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 上第46部分阅读
生于望族 上 作者:未知
,便向门的方向走近了两步,想听得真切些。
小花厅内,蒋氏再次喝斥:“你居然有脸喊冤?!若不是你说的,为何王府的嬷嬷会认定是你?!你可知道我方才派人去王府下帖子,被门房直接赶了出来,还当着整条街的人嘲讽我厚脸皮妄想攀高枝儿?!我生平从未受过这样的气,都是你害的,你居然还敢说自己冤枉?!”接着是文慧在说话:“母亲,还跟他啰嗦什么?直接打死了事!”
那二管事再次喊冤,一个劲儿地说:“是罗家人说的,不是小的说的!”场这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文怡认得那是先前来禀事的家人:“二管事,天地良心!王府的人不知罗家那位管事不是我们顾家的人,把人家当成你的问伙骂了半日,人家都不曾埋怨过半句,不但把你全须全尾地送回去,还为你请大夫买药,小的们被关在衙门里,也是人家出面将小的们弄出来的。你受了人家的恩典,还要在大太太跟前把罪过算到人家头上,便是小的们位卑言轻, 也看不过去了!”
二管事恼羞成怒:“白小喜!你这吃里扒外的臭小子,居然敢倒打我一耙?!罗家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自己的主人都忘了?!”
那白小喜冷笑:“罗家那位管事对小的有救命大恩,小的确实受了他家的好处,但与此事毫不相干。小的只知道在主人面前,是不能撒谎的!”顿了顿,“大太太,七少爷、|岤小姐,若你们不信,只管问其他人!骆安也可以作证!他虽不曾随二管事上酒楼,但二管事出门,是坐了他的车的!回来时也是他驾的车!”
二管事又骂:“骆安如何能作证?!他是罗家的人!”
另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响起:“小的不是罗家的人,小的原是城外庄户人家,因家里田地没了,便进城给人驾车送货,赚几个辛苦钱,曾为罗家商行运过几回货,但后来改为载人了!这城里城外做各行营生的,没做过罗家生意的也少,那日我只是正巧遇到二管事的差使罢了。你说话可要凭良心,明明是你在大街上召的我,我如何就成了罗家派来陷害你的了?!顾大太太,小的向来是个老实人,同行们无人不知。那一日,小的送了府上二管事到酒楼,便一直在楼下等,不久后来了几辆华丽的马车,一瞧便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用的。那马车并不曾停在楼前,直接往后院去了,想必车上坐的是女客。没过半个时辰,那两辆马车便一前一后地离了酒楼。接下来就是罗家的管事扶了府上二管事下来,府上二管事脸上肿了半边,还晕呼呼的,但嘴里还能说话,骂骂咧咧的,都是什么哪家的老虔婆居然敢打他,也不打听打听他什么身份之类的话,其余那些不堪入耳的,恕小的不敢在您跟前提起。罗家的管事还跟酒楼的掌柜与小二说过话,请他们不要将事精宣扬出去,听那掌柜与小二的语气,也都说是二管事得罪了王府的人。至于详情,小的就不知道了。后来几日,因二管事病了在家,身边无人使唤,只拿一钱银子,雇小的打杂,小的也没有二话。
小的句句是实,请顾大太太明辩!”
这个人几句话就把当日的情形说了个请楚,虽然没一句话明说二管事的错,却句句都在证明是他错了,还顺便反驳了他方才说自己喝醉了人事不醒的辩解。他的语气十分镇定,遣词用句,也带了几分文气,虽然是贩夫走辛的身份,但却让人听不出有一点自卑的意思。
文怡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个人不该只是一个寻常车夫。
文安似乎也有所觉:“我听你说话的语气,似乎读过书?”回少爷话,小的小时候读过两三年书塾,只是家里穷,实在付不起先生的束修,便极学回家务农去了。”
他把话说得这样明白,蒋氏哪里还能听得进二管事的话?哪怕二管事直说自己不曾骂过人家老虔婆,也不肯信了:“人人都说你做了,你还睁眼说瞎话?!你没说,别人为何要说是你说的?!分明是你犯了错还妄想欺瞒主子,逃脱责罚!我要是不罚你,也没脸去见罗家人!”说罢便吩咐儿子:“叫几个有力气的家丁来,捆了他去,给我狠狠地打!”
她这“打“字说得极大声,踏雪离门远些,也听见了,立时哭了出来。二管事也在喊饶命:“小的冤枉!真是那罗家管事说的!不是小的说的呀!他分明是在故意损害小姐名声,却在人前装好人,小的不服!小的愿意跟王府的嬷嬷对质!”
文怡眯了眯眼,当机立断,推门进去:“大伯母!”
蒋氏、文慧与文安见他进来,都十分意外。文慧铁青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怒色:“你怎么在外头?!”
文怡没好气地对她道:“这里闹得这样大,下人都围在外头看热闹呢!若不是我把人赶走了,还不知有多少人听了不该听的去!姐姐这也要怪我么?!”
文慧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撇开了头。蒋氏却恍然大悟,狠狠地瞪了跪在门外的踏雪一眼:“多亏了侄女儿了,都怪大伯女,一时气恼,便疏忽了别的。”
文怡趁势劝她:“大伯母,这里毕竟是罗家的船,您在这里处置下人,似乎不大合适吧?”
蒋氏恼恨地瞪向二管事:“难道要我饶了他不成?!”文慧也道:“九妹妹,这事儿你别管,若不罚他,我无论如何也吞不下这口气!”
文怡叹道:“他固然是犯了错,但眼下时机太过敏感了,他在你们家里又不是什么小人物,果真从重处置了,总会有风声泄露出去。到时候对六姐姐的名声更不利!不如寻个偏僻些的庄子,远远地打发了,待风平浪静后,再处置不迟。”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此人一味将罪过推到罗家人身上,文怡也看不过去,但若是任由长房的人打杀了他,她看在踏雪的份上,又有些于心不忍,更不愿意罗家的船被他所污。
而且,她隐隐有一种感觉,既然那位罗家的管事就是谈十,那么这二管事话里所提的,关于文慧与世子的闲话出自谈十之。,未必就是假的。谈十受罗明敏之命前来,安排了所有的事,却从未出现在顾家人面前,连名字也没提起,
莫非有什么缘故?若这徘闻真是他在背后推动,那肯定跟罗明敏脱不了干系,也许还有柳东行的一份,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就为了这个原因,她也要把这扬风波压下去,省得长房的人发现端倪,顺藤摸瓜。
想到这里,她便对蒋氏道:“大伯母,侄女儿有话说,请您暂且摒退左古,这位二管事,就让亲信之人看守,别让他胡乱说话。”又转向那二管事:“你犯了这样的大错,还想攀扯别人不成?这是罗家的船,你也受了罗家的恩典,休要再犯糊涂了!若继续大吵大闹,惊动了罗家的人,他们迫究起来,难道你还要害得主人被你连累不成?!当心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你!”
那二管事素来是蒋氏跟前得用的,也不会然是个蠢人,听了这话,如何还不明白?顾家如今只能搭盛罗家的船进京,若他的话真的传到罗家人耳朵里,人家要追究,顾家是绝不会为了他而得罪人的。他虽有满腹委屈,却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狠狠瞪着白小喜与骆安,恨不得把他们拆骨剥皮。
白小喜晚着他,微微冷笑,他平日没少受对方的打骂,如今总算出了口气!想到藏在内衫里的那张银票,他心一然,看向二管事的眼神越发阴狠。
骆安仍是一脸平静无波地跪在边上,听到蒋氏下今,便顺从地和其他人一起退了出去。
小花厅里只剩下蒋氏、文怡、文安与文慧,后两者显然并不认为自己屑于被摒退的人,文慧还皱着眉头问文怡:“九妹妹,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难不成我们要处置一个下人,还要顾前顾后的?!若担心罗家人有话说,便把人带回京中处置就是!何必要把人送走?!”
文怡叹了口气,正色对蒋氏道:“侄女儿才从罗四太太那里过来,听她说起,罗家有行的人在事后打探过,当日王府的嬷嬷在酒楼里款待的客人,就是沪国公府两位小姐的奶娘。还有一件事,今年太后大寿,听说皇上有意为皇储与宗室子弟选妻。”
蒋氏有些茫然:“这是何意?”
文慧却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王府.....王府居然......”她身体一晃,跌回原位,“怎么会这样?!”
文安看看她,又看看母亲,脸色惭惭沉下来:“九妹妹的意思是.....东平王府打算为世子求娶那两位公府小姐之一?这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文怡摇头:“七哥哥,这事儿确实跟我们家没关系,但罗四太太却问我,难道几位姐姐上京,不是为了这个去的?因为正值婚龄的王公子弟,可不是一两个人。想必以六姐姐的才貌,也在应选之列吧?这种时候,若是传出什么不利于六姐姐的闲话,该如何是好?!”
蒋氏这才明白了,忙道:“既如此,就该完全杜绝消息外泄的可能才是!为何你要我饶过那混账东西?!”
文怡叹道:“大伯母,他是您身边得用的人,在您家里也很有体面,他女儿还是六姐姐身边的大丫头,忽然没了,难道家里人就不生疑?侍郎府里当真不会有人不知好歹地在外头胡乱说话么?”
她也是在赌,暗蒋氏与那位传闻中的余姨娘的不和,应该会让前者对后者抱有极深的戒心。而且,若她没有记错,那位余姨娘也生了一个女儿,年纪只比文娟小一些。
蒋再脸色都白了:“你说得不错!不能叫人起疑!可是....”她有些不安地看向文怡:“把人送走了,就能瞒住么?”
文怡回头打开门,看向跪在门前的踏雪:“踏雪,你父亲会不会把事情泄露出去?”
踏雪悟了好一会儿,才猛地睁大了眼,立即磕头磕个不停:“奴婢会劝服爹爹,不让他胡乱说话的!若爹爹敢胡说一句话,奴婢就把命赔给小姐!”
文慧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要说到做到才好!还不快给我滚去见你爹?!”
踏雪忙不迭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去了,文怡再把门关上,回头道:“只要咱们家礼数周全,国公府的人应该不会胡乱说话。王府那头,事关他家世子婚事,应该也不会随意提起,还请大伯母随时留意身边的人,不让她们回京后乱嚼舌头才好。等六姐姐的婚事定了,才能放下心呢!”
蒋氏大口喘气:“没错……就是这话……”转向女儿,眼中涌出了泪水:“好慧儿,你千万要听话……你爹和我会好好安排你的婚事,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文慧咬了咬牙,看向母亲:“我……我要嫁给朱景诚!”
蒋氏脸色一白:“什么?!”
文怡忙道:“六姐姐,王府的意思这么明白了,你还不醒悟么?!”
文安则冷笑:“她早被油蒙了心,哪里还会醒悟?!”
“你知道什么?!”文慧哭了,“除了他,我还能嫁给谁?!出了那样的事,我不管嫁给谁,都要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只有嫁给他…………只有嫁给他……”她软软地瘫在座位上,浑身颤抖,“只有嫁给他……才能把‘丑闻’……变成‘佳话’!”
第一百三十章 码头偶遇
小花厅内一阵沉默,只余文慧低低的哽咽声。
过了好一会儿,文安才首先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语气凌厉,竟是连“姐姐”二字都省了。
文慧抬起头:“你听不明白么?!就是那个意思!我一定要嫁给朱景程,不然……无论嫁的是谁,只要有一丁点儿风声传到他耳朵里,我这辈子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你们不是整日在我耳边唠叨闺誉、名声什么的么,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我好歹也是从小知书识字长了这么大的,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世人皆浅薄,最是在意这些虚的!我便是在不经事也吃了几个月的苦头,那样的日子我在也不要经历了!”她伏在小几上大哭。
蒋氏听得心酸:“好慧儿,不会的,娘不会让你在吃那样的苦,你想要怎样娘都依你……文安脸上原本露出了几分哀凄,但听到母亲这么说,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望向她:“母亲!您这是什么话?!姐姐糊涂,您也跟着糊涂了么?!”
蒋氏一窒,但看着女儿,又不忍心反口。
文怡听得心头发闷,深呼吸一口气,才道:“六姐姐,你既然怕日后那件事会传到你夫君耳中,那为什么偏偏要嫁给东平王世子?他可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实情的人!若他在意那件事,你连嫁给他的可能都没有!更别说如今王府有别的盘算了。
文慧抬起头来,面上泪痕点点:“这如何一样?!我若嫁给别人,将来那人知道了当日之事,虽说可能会嫌弃我,但有父亲给我撑腰,他也要顾着自个的名声,断不会主动把事情传扬开去。我担心的,是外头的人知道了,闲言碎语会逼得那人对我狠下心!可是朱景城早就知道了,当初还说他救的我,原本是别人眼中的丑事,转眼就能成为英雄救美的佳话!更何况……更何况……”她脸微微一红,染上了几分羞涩,“他救我的时候,待我很是关心体贴……想必对我并不是没有情意……”
文安闲闲地到:“英雄救美的好像是柳家表哥吧?东平王世子几时救了你?他不过是打了你一个耳光,让你别在发疯罢了!他能厚着脸皮把自个儿当英雄,你倒是配合的紧!当日他虽晕了过去,但是后早就从柳东行那里听说了事情经过。
文慧微微变色,神情稍为有些不大自然。文怡也不在地轻咳两声。文安这才反应过来,却又不好赔不是,只得眨眨眼,有些心虚的抛开头去。
蒋氏皱着眉轻斥小儿子:“胡说什么?!柳家的行哥儿跟你九妹妹已经定了亲事,况且他又只是个小小的武举人,如何配得上你姐姐?!”
文安听了有些不乐意:“他怎么配不上姐姐了?我倒觉得姐姐配不上他呢!前儿我听见祖母与母亲说话,祖母还打算把姐姐许配给明敏哥,明敏哥还是个白身,母亲倒嫌弃行哥儿是个武举人了!”接着他怪里怪气地嚷道:“不是英雄救美么?美人以身相许,真是一桩佳话!咦?姐姐,你不同意?这是为何?莫非这英雄也是要挑人的?!”
文慧气得浑身发抖,抓过一个茶杯就扔过去:“你还是不是我亲兄弟?!居然说这样的话气我?!”蒋氏忙抱住她安抚,又数落儿子:“还不快给你姐姐赔不是?!”文安只是冷笑,下巴高高仰起。文慧见状更生气了,哭着向母亲告状:“娘,你瞧小七那模样!”想到弟弟从前一向对自己是千依百顺的,如今却处处与她过不去,好象完全变了个人一般,她便更委屈了,哭得也更大声。
文怡顾不上安慰劝解,她早被文安所言惊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于老夫人几时产生了将文慧许配给罗明敏的想法?!这这这……这实在太荒唐了!文怡回想起罗明敏那爽朗的笑容,与每每相助于她与柳东行的热血心肠,再想到文慧的脾性,与大报国寺树林里与文慧同行的那个男人,心便渐渐硬起来。
她怎能让兄长一般的忠诚友人,遭受那样的耻辱?!
“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就不必在此吵闹不休了!”她听见自己在说,“眼下的关键是,即便六姐姐自己拿定了主意,那东平王世子又是否愿意呢?其实这几天发生的事,已经能让人明白看出王府的意思了,若世子当真对姐姐有情,为何任由长辈折辱顾家?!其实大伯父与大伯母都如此宠爱姐姐,断不会在婚事上委屈姐姐的,姐姐何必一意孤行?”
蒋氏、文慧与文安听了她的话,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了过来,文慧止了哭声,脸上带着几分茫然与惊慌,有些迟疑地道:“你别胡说……他当日对我是有情的……不过因为半年不见,所以……难免有些冷淡了……”她咬咬唇,“所以我才想要见他!怎么也得让我见他一面,跟他说说话!也许……他见了我,就会想起从前的情份了……”
文怡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心底不由自主地涌起疲惫感。文慧,她怎能如此对自己自信?!
文安想必也听不过耳:“那若是他想不起来呢?!又或者他压根儿就对你没有丝毫情意!我看他根本就没看上你!当初他来平阳时,柳表哥镇日在他跟前说与你有多亲近,他但凡是个知廉耻的,就不可能看上你!若是柳表哥那样了他还向你示好,这人品就不能信了!依我说,你还不如早早死了心吧!”
蒋氏也含泪看着文慧:“是呀,慧儿,听娘一句劝,就忘了他吧。娘会跟你父亲说,给你好好寻一门亲事,要找一个又体面、又有本事、家世好、人品好,无论如何也不会弃你而去的人!”
文慧闻言气急:“娘!您究竟是在帮我还是在气我?!您方才不是说随我爱怎样就怎样的么?!”
蒋氏嚅嚅地,小声道:“便是娘想帮你,也无能为力啊!王妃都这般打我们的脸了,可见是不愿你嫁给世子的,王府位高极重,我们能奈他何?”
文慧抿抿唇:“那我就去求丽君帮忙!请郑贵妃娘娘出面!只要贵妃娘娘愿意帮忙,圣上下了旨,王妃就算不乐意,那也是白搭!”
文安不以为然:“贵妃娘娘为何要帮你?你没听九妹妹说么?王府看中的世子妃人选,乃是沪国公府与东阳侯府这样人家的千金小姐!你哪里比得上她们?!”小文慧不服气地仰起头:“我比她们长得漂亮!”顿了顿,“再说,你们不是常提起,圣上正打算削藩么?!那他怎肯让朱景诚娶那种人家的女儿?!相比之下,我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出身尊贵,却不显眼,容貌才学都好,太后也挑不出错来!柳姑父素得圣上宠信,只凭他的脸面,圣上也会更看好我的!”
文怡直直地瞪着她,只觉得自己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蠢人。
蒋氏听了也觉得有些不妥:“这……真能成么?就怕王府执意不肯……到头来结亲不成,反结成仇了!”
文慧冷哼:“圣旨大过天,王府怎敢违令?!”
文安凉凉地道:“他们不敢违令,只需乖乖听话要你过门,过个三五月,把你毒死了,报个急病而亡,就能欢欢喜喜娶看中的媳妇去了!”
蒋氏脸色一变,文慧气得再摔了一个茶杯:“小七,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你亲姐姐,你却处处与我作对!以前那个伶俐又贴心的小七哪里去了?!”
文安沉下脸来:“早在被你骂出家门时,就死在乱匪手上了!”
这话一出,蒋氏与文慧脸上都是一白。后者迅速红了眼圈:“你……你不是说不再恼我了么?难道是哄我的……”
蒋氏忙安抚她几下,又目光复杂地看向儿子:“小七,你当日也有错,眼下既已平安无事,就不要再说那种话了……”
文安冷淡地看着母亲,眼圈微微发红:“母亲当真就这样继续纵容姐姐?她嫁人,竟不盼着日后夫妻和睦,却是宁可得罪人,也要嫁过去,这婚事对她有什么好处?!儿子只担心,若她真这么做了,到头来……不但她小命难保,还要把我们全家人都赔进去!母亲尽管继续糊涂下去吧!只是有一天,六姐姐终尝恶果,却回不了头的时候,您可千万别后悔!”
说完这番话,他便一扭头,打开门大踏步往外走了,听那脚步声,似乎是上了甲板,不一会儿,就传来家人的声音:“七少爷,天快黑了,您要往哪里去?!”
“啰嗦!”
蒋氏不安地听着,想要起身去找儿子,女儿却又抱着自己的腰哭个不停:“娘,您听小七的话,真是太气人了!您可千万不能听他的!”
她愁得不行:“你弟弟的话也有道理,你年纪小,不知道这里头的凶险,娘怎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那怎会是火坑?!娘,您别听小七的,他心里怨着我呢,宁可看着姐姐受苦,也不愿意帮忙。娘,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嫁给不喜欢的人,一辈子受气么?!您就依了我吧!我会让景诚喜欢我的,便是当真丢了性命,也绝不后悔……”
蒋氏抬起手帕拭泪:“你这孩子……真真是我命里的孽障!”
文怡木着脸走出小花厅,反手关上了门。她就不该跑到这里来!看了一场可笑的戏,却把自己给气得说不出话来了!难为文安这位曾经的纨绔子弟能看得如此明白,只奈何摊上这样的母亲与姐姐!
她转过身,再度走向于老夫人的舱房。这回就算于老夫人睡上一日,她也会在房门口等到对方醒来为止!她就不信,没人能制止文慧的妄想了!
一刻钟后,文安坐在码头下面的一个小酒摊上,往嘴里灌了满满一杯酒,便立时被呛得咳了半日,索性一把摔了那杯子出气。
周围的人见他衣着华贵,便知道他来历不凡,又见他正在气头上,不敢去撸他虎须,便离得远远的小声议论着。
文安听得心烦,大力一拍桌面:“吵死了!都给我滚!”随手掏出一把银珠子往地上一抛,“赏你们了!赶紧滚,还爷一个清静!”
小酒摊上的人都是码头上的苦力,见了这些银珠子,眼都直了,纷纷抢了,一哄而散,倒是有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踱到街对面,远远地看过来,偶尔交换几个眼色。
文安也没留意,只叫老板上好酒。那老板素来只卖劣等米酒,哪里寻好酒去?只好把最烈的一种送上去,说:“这是小的这里最好的酒了,寻常人都喝不得,公子爷可得悠着些,好歹别醉了,连酒钱都付不了。”
“啰嗦!”文安扔了个银裸子过去,“什么好酒?爷还喝不得了?
这够不够?!”
“够!够!”那老板喜滋滋地接过银裸子,掂了掂份量,眼珠子一转,便看见街对面那两人还在盯着这边看,他嘻嘻一笑,心里有数,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到灶边操劳一番,给文安送上了一碟花生米,一碟猪头肉心道:“公子爷,这就算小的孝敬您了,也不枉您让小的发了回财。您黄泉路上可别来寻小的麻烦!”
文安喝了一口烈酒,顿时冷得眼泪鼻涕都一起来了,难受得不行,想要骂那老板,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急急起身去倒茶。
这时一只手横过他面前,递来了一杯茶,他忙不迭抢过茶灌了,好容易歇了口气,却忽然想到自己连茶是谁递的都没看清楚就喝了,万一叫人暗算了如何是好?一惊之下忙抬头去看,愣了愣,便松了口气:“原来是你呀,行哥儿……你怎么在这儿?!”
柳东行满面笑意地拍了拍他的肩,不着痕迹地往后看了一眼,不一会儿,街对面那两个人便被几个大汉捂了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消失了。小酒摊的老板满头大汗,手上不停地擦着灶台,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似的。
柳东行没有理会他,径自在文安对面坐下,笑道:“我正巧过来东平看一位老朋友,正打算寻船回京呢,不想再这里看见了你。你怎么到这种地方喝酒来了?也不仔细瞧瞧周围是什么情形,万一有人见你衣着富贵,出手又阔绰,把你劫到荒郊野外去,可怎么好?你家也不派个人跟着,倒也放心!”
文安冷笑:“我都这么大个人了,离了人便活不成了么?!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好歹也习过几年武艺,等闲人等近不了身!至于我家里?他们忙着哄我那位六姐姐呢,哪里还顾得上我?!”
柳东行笑了:“这又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既说出这样酸溜溜的话来。”
文安讪讪的看向他:“你别笑话我。你要是知道了,保管也笑不出来!”
“哦?”柳东行眨眨眼,“那你给我说说吧,也许……我还能给你出点主意?”
第一百三十一章 肝胆相照
听完了文安的话,柳东行沉默下来,虽然面上风平浪静,但内心却郁闷非常。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在东平王府扣船、打人,如此明显地摆出疏远顾家的态度之后,顾家大太太还会派人上王府递帖子去!她还以为自己出了纰漏,叫人看出来了呢!加上顾家那个二管事又一直否认曾口出狂言,偏又没法封住对方的嘴,他担心了半日,却没想到问题会出在那位顾六小姐身上!
此女居然如此冥顽不灵!更可怕的是脸皮也足够厚!柳东行可不认为那位东平王世子朱景诚真的如她所言,对她心有情意,当日救她时,那世子脸上分明就带了几分不耐烦,若非顾虑到柳顾两家人的脸面,他又早早带着文安离开,世子说不定早把她丢下,跑去结交傅游击顺便捞功劳了!
当日他把事情经过看得清楚明白,所以此刻觉得分外无语。这事有些麻烦,就如这顾文慧所言,东平王府想给世子娶那两家的千金为正室,是不可能的,便是宫里的太后,也不会在未知会过皇帝的情况下,任意决定此等重臣之女的婚配。倘若那两家本身有此意愿,肯主动向皇帝开口,那又另说, 但以先代沪国公与东阳侯的明智,他们的子孙又怎会犯这样的糊涂?
既然此事不成,那么,为了避免让东平王府再次寻到强有力的姻亲,日后成了 心腹大患,皇帝一定会插手世子婚事。然而,如果选择的对象太差,太后那里又说不过去。
在这种情形下,顾文慧身为侍郎嫡女,又有宫中贵友为援,还真的很有希望成为东平王世子妃。当然,前提是她曾被贼人所掳的风声没有传经那些贵人的耳朵里。有了那样的污点,别说嫁入宗室,能不能活命都说不准!
然而???这种事情若真的传了出去,闺誉受损的可就不仅仅是一个顾文慧了!
柳东行微微皱了皱眉。抬眼看向文安。后者仍是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使劲儿嚼着花生米。仿佛是嚼着生死大仇。他又再度垂下了眼帘,掩下了眼中的凌厉之色。
顾家的女儿绝不能嫁进东平王府!否则。将来东平王府一旦有什么不轨之举,整个顾家都会受连累。文怡身为顾宜敦族的女儿,多少也会受些影响的。更何况……顾柳两家在朝中向来同气连枝。顾家成了东平王府的姻亲。柳家真能保住皇帝的宠信么!不管他对二叔一家抱着什么想法,毕竟还在这条船上,一朝船翻,他也是要落水的。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怎能叫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怀了他的前程!
他心头一阵烦闷,也忍不住灌了一杯烈酒。文安见状,便叹息道:“看吧,你听了也一样觉得烦恼吧?虽然她是我的亲姐姐,但我实在是受不了她了!小时候她跟着郑小姐四处玩闹,仗着宫里郑贵妃的势,谁都不跟她计较,没想到她人大了,心野大了,这样的蠢事都做得出来。我娘怎么就不肯听我一句劝,只知道纵容她呢!”说罢小声嘀咕:“我祖母还打算把她许给罗家呢,照我说,还是别伤害人的好,谁知道她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柳东行手上一顿,慢慢将酒杯放回桌面土,嘴角弯了弯:“你说得不错,这事确实有些麻烦。虽说东平王府显赫,世子也是人中龙凤,但王妃的态度这样明白,连亲戚情份都不顾了,若令姐执意要嫁过去,只怕日后在婆家没有好日子过。东平王可不是寻常宗室,他是当今圣上的同胞亲弟,一直甚得太后宠爱。
万一王爷王妃都对令姐不满,恐怕令尊的前程也要受些影响的。再说,当日之事……世子一清二楚,他心中当真不在意么?若是如此,也不会另寻姻缘了。”他朝文安笑了笑,说“来前儿我听说了世子的一件事,当时没在意,眼下想来,却是对景儿的。”
文安忙问:“是什么事?”
“沪国公府与东阳侯府的船不是经过东平府么?前日他们两家的船离满进京,世子亲自带人坐了船,跟在后面一路护送去了。他那船上插着王府的令旗,还有王府亲卫护航,听说,是因为世子不放心两家公侯的女眷独自上路,决意亲自护送呢!”
文安唾笑:“他该不会是想着虚张声势,好让京里的人看见了,以为人家已经答应了他的提亲吧!”顿了顿,神色黯然下来,“这么说,我那姐姐真是在白日做梦?亏她还说世子对她有情意,这算哪门子的情意!”
柳东行安慰道:“如今事情还未到无可挽回的她步,你也不必太过发愁,好歹,你早早知道了王府的意思,也能早作准备不是么?”
“就算我知道了又能如何!”文安闷闷地道,“我娘耳根子最软,又宠姐姐,我姐姐就算说太阳从西边出来,她也只会点头说是。怪只怪我从前只知道胡闹,家里人都把我当孩子,如不我长大了,懂事了,她们仍旧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任凭我说得都快吐血了,她们还是一味顺着姐姐……”他抬起头来,“五姐姐是个不管用的,十妹妹又小,只有九妹妹是个明白人,偏她又是隔房的,说话不管用。行哥儿,才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命真苦……,他眼圈一红,泪意便涌了上来。
柳东行拍了拍他的背,状若无意地问:“九小姐也劝了你家长辈了吗?”
文安点点头,便把文怡在小花厅说的话简单提了提,随即抱怨:“若我能得一个这般明理的亲姐妹,何至于愁苦至此?”
柳东行心底却涌出一股甜意,原来文怡在这件事上与他的看法相同。他早该知道她不是那种愚钝的女子,一听说与王府联姻,便只能看到此事的荣耀,却忽视了其中的风险。
他心情变得很好,心下一动,已经有了主意:“依我说,你家老太太是个睿智的老人,应该知道事情轻重的,若她老人家知道了令姐的想法,一定不会任由孙女胡来!你回来跟她老人家商量商量,兴许她会有办法呢?”
文安想了想:“话虽如此,但若姐姐说服了父亲母亲,祖母也不好多说什么。”
令堂会纵容令姐,也是因为疼爱自家骨肉,若知道前头是一条死路,一定不会看着令姐走上去的。”柳东行眨眨眼,“既然令姐一意孤行,那只要说服令祖母与令堂就会。令姐到底是闺阁女儿,没有长辈点头,她还能自个儿给自己说亲么?”
文安无力地摆摆手:“不成的,我娘心里也不肯让我姐姐嫁得不如意。罗家那门亲事,她跟我祖母打了多少天的官司?你瞧着吧,等到了家,她一定会在我爹跟前说明敏哥的坏话,不让我爹点头的!”
柳东行暗暗握了握拳,脸上笑意不减:“我几时说这个了?罗家虽好,毕竟是皇商,只怕顾侍郎也看不上吧?我说的,是我们柳家!”
文安一愣:“什么?”
柳东行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当日匪乱过后,二婶的言行有些过分,你们家大概也不认为那门亲事能成吧?可怜我那宁弟,自打离了顾庄,就一直郁郁寡欢,之前还大病一场!如今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安弟,她虽然又种种不足,但对令姐确实一往情深的!若亲事不成,我只怕他会继续消沉下去,人就废 了!”
文安满脸不自在:“你提他做什么!他也就是嘴上说说,其实一点儿本事也没有,让我姐姐嫁他,太委屈了!”
柳东行忙压低了声音:“有什么委屈的?他是尚书公子,模样儿、才学、性情都不错,待令姐又是真心的,当日之事他一清二楚,若能娶令姐为妻,绝不会嫌弃她!至于二婶,令姐毕竟是她内侄女儿,只要你家老太太出面,难道她还能拒绝!至于我那二叔,你就更不必担心了。近日因宁弟消沉,二叔恼怒非常,已经冷落了他许久,若是知道娶令姐为妻,能让宁弟振作起来,他多半是愿意的!”
文安细细一想,仍旧有些不情愿:“我不信三姑姑真会答应!当日……我姐姐才从贼人手中脱险,她的脸色就难看得要死,之前恨不得我姐姐与柳东宁天天粘在一抉儿,之后却好象从没说过订亲的话似的。再说……那个柳东宁人品不好!他居然把我与姐姐遇险的责任都推到我头上!若不是我当日受了伤,只怕不仅仅是被禁足而巳!活罪是免不了的。他这样没担当,人品又不好,若姐姐真嫁了他,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受苦呢!”
柳东行见他只是不肯,脸上的笑意也消了两分:“你觉得他不好,可如今除了他,还有更好的人选么!”
文安一窒,移开了视线。
柳东行叹道:“令堂与令姐都不乐意低嫁,而王府又看不上令姐,若是说了别的人宗,又怕日后才什么闲言碎语的,会害了令姐终生!柳家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无论如何,柳家有二婶在,是不会休弃令姐的,也会护着她的闺誉!”
文安动了动嘴,眉头紧皱,却没有再次反驳,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低低她道:“三姑姑那边……真会答应么!就怕她一心要为柳表哥求娶高门千金……”
柳东行笑笑:“你离家久了,不知道眼下京中的情形。二婶如今在家不大如意,二叔为先前她亲近王府的事生气,连她病了也不愿意去探望,只顾着教两个庶子读书。令尊又不肯出面帮她说话,加上宁弟病弱,她在家里远不如光前风光。不过决定宁弟的亲事还是能办到的,想必她心里也乐意娶个娘家侄女进门帮衬自己吧?”
文安还在犹豫,柳东斤忙添一把火:“若跟令尊说,大概也是愿意的。二叔近来立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功劳,甚合圣意,巳经进宫晋见过两次了。
但因为他仍旧冷落二婶,你家里想必也有些苦恼。此时若两家能亲上加亲,岂不是更亲密些?你不必在此心烦,只管跟你家长辈说去,他们一定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文安深吸一口气,重重点了点头:“好!我一定会说服他们的!不能让六姐姐再胡闹下去了!”说罢又感激她看向柳东行:“行哥儿,多亏你了。”
柳东斤笑得十分亲切:“跟我客气什么?我们不是好兄弟么!”
文安咧嘴笑了:“没错!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柳东行笑得更深了,却忽然叹了口气:“实话说,二叔二婶不大待见我,若不是看到你心烦,宁弟又深为相恩所苦,我是不会多这个嘴的!你到了家人跟前,也不必提起我了,只说是在码头上听行商们闲谈,方才知道京中之事就好。”
文安忙道:“这如何使得!我可不能昧了你的功劳!你能帮我姐姐的事解决了,对我们家就是大恩德了!”
柳东行苦口婆心地劝他:“二婶待我如何,你是知道的。虽然我与宁弟自小亲近,但二婶始终对我有戒心,你家老太太想必也是如此,何苦叫他们疑我?我替你想办法,是看在你我兄弟情谊的份上,与别人不相干!只要你心里知道就好。”
文安心中感动,伸手拍上他的肩:“好兄弟!”又问:“那你不去船上见见人了?”他眼里有几许深意,“九妹妹也在啊!”
柳东行有些腼腆地笑笑:“便是去了……也见不到的,当着长辈们的面,那不合礼数……还是算了吧。”顿了顿,“不过……我倒是有件事要求你帮忙的……”
文怡端坐在床前的绣墩上,低眉顺眼,静候于老夫人的回应。
于老夫人沉默了许多,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问:“你为何要把这些告诉我??br /免费txt小说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