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 下第54部分阅读
生于望族 下 作者:未知
妹妹嫁了他,必会有安稳日子过。二伯父二伯母不能送嫁,确实有些可惜,但有大伯祖母与大伯父做主,陪嫁断不会寒酸的,反倒避免了让人说闲话,连累十妹妹没脸。回头我得写一封信回京城,再备一份厚礼去,好给十妹妹添妆。既是明年五月完婚,我怕是没法送十妹妹出阁了。”
文慧瞥她一眼:“你素来是个厚道人。”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张望四周一眼,问她:“九妹夫不在家?”
文怡顿了顿,露出一个状若无事的笑:“他才去了康南驻军所任上,要过两天才回来。正好姐姐来了,这两日就与我作伴吧。”
文慧撇撇嘴:“我可不是只来住两天便算了的,少说也要住到正月后。我娘听说六叔祖母说你们夫妻今年公务忙,不能回平阳去。我就想着,你们要忙公务,想必是要留在康南的,那在康城新置办的宅子必然会空下来,我过来也就用不着另寻房子了,没想到你还在这里。怎么?九妹夫去了任上,你就没跟去?”
文怡一窒,犹豫了片刻才避重就轻地答道:“快过年了,驻军所也是衙门,士兵们都要过节的。那里的屋子不如这里好,我们打算在康城过年呢,若驻军所有事,从这里赶去也方便。姐姐居然是打算来过年的,这是为什么?你比不得我,还是顾家的女儿呢,从前可从来没有过住在老家的族人不在顾庄过年的例子。”
文慧抬手抿了抿头发:“我们长房不是族长了,过年祭祀,有二老爷抱着儿子出面就成。我娘和我又进不了祠堂参加大祀,留在庄里做什么?一过年,就有无数的亲友过来走亲戚,三姑六婆的,说不完的糟心事,倒不如躲出来清静。至于家里的大权,我娘能抢一次,就能抢第二次,二太太如今那半死不活的模样,不是她的对手。”
文怡挑高了眉头:“就为了这个?我不信,你们家官做得大,在族里素来超脱,你不乐意,人家还能逼你去见亲戚?我记得你从前回来过年,对那些亲戚家的女眷,向来是爱理不理的,人家都捧着你,只说你气度不凡,好体面模样,却是一句闲话都不敢说出口。如今你虽处境难些,但满平阳也挑不出几个官做得比大伯父高的,大伯母身上又还有诰命,我就不信,人家真敢当面揭你的短。”
文慧白了她一眼:“谁说这个了?我是怕人当面揭短的?我烦的是来做媒的!我娘早就收到风生了,其他几房的婶娘也都明里暗里的探我娘的口风,说哪家儿子有出息,哪家儿子长得一表人才什么的,我娘被她们哄得高兴,都有些动心了,我在不把她诓出来,天知道这个年过完,我会不会被许了出去?!”
文怡睁大了眼:“这有什么不好?若真有好亲事,也是你的造化。六姐姐,你该不会还在挑剔人家的门第根基吧?”
文怡忍不住伸出手指大力戳了她的脑门一记:“你个糊涂虫!我如今是什么名声?!能上门提亲的,又会是什么好亲事?!等我娘来了,你细问问去,不是花名远播的纨绔,便是品行有亏的恶少,都是冲着我那传说中的美貌来的。其中甚至还有商家和娶填房的!族里那些婶娘,都认定了我名节有损,配不上身家清白人才出众的好男儿,又怎会为我留意好人家?我都快被她们气死了,宁可真剪了头发做姑子去,也不能嫁给那些人。你当是好事呢?!”
文怡恍然,但却不大乐意听她说某句话:“我又不知道她们找的是那样的人,误会了也不出奇。你和大伯母从前不就是挑剔门第根基,才把亲事给耽误了么?你也别成天把剪了头发做姑子的话挂在嘴上,你若能耐得住那样的清静日子,又怎会是今日这个模样?少寒碜人家出家人了!”
说罢她瞥了一眼文慧身上那精致淡雅的新衣裙,那厚实绵软的厚斗篷,还有头上清雅之余不失贵气的碧玉簪,以及腕上犹自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檀香木佛珠手串,轻哼一声,瞥开了头,起身走到门口吆喝:“六小姐的屋子可收拾好了?她带来的丫头在哪儿?赶紧侍候主人去歇着吧!”莲心在客房那边赶过来回话说已经收拾好了,文慧带来的两个丫头也赶紧在屋前阶下站定。
文慧在文怡身后扑哧一声笑了:“哟,九妹妹如今做了当家主母,脾气见涨啊,我略说一句,你就给我脸色瞧了。”
文怡回头瞥了她一眼:“谁给你脸色瞧了?我是不乐意你总拿做姑子说事!行了,赶了这一天的路,你就不累?回去歇一歇,梳洗梳洗吧。如今家里只有我,你也用不着忌讳什么,歇好了,换了衣裳就过来与我一道吃晚饭。我叫人佐尼爱吃的菜。”
“那就多谢妹妹了。”文慧起身伸了个懒腰,“还真有些累了呢,江上风大,又冷,吹得我脑仁儿疼。妹妹叫人熬点浓浓的姜汤来吧,给我带来的人每人灌一碗,省得生病了没法当差。晚饭多做点素菜,我如今嫌肉腻得慌,倒爱吃新鲜的蔬菜萝卜。”
文怡气得笑了:“才觉得你懂得体恤下人了,下一句话就露了原形。这季节哪里找许多新鲜瓜菜去?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做一顿出家人吃的饭!”
第三百七十一章 有心之人
文慧就这样在康城住了下来。
文抬起初还担心.她虽然曾经因为在家中失宠而才过清苦日子的经脸.但在回到老家顾庄以后,才一位当家作主的母亲宠溺,恐怕又会过回从前那种富贵奢侈的生活.只怕自家的招待无法令其满意。不过相处了几日之后.文怡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过虑了。文慧的性特虽没多大改变,但也不至于如此不知好歹。
倒不是说文慧真的过起了扑实清苦的日子.她只是不像从前那样喜欢光鲜富丽的生浩了.但吃穿用皮仍旧十分讲究。她从家里带来了不少仆人.其中不乏细心周到又技艺出众之人,而到了康城这样的大港.自然是要采买各色用品的。文慧如今抛开了一切色彩鲜艳的料子或是精致夺目的首饰.只看那些色彩浅淡、花纹雅敷却又质地上佳的衣料,做成教式简半的衣裙.但针线工夫绝对好;她如个能看得上眼的首饰.多是银制或是用档木雕成.镶着玉石、珍珠等物.显得格外素雅;她平日吃的食物也多以素菜为主.虽说不上全素.但也没多少荤腥.蒋氏精挑细选的厨娘才着高超的厨艺,文怡曾尝过那些素菜,实在是难得的美味;文慧住的房间也不象从前那般装饰华丽了,因是文怡叫人收拾的.屋里只才几件简单的家具.大房的丫头也就添上一座佛室和一个蒲团而巳.没做什么调整.文慧住了几日都适应
良好,但文怡留意到.她带来的那座佛龛是檀香木雕的古物蒲团也用上等绒布做了罩子.耶使在大冬天里跪上去.也不会觉得不适,而且在佛前燃点的香.俨然是平阳城里最大的佛寺持制的檀香,传说中价值与同样重量的金子相等。
文怡心里忍不住叹气,再看一眼文慧平日吃的茶.还才吃茶用的杯子吃饭用的碗筹.便连这口气都不愿叹了。文慧才一位如此慷慨又宠溺女儿的母亲支持那怕是她真的出了家.过的日子也比清莲庵里的同族们强多了.更别说是前世流落在外的文怡。文慧如个最大的长
进,大概就是比从前少了许多浮躁吧?
横竖文慧是带足了银两来的.即便日子过得讲究些.也没给主人添什么麻烦。
文怡乐得坐视不理。这几日,文慧除了在家抄经念佛,便是出门去各大佛寺庵堂礼佛游玩.偶尔也上崭去逛一圈,确实省事。文怡除了每天陪她说说话,吃顿饭.便是专心料理起家务。这宅子毕竟是新置办的.主院虽然已轻可以住了但离舒适还才些距离,而跨院那边,
为两位堂兄弟准备的房间还没收拾出来呢.须得赶在过年首办妥。
不过文慧既然给她带来了娘家的消息.文怡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她写了几封信.又备下几份礼物.打算派人送回顾庄去.其中就才给长房的二伯女段氏的药材与补品。顾二老爷的为人虽卑鄙.段氏也曾与六房才过不睦但两房并未翻脸。这长房的紬娌内斗.六房的人没必要牵扯进去看在族人情分上,知道段氏病了总要慰问一声。
而且在文怡看来.不管段氏在文慧的婚事上做了什么.她对继女丈娴与庶女文娟,也算是公道尽心了。段氏但凡有半点私心.在顾二老爷被革了功名后,大可不必极力促成文娟与连家的亲事。那时兵荒马乱的,夫妻俩又急着要回乡,便是回平阳后再给文娟说亲,也没人说她不对,但她还是坚持将文娟许给了连峰。这门婚事有利于文娟的前程,但对段氏本身却没得多大好处。难得她能这样为庶女着想,文怡便忍不住佩服她。
不过她与蒋氏、文慧之间的矛盾却难以化解.不仅仅是顾二老爷差点毁了文慧的终身,恐怕从文慧当初被家人送往清莲庵请修开始.长房的两家人之间就己经出现了隔阂。而后来顾二老爷仕途受阻.顾大老爷明哲保身不愿出手相助.纵容弟弟结交京官.闯下大祸,这其间谁是谁非更是说不请楚了。
段氏自有可恨之处,不过她倒也不算是个坏人。
文怡叫人将药材补品装进匣子里.仔细包裹好了.正打算叫人传舒平,却看到文慧从门外走进来。她笑着打招呼:“今个儿不打算出门么?难得太阳露了脸.比平日要暖和些,风也小了。”.
“不出去了,这几日把该逛的都逛过了,不如待在家里清静两日。”文慧看向她身边小、几上的两只匣子.“这是什么?你要走礼?柳家在康城还才什么故交亲朋么?”
文怡倒也没打算瞒她:“不是,这是要送回顾庄去的,你前些天不是说二伯母病了么?我叫人采买了几样药材.正要命人送过去。”
文慧撇撇嘴:“又是礼数?她那样的黑心肝卑鄙小人.都里配吃你送的药材?”
文抬也不驳她:“先前送的年礼己经有了长房那份.但我那时不知道二伯父二伯母巳经回来了.便没准备他们的.未免失礼.如今自然该补上。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你瞧瞧可还合适?,.说着便将礼单递了过去。
文慧没接.只是歪头扫了一眼,笑了:“.没想到你这丫头也是个促挟鬼.药材都是请心平肝又能补身子的;“一罢了,正好给二婶静静心。可你居然给二叔送酒?莫不是嫌他喝得不够多?”.
文怡平静地道:“这酒与酒如何一样?我这酒是南海特产的药酒.对身体最好不过了,不论男女老少喝了都极有好处的。”
文慧瞥她一眼:“少糊弄人了,若你真才此心,怎不送你家庄子上出产的果酒?我娘好不客易从你祖母那里弄了几坛来.天天哄我喝,说是能养人的,我喝着侧不觉得才什么.只是晚上睡得好些罢了。”.
文怡面无表特地牧起礼半:“这就是难得的好处了.况且这酒不是长年喝,也看不出好来.大伯母疼你才叫你喝的,你还要嫌三嫌四.该不会是嫌那乡下庄子酿的酒.配不上你千金大小姐的身份呢?!”
文慧心知她又恼了,怕是生气自己质疑她家果酒的好处.只得顾左古而言它:“丸妹大去了几天.怎么还不回来?”
文怡面色微沉:“想是任所公务繁忙.忙完了自然会回来。”
文慧横她一眼:”我近来听说子一件事.心里十分好奇。”
文怡不为所动:“世上居然还才事能今心如止水的六姐姐好奇,我也觉得好奇了。”文慧抿嘴偷笑:我的丫头在你家偶尔听到下人议论,说你大妻俩最近吵架了.闹得有些大.丸妹夫因此躲到驻军所去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文怡心下暗恼.脸上也带出了几分:”是哪个下人在嚼舌头?!姐姐告诉我.我好让人教训他去!”
文慧低头研究袖乎上的万字不断荷纹:..我可不是爱告状的.你休要扯开话题。老实跟姐姐说.究竟是怎么了?难不成丸妹夫也会欺负你了?那可不成.从前柳东宁说他哥哥是个老实人.我就当他真是个傻子了,只觉得他那个模样委屈了你。
但后来听说他考了武举又立了军功.就觉得他不象个傻子.倒家是把别人都当戍了傻子.惯会骗人.一肚乎的坏水,就只才对你还算才心,不论清平富贵.都认定了你这个老婆。我还以为姐妹们里头就数你最有福气.最不可能受丈夫的气了.没想到你也会才个日。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若是他错了.我替你骂他去!”
文抬一时间百感交集.先是有几分感动,但旋即就有了恼意:“他怎么就一肚乎坏水了?而且他...他也不是天天骗人啊!从前原是柳家二叔二婶待他不慈.他是逼不得己,方才韬光养晦罢了.哪里就惯会骗人了?”
“那你说说是为了什么?”
文怡闭嘴了。那件事可不是随便能告诉人的。
文慧撇了撇嘴:”好吧.我也不问详情,只问你.究竟是他错了.还是你理亏?”
文怡牧好了礼半与药材匣子.交徐早巳摒气荷立一旁的冬葵:“拿出去,叫舒平派人送往顾庄.最好尽快送到,不然天儿再冷,江上的浮冰又要增多了.怕是要停航。”.
“是。”.冬葵接过东西..小心地看了文慧一眼,退了出去。
文怡拿过杯子喝了口茶,状若随意地道:“大伯母要帮二房料理新年祭祀的事,多早晚能闲下来?若是我家的人从顾庄回来.她能一道走,彼此也才个照应.更省了找人的功夫。”.
文慧轻笑.斜眼看她:“这般支支晤晤的.倒叫我疑心了。莫非这回不是你男人理亏.却是你做错了事?若是你受了委屈.只怕早就拉着我诉苦了吧?”
文怡手中一顿.重重地放下杯子.瞪她一眼:“谁做错了?!我们夫妻不过是起了小口角.早就没事了.他正好要持公务,才会多日不曾回来口你也不知是听了哪个下人嚼舌.便胡乱编排一番.我不好当面叫你没脸,你倒得意起来!”.
文慧笑得更大声了:“哟,原来是这样么?那你这几日在屋里闷头做活是怎么回事?你男人去了康南.不过是大半日的路程,你要去看望他也罢.派人送东送西也罢.都没什么难的.可你却一味闷在家里动也不动.你当我是瞎子呢?!”
“你还在这里呢,我要怎么出门?!”.文怡没好气地道.“我们夫妻私下如何相处,与你才什么相干?你倒管得宽!”.
她说话不客气,文慧也没恼.低头玩着袖子,淡淡地道:“.九妹妹,若你们只是小口角.还是早日和好了吧.难得才个不论贫穷富贵,也不论长辈如何安排.都能对你不离不弃的男人。他是傻子也好,精明也好,至少他一心句着你。我当年若遇到这么一个人,也不会落到个日这个地步。什么父母之命.什么闺誉名声,都是假的,难得的是那份心!你才这样一个才心的夫婿.还才什么可不满的呢?”
文怡一愣.仔细打量着文慧.不由得发起呆来。
(急着出仔.那啥.抱歉了.今天才些少......)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夫妻和好
柳东行合上手中的士兵名册,闭了闭双眼,重新睁开时,他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显然是到了晚上。他皱了皱眉,扬声叫唤:“来人!”
一名士兵出现在门外:“将军大人有何吩咐?”
“天黑了!掌灯。”
“是。”士兵退下去,不一会儿便送了点亮的烛台上来”,将军大人,天已经黑了,您今晚上还要在这儿办公么?可需要吩咐底下人给您送晚饭?”
柳东行想了想:“送吧,我还有许多公文要看。”
士兵有些犹豫:“那…衙门里的厨子今儿病了,已经告了假,小的叫营里的伙夫给您做饭吧?只是他们做的饭菜不如咱们衙门里的好。”
柳东行愣了愣,抬眼打量那士兵一眼,发现对方面上透露出几分为难之色,立刻便明白了。对方与另一名士兵是专门负责照顾他日常起居的亲兵,如今正好轮到对方执勤,既然衙门里的厨子告了假,他还要在这里吃晚饭!就得到一里外的军营去找伙夫做饭,然后再送过来。眼下是大冬天里,天又黑了,冒着寒风骑马来往于驻军所衙门与军营之间,这趟差事可不好受,对方自然不大乐意。
若乏他到镇子街上的馆子里解决这一顿,事情便简单多了。柳东行无意引起亲兵的不满,这对他眼下的安抚计划可没什么助益,而出门右拐找个馆子吃饭,对他来说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于是他便改了口:“算了,这大冷天的,跑那么远去拿饭,送过来都冷了。我出去吃吧。”说着便站起了身,稍稍整理了一下书案上的公文。
那士兵喜出望外:“将军大人忙于公务,实在是辛苦了。其实要看完这些公文也不必急于一时,离过年落衙还有七八天呢,将军大人慢慢看就是了,天天忙到三更半夜,小心别累坏了身体。若您有个头疼脑热的,这康南的军务又要靠谁去呢?”
柳东行心知肚明,笑了笑:“你说得有理,既如此,今日就这样吧。赶紧收拾一下杂物,锁好门,明儿早上再接着看。”
士兵几乎掩不住脸上的喜色,大声应了,手脚利落地收拾了文房四宝,简单地将公文分几大类归置,然后飞快地将茶碗与水盂都拿出去清洗干净,拭干,带回来放好。
这时候柳东行已经披好斗篷准备离开了。那士兵小心地侍候他出去,看着他锁上门,回头跟自己打了个招呼,便走出了大门,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衙门门房里的瘸子见状便打趣他:,“小扣子,今儿将军这么早就走啦?真便宜了你小子。”
小扣子忍不住白他一眼:“少说风凉话!换了是你,天天顶着冷风等到半夜三更,又不许喝酒,看你吃不吃得消!这样的便宜你要喜欢,就尽管来占啊!”
“免了。”瘸子忙缩了脑袋”,我又不是铁打的,可受不了这个。”他歪歪头,“你说这位新来的将军大人是怎么回事啊?我还以为他是个好脾气的呢,先前来交割时,也不见他这般勤快,怎的这趟回来,就积极起来?难道说他之前都是蒙人的,如今终于按捺不住,要对程将军他们下手了?所以才日日熬夜去翻查公文名册,好找程将军他们的把柄?”
“我哪儿知道啊?”小扣子撇撇嘴”,不过瞧着不象,他白天里跟程将军见面时,还有说有笑的呢,还问程将军公文上的事,大概只是要熟悉公务吧?”
瘸子不以为然:“这些将军们都是大老粗,就算读过书,也不喜欢跟公文打交道。这一位是怎么回事呢?莫非是因为先前太悠闲了,总待在康城不回,落下了许多公务,才想勤奋些补回来?可所里不是还有程将军主持么?谁催他了……”
且不说这驻军所衙门里的小卒们如何猜度柳东行熬夜办公的举动,此时当事人正站在康南小镇唯一的一条大街上,踌躇不前。这条街上只有三家饭馆,离衙门最近的那家今日东主有喜,关门了;另两家里,那家大一些的,做的是普通士兵的生意,卖的吃食远远称不上美味;另一家小一点的,位于街尾,倒跟康城里的寻常酒楼相差不远,酒水、饭菜都过得去,只是离衙门有些远,而且价钱颇高。
柳东行此时并没多大兴致,特地跑到两百尺外的酒楼里尝试价值不菲又味道寻常的食物,更别说那里是高阶将官们经常光顾的地方,他去了,十有八九会遇上那几个与程锦夏交好却又对他不大待见的军官。不过他也没打算跑去跟普通士兵们挤在一处,他们跟京南大营里的士兵不同,想法也跟驻守过北疆战场的士兵不一样,他参与其中,未必能跟他们打成一片,反而有可能使得他们心生疑虑,觉得他是在装模作样。
柳东行长长地叹了一声,转身往驻竿所衙门后方走去。那里是武官们的居所,都是一个个单独而又相连的小院子,驻守此地的军官们,但凡是带了家眷的,都被安置在那里。他也拥有一个院子,虽然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一个主人,但好歹也有热茶水与米面,也有厨房灶台,或许能叫随侍的小厮做点简单的饭食充饥。
柳东行慢慢地走着,离他的小院越来越近,心头却生出了几分疑惑。尽管离得远,但他已经可以看到,自家小院里灯火通明,似乎还能听到人声。院子里只有两个小厮,他又还没回去,他们难道胆敢浪费这么多蜡烛,还开门放人进去不成?想到这里,柳东行便脸色一沉,同时加快了脚上步伐。
但等他走到小院门口,惊讶便取代了阴沉,显露在他脸上:“舒平?你怎么在这儿?”
舒平早已站在小院门口翘首等待多时了,忙笑着迎上来:“大爷可回来了!大奶奶方才还说呢,若您再不回来,就让小的去衙门里找去。快进门吧,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就等您回来呢!”
柳东行脚下顿了顿,笑意忍不住浮现在嘴角:“哦?大奶奶来了?几时到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她。”
“过了巳正(上午十点)才从康城出发的,到镇上时都是傍晚了。大奶奶说,您公务忙,就不必告诉您了,横竖到了该吃晚饭就会回来的。”舒平顿了顿,“大奶奶是连家里的事都没来得及安排,就忽然说要过来了。幸好顾家的六小姐带着下人到了康城,可以帮着照看一下。那边院子也让人知会过了。”
那边院子,指的是文怡特地租下来,用于与云妮见面的宅院。如今那里已经不是空宅了,除了平阳通政司安插的人手,还有些是云妮引介的,被康王府撵出来的旧奴及其家眷。那个地方,如今可以算是平阳通政司好一处小据点,他们已经挑选了一个可靠的婆子,专门负责与云妮接触,不过为防万一,还需要文怡从旁协助。文怡忽然离开,多少会对他们有所影响。
柳东行却早就有了别的想法,对这件事没以前那么在意了,只是随意点了点头,便吩咐舒平做别的事去了,自己则快步走向正房,来到门前,却又放慢了脚步,犹豫着不敢去推门。
这小院不过半亩大小,又只有一进,门小墙薄,人在大门外说的话,文怡在屋里早就听得一清二楚了,见柳东行迟迟没进门,抿了抿嘴,拔下头上的簪子挑亮了烛芯,仿若无意地问:“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柳东行轻轻推开了门,看着烛光下的如花美眷,心里不由得一热,脸上已经露出了微笑:“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文怡故意不去看他,“还不快进来?!大冷天的,虽然比不得北边雪大,这风吹到身上也不是好玩的。”
柳东行没动,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文怡没听到动静,忍不住转过头采看,有些羞恼,索性起身向他走过来,故作强硬地道:“身上穿这么少,侍候的人就没劝你多穿一件衣裳?这两天风越发冷了,你还打扮得这般伶伶俐俐的,也不知道爱惜自己!”说着拉他进屋,关上门,便使劲儿拽下他的斗篷,又去剥他的外衣:“我已经叫厨房烧好水了,你赶紧洗个……,话语戛然而止,脸微微一红:“你做什么呢!快放开!”
柳东行紧紧搂住她,嘴角的弯度越来越大,却不肯顺从地放开妻子:“好娘子,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文怡咬咬下唇:“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我不能来么?”
“不是……,柳东行飞快地母答,有些支唔,“我……我怕你恼了我……”
文怡推了推,没能把他推开,便没好气地说:“你若是问心无愧,为何要怕我恼?”
柳东行松开臂膀!正色看着她道:“娘子,我真的不是有心哄骗你的,更没有利用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康王府那些居心叵测的旧仆已经不能再姑息下去了,通政司为了铲除他们,已经牺牲了太多人。我既然是奉命而来,自然要竭尽全力。秦云妮无疑是个意外之喜,她可以帮我们打听到康王府内部的消息,说不定还有更大的用处。只要用好了这个人,兴许能让事情尽早平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也是为了少牺牲几个人,不论是我还是通政司,都会盯紧了秦云妮不放的。可你对她却是怜惜有加,若你不愿意让她为难,那我又如何忍心逼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倒不如让你相信,事恃会有个圆满的结果,说不定还能好受些。”
文怡也看着他道:“相公,我难道是个轻重不分的糊涂人?我再怜惜云妮,也知道她对朝廷、对通政司和对你有多重要,不然我也不会帮你们哄她说出那么多康王府内的信息了。我难过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你对我撒谎。本来,我以为在恒安与青州的事情过后,你我夫妻已然有了默契,可以两心相通,遇事都能合力面对。因此当我发现你在哄骗我时,心里才会那么难过。”
柳东行面露愧色:“我知道那是不对的。娘子千万要饶恕我。”
文怡心里微微一松,露出笑意:“其实……你也不算有错。兴许是因为子过得太顺心了,又与你合力解决了不少难题,便觉得你我夫妻已有了默契,你不该再对我有所隐瞒,故而在你那番话后便心生不悦。事实上,你是男子,在外行事,又身肩朝廷重责,会对我一个妇道人家有所隐瞒,真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了。我心中埋怨你哄骗于我,却忘了,你待我本就是一心一意的,即便撒了谎,也必然不是有意辱我欺我。既如此,我又为何要生气呢?”
柳东行认真地道:“我自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怕你心里难受。不过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若有事不能对你坦然相告,我也会直说的。”顿了顿”,有一件事你可以放心,秦云妮…,我已经问过平阳通政司的胡金全,他说凭秦云妮的功劳,事后不但不会入罪,反而还有可能获得奖赏。只是朱嘉逸与秦寡妇的处置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不过京里曾有密旨,平息三家王府的逆谋,尽可能安静些进行,别闹得太大,以免对今上与太子的名声有碍。”
东平王是太后亲子,皇帝胞弟;郑王乃皇帝亲子,太子长兄;而康王府虽没了当家人,却又在康城一地积威多年。眼下皇帝病重,不知几时便要大行,太子便会成为新君,此时此刻,若是闹出了藩王谋逆之事,对朝廷与皇室的名声都没什么好处,更何况这里头有两家藩王是不可能处死的,闹大了反而会引起百姓非议,那倒不如一开始就尽量低调行事。既然不闹大,那自然就不会大规模处死涉案人士了,康王府的旧奴数以千计,除却首恶之外,多的是不知情也不曾参与的人,应该不金再受牵连。
文怡想清楚了,心里不由得有些感动,看着柳东行,眼圈微红,低头屈膝一礼:“这一回,是我任性了!还请相公别怪罪。,!
柳东行忙抱住她:“是我说错了话,用错了方法,原该我向娘子赔罪才是。
文怡低头宛然一笑:“咱们也别赔礼来赔礼去的了。你饿了吧?快去洗个热水澡,我亲自下厨给你添两个小菜,咱们夫妻好好喝一杯吧?”
第三百七十三章 收服部属
小别胜新婚。
文怡与东行经过这一场争吵,感情倒是比先前更好了。文怡心疼东行在寒冷的天气里独居康南,无人周到地照应他的起居饮食,还为了公务连着熬了好几个夜,在逗留康南小镇的这几天里,日日都费尽心思为他料理美食佳肴,熬各种滋补的汤水为他调理身体。而柳东行则含愧于心,温柔小意比往日更甚,每日一从衙门里回来,便时时刻刻都陪在妻子身边,一步也不肯离开。
文怡的前来让柳东行心结尽消,心情好了,有些事也愿意花心思去做了。而且文怡还带了许多仆人前来,其中更有他的得力助手,他不必担心无人可用。
康南镇上驻守的武官的家眷听说主官家的女眷来了,也纷纷上门拜访。文怡凭着在京城时练就的手腕,一一应对如常。其实这些军中人家的女眷,倒比京城的官家女眷和恒安、平阳等地的仕绅人家好相处多了,说话直爽许多,也没那么多小心思。文怡细心地留意了他们各人的性情喜好,无论说话还是送礼,都区别以对,而对柳东行提到的那位副将程锦夏将军的母亲与妻儿,更是尽可能地客气与亲切。
托她这份细心的福,康南镇上的女人们对她这位主官之妻的态度虽然说不上热情,但也是颇为友好的。加上柳东行自上任以来,就一直是萧规曹随,说话行事也很和气,从不与人为敌,虽然有人觉得他这样没什么魄力,但至少不会让人厌恶。没多久,康南驻军所上下就开始流传起新来的驻将是个颇为和气人的说法,甚至有人觉得,柳东行比程锦夏更好相处些,御下也更为宽容,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好拿捏的软蛋了,人家可是在北疆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的青年英雄,一把火烧死蛮族几千人的厉害角色,对下属和气,只不过是他涵养好、品性佳的缘故罢了。谁敢小瞧他的,怎不上北疆杀几个蛮族看看?
到了驻军所衙门年前落衙的那一日,柳东行已经收获了不少下属武官的爱戴,老资格的程锦夏也悄悄收敛了几分傲气,要处理公务时,记得先问过上司的意思再下达命令,在街尾那家酒楼里吃酒谈天的武官们,更是没再象先前那样,私下取笑柳东行没胆气、没手段了。
到了这一天,柳东行总算基本掌握了康南驻军所的权力,也许他此刻的威信还达不到前任的水平,但他若是想要下令追缉围剿叛逆,是绝不会有人违抗的。
他以庆贺新年的名义在酒楼宴请了驻军所中有品阶的武官,菜色平平,酒倒是不错,但这不是重点。等所有人都酒足饭饱的时候,他悄悄地找上了三个人,一个是程锦夏,另两个也是只稍稍次一品级的武官,将他们带到侧室里,透露了朝廷将要对康王府采取的行动,并且表示,只要漂亮地完成了朝廷的任务,康南驻军所的优秀武官完全可以再往上升一升,获得更有前途的位置。
听了他的话,程锦夏还算镇定,只是执杯的手略颤了一颤,但另两人的眼睛却亮了,顾不得还有许多同袍在场,便拉住柳东行问:“将军大人,此话当真?不知末将等需要做什么?!”
柳东行微微一笑:“我们只要等上头的命令就好。朝廷之所以在这地方设立驻军所,原因我们心知肚明,等这回事情完了,这里说不定就要裁掉了,我等用不了多久就要调到别处去,到时候是好是歹,是鹏程万里,还是一蹶不振,就看这一回了。我想……用不着我多说,各位也能明白才是。”
程锦夏看了他一眼:“全营有三千兵马,已经是连伙夫杂役都算在内了,如果只是守住各大路口,防止有人逃走,又或是看押囚犯,倒是没什么问题,但若要攻打一个大城,又或是包围康城这样的地方,恐怕不够。”
另两名武将之一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另一人眼神闪烁,没吭声。柳东行却仍旧笑得非常淡定:“哪里用得着这样大的阵仗?我们这里与别处不同,青州那边,郑王早就暗蓄私兵图谋不轨了,一场硬仗难免;而东平一带,因为距离京城太近,军队少不得要多担些干系,就怕惊了宫里;我们这里,康王早就死了,王府中有心作乱的奴仆也不过是一部分,城外就是大港,因为是绕着水修的城,连城墙都不算高也不算厚,每日出入城门的人多不胜数,逆党有什么本事说服全城的官民紧闭城门阻挡官兵入内呢?我们只需防着有人狗急跳墙,以及祸首暗中逃走罢了。”
程锦夏扯了扯嘴角:“听起来似乎很简单,这么简单的事,要是其中出了差错,想必朝廷也会恼怒不已!”
柳东行挑挑眉:“我们康南驻军所自有精兵良将,这么简单的事,又怎会做不好呢?”
“有些事是防不胜防的。别的不说,涉及藩王,又是谋逆这么大的事,我们居然没收到朝廷的公文,也不知道该如何行事,万一出了差错,又有谁来负责?”程锦夏仿佛不经意地加了一句,“马上就要过年了,营里的士兵都得了假,说不定就要带着家人进城去耍,若有急召,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呢。”
他这么一说,另两名武官也开始紧张起来了,其中一人便问柳东行:“将军,此事时您主理么?我们该怎么做?虽说要过年了,但为了以防万一,是不是让下边的人销假候命?”
柳东行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必如此,我知道营里的士兵们过年都喜欢在镇上消磨,也有人会去康城转转,但长住是不会的。大家就照往年的做法,只管安心过年。康王府的事,朝廷已经派了人去监察,若有异动,必会报信与我,我自会安排一切事宜。其实朝廷的意思,是不要闹得太大,免得动摇民心,而逆党人数又不多。我们只需留下一部分精兵在营中待命,随时出发平逆就是了。当然,这件事不必大张旗鼓,免得泄露了风声,打草惊蛇。”
程锦夏立时追问:“将军可曾向其他人透露这个消息?!”
柳东行笑了笑:“康南镇上,除了我,便只有尔等三人而已。而在上头下令之前,我也希望只有我们四人知道这件事。”
那两名武官面露喜色。若是只有四人知道这个消息,就代表将来功劳最大的只会是他们四人,他们年岁都不小了,可不打算在这地方蹉跎下去,主将给了他们这么好的机会,若是就此放过了,他们就是世上最愚蠢的人。他们立刻便用激动的目光看向柳东行:“将军放心。”
与他们不同,程锦夏的脸上不但没有喜色,反而露出几分懊恼,他发现自己好象掉进柳东行挖的坑里了,只是心里实在不甘:“将军大人这么说,岂不是表示,若是风声泄露出去,我等四人就要担起罪责了么?!在过年的时候勒令精兵留守,若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怎么可能瞒得住外人?!”
柳东行满面诚挚地看着他道:“程将军,这就要靠你了。以你在军中的威望,要让营中精兵安心留守康南,想必不是难事。若此役功成,功劳最大的便是你!程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