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我妻谁第17部分阅读
舍我妻谁 作者:欲望社
挥行┎镆欤懊髅姆帘?来是你的!你咽得下这口气?”
“十几年前的明媚坊远没有现在的规模,由一个中型商铺成为如今誉满京城的商户,这不是我的功劳,若我回去,和他们当年不劳而获有何区别?”韩裴语调平缓神情依旧,好像谈论的是别人的闲事,“元初一立时跳起,“这是什么话?那本来就是你的,总不能有人把你的母鸡偷走了,生的蛋就和你没有关系了?”
看着她激动愤然的模样,韩裴不由失笑,想了想,说:“我五岁就离开韩家了,在何家长大,直到这两年,我娘才逐渐告诉我一些以前的事,我对韩家的印象很模糊,听起这事时,除了为我娘鸣不平外,感觉像在听别人的事,这么多年,我娘已经放下了,她曾问过我,想不想回京城去,我想了整整一夜。”
“最后呢?”元初一急急地发问,又意识到韩裴现在仍在桐城而非京城,“你拒绝了?”
韩裴笑笑,“我想不出,为何要回去争一些我毫无兴趣的东西。
“可是……”元初一怎么也想不通韩裴的话,“就算你对那生意没兴趣,可是你们是被赶出来的,你就不想回去扬眉吐气?你本是公子,现在在这里做管家,你不委屈么?”
“有何委屈可言?”韩裴认真地看着元初一,“我父亲过世时我刚刚五岁,无法照顾我娘,更没办法顾及生意,若将生意托付外人,可能遭到的意外并不比现在更好,也有可能,明媚坊早已关门结业了。”
“你这是消极想法。 ”元初一不服地道:“也有可能生意蒸蒸日上,现在坐在京城笑的就是你了!”
韩裴翘了翘唇,“我现在也在笑啊。”
“你……”元初一气闷地撑起下巴,“其实你是怕回去斗输了,不仅没争回家产,还碰一鼻子灰吧!”
“大概吧。”元初一的样子让韩裴由衷地泛起一抹淡淡地微笑:“与其想那些遥远的事,不如珍惜眼前,我现在过得很好,何必改变?”
元初一无语,看了他半天,“要是没看见你,我还以为自己是和一个老和尚在说话,一副看穿世事的样子,你干脆出家做和尚得了!”
韩裴当真思考一阵,半晌道:“如果出家,我会选择去道观。”
元初一一愣,“有区别吗?”
“我要是后悔了,”韩裴站起身来,“道士方便还俗。”说完,他将手中坏了的香囊收入袖中,道:“我铺子里还有事,得回去,一会我让人给你送药过来,你让梅香替你换上。”
元初一呆呆地点了点头,还在寻思还俗的事,这人是不是清醒过头了?出个家,也要给自己想个后路。
目送韩裴走出房门, 元初一突然想到一件事,追到门口道:“韩裴!”
韩裴站住,回头,正午的骄阳洒在他的身上,为他略嫌清冷的面容蕴上阳光的味道,隽逸的容颜泛着如玉石般温润的光泽。他站在那,身姿如竹,神清目朗。
元初一忽然词穷,嗫嗫半晌,避开他询问的目光,低声道:“初一……那个香,以后能 不能不卖?”
韩裴略一扬眉,元初一脸颊微红,懊恼地咬了咬下唇,“你总不想有人去店里,把我买回家吧?”
韩裴笑了,停顿一会,说:“那种香,还没有开始生产。”
元初一急道:“那就别生产了!”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急躁,微感窘然。
看着她苦恼的样子,韩裴压着唇边的笑意,点了点头,“好。你的香,只给你用。”
元初一的心立刻小小地雀跃一下,她抿着笑容点点头,也不看韩裴,转身进屋。
又过了约么一个时辰,有人送来一瓶药膏,说是管烫伤的,元初一看了看手上包着的药布,终是没让梅香替自己换药,拿着药瓶躺到床上,左看右看,看个没完。
梅香暗暗咋舌,凑到床边小声问:“小姐,你是不是喜欢上韩……姑爷了?”
元初一笑着抿抿唇,看看手中的药瓶,再想想那因自己命名的香,不太确定地说: “我也不知道。”
她的欢欣雀跃,到底是来自何方呢?
正在她思忖之时,竹香进来,面无表情,漠漠地说:“小姐,姑爷的娘回来了,想要见您。”
第五十八章 应对有真情
元初一坐起身,“以后就叫夫人。”竹香就是死心眼,明示该叫沈氏什么,她就真不叫,什么姑爷的娘,难听死了。
竹香应了一声,“知道了。”
元初一站起来整了整衣裙,出门之前想了想,问道:“院子里有库房么?”
梅香马上道:“有个小厨房,不过只有砂锅,炖个汤水还可以,别的就做不了了。”
元初一本想让梅香做些点心给沈氏送去,闻言使打消了念头,又问:“在城外的时候你是不是买了包乌梅?”
梅香点点头,元初一抬腿出了房间,“我先过去,你去将乌梅切丝,泡两碗乌梅茶送过去。”
梅香立时去了,元初一这才来到沈氏的房间之前。
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屋里有人说:“进来吧。”
元初一推门而进,便见沈氏在房中端坐,脸色微沉,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元初一早料到此节,何吕氏找沈氏一起去下棋,不趁机说点什么的话这棋就白下了,沈氏又是个耳根软的人,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婆婆。”元初一上前轻轻一福,微带委屈地说:“今天的事情是初一不好,韩……夫君已经教训过初一,婆婆,您别再生气了,不然气坏了身子,就是初一的罪过了。”
沈氏本蕴着一肚子不快,乍闻此言,微微错愕了一下,再看元初一低头抿唇好不委屈的模样,脸色稍缓,出口的话也少了几分想像中的严厉,“不是我说你,只是…你多少该顾着点大少爷的面子,现在老爷让大少爷去跪祠堂,发了好大的脾气。”
元初一点点头,“都是初一过于冲动了,下次不管他们说得再难听,初一都听着。”
“那姑奶奶……说话着实是不太好听。”沈氏说罢叹了一声,端的架子也撤了去,“你别站着了,坐吧。”
元初一道了谢,但没有坐下、而是走到沈氏身后,轻轻给她锤捏着肩膀,小声问:“早听说婆婆常常肩痛,现在好些了么?上次从成智大师那求来的药,好用么?”
沈氏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说完恍然大悟,“裴儿说上次的药多亏一个朋友帮忙才拿到,竟是你么?”
元初一笑了笑,“那次是恰巧碰上的,成智大师为人古怪,我也是有引荐信才得大师接见的。”
“那也得多谢你,大师的药很管用,现在已经好多了。”沈氏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婉,她低下头,见元初一手上包着布条,“这怎么了?”
“刚刚不小心烫的。”元初一收回手,坐到沈氏对面去,咬了咬唇,“婆婆…不如……您去与何夫人说,让紫述再回来吧。”
沈氏又是一愣,元初一低头道:“是初一初来乍到,只顾着生那头的气,没顾及咱们寄人篱下的难处,我把紫述赶走了,何夫人必然不愉,让婆婆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沈氏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声,想了想,摇摇头,“算了,走就走了,现在让她回来,怕是更不将你放在眼里了。”
元初一小小地诧异了一下,原来沈氏不是不明事理,只不过碍于儿子,什么事都难以拒绝而己。
“一切都听婆婆的。”元初一乖巧地道:“不知婆婆特地叫初一来有什么事?可有什么吩咐,婆婆只管说。”
说到这个,沈氏已没有刚刚那样心志坚定,迟疑了一下,双唇动动,元初一垂下眼眸,适时道:“婆婆可是仍是嫌弃初一的出身?“
刚说到这,每人在门外敲门,元初一便起身,开了门,从梅香手接过茶盘,又回来,将氤氲着雾气的乌梅绿茶端给沈氏一碗,“婆婆你尝尝这茶,我以前常喝的,不仅消暑,还可以清理肠胃。”
沈氏就着茶碗一看,见茶叶碧绿茶汤微红,还有一些细细的果丝在其中,闻起来清甜酸香,带着浓重的梅子味。“这是乌梅?”
元初一点点头,“本应该多煮些时辰的,时间仓促,我便让梅香切丝冲泡,入味更快。”
沈氏平时是喝惯了清茶的,这种调味茶很少尝到,端起喝了一口,茶香中掺着三分酸甜,味道倒也特别。
不觉间沈氏已将乌梅茶喝去大半,抬头见元初一低眉顺目地坐着,想到她刚刚的话,微微叹道:“你多心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元初一的头更低了,“婆婆……韩夫人就算有所嫌弃,也是情理中之事,我是和离过的,自知配不起夫君,用那纸契约书要胁您接受我,也是强人所难,如果您不能接受,不若现在就与我明说,我决不纠缠,您可以放心,我就算离开,也不会取消与何家的契约。”说完,她吸了吸鼻子,偏过头去。
“你……唉!”沈氏放下手中茶碗,轻轻拉过元初一缠着布条的手,仔细看了看,说:“你手上的伤,是裴儿替你包的吧?”
元初一不解地抬眼,沈氏笑了笑,温婉的面孔上现出几分慈祥,“裴儿这孩子,从小就不会打活结,怎么打这结都是反的。”
元初一低头查看,果然,手心处系着的活结是反的,再想到刚刚的情景,不由脸上微红。
见状,沈氏轻轻地吁了口气,“我看得出,裴儿和你在一起,并非被你或者被那张契约所逼,他是心甘情愿的。”
间言,元初一脸上更红,刚刚是故做姿态地低头示弱,现在是真正的不敢抬头了。
沈氏的神情淡淡的,开口却十分感慨,“说实话,你别介意,到现在,我心里头还是很不舒服,做娘的,都希望自个的孩子好,如果裴儿不愿,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是要让你走的。”沈氏顿了顿,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过我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不愿意的事,没人能逼着他做,夫人早有意让裴儿收了紫述,可他一直不肯,紫述心气高,对你才有敌意。”
说到这,沈氏感叹地望向元初一,“所以,他愿意留你,我不会再反对,只要你以后一心待他,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元初一颊边的红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她听得出沈氏语气中对韩裴的爱护,因为这份关爱,甚至可以接受不喜欢的一切,可她却是在“试”,她和韩裴的约定,对沈氏,公平么?
见元初一不说话,沈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如果我说现在已完全地接受你,那是假话,不过我会努力地消除对你的偏见,听完你今早说的话,我知道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和不和离的,错不在你,女人遇上这样的事,心里的苦处说都说不出来。”
沈氏的帮话少了点掩饰,却直直地烫贴到元初一的心底,她压低了声音以掩饰自己的哽咽,“谢谢婆婆。”
刚刚的难过是假,现在的动情是真,这么多年,从无一人与她说过这么诚恳贴心的话,沈氏虽是爱乌及乌,可对她的怜惜却没有丝毫掺假。
沈氏摆了摆手,“你也不要叫我婆婆,听着生份,如果你愿意,就跟裴儿叫我一声娘吧。”
元初一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忍也忍不住,强哽着声音叫了声:“娘…娘!”自八岁起,她就再没叫过这个宇,她终忍不住,伏到沈氏身上,放声痛哭,似要将这二十年的心酸委屈一并哭出。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她娘还在,必不会让她遭受这些苦楚,就算受了委屈,也有倾诉之地。
沈氏被元初一的举动吓了一跳,可听她哭得伤心,心里也跟着泛酸,抬手抚上她的头,将她轻揽于怀中。
元初一只觉怀抱温暖,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也不顾什么鼻涕眼泪,都蹭到了沈氏的身上,最后哭累了,抽抽咽咽地伏在沈氏膝上,像只猫儿一般,以面颊轻轻蹭了蹭沈氏的腿。
“好孩子,别哭了。”
听沈氏的话里也带着哭音儿、元初一抬起头,见沈氏眼角泛红,脸上挂着泪花,面容哀戚地望着自己。
“娘知道你委屈。”沈氏摸着元初一的发丝,吸了吸鼻子,“你放心,我和裴儿以后都好好待你、咱们和和乐乐地过日子。”
元初一红着双眼连连点头,沈氏又笑了,用帕子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你呀,再早点给娘生个胖孙子,就更好了。”
元初一的脸立时涨得通红,沈氏拉了拉她,笑道:“好了,快起来,你那俩丫头往屋里看了几次了,怕不是以为我欺负了你。”
元初一马上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看着沈氏的衣服,小声说:“娘,你先去换件衣服吧。”
沈氏笑呵呵地起身,“你也去洗个脸,然后娘带你去认认人,夫人说今晚要给你接风,邀咱们去前厅吃饭呢。”
元初一点点头,朝屋外喊了一声,“梅香。”
梅香推门而入,脸上还带着急色,“小姐,你没事吧?”
元初一略显局促地避过她的目光,“你服侍夫人换衣裳。”
梅香答应一声,元初一这才朝沈氏福了福,转身出了屋子。
竹香候在门外,待元初一出来后跟着她回了房间,又伺候着元初一梳头洗脸,折腾半天,她突然开口,“小姐,以后就留在这吧,姑爷和夫人会对你好的。”
元初一微愕地看向竹香,见她面容虽一如既往地平静,眼中却透着些许羡慕之色。元初一知道练过功夫的人耳力自然会好一些,刚刚她与沈氏的对话多半被竹香听去了。所以现在才有此一说。
不过,也不知是刚刚发泄得太过痛快,还是她真的眷恋这分温暖,她觉得自己心头缭绕多年的那片乌云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雨后初晴的朗朗晴空,清新的通透从头顶渗到脚心,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元初一没有回答竹香的话,竹香好像也不期望她的回答,两个人找衣服换衣服,好像根本没说过话一样。
元初一换好了衣服,打算再去沈氏邢里,刚出房门,便见一个探头探脑的人影从院门处一闪而过,她皱了皱眉,“竹香,去看看是谁。”
竹香却没动,淡淡地道:“是何夫人身边的丫头,叫清水。”
第五十九章 主意何所出
何吕氏身边的?元初一皱了皱眉,这么鬼鬼祟祟的,想来不会有什么好事。她差点忘了,刚刚沈氏叫她过去的时候冷淡严肃,显然是有事情要说的,综合沈氏与何吕氏个性看,十有八九是何吕氏给沈氏出了什么主意,只不过后来打了岔,沈氏没来得及说。现在这个丫头,自然是来探听风声的。
想到这,元初一快步回到沈氏的房间,沈氏己换了衣服,梅香正在给她梳头,也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她乐呵呵的。
“娘。”元初一踌躇了好一会才叫出口,这一叫,竟然轻松起来,对这个字也显得不那么陌生害怕了,“咱们现在就走么?”
沈氏半回过头,笑着点了点头,“你这丫头可真会逗人开心。”
元初一看向梅香,梅香笑道:“夫人夸奖婢子了,不过婢子说得可是实话,您看您哪像四十岁的人哪?就是平时打扮得显老了,婢子给您换个发式,保证说您三十都有人信。”
沈氏笑着连连摇头,与元初一道:“你瞧这妮子,嘴甜得跟吃了蜜似的。”
元初一笑着说:“娘,梅香以后就伺候您,她拿手的可不光是哄人,做的点心也好吃极了。”
元初一这么说着,心中却也同意梅香的话,沈氏的五官生得很是标致,年轻时定然是个美人,现在上了年纪,虽说肤色有些黯淡,却也难以掩其风韵。说话间梅香便麻利地给沈氏梳好了头发,沈氏对着镜子瞧了瞧,好像也十分满意似地,站起身来,与元初一道:“咱们走吧,让两个丫头留下,本文手打版首发于 裴儿毕竟只是个管家,不好张扬。”
既然沈氏这么说了,元初一也没有异议,其实她是很想带竹香去的,万一一言不合动了手,竹香绝对以一抵十。
陪着沈氏走出小院,元初一这才得以好好打量何府后园。园子倒也不小,像前院一样,处处精致,不若合庆园那般宽阔大气。元初一边走边看,倒也发现几处妙处,如竹林中以竹节通出清泉至一方石子围成的小地中,泉水潺潺竹香幽幽,很是通透禅静:又有暖香亭一处,亭底中空,冬日燃以香氛木料于其中,温暖如夏,香气盎然,与亭名相得益彰。
“何家人倒也有心。”元初一掺着沈氏,边看边感叹,“实在是很懂享乐之道。”
沈氏笑了笑,“这都是大小姐……布置的,不过自她出嫁,很少有人再来了。”
提到“大小姐”的时候,沈氏的语气稍有迟疑,元初一注意到了,却没太在意,只想着满园的匠心独具竟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不禁笑道:“她一定是个精致风雅的人,有机会一定要见见她。”
沈氏笑容淡淡地,点了点头,忽而轻叹一声,似有感慨。
元初一侧过头看着她,“娘,怎么了?”
沈氏回过神来,带着稍稍地尴尬摇了摇头,“不知不觉间,我和裴儿到何家,己有十七年了。”
十七年,的确是个很漫长的时间,难怪韩裴说对京城的一切都没什么印象,不过沈氏呢?她真的甘心么?元初一不得而知,她也没打算问,她与沈氏 间的关系虽有长足进展,但其间的鸿沟也不是一时半会就消除得了的。
“何家有多少人?”元初一转了话题,“看着人好像不少。”
沈氏慢慢道:“除了老爷和夫人,何家还有三位姨娘,少爷也有三位,小姐有五位,大小姐和二小姐已经出嫁了,还有三位小姐在阁,除此之外,便是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二少爷还有两房妾室,三少爷年纪尚小……哦,大少爷有一子一女,都是大少奶奶所出。”
这随便算算都有小二十口人了,元初一听着都觉得头大,这些人,不会都是敌人吧?
与沈氏说着话,二人没一会便来到位于前院的客厅之内,厅内光饭桌就备了三张,一些元初一认识不认织的人坐在厅内的坐椅上,三三两两地说着话。
她们进来的时候吕氏还没到,白姨娘站起身迎了过来,“管家娘子,大姐还没到,我先带你认认人吧。”
她看着元初一,余光却瞄着沈氏,见沈氏垂下眼避过她的视线,她笑了笑,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元初一身上,领着她走到众人面前,笑道:“大少爷和大少夫人你见过了,二少爷出门去了还没回来,这位……”她介绍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这是三少爷,名唤其思。”
元初一朝他点头笑笑,那男孩看了看她,没什么反应。白姨娘又领着元初一走到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孩面前,一个脸庞圆润的女孩赶快站起来,腼腆地低着头,另一个穿着水粉色衣裙的白皙姑娘坐在原处,上上下 下地打量着元初一,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白姨娘介绍那位粉衣女孩儿:“这位是三小姐,闰名叫清如,”又指着那圆脸的女孩儿,“这位是四小姐,叫清瑶。”
元初一没理会三小姐何清如的刺探目光,仔细看了看四小姐何清瑶,见她身材微丰腴面容娇憨,圆润的脸蛋看起来十分可爱,只是她有些怯儒似地,微咬着下唇有些不安,一直不敢与元初一对视。这个元初一倒可以理解,尴尬嘛!四小姐就是何吕氏想许给韩裴的人选,如果此次她没每阴差阳错的跟过来,可能不会留下,韩裴也可能会反抗不成,最终依了沈氏的愿,娶四小姐过门。
不过元初一认为,幸亏她跟了来,不然这四小姐这么腼腆的人,配不上韩裴。
那少言寡语的性子,两个人凑到一起,怕是一天也说不上一两句。也不知是不是元初一的目光过于直白,何清瑶显得更加无措了,恨不能藏到谁身后躲一躲的模祥跟严贞娘极其相似。
“原来你就是那个坏了四妹婚事的寡妇。”
冷冷的言语自坐着的三小姐口中吐出,元初一皱了皱眉,将目光投到她的身上。
何清如生得柳眉杏目,肤色细白,长得十分娇艳漂亮,不过她眉眼间带着几分嫌恶,破坏了她身上的明丽之色,让她显得有些刁蛮难缠
“三小姐。”白姨娘装作没听到她的话,笑着说:“这位是韩管家的娘子,娘家姓元,名叫初一,你们年纪相近,不妨多多交往。”
何清如冷淡 地瞥过脸去,“听名字就很粗俗,难怪会被人休弃!”
元初一的火气早在她开口之时就燃了起来,不过总算还有几分理智,想到韩裴说过的话,低头朝沈氏旁边挨了挨,轻轻掺住她的胳膊。元初一没有抬头,却也瞄到沈氏眉头大皱地看着何清如,虽然没说什么。脸上也带了些许的恼色,她拉着元初一轻轻转身,“来,我介绍冯姨娘给你认识。”
不战而逃实在不是元初一的风格,但对方是何家的人,是沈氏的恩人,如果此时翻脸,只会置沈氏于两难之地,既然如此,她干脆不说话,任这些事理由沈氏去处理,她现在要做的,是让沈氏坚定地站在自己一方就足够了。至于分清敌我进而分化,那是下一步的事。
“沈妈!”何清如显然不满沈氏无视她的态度,“啪”地一柏桌子,“你让开!”
元初一脸色顿时一沉,将面色微白的沈氏护在身后,厌恶地盯着何清如,厉声道:“我娘与我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元初一是个极护短的人,她心中已将沈氏当自己人看待,故而可忍自己一时委屈,却忍不得别人对沈氏如此呼喝,就算沈氏是何府的下人,也不行!
何清如被元初一喝得一愣,而后脸色发青,站起身来直指元初一, “你是什么身份,这么和我说话!”
元初一只觉沈氏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渐渐收紧,她明白沈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可她话也说了,现在再闷不吭声,那可真是缩头乌龟了! 元初一火气翻腾正欲开。之际,忽觉身边掠过一阵微风,身前现出一个不算厚实却万分坚定的背影,接着,一道清冷淡泊的声音传进耳 “她的身份是我的妻子。三小姐有何吩咐,与我说吧。”
万分神奇地,听着那清澈的声音,元初一的心头之火消去大半,转为一分安心踏实,手上又被人轻轻拍了拍,抬眼,见沈氏略带无奈与恳求的面容,她马上抓紧了沈氏的手,让她安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氏从门口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错愕不已的何老爷,韩裴显然也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
“如儿!”吕氏盯着何清如,眉头微蹙,口气重了些,“岂可对管家娘子无礼!”
说,恼得一甩头,招呼也不打,跑出了客厅。
何老爷气得满脸通红,又赶过来与元初一赔罪,元初一淡淡地应了一声,吕氏笑道:“如儿过于直率,言语无心,管家娘子,雅姐,你们别介意。”
元初一没搭理她,沈氏微微点了点头,吕氏抿着唇笑了笑,目带深意地看着沈氏。沈氏面上局促更甚,甚至不敢与吕氏对视,元初一扬了扬眉,低声问:“怎么了?”
沈氏连忙摇头,吕氏不紧不慢地坐下,笑着说:“雅姐巳与管家娘子说了?”
沈氏神情一滞,元初一瞄着吕氏的笑容,看向沈氏,柔声道: “娘,什么事?”
她这一声“娘”,让韩裴愣了下,目光投于元初一身上,看着她秀雅的容颜,半晌,清冷的面 容渐显柔和。
元初一正等着沈氏的回答,心中估么着吕氏说的事应该就是沈氏找她的目的,可后来沈氏一直没提。
沈氏为难地看向吕氏,轻轻摇了摇头,吕氏做讶异状,而后浅笑道:“也是,这种事雅姐是不好开口的。”
沈氏低下头去,却不防吕氏又道:“不过早点说总比憋在心里好,雅姐是为裴儿着想,无论管家娘子同意不同意,咱们总算是商量过了,对不对?”
“这……”沈氏仿佛有些动摇。
吕氏笑笑:“算了算了,这些是雅姐的家事,我不便多言,你们自己处理吧。”
看沈氏左右为难欲言又止的模样,元初一倒是着实好奇吕氏究竟出了什么主意了,不过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恐被吕氏钻了空子,元初一便不多话,扶着沈氏坐到一张空椅上,“娘,何夫人盛情相待,我们就不要再说家事了,有话咱们回去再说。”
沈氏点了点头,仿佛松了口气,吕氏的笑容淡了些,请众人入座后,面带感慨,似在说笑般地道:裴儿成了家,雅姐可算有了个能说体己话的‘自己人’,我也就放心了。”
她这话一出,沈氏的身子僵了僵,锁着眉头稍有犹豫,开口道: “初一,你若同意,就将合香居的契约书和渡让书交给裴儿,让他替你打理吧。”
第六十章 将计也就计
元初一愣了半晌,没想到吕氏给沈氏出的竟是这么个主意,再看桌上众人,齐唰唰地望着她,元初一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条件反射似地扭头看向韩裴。
韩裴也相当意外,此时又听沈氏低声道:“按理说这算是你带来的嫁妆,应由你自己把持,可一来你是女人,不好抛头露面,二来么……人人都知道裴儿娶了你,裴儿不过是一个管家,可妻子财势过人,这让人说起……岂不要说裴儿吃软饭的闲话!”
元初一只听了个开头就知道这番话都是吕氏教的,以沈氏的性子,她或许会担心韩裴会让人说成是小白脸,但她万说不出这么势利现实的话。再看吕氏眼帘微垂,唇边挂着淡淡的笑容,无初一不得不佩服她,把沈氏的性子摸得透透的,料准了沈氏不肯让她觉得她成了外人,就在这饭桌之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件事提了出来,也不想想,以后就算有闲话,那也是外人说的,可现在这话,却是实实在在地从韩裴的自家人口中说出。
除了摸不清情形的何老爷,何家人以吕氏为首,莫不是探究看戏的神情,韩裴在听过这番话后,面色微沉,好像有点不太高兴,不过他那性子是决计不会翻脸掀桌的,他放下筷子,朝何老爷道:“老爷夫人见谅,我与我娘有些事商量,先告退了。”
说罢,他不等何老爷应允,拉着元初一站起来,又与沈氏道:
“娘,跟我回去。”
沈氏错愕之后有些无措,等回过神来,韩裴己拉着元初一走到门口元初一回头看着沈氏不知所措样子,心中微恻,脚步不由放缓,突然手上传来一阵疼痛,她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看着元初一微现痛楚的神情,韩裴这才发现自己攥的是元初一烫伤的那只手,眼中懊恼一闪而过,马上松了手,低声说了句:“抱歉他这一低头,元初一也看清了,韩裴平时里表情很不丰富的俊脸上竟染着一层薄怒,可见是当真恼了。
再仔细想想今天的事,一个隐约的主意在元初一心头升起。
“等一下。”元初一站定身子,瞟了一眼吕氏,终于下这了主意,回过头与韩裴淡淡地说:“你在这陪娘,我回去取契约书。”她说完朝沈氏安抚地一笑,回身要走,手却被韩裴紧紧抓着,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和写满不赞同的目光,元初一踮起脚,附到他耳边以仅有他二人听得到的音量说:“你听我的,我自有打算。”
韩裴迟疑一下,手这才松了些,元初一抽出手来,又睨了吕氏一眼,笑道:“何夫人稍候,初一去去就来。”
吕氏心中既惊且疑,她给沈氏出这么个主意,是料定元初一不会就范的,如此一来,元初一与沈氏间定然嫌隙更深,自己便可趁机而入,仍以联姻的手段,将韩裴留在何家,她便不用担心将来自己的儿子会一事无成了。
想到自己的儿子,吕氏又是头疼,又是心庝,幸亏何家老大是个优柔寡断老爷又看不上的性子,但凡何其昌有一处可取,老爷怕不都会将祖传的配香秘方传了他去。本来她已说服了老爷将配方交给老二:可这两年自个的儿子太不争气,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不说,还搞砸了几笔大生意,差点让合香居毁于一旦,若非如此,合香居的资金周转也不会如此吃紧,再加上方家撤资,简直是雪上加霜。
幸好其间有韩裴左右周旋,找回了大笔订单,又能找到资金注入,免了合香居的灭顶之灾。她原先还真没发现,这个习惯沉默不言不语的孩子居然有这分本事,难怪老爷事事都听她的,唯独在用韩裴这件事上,紧抓着死不放人。
如此一来,她便又有了主意,沈氏感念她的恩情,若提出两家联姻,断没有不允之理,只要韩裴娶了何家的小姐,一来会对何家更为忠心耿耿;二来么,他将是未来老二与老大争锋时最有利的法码,应提前将之绑到老二的战车之上。
整件事她想得很好,进行得也算顺利,不过她万没想到,韩裴会突然冒出个“夫人”来,最要命的,元初一手中有着合香居的合作契约,一方面制约着何府的资金,一方面又有韩裴这个打理能手,若他们夫妻、婆媳同心,这份家产最后落到谁的手里可是真难说了,所以,她马上想出了一个计划,不仅能分化他们,还能在沈氏受挫之时再提联姻之事,让韩裴成为自己的自家人。至于元初一的那份契约,她已离开叶府,只凭她一个小小女子能有多大能力?将来的红利给不给都还两说,所以根本不怕她提撤资之事。
吕氏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元和一不仅收服了韩裴,还收服了沈氏,让自己无法插手,可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伸手索要嫁妆这么无理的要求,元初一竟然会答应?她痛打何红楼的气势哪去了?说到这个,也是托了元初一的福,她这么一闹,老爷终于把那个人见人烦的姑奶奶送回婆家去了。
还是说……其是另有隐情?吕氏不断琢磨着元初一临走时到底与韩裴说了什么悄悄话,脸上却带着笑意,与沈氏道:“雅姐其是好福气,有这么通情达理的好媳妇。”
沈氏有点心不在焉,不停地瞄着韩裴的脸色,韩裴坐在那,眉目间已恢复往日的淡泊,可他的一双眼中,却分明是多了些什么,这一发现让沈氏愈加不安了,一颗心“突突”地跳个不停,一边劝说自己为儿子着想这么说也没错,一边又想着元初一孤身一人来到这里,椅子还没坐热就被拿走了嫁妆,对她又有何公平可言?想到这,多少又有些后悔,不如一早悄悄地说了这事,也好过众人之前让她难做。
相对于吕氏的忧虑与沈氏的后悔,韩裴显得十分淡然,不过吕氏向他搭了两次话他都没什么回应,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
又过了一会,元初一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微有些喘息地进了客厅,想是刚刚走得急了。
“何老爷,何夫人,久候了。”
元初一说着话,并不急着上前,在门口等了一会,便见何府的老执事带着不少人聚了过来。
吕氏皱了皱眉,“广叔,什么事?”
广叔一愣,“不是夫人叫咱们过来的么?”
元初一笑笑,“何夫人见谅,是我叫他们过来的。”
吕氏心中翻了个个,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重,又见元初一扬了扬手中木匣,“这是契约书和渡让书,我今天将它们交给我的夫君,从今天起,韩裴便是合香居的合伙人”
吕氏闻言,还是不明白元初一为什么要叫这么多下人来,元初一看了看她,才转向何老爷笑道:“何老爷,本来我就打算见了你重新签订一份契约,免了渡让书的麻烦。”
何老爷点头道:“既然叶家已将契约转让给你,自是该与你重新签订契约。”
初一微微颔首:“不过现在我将契约再转给我的夫君,麻烦何老爷,现在就与韩裴重新签定契约吧。”
何老爷还是有点懵,寻思半天才招呼人去取笔墨,又派人去叫店内掌柜,让他带着合香居的印信过来。
吕氏却是越想越不对劲,她觉得元初一此举必有后着,可会是什么呢?她这么爽快地将契约送给韩裴,她就那么有信心,韩裴会对她一生忠心么?
看了看因元初一的举动倍受感动的沈氏,吕氏微微沉了脸色,不过思及沈氏那摇摆不定的性格,她又稍稍安心,只要牢牢把住沈氏,还怕韩裴跑了么?
又过一阵,合香居的掌柜带着印信匆匆赶来,听说韩裴成为合香居的合伙人,既是惊诧,又是高兴,照着原来的契约誊写两份,何老爷看过无误,便在上面签名按手印,再递给韩裴。
元初一进屋后,没与韩裴说一句话,十分轻松从容,韩裴也拿不准元初一说的“自有打算”到底是什么意思,接过契约后,他看着元初一,以目光相询。
元初一也看着他,对着他的眼睛,毫无虚假地,面上一片坦然信任之色。
韩裴垂眸,略略思索过后,笔起字落,他的字如他人一样,清雅隽秀,如风如竹。
接着韩裴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了手印,契约便正式生效。何老爷击掌大笑,揽着韩裴道:“好好,以后其是一家人了。”
说罢,何老爷拿出之前签的契约,连着元初一那份,一起置于烛上,烧成灰烬。
整个过程中,吕氏没说一句话,她看着那被烧成灰烬的契约,心中松了口气,往后,就不用再顾及元初一了,只抓紧沈氏与韩裴就好。她正想着,突见元初一笑了笑,转向广叔和一众下人的方向,慢声细语地说:“今日之事诸位可做鉴证,我夫君现己是合香居的小东家,希望大宗以后以东家之礼待之。”
第六十一章 就是相信你
广叔马上躬了躬身,示意答应,元初一又走到沈氏身边,极为认真地问:“娘,你与夫君在何家,签的是终身契还是年契?”
沈氏楞了半天,元初一道:“咱们现在也算小有产业,该想想赎身的事了,我相信何夫人深明大义,断没有不允之理。”
沈氏面上现出几分尴尬,她望着面色不太好看的吕氏,解围似地轻轻笑了笑,“我与夫人是多年的好友,走投无路之时,是夫人仗义相助,收留我母子多车,从未将我们当下人看待,裴儿做管家,纯粹是我们感念夫人的一片恩情,什么卖身契,是没有的。”
元初一微讶,她听着何家人管沈氏一口一个沈妈叫着,自然而然地认定沈氏是在何家为仆的,本想趁此机会挤兑吕氏不得不答应还他们自由之身,结果……
“诸位…”
元初一正想着,吕氏淡淡地开口,神情似有疲惫,“我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先回去歇急,大家自便吧。”
吕氏说着起身,似乎起得急了,有些眩晕般地揉了揉额角,将手交到一旁的丫头清水手中,扶着她离了座。
沈氏马上站起,“夫人,我送你回去。”
吕氏笑着摆摆手,“不用了,歇歇就好,雅姐不必担心。”
吕氏一走,本来就不热闹的场面显得更冷清了,何老爷收回望着吕氏背影的忧虑目光,与韩裴笑道,“韩管家……哦,该叫韩东家了,”他大笑两声,“来来,今天咱们得好好喝一杯!老黄.你也来。老黄就是那个带着印信来的合香居掌柜,闻言连连点头,笑着说:“都是自家人,咱们以后的生意好做多了。”
说着,他二人就拉韩裴入座,其他人笑脸相陪,只有沈氏.心不在焉?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