灰衣人身形跃起之时,祁溟月便已回过神来,此时他望着那已辨不清人形的灰衣人,微微蹙起了眉,“诩,往后别用此法取人性命可好?”本可轻易办到之事,却费了如此多的气力,不值得。父皇若是杀人,定会用最为简单之法,方才的剑招如此凌厉可怖,显然父皇已是暴怒,若非是盛怒之下,绝不会如此,只是不知,是因方才他一时出神罔顾了自己的安危,还是因……
半敛下眼眸,他抛开手中的尖锐之物,注视着手中的仍在淌血的伤口,转身面对着祁诩天。只见父皇面色阴沉,气息间犹带怒意,虽是收起了手中利剑,却仍散发出沉沉的暴戾冰寒之气。叹了口气,他已知方才对澜瑾的失态,定是已被父皇瞧在了眼里。
祁诩天沉着脸,见祁溟月叹气的模样,心中也是一片复杂之感,早先溟儿不顾自身安危,救下澜瑾,他便已知此人对溟儿来说,定是有特别之处,而后两人对视,溟儿竟如此专注于澜瑾,甚至忘了对敌,便已令他勃然生怒,既是在意溟儿的态度,也是因他将自身至于险境,而这些,全因另一男子,如此,叫他如何再掩心中之意。
耐不住心中涌上的杀意,本是对澜瑾而生,却碍着溟儿的态度,不得不生生压下,那灰衣人却不知死活的往溟儿所在之处袭去,滔天的杀意顿时有了宣泄之处,将欲伤溟儿之人剐于剑下,虽已不必担心溟儿的安危,但溟儿掌中为他人而受的伤,仍是令他十分不快。
此刻大厅之内众人聚集,却是静默无声,方才暗皇杀那暗袭之人的方式已令人胆寒,而后水月公子程子尧却口中唤着“旭”说出了那句话,看他此语分明是对暗皇而言,虽惊讶于他口中的称呼,但更叫众人担心的却是他的态度。
能知暗皇之名已是令人诧异,他不止口中唤了出来,还敢如此随意的要求暗皇勿再如此,早在知晓水月公子追随暗皇之时,众人已很是惊讶,此时觉出他的话中并未有丝毫敬畏,便更是心惊不已。
再瞧那暗皇,并未答话,面色却似不悦,显然已生不快,群雄想到水月公子是初入江湖,定是不知暗皇的厉害,才会如此随意相待,不由都为他担心起来。
云景昊身为庄主,自然不希望此处再发生其他事端,站在正中,侧首望了望两边站立的暗皇与水月公子,口中说道:“尊主之能令人惊佩,那人虽死的凄惨,却也是他咎由自取,程少侠若是嫌太过血腥,云某这便命人将此处打理了。”说着,已打算唤人前来处理满地的血污狼藉。
“子尧不觉凄惨,只是此法太耗费内力,既然可轻易取他性命,又何必浪费气力,”口中如此说着,祁溟月面对祁诩天继续说道:“只是……不想见你生气的模样,下回,切勿如此了。”旁人如何被杀,本就与他无干,他只是担心父皇罢了。
周遭众人听得他的话,方知他的本意,竟是对那残酷的手法毫不介意,心念之间只是为着暗皇,在众人眼中如镜花水月一般清雅淡然的水月公子,竟会说出此言,已是让人意外,还有他如此轻忽随意的态度,即便是话中之意是为着暗皇,却不知那诡秘难测之人又会否领情,要知当年,凌希阁少阁主也曾颇为受宠,可一朝不慎,不知何处得罪了暗皇,往昔种种宠爱全然不见,得到的结果却是武功被废,被扔回了凌希阁,不知这回的水月公子又是如何?
祁诩天听得祁溟月此言,眼中神色稍缓,知溟儿不愿见他不快,可瞧着他犹在淌血的手掌,又让他如何安心得下,望着那一头的溟儿,他抿紧的薄唇微启,注视着他的双眸,语声低沉,“过来。”
在众人眼中,此时淡淡两字,虽不见如何明显的怒意,但谁都知晓,暗皇素来难测,水月公子先前之言说不准便已惹他生怒,此时暗皇唤他过去,结果会如何,还是难料得很。
在看那水月公子程子尧却仍是先前的模样,似乎丝毫未觉暗皇的危险,竟已举步往他身边而去,才到暗皇身前不远处,暗紫色衣袖骤然扬起,已往他身上而去。
在一旁的众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以为暗皇要对水月公子如何,却不料,那诡秘冷情之人却是将那抹莹白拥入了怀中,无比关切的模样,牵起了他受伤的手,语中带着几分薄怒,动作却是轻柔无比,“不想见我生气,便不要让自己受伤,明知我会心疼,却仍是这般不小心,为着不相干的人流血,我岂能不怒……”心疼的看着溟儿染血的手掌,祁诩天叹息一声,几乎是带着柔情似的低语,落在了所有人的耳中,“无论何事,我都可答允,独独是干系你安危之事,不会再纵你如此的轻忽,下回若再如此,我自会将影响你心神之人除了,免得你再犯错。”
随着又逐渐转冷的语声,金色的面具之下,凌厉的眼神已往澜瑾所在之处扫去,见此,祁溟月如何还会不知,父皇口中的犯错,自是指他忘却了身处之处,不顾自身安危救了他人却让自己受了伤,另一层含义,却是指他在他的面前,如此专注于他人。
对他话中似要对澜瑾不利之意,祁溟月只是挑了挑眉,轻瞥了一眼不远处正望着他的澜瑾,对祁诩天说道:“子尧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下回,他人如何,再不与我相干,如此可好?”
对两人的对话,澜瑾自始至终不曾插言,即使听出话中有与自己相关之意,也只是依旧含笑,望着在众人眼前毫不避讳,举止亲昵的两人,透出了几分玩味之色。但周遭的那些江湖人物,却无此定力,两人话语虽轻,又如何能逃过江湖高手的耳力,两人所言已全落入耳中,每听得一句,便是一阵诧异难信。
先前见暗皇未曾动怒,而是将程子尧揽入怀中,便已是觉得意外了,而后竟又听见他那堪称柔情的语声,动作又那般轻柔,便更是如同见了何种异象一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闻所见,一个个脸上都现出了呆愣与不敢置信的神情,平日里自诩沉稳或是冷静之人,此时也失了常态,再无法保持平静之色。
暗皇为人如何,只要是略知江湖过往,便知他的可怖之处,此人手段狠辣,行事诡秘难测,又风流薄情,可说是冷情寡性之人,不曾见他对任何一人有些许特别,即便是当年最得宠的宠侍,也是小心翼翼的随侍一旁,不敢稍有怠慢轻忽。何曾见过有人敢如水月公子一般如此对他说话,如此说话之后又得他那般的回应,不是责罚生怒,而是轻言软语,简直视若珍宝一般。
到了此时,再也无人敢质疑水月公子在暗皇身侧的特殊地位,也再也无人敢暗自揣测,水月公子能得暗皇多久的欢心,而是各个暗自提醒,切莫去招惹那看似水月镜花之人,能站在暗皇身侧,又对那残酷血腥景象毫无反应,想必他也非表面那般温润之人,何况还有暗皇先前所言,若是惹到了他,只怕结果比起惹怒暗皇,不会好上多少,兴许还会惨上几分。
因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姿态,厅内一时无人说话,心念流转之间,已将水月公子在江湖中的地位又提升了不少,他本身的不凡还有他与暗皇的关系,令人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虽知他与父皇的一番对话,已引得他人侧目,但祁溟月素来对此毫无顾忌,自然也不会去在意周遭的目光,祁诩天又本是不羁之人,本就有意昭告世人,溟儿已属于他,对那些注目的眼神便更是如同未觉,只是细细去瞧溟儿手上的伤痕,本以为只是被利器划伤,不会太过严重,却见那伤口之中,赫然泛出了几抹暗灰之色,竟是含有剧毒之状。
“回去疗伤。”因方才所见,语声泛出冷意,祁诩天揽着祁溟月,便要往原路返回。
见父皇瞧过伤口之后便如此,祁溟月立时便知其中有异,也不再多言,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江湖群侠,探究的眼神又在澜瑾身上流转了一会儿,才侧首转身,随着祁诩天往厅内通往后院的廊道内行去。
方行了几步,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人的语声。
“在下澜瑾,不知这位白衣公子如何称呼?”
自见了水月公子便未曾开口的澜瑾,此时忽然如此相问,自是对那程子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众人见此,又是一阵猜度,只听远远的,传来了清越淡然的语声,正是水月公子程子尧的话音。
“程子尧。”
只是短短三字,似乎有些无礼之嫌,却不会令人不悦,澜瑾注视着远去的身影,眼中的嬉笑之色渐渐收敛,口中已缓缓说道:“程子尧,我澜瑾已决定……奉你为主。”
听得澜瑾之言,厅内顿时一片哗然,而那那远去的白色身影,却只是脚下一顿,并未回以只言片语,已随着那暗紫色的衣袂,去得远了。
第九十四章 爱宠
厅内因澜瑾短短的一句话,霎时掀起了万丈波澜,廊道内的祁诩天却依旧沉着脸色,揽着怀中之人,往所住的院落行去。
身后噪杂议论之声渐远,两人相携而行的步伐在幽静的走道中发出微微的响声,一阵静默之后,祁溟月想起方才之事,还有澜瑾之言,正打算开口对祁诩天说些什么,腰间忽然一紧,整个人已落在了熟悉的怀抱中,“父皇?”
祁诩天抿紧了唇,未曾言语,脸色也并未见缓,抱着祁溟月,身形几个起落,已加快了脚步,回转两人所居的院落。
将他放坐于床上,祁诩天捧起了祁溟月受创的手,只见细白的掌心中,一道血红的伤口纵贯其上,汩汩暗红正在不断渗出,血色间还泛出缕缕暗灰青蓝之色,看来十分刺目,望着那狰狞的伤处,想到这是溟儿为他人而受,祁诩天拧起的眉便又紧了几分。
命人去打来热水,将那伤处血污细细抹了,至始至终,祁诩天都未发一语,房内的气氛很是僵滞,任父皇为自己打理伤处,祁溟月垂首不言,他已知这一回,是真正惹怒了父皇,其中,亦是有自己之因。
“澜瑾他……”想要说清此事,不料才开了口,便察觉到父皇更为冷冽的眼神,望着明显透出不悦的祁诩天,祁溟月仍是继续说道:“澜瑾与一位故人十分相似,故而溟月才会……”
“才会以身相替,舍身救了他?”此生自溟儿所遇所见之人,他不会不知,听溟儿所言故人,祁诩天自然知晓他所说指的是上一世,“莫非他与你所言的伙伴如此相似?让你能再次为了救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他岂能忘记,溟儿曾提起的过往,为了相救他的所谓伙伴而丧了性命,旧事重现,只是这一回,却是在他面前,至此,他不得不疑,溟儿口中的伙伴,在他心中究竟占着多少分量,为了那人,他竟会如此不顾自身安危。
“何来舍身之说,只是小伤罢了,”初见澜瑾的震撼让他在瞧见暗器之时,便不自觉的拦了下来,眼下看来虽是莽撞了些,但幸而只是区区毒物,于他来说,并无大碍,“溟月既得了父皇所赠的睘珠,又岂会被这小伤取了性命,即便有毒,也对溟月无用,父皇不必担心。”
口中要祁诩天不必担心,祁溟月却也知道,父皇对他之事分外着紧,即便只是小小一道血口,也定会令他忧心,何况,今日之伤又是那般得来,思及父皇先前所言,其中的含义他又岂会不知,叹息一声,将带血的手掌缓缓收紧,祁溟月继续说道:“我知父皇定是为澜瑾之事不悦,但澜瑾于溟月来说,只是与故人相似之人,若他的存在会对苍赫不利,或是碍了父皇,任他是谁,溟月也绝不会放过。”说到后头,他舒缓的语声中已带了些冷意,于他来说,澜瑾只是与j相貌相似罢了,仅此而已,不会再有其他。
不论澜瑾的样貌是否与j相似,他的安危也都不容有失,追踪于他的灰衣人,无爻的失踪,还有天下大会,安炀的图谋,似乎隐隐都有所关联,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澜瑾而生,此人暂时来说仍是最为关键的人物。
祁诩天也知澜瑾确是不可出事,只是溟儿看他的眼神,让他至今仍是无法释怀,更何况溟儿以身相替,受得这些苦,如此种种,只因澜瑾与溟儿记忆中那人的模样酷似而已,那人于溟儿来说,又是何等重要的存在,“若在溟儿口中,澜瑾是无关紧要之人,那在溟儿心中,你过去的那伙伴又占着溟儿多少的心思?若他也随溟儿同来此世,溟儿又会如何?”
狭长的眼眸内透着阴霾与森冷,在金色的面具下,父皇注视他的双目灼灼,似在等他的回答,与那双眼对视,祁溟月缓缓开口说道:“他于溟月而言,已是过往,不论过去还是如今,他存在与否,都无法与父皇相较,上一世,溟月不曾对任何人许下真心,此生遇上父皇,便不会作他想,莫非父皇还对我不放心吗?”
缓缓道来的语声平和,如同在叙述一件理所当然之事,听溟儿如此坦言,祁诩天再无法抑制心底的情感,先前的怒意全消,将他紧紧搂在了怀中,“世上若少了溟儿,父皇不知会如何,却也因溟儿,我才会这般患得患失,即便知溟儿对他人无意,父皇仍是会在意溟儿的态度,恨不能将你藏了,不让任何人见得,免得又有人被你勾了去,父皇还要费神解决。”如那澜瑾,他瞧着溟儿的眼神,还有之后择主之言,让他不得不生出几分防备之心。
听出祁诩天的言外之意,祁溟月微微垂下了眼,唇边现出几许弧度,“若澜瑾另有他意,溟月自会让他知晓,水月……也是可溺人的,一朝翻覆,身陷之人,便只余灭顶一途。”澜瑾身份未明,往后会如何仍是未知之事,他的出现伴随着安炀的图谋,种种迹象都表明,往后的一段时间内,云昊山庄定不会有宁日了。
他的溟儿从来都不会令他失望,牵起了唇,祁诩天松开了怀中之人,瞥见他衣袖上的血迹斑驳,不禁担心的又牵起了祁溟月的手,只见本应凝结的伤处,仍有鲜血不断渗出,对着那道伤口注视了半晌,他沉声说道:“毒液尚未除去,溟儿即便有睘珠护身,致命的毒物对你无用,但旁门左道之类,仍是会有影响,此毒会让血液无法凝结,长此下去,若失血过多,便有致命之忧,即便不死,这只手也得废了。”
竟如此严重?祁溟月闻言意外的瞧了一眼伤口之处,果见那伤处的灰蓝之色愈发明显,似在阻止凝血一般,鲜血不断由掌中渗出,“看来睘珠也非万能之物,是溟月太过莽撞了。”本是仗着睘珠之效,才会无所顾忌的以手相接,虽考虑到或许会涂有毒液,却也并未真的放在心上,如今看来,是他太过自信,也是他太过依赖父皇,习惯了父皇对他的照拂,到了自己对敌之时,便失却了往昔的谨慎小心,往后,定不可再如此,若有一日因他的大意牵累了父皇,便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祁诩天见他望着受伤之处,神情冷然,已料到他所思之事,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含笑说道:“溟儿无需自责,也不必担心,有父皇在,定不会让溟儿有事。只要往后莫再如今日一般,当着父皇的面,扑向他人便好了。”以溟儿如此骄傲的性子,肯将对他的情意说出口,早在那时,他便已知溟儿对他亦是如自己一般,除了对方,不再会对他人生念,待先前溟儿坦言了对澜瑾的态度,他便也不会再纠缠于此事。
“父皇只管放心,除了你,世上再不会有人让溟月挂心,也不会再有今日之举。”听父皇口中带着玩笑之意,他便知父皇已饶过了他这回的莽撞之举,只是对着手上的伤处,他仍是后悔自己的大意。
才在考虑该如何解毒,却觉手心中微微一痛,只见父皇举起了他的手放到了唇下,竟是打算将他掌心的毒液给吸吮出来。
不是没有人为他如此做过,上一世执行任务也有被毒蛇咬伤的经历,但与此时的感觉相比,却是全然不同,望着父皇为他吸去毒血,莫名的心中涌上了酸涩之感,感觉着掌心的微微刺痛,他眼中泛出了复杂纷乱之色。
舌尖在溟儿掌心舔舐了几下,抿紧了唇,将毒血吮去吐于空盏之内,直到伤处的血液呈现原本的颜色,再不见半点灰蓝毒液,祁诩天才停了口,抹去了唇边的血色,抬眼朝祁溟月望去,却意外的见到溟儿此刻露出的复杂神色。
以未伤的左手环过他的脖颈,祁溟月靠于祁诩天的怀中,注视着父皇疑惑的双眼,叹息了一声,“父皇太宠溟月了……”一直以来,父皇对他都是纵容的,自他出生至今,自两人相许以来,宠爱照拂从不间断,让他觉得不论何时父皇都会站在身侧,也习惯了父皇为他打理好一切,直到今日,因他的大意和莽撞,让父皇生怒,又让自己受伤,更使得父皇为他如此,江湖中的暗皇,朝堂上的君主,傲视天下的苍赫帝,为他如此……即便是两人相许,即便父皇不会在意,但以父皇的身份,何曾会为他人如此,独独为了他,从穿衣用膳,沐浴入寝,无处不为他安排的妥帖……
见溟儿神色有异,祁诩天不解的抚着他的脸,“溟儿不愿父皇宠你?”对他最为重视之人,他以为,如何宠溺都不会过分。
摇了摇头,祁溟月微微敛下眼,瞧见眼前的那双薄唇上犹带血色,不禁凑上前去,舔去了自己的血液,腥锈之味在口中蔓延,相贴的两双唇已紧紧覆在了一起,索取着对方口中的一切,微微血腥苦涩之味却只让两人在对方口中纠缠的唇舌挑弄的愈发激烈,迎着溟儿分外热切急于求索的吻,祁诩天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拥紧了他,轻抚着他的背脊,直到祁溟月移开了唇,在他怀中微微喘息,祁诩天才柔声问道:“溟儿可是不想见父皇为你如此?”他为溟儿吸去毒血之后,溟儿的神情便有些不对,心念微转,他已知是为何。
“溟月是在心疼父皇,”每每都是父皇为他,他亦身为男子,自也会对心系之人生出怜惜,即便父皇身为强者,但在他眼中,也只是被他所爱之人,在那双薄唇上又落下几个吻,鼻息间依旧可闻那血腥之气,舔吮着父皇的唇,口中低低说道:“父皇未曾介意,溟月却是不舍得……”
耳边听得溟儿低语,他只觉心中一暖,溟儿为他不舍,他自是欢喜,却不愿他再自责,略带惩罚之意的,轻轻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口中回道:“那便记住了今日的教训,再不可轻忽自身安危,也免得父皇再为溟儿担心,可好?”
祁溟月微微颔首,“待他日溟月成为不弱于父皇的强者,便由溟月来护着父皇了,自然不会让父皇再为溟月忧心。”从来对父皇以外之人都不会太过在意,却也让人误以为他是易于之辈,如今看来,该是让世人知晓,他水月与暗皇相较,自也不会让招惹他之人好过多少。
望着祁溟月手中已凝结的伤口,祁诩天放下心来,听溟儿此言,他知道今日之事已激起了溟儿不轻易示人的一面,也是最为引人的一面,想到此后溟儿会在江湖中挑起的波澜,祁诩天不禁露出了笑意,“如此甚好,看来那澜瑾果真独具慧眼,选了个不错的主子。”澜瑾既在初见便选了溟儿为主,想必未来几日会很精彩了,不论他的用意为何,江湖乃至天下,都将因他所言而掀起风浪,只是不知,最后的结局会否如了澜瑾之意,要知溟儿可非是可轻易挑惹之人。
祁溟月也在回想先前澜瑾所言,他最后所说要奉他为主,不知其中又藏有何种深意,不知为何,澜瑾此人总让他有种看不透之感。
正自思量,门外忽然传来了疾步之声,与父皇对视一眼,不待他开口相问,门扉已被推开,却是炎瑱立在门前。
望着床边相拥而坐的两人,炎瑱略略侧首,不自在的别过了头去,顿觉方才太过鲁莽,却又不得不将那边发生之事相告,只得垂着首对两人说道:“后院之内又有灰衣人现身,正与火煞楼主缠斗,除了他们,还有一人似是子尧身边的随侍,当初曾听你唤他无爻。”他本是回来换衣,不料却撞见了正要前往大厅的梵皓,而后便是无爻与灰衣人一前一后落到院中,以梵皓的性子,自是不会放过可疑之人,听他识得无爻,而灰衣人却一语不发,十分可疑,当下便与那灰衣人争斗起来。
听炎瑱说无爻归来,还有身份不明的灰衣人在旁,祁溟月当下便起身往外行去,祁诩天随在身后,亦是露出了兴味之色。
无爻失踪多日,此番回转却还有一灰衣人相随,不知其中究竟有何缘由,梵皓若知溟儿已被澜瑾奉为主人,不知又会有何反应,勾起了唇,将溟儿揽到了怀中,随着炎瑱的指引,往那几人所在之处纵去。
第九十五章 百里
琰青自将澜瑾引入庄内,便未在前院多做逗留,以他的身份,也不应在外太过张扬,本欲去寻炎瑱,却在后院之内见到几人匆忙而去的身影,仔细看去,正是尊主与子尧一行,炎瑱也在其中,神色间还带着凝重之色。
见几人如此,琰青再不迟疑,追上前去,瞧了一眼炎瑱,又朝那暗紫色的身影躬身行了礼,“见过尊主。”
祁诩天微微颔首,脚下稍停,揽着祁溟月,对琰青说道:“传本尊之令,三日内,所有血影至云昊山庄,若见形色可疑之人,即刻拿下。”
“是。”琰青垂首应了,心里却是一惊,尊主多年未现江湖,当年手下之人也都隐去了踪迹,多年来全在暗中行事,这回不知是何事让尊主下了此令,唤回十二血影,要知血影对江湖人来说,那是如噩梦一般的存在。
祁溟月在旁听了,便知父皇虽已不在意澜瑾之事,却仍对他受伤一事耿耿于怀,那些灰衣蒙面之人与安炀的夜使绝不会没有关联,事实上,此时几乎已能肯定,那些人定为安炀所遣,其目的便是搅乱天下大会,甚至是除了澜瑾。曾有传言,“得此人者得天下”,似乎安炀对此言十分信服,若是安炀不可得,便打算令此人就此消失,不然也不会如此执意又急切的想除去澜瑾。
琰青得了令,便要去传达,他本是司职情报之事,此刻虽不在流芳馆内,但传令之事仍属他份内,虽不知几人形色匆忙是为得哪般,但尊主不言,他自也是不敢相问,只是迟疑的往炎瑱之处望去,口中说道:“你……小心些。”
炎瑱听得暗皇下令,琰青又口称尊主,想起当日琰青对自己所言,除了言明身份,还有那些表露心迹之语,此时听他对自己的忧心关切,心里便又起了一阵涟漪,脸上的凝重之色退去不少,却是现出了几抹温柔来,“只是去寻无爻罢了,不会有事,你且放心。”
琰青见炎瑱对他的关切有所回应,才露喜色,忽然听尊主身边的程子尧说道:“琰青大可放心离去,无爻是我手下之人,不论有何事,自有我和诩来处理,不会让你的炎瑱伤了分毫。”
此话言语之间虽是正经的毫无调侃之意,但话末所言又分明带着几分戏谑,有尊主在侧,对程子尧此言,琰青只得微笑颔首,炎瑱的脸上却泛出了些许微红,侧转了身子,轻咳一声,朝着不远处望了一望,才轻言道:“要走便走吧,还站着做什么?”
话语虽轻,犹带着些抱怨,琰青听入耳中,却抑不住唇边扬起的笑意,眼中如雾的魅色又浓了几分,再瞧了一眼那口不对心之人,才对着那暗紫身影行礼之后退了下去。
祁诩天早知琰青对其双胞兄弟炎瑱之情,听祁溟月插言,也并不意外,见琰青离去,便对着炎瑱问道:“无爻与那灰衣人何在?”无爻是溟儿身边暗卫,失踪多日之后却有灰衣人随他而来,不知两人是何关系。担心溟儿的安全,他将怀中之人又搂紧了些,决定再不让溟儿离开身侧。
察觉父皇揽在自己腰间的手紧了一紧,祁溟月心中了然的抬首望去,“无爻不会对我不利,诩也不必为此忧心。”自无爻身上,从未察觉过半点恶意,或者说,他的身上从未有过情绪,除了对着那人……那人也是一身灰衣,不知与安炀遣来的是否便是一路。
注视着那双沉静的眼眸,祁诩天并未答话,手上之力却未放松分毫,一旁的炎瑱虽从琰青口中知晓了两人的关系,对两人的亲昵之举却仍是有些不习惯,见暗皇旁若无人的搂紧了程子尧,不由微微侧首,口中回了先前之问,“无爻与那灰衣人便在前方不远的林中,梵楼主与他的左侍也在,我离开之时,梵楼主正与那灰衣人缠斗,只是不知现下如何了。”
“前去一看了便知。”祁诩天抬首示意炎瑱带路,仍是拥着祁溟月,随在身后往那林中而去。
云昊山庄虽大,后山的林子却生的并不茂密,远远望去,便可见其中有两人纵跃的身影,一旁,还有一红一白的身影对峙站立,显然并未动手,行至此处,祁溟月忽而扯了扯祁诩天的衣袖,“我便在此唤无爻回来。”
祁诩天听他所言,停下了脚步。炎瑱不解的朝两人望去,却见程子尧往那林中轻唤了一声,“无爻。”随着他的唤声,只见不远处的那抹白色身影顿时如在空气中消散了一般,淡淡的失去了踪影,而程子尧身旁,却多了一人。
似乎从未离开一般,那抹虚无的白影定定的立在程子尧身后不远出,不近却也不远的距离,微微垂首,默然不语。
祁溟月见无爻果然归返,气息之间也未有异样,便也放下心来,他并未料错,无爻的身份虽有古怪之处,他本身却是可堪信任之人。
听到不远处有人召唤一声,无爻便骤然离去,林中相斗的梵皓与那灰衣人知道有异,手中动作却不敢稍有怠慢,刀剑相对,招招不让,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周遭的树木在两人凌厉的招式之下,才长的新叶纷纷坠下,还未落于地便又被刀剑之气搅碎在了风中,漫天的碎青之色透着凌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