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病人 作者:甜梅星

    一带出行的人不多，在加油站的时候，我们竟然遇到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那女孩儿朝我跑过来时，我还在和布莱恩说话。

    “罗伊？”安娜坐到我的对面，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敢对我打招呼。

    我有点卡壳：“安……娜。”

    “朋友？”布莱恩说，指了指一旁的便利店，“我去买点饮料。”

    他贴心地给我让出了私人空间，他一走，安娜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罗伊！你怎么会在这儿？我的天……你变了好多。”

    我抱了抱她，笑着说：“是我，安娜，好久不见了。”

    “你后来去哪儿了？”她说，“我……我很久都没看见你了。”

    “我去打工了，然后现在和……我朋友在一起，我们要去露营，你呢？”

    安娜说她也是去度假的，但和我的方向不一样，我们在下个路口就要分别。她还是那么漂亮，和我说话的时候有一种特殊的温柔与包含。她的眼里虽然充满了疑惑，但是却一直到我要上车前都没有审问我。我有点儿庆幸自己遇到的是安娜，如果是艾米丽，我估计她会当场拉着布莱恩不让他走了。

    “我得走了。”我看见布莱恩从便利店走了出来，重新上了车，“有机会给你打电话。”

    “那个人是凯斯教授吗？”安娜说，“罗伊……你……”

    “别担心，他是我的朋友。”我说。

    她跟我挥了挥手，笑着说：“我不担心你，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勇敢。”

    上车时布莱恩饶有兴趣地问我：“之前的女朋友？”

    “哦，才不是。”我说，“她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我给布莱恩讲了自己如何认识安娜，跟他说了安娜策划的那场舞会。

    布莱恩说：“原来是这样，那我要去谢谢她，多亏了她我才能认识你。”

    我想了想，的确是这样。

    我们在下午的时候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有一大片绿色的森林和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布满鹅暖石的岸边已经有人在钓鱼了。人类的文明退去，自然重新掌握了话语权。这里很空旷，很安静，像是一个还没怎么被人开发的处女地。

    “我们要去更里面一点。”布莱恩对我说，“我知道那边的森林里还有一处空地。”

    “你来过吗？”我帮他拿东西，随口问道。

    “在这里，没有。”布莱恩说，“不过之前上学的时候有过几次露营的经验。”

    我喜欢安营扎寨的感觉，也非常跃跃欲试，但是我实在是搞不定帐篷，布莱恩笑着对我说：“去捡点树枝回来吧。”

    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的帐篷已经搭好了，布莱恩正在往外面搬东西。

    “要生火了吗？”我问道。

    “对。”他点点头，“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我把捡来的树枝堆在一起，布莱恩动作熟练地生了火，说道：“我们可以先烤点肉。”

    “让我来。”我说。

    他把串好的肉串刷上油，我坐在一边的石头上，像模像样地烤了起来。布莱恩观察我的动作，称赞道：“还不错。”

    “会引来狼吗？或者熊？”我觉得我烤的肉实在是太香了，突然就萌发出了一种诡异的担心。

    布莱恩笑道：“我想，这一片不会有那种野兽，说不定会有几只嘴馋的小狐狸。”

    吃完东西后，我们就去溪边钓鱼。

    我从来没钓过鱼，钓鱼需要耐心，只要我想一想我得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几个小时，我就有点不乐意了。布莱恩说，钓鱼不光需要耐心，还需要运气，他的运气很好，让我相信他。到了溪边，布莱恩开始认真起来，他给鱼钩弄上鱼饵，我试了一会儿，就被脚底下的这些石头给吸引住了。

    “你看。”我对布莱恩说，“这些石头真漂亮。”

    “嘘——”布莱恩小声道，“要安静，别把鱼吓跑了。”

    我没理他，我沿着溪水走了几圈，捡了一口袋的石头，五彩斑斓，有的甚至是半透明的。等我回去的时候，布莱恩正在往回收杆。

    “有鱼了吗？”我跑过去，石头在我的口袋里发出撞击的声音。

    布莱恩拉住我的手，让我往他的桶里看。我发出一阵惊叹的吸气声，“几条？”

    “五条。”布莱恩笑着说，“超常发挥了。”

    他走过来抱着我，晚霞在森林的上空露出脸来，布莱恩低下头，我顺从地和他接吻。这是一种我没法形容的宁静，这是我活到现在，最接近诗意的时刻。

    第31章

    晚餐理所应当的是鱼。

    布莱恩在溪边简单处理了一下，我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说不用，让我转过身去不要看，但是一定得待在他的身边不能走远。无论如何，杀鱼的过程永远不怎么好看，但是此时布莱恩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大学教授。

    我还是偷偷转身看了。

    我看见布莱恩从桶里捞出鱼来，他修长白净的手和墨黑色的鱼鳞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失去水的鱼挣扎不休，鱼嘴一张一合，尾部摆动溅出水花。它的血缓慢地在石头的间隙里蔓延开来，鱼鳞被割裂，最后停止了所有动作。

    我突然说：“布莱恩，我口渴，我想先回去喝水。”

    布莱恩转过头，他看着鱼的时候，灰色的眼睛里是近似冷漠的冰，只有在看向我的那一瞬间才渐渐有了一点复苏的迹象。

    布莱恩说：“但是你一定不能跑远，知道吗？在帐篷那儿等我。”

    我点点头，脚上的步伐越来越快，直到我确认布莱恩看不见我的时候，才在一棵树前停了下来。我用手压了压翻腾的胃，最后还是忍不住干呕了几声。回去之后，我几乎喝掉了整整一瓶的柠檬水。

    白天的时候布莱恩教我如何生火，趁他还没有回来，我实践了一下。我没费太多的力气就生起了火。火焰逐渐燃烧，跳动的光亮将我们的营地照出一小圈温暖的隔离带。进入黑夜之后，森林换了一副容貌。白昼里它对我敞开温柔的怀抱，夜色里却好似张开了隐藏的嘴巴，露出野兽般的獠牙。

    我把帐篷拉开，坐了进去，里面被布置得很舒适。我坐在这里，漫无目的地看眼前的火，看森林的雾气，看头顶上忽明忽暗的星辰。即使是这样努力地分散注意力，但是我却还是不可抑制地想起很多画面：死在便利店的男人，他不断往下滴血的指尖，被人群包围的爱德华，喝醉了酒的朱利安。以及，一个苍白瘦削的女人。我的梦，我的画。

    鱼是布莱恩烤的，没有太多佐料，但是却最大程度上保留了鱼肉本来的味道。

    “好吃吗？”布莱恩坐在我旁边，转过头来笑着问我。

    我点点头，说道：“好吃。”

    是真的好吃。血腥味退去，唇间留下的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