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 下第62部分阅读
生于望族 下 作者:未知
个,也说不上什么惹不惹祸的。他们与康王府里一些不安分的祸头子不一样,都是老实人,朝廷自然不会与他们一般见识。”顿了顿,她看了丘总管一眼:“当然,我当初收留他们时,也曾与他们约法三章,不许他们做不法之事,更不许他们与谋反之人结交,否则便不要怪我将他们扫地出门了。我们家虽不是什么高官厚爵,却也是吃朝廷俸禄的,有违律法之事,我们绝不会做。”
丘总管面无表情,只是阴深深地瞥了她一眼。旁边的郑王世子则道:“我们只是借你的地方躲几日,很快就会走的,也不会告诉人,不会连累你们家。你不用担心。”
文慧立刻道:“小世子,你老实跟我说吧,既然你在这里,那王妃身边那个世子就是假的了?可是王妃在危急之时命人将你暗中送走的?”等郑王世子与丘总管将视线转到她身上时,她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王妃爱子之心,固然是用心良苦,只是这主意却不好。如今世子是安然无恙了,但等到王妃与假世子到了京城,立刻就会被拆穿了!本来嘛,郑王已经没了,皇上看在至亲骨肉份上,又知道姚国公府为国尽忠,几乎满门尽灭,世子又是唯一的皇孙,怎么也会法外容情,让王妃与世子得以安生过些清静日子,顶多就是体面略差一些,好歹能保住性命。但如今王妃犯了欺君之罪,落到皇上眼中,便是不知悔改的意思了,到时候……”
她故意拖长了最后一个字,没有说下去,丘总管眼神不善地盯着她,但郑王世子却焦急起来:“到时候会怎样?!皇爷爷会杀了母亲么?!”
丘总管忙对他道:“世子别听她胡说,王妃娘娘之所以命小的们将世子送走,就是怕有人会在皇上耳边进谗言,害了世子性命。娘娘一心要保世子平安,世子万万不可辜负了娘娘的心意啊!”
郑王世子忍不住掉下泪来:“我知道母亲是要救我,可若母亲因此受苦,叫我如何承受得起?”
文慧忙道:“小世子,你年纪还小,哪里能知道你父亲谋反的事?皇上只有你一个孙子,断不会杀你的,便是进京去也不成问题。但若你逃走了,皇上就一定会把所有的怒气都发到王妃身上……”
丘总管怒然打断她的话:“顾小姐休要胡言乱语!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想必你这妹子的夫婿是官家人,你是想让他立功,因此花言巧语调唆着世子爷自投罗网。我告诉你,少做梦了!我们奉了王妃之命,要将世子爷安全送走,你们狼子野心,再敢多言,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文怡心中一惊,忙拉了文慧一把,后者却挣开她,反而上前一步:“你们才是狼子野心呢!王妃不过是要保住世子的性命罢了,进了京城,也一样能保住,为何你非要拦着?说到底,是你们怕死,王妃与世子能平安无事,你们这些身边侍候的人却未必能逃过罪责。你们是要拿世子做挡箭牌,哪里管他今后死活?!”
文怡大惊:“六姐姐!”丘总管气得满面涨红:“胡说!”
文慧冷笑:“我才没胡说!若你们不是这样想的,怎会执意带他逃走?如今官府手里抓着郑王妃与世子,即便是假的,只要朝廷下了令,那就是真的!到时候你们就算逃走了,他的身份也没了,从今往后,便是再寻常不过的孩子,就算你们丢下他,他也只能自生自灭。就算到时候他再告诉人他是郑王世子,又有几人能信?!身份没了,他还能隐姓埋名度日;随从没了,他也能自己想办法谋生;可父母亲族都没了,连唯一的母亲也因他而死,他在这世上还剩下什么?!你们只知道要将他带走,可为他日后着想过半分?!”
“别说了!”郑王世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不走!我要跟母亲在一起!”还跑过来拉住文慧的手:“你带我去找官府,告诉他们我才是真世子!”
丘总管急得直跺脚,硬是拽了他回来:“世子爷,别听她们胡说!”又命护卫们:“赶紧把她们拿下!”
不等那两个有气无力的护卫起身拿人,文怡已经大声喝斥:“大胆!若你们胆敢乱来,就别怪我叫人了!方才我已经命人去报官,你们是逃不掉的,若要行凶,只会罪加一等!你若是忠心于世子的,就别给他添罪名了!那不是在救他,而是在害他!”
文慧笑了笑:“可不是么?皇上愿意放过小世子,就是因为他没罪,但若他做了坏事,那可又另说了!”
丘总管有些迟疑,就在这一瞬间,一个人影从墙头上跳了下来,正落在他身后,抬手一劈,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晕了过去。接下来那人又反手制住了扑过来的两名护卫,将他们双臂关节都卸了。
文怡等人顿时一愣:这人是谁?
第三百九十五章 韩家有子
来人年约二十出头,长相平平,但身材高大魁梧,眉宇间带着书卷气。他身上穿的是件半旧的石青缎面夹袍,腰间系着丝绦,瞧着是这康城中最常见不过的读书人打扮,只是因为过年,稍稍显得体面些,但他双袖紧束,又比一般的书生多了一分武气。
他瞬息间便制服了丘总管与两名护卫,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剩下那名少年侍从大惊失色地跑过来挡在郑王世子面前,战战兢兢地颤声问:“你……你别过来!”郑王世子也小脸惨白,紧紧拽着这侍从的衣角。
但那青年却没有跟他们为难的意思,反而露出几分尴尬:“别误会,我只是怕他们会伤人,可没打算欺负小孩子。”
文怡首先镇定下来,心想这人有可能是路经的书院学子,康城书院一向讲究文武并习,不少学子都修习剑术骑射,其中也有身手不错的人,柳东行与罗明敏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她向对方行了一礼:“阁下可是康城书院的学子?外子也出自康城书院,方才真是多谢您相助了。这几位都是这位小公子的侍从,与我们虽算不上仇敌,但也绝非友好之辈,若他们要对我们不利,我们还真不是对手。”
那青年连忙回礼,又笑道:“你是柳夫人吧?我其实是这宅子的房东,姓韩,韩天霜,虽不曾见过面,却早就与令仆打过交道了。方才在外头碰巧遇上令仆,是她告诉我你们可能会遇到危险,我才过来看看的。因为不知道宅子里头的情形,我就翻墙进来了,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勿怪。”
文怡吃了一惊,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一定是冬葵把他请过来的。她派冬葵先一下南下康城置办宅子,现在住的那处宅院,便是韩家卖的,后来她想再租一处房子掩人耳目时,仍旧是交由熟悉行情的冬葵去办,冬葵又找上了韩家,因此认得韩家的少爷韩天霜,方才她派冬葵去找舒平搬救兵,应该是冬葵不放心,又正好看见了韩天霜,才会特地请了他来。
接下来赶回后院的冬葵证实了她的猜想。冬葵气喘吁吁,犹自红着眼圈:“大奶奶平安无事就好,可吓死奴婢了!小舒管事走后,奴婢越想越怕,若不是正好遇到韩少爷过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韩天霜便笑道:“这也是凑巧了。本来早上我的小厮曾过来传话的,当时没见到主人,我又着急,一听说有马车停在门前,心想大概是主人回来了,便赶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就碰上了这件事。”
文怡心中感激,出手也爽快:“韩公子既有急用,回头我就叫人把这个月与接下来三个月的租金一并送去。”加起来也不过是几十两银子,但对方却是救命之恩,怎么谢都是不过分的,回到家后,她还要跟柳东行商量,看是不是重重地送一份谢礼。韩家似乎有些银钱上的难处,总要帮一把才好。
韩天霜闻言却是老脸一红,轻咳一声:“不用,只要这个月的租金提前几天给就行了。我记得你们说过只是暂时租上一两月,等春天书院开课,就会结束租约,让我们把宅子再租给其他学生的。”
文怡道:“原本是这样没错,只是我娘家姐姐近日打算搬到康城小住些日子,与其另外找别的住处,倒不如继续租这里了。”她回头看向文慧,记得文慧还挺喜欢这宅子,本来就打算要住下的。
文慧抿抿嘴,有些不高兴地道:“九妹妹,我只是说看看,还没说要住这儿呢!”她打量了韩天霜一眼,心中不知为何隐有几分气闷。
文怡听了只是笑笑,并不在意。如果文慧不住,那也没什么要紧,她可以问问六堂兄文顺他们是否有同窗需要租房。她只是想帮一帮韩家,谁住在这里并不重要,就算没人住,也还有云妮与陈四家的他们呢。于是她便道:“姐姐不住也不打紧。相公恒安老家的堂兄弟们也有意南下康城求学,到时候总是要租房子的。”
文慧一跺脚,随手一指丘总管:“先把这边的事理了吧!什么租房子买房子的,等料理了正经事儿,有多少说不得?!”
文怡在这件事上倒不好拿主意:“我已经叫人通知相公去了,等他来了再说吧。”
文慧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就知道有事求你相公!什么时候也自己拿拿主意?!”说罢也不理她,径自走到郑王世子面前,那少年侍从更害怕了:“你……你别过来……别过来……”但文慧仍旧一步步走近,他却只能步步后退。
反倒是小小年纪的郑王世子,虽然脸色苍白,但却松开了侍从的衣角,站了出来,强自镇定地开口问:“顾小姐,你想做什么?总管他们已经被你们拿住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待如何?”
文慧露出一个笑:“小世子,你以为我想做什么?如果我是要抓你,方才就不会跟你们说这么多话了,早早叫了官府的人来把你抓住,岂不省事?方才是丘总管要对我们不利,这位义士又正好路过,才会出手制服他们的,可不是我们要伤害你。”
郑王世子咬了咬唇:“那……你能叫人放了他们吗?”
文慧笑道:“世子,我们可没抓住他们,还需要放什么呀?”
她这话也不算错,丘总管被击晕了,两个护卫都被卸了双臂关节,加上本来就有气无力,根本不用人压制,就已经不成气候了。
郑王世子低下头,颤声道:“放了他们吧,我跟你们走。我是郑王世子,皇爷爷只需要抓我就行了,他们不过是奴才,不值一提的。”
文慧正要回答,文怡却迅速上前拉了她一把,给她使了个眼色,暗示她不要随口应允。郑王府的人该如何处置,那是官家人的事,不是她能插手的。
文慧恼怒地瞪她一眼:“急什么?我还能不知道规矩么?”便转头对那郑王世子道:“小世子,你也别慌张。我本来就只打算劝你回到王妃身边去,你身边的人是死是活,与我不相干。但如果他们走了,王妃和你身边就没人侍候了,因此到底要怎么安排他们,还是让王妃来拿主意吧,你年纪还小呢。”顿了顿,低下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们若是见了皇上,大可以把郑太尉的恶行恶状都详细说一说,尤其是他在路上如何折磨你们的,尽管说去!他害死了你父王,你报不了仇,难道还不能给他添添堵么?”
郑王世子盯了她好一会儿,方才移开了视线,小声说:“我要先问过母亲。”
文慧笑着直起身:“你只管问去,反正只要他家倒霉,我就欢喜。你们还可以大胆地告诉皇上,郑王都跟什么人勾结。死了的人已经救不回来了,自当为活着的人着想。你们母子俩越是忠于皇上,忠于朝廷,皇上便越喜欢,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啦!”
郑王世子一愣,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文慧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也就安心走人了:“九妹妹,咱们回前头去吃茶吧,你都备了什么好点心?”又状若无意地瞥向韩天霜:“这一位……房东?不如一并去好了。”
文怡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便低声问云妮:“那两个护卫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妮小声回答:“从前我跟翠花上山采药卖给萧爷爷,萧爷爷教过我们认草药,有两种草混在一起吃,会让人变得没力气,但又不会伤身体。我在后面院子看到这两种草,便放了一些进汤里……”
文怡恍然,旁边的韩公子似乎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是后院那半亩荒地么?那里是我小时候用来种草药的,以前研究过一阵医书,但并不十分精通,因此只是玩了几年就丢开手了,药草也由得它们自生自灭,大概是那时候留下的吧。”
文怡心中有些无语,别的花草倒罢了,药草也是可以乱种的?这回只是让人吃了没力气,倒还好了,如果是能毒死人的可怎么办?她吩咐云妮:“一会儿叫人把那块地上长的花草全拔了,再将泥土翻一翻,开春后种些花籽下去。”
云妮应了,又看了朱嘉逸一眼,见他满面惶然,手足无措,眼中一黯,便对文怡小声道:“大小姐,要是官府打算送弟弟去京城,我想跟他一块儿去……”
文怡一愣,心情也变得有些复杂:“这么一来你就不得清静了……罢了,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也不会拦着,只是你要想好了,此去前途未卜,而你本可以留在这里安安心心过日子的。”
云妮大力点头:“我想过了。他做错了事,就要受罚,我会一路看着他的。大小姐放心,我不会为难自己,将来如果没地方去了,我就回西山村找翠花和干外公、干外婆他们!”
文怡闻言便不再阻拦,今时不同往日,康王府将功赎罪,应该有大量的旧仆可以获得从轻发落,云妮自然也没理由获罪了,不过她还得替后者打点些行李盘缠,备着路上使用。正想着,柳东行带着人赶到了。
他的脸色很不好,一进门便先看向文怡,上上下下再三打量,确信她平安无事,方才松了口气,然后才将视线转向郑王世子等人。
郑王世子年纪虽小,却也是自小长在王府,见惯世面的,一瞧柳东行身上的戎装,便猜出了他的身份,脸色不由得又是一白,低头暗暗叹了口气,从衣襟内掏出一块玉佩展示给他看,同时挺直了小小胸膛,板着脸道:“这位将军,我就是郑王世子朱恭勤,这块玉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你打算将我送到哪里去?不用你们押着,我自己能走。”
柳东行接过玉佩细细看了一番,确认那是宗人府分发给王族子弟的身份证明,便将它交还给郑王世子,接着揖手一礼:“世子既然到了寒舍,不如就多住些日子,等王妃到了康城,末将自会安排妥当。”
众人都大为惊讶:“什么?!”唯有文怡觉得丈夫这么说自有他的道理,没有吭声。
柳东行只是微微一笑:“世子出走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么?”接着便回头吩咐文怡:“一会儿将宅子里的闲杂人等迁到别处,只留秦姑娘一人照顾康王府的小王爷,再将先前在这里侍候的人调回来就行了。”
先前在这里侍候的人,指的是云妮与他们重遇不久之后,通政司安排进来假装仆妇的几个人,陈四等几家康王府的旧仆能为通政司所用,这些人居功至伟,只是在康王府转投朝廷后,她们便依次被调走了,再调回来,莫非是让她们继续伪装?
文怡心里模模糊糊地有了一个猜想,只觉得事关重大,连忙答应下来,回头看到云妮露出疑惑之色,顿了顿,便安慰道:“陈四家的他们都是康王府出来的,小王爷在这里,他们再留下来侍候,多有不便……”
云妮瞬间明白了,感激地看了文怡一眼。文怡知道这是误导,但没多说什么。
另一边厢,郑王世子却又是另一个想法。他记得方才文慧曾说过郑王妃李代桃僵,暗中送走亲子,是欺君之罪,让皇帝知道了一定没有好果子吃,便以为柳东行是有意为他们母子隐瞒,心里倒也生出了几分感激,还郑重保证:“我会好好待在这里,等待与母亲团圆,还请将军多加照拂。”低头看看丘总管等人,又加了一句:“底下人我也会约束好,不叫他们生事的。”
他眼巴巴地看着柳东行,柳东行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如此甚好。世子深明大义,我等也不会为难的。”
他吩咐随自己前来的通政司司员安顿他们,又让云妮领路和安排众人食宿,便拉起文怡的手径直往外走。
文怡被他拉得踉跄几步:“相公?”
柳东行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沉声质问:“为什么不在得知事情后立刻给我送信?为什么要轻涉险境?!你可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后,有多担心?!”
文怡心下大愧:“是我错了,我该先给相公报信才是,相公不要生气,我日后再也不敢了。”
“哼,还有什么日后……”柳东行气得脸都青了,“郑王世子算什么?拿不拿得住都无碍大局,但若你有个好歹,我一定会发疯的!”
文怡低头认错,文慧跟在后面听见了,便不服气地道:“九妹夫,你少骂九妹妹了,这事儿是我自作主张,也是我硬要闯进去跟郑王世子他们说话的,你别怪错了人,要撒气只管冲我来!”
柳东行冷笑着回头:“原来如此,还请顾六小姐赐教,郑王世子虽年幼落魄,身边只余四名随从,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弱鸡,您大小姐是练就了何等神功,能够刀枪不入,力大如牛,再加上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可以轻轻松松将他们一举拿下?!”
文慧瞬间涨红了脸。
第三百九十六章 事后涟漪
文慧虽然心里知道方才自己行事有些莽撞了,但仍旧认为自己没有做错,又怎甘心承受柳东行的这番嘲笑:“九妹夫,你少明褒暗贬了,我若没有把握,也不敢冒这个险!我从前见过郑王妃与世子好几次,也听说过他们王府里的传闻,知道世子与郑王妃母子情深,反而与郑王关系平平,只要是事关王妃安危,他是绝不会置之不理的!他小小年纪,但已经颇为聪慧了,郑王妃会命人把他送走,却一定不会将因此导致的糟糕后果坦言相告,因此他很有可能想不到,只要有人告诉他,他要是跑了,王妃就会有危险,他一定会回头的!”
柳东行冷冷一笑,不置可否。他相信郑王世子孝母,不然也不会不顾自己还在逃亡途中,滞留康城了,八成是为了已落入官府手中有可能路过康城的郑王妃吧?但这并不代表向他进言的人不会遇到危险。他瞥了文慧一眼:“六小姐的意思是,只要郑王世子担心王妃的安危,他身边的人就会乖乖听话,不出手伤人了?!”
文慧绷紧了脸道:“原本我也担心过这一点,不过我一看见他身边跟的都是什么人,就不怕了。那个丘总管是郑王妃的亲信之一,但素来胆小怕事,又贪财,惯会趋利避害的,他会谨遵郑王妃之命带走世子,从此隐姓埋名,却绝不会调唆世子重新聚集郑王余党闹事。我猜想郑王妃会把世子交给他,而不是其他人,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方才的情形,郑王世子已经动摇了,丘总管虽嘴里骂得凶,其实只是色厉内荏,就算被他们制住了,也只是暂时行动受限,他们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更何况,我们来的时候,他身边那两个护卫已经被九妹妹的丫头算计了。你说,这样的情形下,我去跟他们说话,能有多大风险?!”
柳东行皱起眉头,他对郑王府的内侍并不了解,若果真如文慧所言,那她的行为倒也不算大错,只是略嫌莽撞些。若换了别人,比如通政司手下的女子,倒也不失为一条好计,但文怡却不同。他看向文慧:“风险不大,但不代表没有风险。六小姐,还请你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你总以为自己的做法风险不大,可一旦遇到变故,就无力回天了,你就算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我还在乎自己的老婆呢!”
说罢他也不再理会文慧,自顾自地转身对文怡温言道:“我还有事要料理,你先回家里去,舒平就在外头,安排康王府旧仆移居之事你就交给他吧。”
文怡忙应了,又道:“你把郑王世子安置在这里,不知道……”顿了顿,她悄悄看了文慧一眼,侧过身压低了声音,“不知道胡先生那边是不是知道?”柳东行来得这样急,未必有时间知会通政司,她担心他的安排是要对郑王府的人有所图谋,可他万一没经过通政司的同意就自作主张,事后很可能会有麻烦的。
柳东行却很淡定:“没事,舒平来报信时,我就跟老胡在一块儿呢。而且他现在其实就在外头,只是不方便出面。”
文怡放心了,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你忙公务也别累坏了自己,晚上要是回不去,好歹打发个人来给我报信,我给你们送些吃食衣物。如今还没出正月,夜里风冷。”
“知道了。”柳东行斜了文慧那边一眼,“你看好你这位姐姐吧,虽说今儿她也算是立了点小功劳,但真真是无碍大局,不过好歹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忙。她如今没了名声,又不在乎家里了,简直就象是没了约束似的,什么都敢干,也不看看自己有什么底气。真怕她会惹出祸事来,到时候就晚了!”
文怡收了笑:“这事儿我理会得,你放心吧。”
听到她这么说,柳东行便放了心,转身又回到后院中去了。文怡则留在原地,神色不善地瞟了文慧一眼。
文慧脚下略略后退了半步,脸却板得更紧了:“怎么?对我有意见?刚才你男人又说我坏话了吧?别以为背过身我就没听见,我耳朵灵着呢!”
文怡冷笑一声:“果然耳目灵敏,还很有胆色呢!方才我真是忍不住为姐姐捏把汗,担心如果那位丘总管真要来硬的该怎么办?!院子里头,连云妮在内我们这边只有三个弱女子,而他们却有六个人。宅子里其他仆役都离我们有段路,就算我们大嚷大叫,他们要赶过来救助也要十几弹指的功夫呢,有这时间,别说你我二人,就是十个你我也保不住性命了!你还真以为那两名护卫中了云妮的药便完全没用了?又不是蒙汗|药,云妮也不通医术,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真要动起手来,就算他们只剩下走路的力气,也比你我强十倍!”
文慧不服气地反驳:“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我认得那个丘总管,知道他没那胆子……”
“你能知道他多少事?!”文怡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过就是在京城见过他几回罢了,又不是他的熟人。更何况,他既怕死,就一定怕被官府抓住,既然已经泄露了行藏,为了保住性命,就只能阻拦我们告官了。他怕死,不代表他不会杀人!若不是韩公子正好赶来,他会对你我做什么,你又怎敢打包票?!”
文慧张张嘴,心已经虚了几分,只是还强自嘴硬:“他们身边又没带兵器……再说了,他们要是真的动手,难道我们还不会跑?他们又不是笨蛋,真要对我们下杀手,难道就不怕泄露了行踪?这宅子里前前后后都是人,他们要是动了手,哪里还能瞒得住人呢?!就凭这个,他们不敢动手的!”
“于是你就拿自己的性命赌他还能想到这一点?”文怡冷笑,“那还真该庆幸你赌赢了。今日天降奇兵,郑王世子也被你说动了,丘总管却是不走运,都被人发现行踪了,他居然没慌了神,还能保持冷静,想到不能杀了我们,以免惊动旁人,宁可冒我们逃走报官泄露他们行踪的危险!若是他当时慌乱起来,不管有什么后果,先灭了口再说,你我姐妹就真的没办法还在这里悠闲地说话了!”
文慧又涨红了脸。但这一回,她却是自知理亏了,只是不肯低头承认自己做错了,便揪着袖子闷不吭声。
文怡见骂得差不多了,便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对她道:“六姐姐有勇有谋,我是知道的,但日后再遇到这种事,还请姐姐再三思量,不要轻身涉险。即便你再盼着自己能有足够的底气面对长辈们,也要为大伯母想想,若你有个损伤,叫大伯母情何以堪?她把京中一切都抛下了,连两位堂兄都不顾,一心为了保住你这个女儿,随你千里迢迢返回老家,又为了你不顾自己的名声,一力承受族中的非议,可知她有多心疼你。你就没想过,她知道你今天做的事后,会有多担心吗?”
文慧红了眼圈,泪水瞬间冒出眼眶:“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冒这样的险。九妹妹,你……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娘。”
文怡也不想告诉蒋氏,生怕她查根问底,会节外生枝:“我不说,你也不说,你手底下的人自己想办法去。只是今后万不可再这样莽撞了!大伯祖母也好,大伯父也好,他们都不是你的仇敌,又有蒋家的功劳摆着,总不会对你赶尽杀绝的。”
文慧低头不语,文怡也不想再多加斥责,便说:“我到前头去安排事情,姐姐先回马车上吧,我一会儿就陪你回家去。”说罢转身离开了。
文慧吸了吸鼻子,越想越觉得委屈,她其实也是一番好意,再说,她又不是真的什么事都不知道便往里头闯的,为何人人都怪她莽撞呢?但她同时也觉得自己的做法冒失了,若是真叫母亲知道,母亲一定会哭死的。她开始有些后悔,觉得其实先让人通知了柳东行,等把郑王世子一伙人抓住了,再去劝他们配合也是一样的。
站在原地忏悔了一会儿,她总算抬起头来了。还好,文怡答应了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她就当作今日只是到这边宅子里逛了一圈好了。只要母亲不知道,一切都好说,只是文怡的口气也太坏了些,还有柳东行,什么人啊!知道他疼老婆,可也该为他大姨子的脸面着想一下吧?
文慧嘴里碎碎念着,才转过身,便僵住了。
韩天霜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也不知道来了多久,看了多久,听了多久。难道他把她方才的窘迫模样都看进去了?!
文慧感到颜面大失,语气便有些不善:“你怎么在这里?!一声不吭、鬼鬼祟祟的,难道不知道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道理吗?!”
韩天霜一脸的莫名其妙,他认出柳东行来了,但柳东行方才全副心神都在妻子与郑王世子等人身上,没留意到他,他想跟柳东行叙叙旧,才跟着他们出来,又看到他们自家人说话,自然不好上前打搅。他人一直在这里,光明正大得很,怎么就鬼祟了呢?
只是他又不好与文慧一个女子争吵,只好有些郁闷地道:“没,我是翻墙进去的,总不好又翻墙出去,只能从这里走了。想要出去,没有第二条路。”
文慧瞪他道:“我知道了,你方才说你是房东,我倒要问你了。你这房东是怎么当的?不但坐地起价,还要提前收租金,还守不守信用了?!没想到你看起来仪表堂堂,居然是这么市侩无耻的人!”
韩天霜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这不是有急用么……不说这些了,这位……顾小姐是吧?你脸上好象伤得挺厉害的,要不要先找点药擦擦?女孩儿家脸上有这样的疤不好。”
文慧立时便冷了脸:“很难看是不是?真不好意思,让你觉得碍眼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天霜笑了,“顾小姐,真正的美人就算脸上留了疤,也只能算是一点瑕疵,但美人就是美人,五官还摆在那里,又怎么会难看呢?”
文慧一愣,脸再次涨得通红。她咬着唇,恨恨地瞪了韩天霜一会儿,转身走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暗潮再涌
文慧就这样气鼓鼓地走了,留下韩天霜一个人在原地讷闷:他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怎么这位顾小姐就生气走人了呢?
不过他没有多想,因为柳东行又出了院门,而且总算看到他了:“云吾兄?你不是云吾兄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天霜哂道:“观海贤弟,我人一直在这里,是你看不到我而已。”
他将自己来到这里的前因后果简单地说了一遍,柳东行立刻便露出了感激之色:“原来如此,我方才察看那几个人的情形,还在疑惑是谁将他们制服了呢,竟一时没发现是云吾兄的手笔,真是惭愧惭愧。从前在书院时,同窗们公认武艺第一为云吾兄,第二才是罗明敏,我那时还为罗大哥抱不平,今日才知道云吾兄这个魁首是当之无愧的!”
韩天霜笑了:“你少给我灌迷汤!书院上下谁不知道,论武艺论骑射都是你柳观海居首,罗明敏略逊一筹,而我不过就是剑术好一些,别的却不如你们,你倒会睁眼说瞎话,给我戴高帽了。”
柳东行笑了笑。他们三人在书院同期求学,韩天霜年纪大一些,剑术极好,习的是君子之剑、书生之剑;罗明敏在这方面略逊他几分,但却擅长近身搏斗,骑术也好;而他柳东行,则更擅长骑射兵法。他那时候一心想着将来要走从军的路子,所以学的东西都偏重战场实用之术,对读书人推崇的优雅剑术反而兴趣缺缺,自然也就不大上心了。
不过今时今日,他已经上过北疆战场,立过战功,又是四品的武将了,对从前书院时期的一时荣耀,倒不放在心上。他诚挚地对韩天霜道:“今日真是多谢云吾兄了,若不是兄及时赶到,只怕拙荆就要遇险了。”
韩天霜笑道:“我也是正好碰上,家里的房产都租给什么人,我是一向不大过问的,没想到居然是你家。早知道,我就上门找你叙旧了。自打五年前码头一别,你我便再也没见过了,实在是可惜。”
柳东行道:“去岁云吾兄曾往京城参加会考,那时我也在的,你怎的不来找我呢?听说你遇到了难处,若你能来,有什么事不好说?”
“我原不知道你在京城安家,等我听说后,你已经出征了,我又怎好再去打搅?”韩天霜笑笑,“其实也说不上什么难处,我既落了榜,回乡再攻读几年,下一科再去试,本也是一样的,没必要非得滞留京中。”
若是寻常时期,自然是三年一会试的,但眼下皇帝病重,说不定今明两年就要大行,到时候新帝登基,多半会加开恩科,若是留在京城,到时候就能节省下时间多加备考了。不过这种话只能是心照不宣的,一旦说出口便成了大逆不道,柳东行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道:“我听说你那时手头有些紧,只当你回到家后,便没有大碍了,但若我家在城里置办的宅子原是你家的产业,这处宅子又是租的你们家的房子,可是你如今有什么难处?不然何至于出售房产?”
柳东行此问并非无的放矢。由于康城书院多,各地前来求学的学子也多,房屋出租十分兴盛,便是没有多余房产的小门小户,也会尽量挤出一两间空房来出租给学子,商家富户更是在城内的好地段置办多少房产租赁出去,一年下来,收益颇为丰厚。韩天霜本是平阳人,在康城置办下的房产都是拿来出租的,他家本来富裕,在城里的房产少说也有十来处,当初在书院时,便有不少同窗都是租的他家的房子。这么好的产业,多一处院子就等于多了一个财源,居然要卖出去,难道韩家真的遇到困难了?他不禁有些懊恼,买的宅子因是文怡用来安置娘家亲人的,他便没有多加过问,不然早该知道韩天霜的难处了,也好伸手帮一把。
韩天霜却笑得风轻云淡:“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还没那么狼狈。这事说来话长,前些年康城兴旺得很,我家里便在城里开了几家铺子,做些小生意贴补家计,本来一切都好的,连平南匪乱都没多大影响,可自打去年开始,有几家大商行联手坐大,许多小本经营的铺子都无法维持下去了,我们家的铺子也是如此,亏损颇多,只得收了。偏我那时候刚从京城回来,家里老人犯了病,看大夫吃药,也花了不少银子。地里的粮食还没到收割的时候,家里没有多余的钱,为了周转,我才将两处房产卖了,不过都过去了,没什么要紧的。”
柳东行却不信:“你别骗我,若真不要紧,你要提前收租子又是怎么回事?而且瞧你这一身打扮,韩云吾几时这般清苦过?”
韩天霜哈哈大笑:“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柳观海,怪不得先生们都说你心细如发呢!不过你放心吧,我家是不如从前富裕了,但日子还过得下去,这一回是因为我有个朋友家里出了事,急需用钱,偏我家里把余钱都拿去采买粮食种子了,我手头上没有多少活钱,才不得已打了租金的主意。说来是我不厚道了,有违当初订立的租约,该由我赔不是才对。”
“说什么呢!一点银子罢了。”柳东行笑道,“没事就好,若有需要,只管跟我说。我住哪儿你如今也知道了,若我不在家,就告诉拙荆,她会安排的。不要跟我客气,既是你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的朋友了。”
“好,我不跟你客气,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韩天霜拍了拍他的肩膀,松了口气,“我知道你如今是康南驻将,公务繁忙,也不多加打搅了。等你忙完了这一段,咱们再找一天出来喝酒叙旧!”
柳东行笑着点头,接着又顿了顿:“院子里那几个人……”
韩天霜挑了挑眉:“院子里有什么人吗?”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笑了,彼此心照不宣。
柳东行深有感触地说:“云吾兄,你在同窗中一向是公认的才智过人。你在家读书固然重要,若是闲着无事,来帮帮我也好,横竖将来等你高中了,也要当官,也要处理政务的,提前熟悉一下不是很好么?”
韩天霜摆摆手:“罢了罢了,我对那种事不敢兴趣,若不是家里一定要我去考,我连京城都不想去呢,若有闲功夫,不如到江边钓钓鱼,我还更自在些。”
柳东行心中暗叹,他早就知道韩天霜的性情为人,只好将事情按下不表了,不过他真的很希望这位旧日同窗能帮他一把,现在他身边真的很缺少人手,康城的乱子虽然平息下去了,但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做呢,眼下还好,等到朝廷正式下令处置康王府旧人后,事情就更多了。
想到这里,他又忽然记起对方刚才说的一句话:“你说城里有几个大商家联手坐大,挤得小本经营的店铺纷纷倒闭,不知都是哪些商家?我回康城几个月了,倒没发现有这样的事。”
韩天霜道:“他们做事不算张扬,况且能挤的店铺都早早被挤掉了,你来得晚,自然看不出来。听说他们都是康王在世时得用的管事,康王去世后便被世子放出来了。从前他们在王府时便做过生意,脱籍为民后也做回了老本行。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厚的资本,既有人脉又有货源,加上是王府出来的,别人都不敢与他们相争,没几年就坐大了。原本还能与其他商家相安无事,不知怎的,去年忽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如今在这康城里想要做点生意,若是背后没有足够硬的依仗,都无法立足呢。”
柳东行心下一凛。他早知道康王府一系把持着康城商界,却不知道已经到了这等地步。韩家在平南一带也称得上世家望族了,居然连他家开的铺子都无法在康城立足,康王府旧人对这座城市的影响究竟到了什么地步?眼下他们刚刚遭受过重创,又因为身负谋逆嫌疑而对朝廷低声下气、处处顺从,若是朝廷对他们从轻发落了,他们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这些人既然掌握着康城的商业命脉,又不好轻易将他们迁往外地,那必定会给康城这座?br /免费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