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第34部分阅读
生于望族 作者:未知
?!别说什么余姨娘出身不比寻常姬妾的话,饶是她出身良家,妾就是妾,她要是觉得自己尊贵,就别嫁进咱们顾家做小!”
蒋氏听着听着,腰杆子就直起来了,连连道:“婶娘说得是!”
卢老夫人却仍在生气:“你自己拎不清,只是自己不争气,倒也罢了,偏偏还拉着六丫头给你出谋划策!怪不得她被你教成这个模样呢!若是你以后仍旧这般,六丫头还是不回京的好,在这里,好歹有祖母kan顾,比她回京后,在外与人疯玩疯闹,在家跟庶母庶妹斗来斗去的强!”
蒋氏满面通红,脸上有三分不忿,三分羞愧,还有四分恍然。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文怡在门外kan得分明,想起自己的祖母是个执拗的性子,若是训得多了,只怕大伯母不但不感激,反会生了怨怼,便忙忙走进来禀道:“孙女儿已经到厨房吩咐下去了,另有一件事,仲娘子来回报,说今日一早,十七婶去后院坐了坐,她走了以后十五婶的身子便有些不适,身边的妈妈们都说不准是怎么了,因此想请祖母您抽空过去瞧一瞧。”
卢老夫人闻言眉头一皱:“我知道了!”她犹豫pian刻,便转向蒋氏:“你十五弟妹有了八个月的身子,但她素来体弱,十七家的又跑去烦她。既然你回来了,不如随我过去瞧一瞧,kan有什么能帮上的?”
蒋氏立时心领神会,笑道:“都是一族的妯娌,我常年在外,见得少了,好不容易回来,自当多亲近亲近。”
卢老夫人点点头,便kan了文怡一眼:“你留在家里就行了。”眨了眨眼,便点了四个婆子媳妇,也不走前门,直接从院后的小门走。
文怡送走了祖母与大伯母,回转身来,总觉得有几分不解,便走到赵嬷嬷的房中,小声问她:“嬷嬷,我觉得祖母是有意跟大伯母交好,这是为什么?咱们往日跟二伯母还算亲近,这几个月倒是来往得少了,大伯母已有七八年在外,祖母从前跟她交情也平平,为何要处处提点她?”
赵嬷嬷放下手中的针线,有些好笑:“我的好小姐,你平日聪明,今儿怎么笨起来?!你想想,大太太是从哪里回来的?再想想,那地方都有谁?你的婚事,只定了一半,老夫人总要找人打听去!“
文怡愣了愣,猛地想起大伯父在京城,而柳家老爷也在京城,传闻说柳家人上回离了顾庄后,没多久就回京里去了,难道说……她不由得脸一红。
柳东行只托人送过两封信去萧老大夫那里,只说一切平安,事事顺利,却没提别的。她却是免不了要忐忑不安的……
第九十五章 惊弓之鸟(上)
卢老夫人与蒋氏去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才回转。文怡担心祖母的身子受不住,茫茫叫人去摆饭,蒋氏却有些心神不宁地道:“我还是不在这里吃了,慧儿、安儿的事,十五弟妹的事,还有王老太医那边,还有许多事要办呢。婶娘请恕我失陪了。”
卢老夫人微笑道:“那你就去吧,得了闲再来。我带着孙女在家,平日也无趣得紧,正想找个人说话。你与我讲讲京城的典故也好。”
蒋氏亲亲热热地应了,便告辞走人。文怡一直送她出大门,折了回来,见祖母坐在饭桌前,石楠与水荭她们几个正摆饭,小脸微微红了红,便走过去,行了一礼:“祖母。”然后落座,低着头说:“十五婶可好?您去了这么久,孙女儿在家担心得紧呢!”
卢老夫人随意“嗯”了一声,等丫头摆好了饭,只说一句“用饭吧”,便开始吃起来。
文怡愣了愣,但又担心她是饿着了,便不再多问,乖乖低头进食。等吃完了,石楠带人撤去碗筷,送上热茶,又退了出去,卢老夫人方才道:“你十五婶……看情形不大好……她本来就体弱,这几个月里为了守孝,人越发瘦了,已有一个多月不曾下过床。方才我瞧着她的模样,兴许这几天就要发动了,就怕她撑不下去。”
文怡吃了一惊:“十七婶到底又做了什么?!”转念想起蒋氏方才的话:“大伯母让人去请王老太医了么?可这位太医未必擅长妇科呀?!”实话说,太医院出身的人,医术是极精的,却未必样样都精通,相较之下,她对长年做山野大夫的萧老大夫更有信心些。
卢老夫人叹了口气:“萧老大夫四处行医,便是我们派了人过去,也未必能找到人,你十五婶这里,却是不能耽搁的。王老太医虽更擅内科调理,但他是经年的太医,医术高明,总比寻常大夫强些。”她看了看孙女:“我问过九房的丫头,你十七婶……并未说什么特别的话,不过是老生常谈。多半是你十五婶对她有了心结,便觉得她的话句句有深意——不是祖母说她,思虑过甚,不是什么好事。如今她除了我们家,连你十七叔都不信了,潜移默化之下,你六哥和十一弟难免也……”
文怡默然。她心里虽觉得十七叔有些冤枉,但并不觉得他十分无辜,若不是他为了避嫌,只让妻子上门去照顾寡嫂,偏十七婶又是个有私心的,不会说话,也不会导致今日的尴尬。若只是为了避嫌,多亲近侄儿,又有谁说他的不是?正因为他不上门,只让妻子出面,才会惹人怀疑。
文怡厌烦这些琐事,便道:“这是九房内务,祖母与我又不方便说什么,索性也别去管了,省得吃力不讨好。我们只要把十五婶照料好就行。对了,今日大伯母过去,十五婶……没说什么吧?”她还真担心徐氏会迁怒到蒋氏身上,不为别的,她就怕祖母会失了脸面。
卢老夫人笑道:“我亲自领了去的,她心里便是有怨言,也不会缺了礼数。更何况你十五叔的事,长房虽要负很大的责任,行事的却不是你大伯父夫妻俩。至于文慧文安二人,又跟你十五叔的真正死因关系不大。冤有头债有主,她会恨你二伯父二伯母救援不力,恨你三姑母冷语无情,恨五房开了黑木墙放进贼人,恨东平王世子不肯出手救助,恨你十七婶与五姑母落井下石,却不会因几句流言便把怒火发到孩子身上去。因此她见了你大伯母,倒还算平静。”顿了顿,收起了笑容,“更何况,她还有三个儿子要顾呢!人死不能复生,总要为活人多着想。”
文怡张张嘴,又咬住下唇,犹豫了一会儿,才问:“祖母,您为什么……要帮大伯母的忙呢?”双颊微微红了红,“京中的消息……未必只有她一个知道……咱们另寻人打听,也是一样的……”
卢老夫人微微一笑,满含深意地瞥了她一眼。文怡觉得脸上发热,努力沉住气,继续道:“况且文慧虽受了惩罚,但我听说……她一直不肯消停,并不觉得自己错了……让她多得些教训,不好么?十五婶虽然对她并无太大怨恨,但她总归是长房的人,十五婶看在您的面上,也是看在几位弟兄面上,待大伯母客气些,但心里……若是生出不甘,岂不是有损我们两家的情份?”
卢老夫人怔了怔,旋即又笑了:“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文慧再不好,也是顾家女儿,又是长年住在京中的,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若真的出了家,再让人联想到咱们顾庄才遭了劫匪的事,她名声不好,你们姐妹也要受影响的。你们都是规规矩矩、清清白白的好孩子,何苦叫她连累了?”
文怡有些不甘心地低下头,但也不得不承认祖母说的是正理。
卢老夫人又道:“更何况,族长虽换了人,你大伯父仍旧在京城当着官,他们夫妻要将女儿接走,你四伯父终究是拦不住的。既然迟早会放人,咱们又何必枉做小人,得罪你大伯母?只当做个顺水人情就是。况且九房如今境况不佳,正需要外力相助,若是你大伯母肯出手,便是你十七婶,也不敢造次了。”她对孙女笑了笑,“我知道你与你六姐姐向来不和,她的性子,也的确是刻薄了些,但此事关系她一生,咱们也不必太过在意了,就让她平安离了这里吧。”
文怡咬咬唇,应了一声是,心里始终有着小小的不乐意。她当然知道做人要宽厚待人,些许过结,无需咬着人不放,但文慧却不同,前世,她可是死在文慧的同伴剑下的!文慧虽不是凶手,也是帮凶!虽说这辈子的文慧还没做什么坏事,但她被送去清莲庵后,始终闹腾不休,也不肯反省自己,就这么放过她,叫自己如何甘心?!
如果文慧知错了,愿意改过,她还能原谅她……
文怡偷偷看了祖母一眼,便将自己小小不甘压在了心底。
此事就此压下,文怡当晚便听说大伯母蒋氏亲自去寻了族长夫妻二人,表示自己夫妻长年在外,不能履行族长之责,有负族人所托,如今虽然有了得力的几人人选,但还是希望能做出些补偿,因此愿意出资帮助在匪劫中受难的族人重立家业,凡有人员伤亡的人家,每人都能再得二十两银子的抚恤钱,受损最重的八房、九房,各得了一百亩中等田产,九房还另得了不少药材。消息传出,大老爷夫妻在族中的形象立时重新变得高大起来,人人都夸说族长就是族长,到底出手不凡。
二房四老爷夫妻倒是高高兴兴地帮着操持这件事,四太太刘氏还亲自将抚恤银子一家一家地送去,见了哪家着实艰难的,也叫家人送几两银子过来帮衬。一时间,大老爷夫妻与四老爷夫妻在族中声望大涨。
与此同时,也有人在暗地里说些闲话,指长房的二老爷夫妻俩远不及其兄嫂大方、体贴,还有人传出二太太段氏因为长房失了族长之位而对婆婆不满,便慢待于她的谣言。虽然没人当了她的面说些什么,但私底下的流言却始终不绝。二老爷天天在外应酬,也不知道听没听说过这些话,但二太太段氏却减少了出门的次数。蒋氏看在眼里,只觉得出了口气,但马上又头疼起来——在匪劫中被抢去不少财务的七房等族人,认为自家受损也十分重,大太太既补偿了八房、九房,就没理由不补偿他们!又有四房、五房两家,因宴请东平王世子之事而遭族人排挤,不服气地请蒋氏过去替他们主持公道……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顾庄上因为蒋氏的到来,热闹了好几天。
文怡等了几日,也没等到蒋氏再次上门,想起赵嬷嬷的话,不由得有些心急。
倒是卢老夫人十分沉得住气,每日除了与孙女、赵嬷嬷说话,便是早晚三次去后院探望十五太太,还让家人联系上了萧老大夫,请得他过来帮忙看诊。
文怡见状,只能耐心下来,料理家务,帮着九房打点诸事。
九月十五那晚,文怡在祖母屋中,清点着十八那日文安过生日的贺礼,又对了几笔账,正打算辞了祖母回房,却听到后院方向传来震天的敲门声,六堂兄文顺惊惶地喊着:“伯祖母!伯祖母!母亲处事了!快开门啊!”
文怡一惊,看了祖母一眼,忙叫来林婆子:“快去后头开门!”又叫丫头去通知仲娘子,然后回身为祖母穿上外衣,扶着她往后门去。
文顺满面是泪地站在门边,浑身发着抖:“伯祖母……母亲……忽然流了好多血……”
卢老夫人神色严峻:“可派人去请稳婆大夫了?!”
文顺抖着点头:“请了……可是……侄孙儿害怕……母亲流的血……比那年生小弟还多……”
卢老夫人脸色沉了些,吩咐文怡:“看好家门!”便叫过一个媳妇子扶着自己进了后院,文顺跌跌撞撞地跟了 上去,后院的厢房里,还传来小十七文康的哭声,院里 丫环婆子们都脸色苍白。
文怡咬咬牙,转身去了前院,命仲娘子将家中生产过的婆子媳妇都带了过去,便独自坐在房中等候消息。
后院方向不久便传来了十五太太徐氏 的惨叫声,附近好些人家都遣人过来打听情况,文怡叫管家去打发了,便心烦意乱地拿了本书来看,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十五婶好好的,怎么又出事了?!九房一家,真真是多灾多难,只盼着她能支撑过去才好,不然六哥文顺,十一弟文全,还有十七弟文康,以及正要出声的那个弟弟或妹妹,岂不是与她前世一般可怜?
正胡思乱想之际,天就要亮了,后院本来已经寂静下去,却忽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啼。
文怡眼中一亮,马上叫醒了冬葵紫苏等人:“快去打听,可是母子平安?!”然后便忍不住脸上的笑意,忙忙去准备新生贺礼。
但过了一会儿,冬葵却带着几分忧色,回来禀道:“十五太太生了位小姐,孩子有些弱,但十五太太……却有些不好……”
文怡手中动作立时顿住,怔怔地看着她:“不好……怎么个不好法?!”
冬葵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奴婢不知,但方才……九房的丹儿和靓儿都奉命出了门,去请大太太和四太太!”
请大伯母和四伯母?文怡想不明白。若是身子不好,那应该去请大夫才是!难道是要请大伯母出面去请王老太医?!可是……那来得及么?”
四太太刘氏在一刻钟后到达了六房的后院,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太太蒋氏也到了。她们在十五太太的产妇(原文就是这样,我觉得是“产房”才对,估计是作者笔误)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得外面的人都觉得不对头。天亮以后,十七太太带着仆妇过来了,听说这件事后,便要闯进产妇里去(估计是“产房里去”),被蒋氏的丫头仆妇死死拦下,她还在那里大声嚷:“十五嫂!我们都是九房的人,你可别便宜了别房的人呀!”
文顺搂着两个弟弟站在角落里,死死地盯着她,眼中满是恨意。
不一会儿,仲娘子出来了,只瞥了十七太太一眼,便带了他们兄弟三人进去,什么话都没说。十七太太见状,心里越发急了,眼珠子一转,便吩咐丫头:“快回去请老爷来!再派人去给五姑太太送个信!”
等到十七老爷来到时,天已经大亮了,屋里传出一阵哭声,还有丫头在哭喊:“太太!太太!”以及文康的声音:“娘……”
文怡带着丫头仆妇站在后院门口,闻声不由得一黯,知道十五婶多半是去了。她低头擦去眼泪,叫过一旁哭得正伤心的九房管家:“快去预备后事……银子先从我们家支。”
十七老爷闻言猛地回头,大声道:“我九房的后事,自然是九房出银子!不用侄女儿费心了!”
文怡没说什么,只朝那管家点点头,那管家行了一礼,领命去了,眼角都没瞥十七老爷一下。十七老爷立时脸色一白。
门帘一掀,卢老夫人先走了出来,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神色肃穆,蒋氏、刘氏尾随其后。院中众人立时把目光投到她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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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惊弓之鸟(下)
文怡率先迎了上去:“祖母……”话音未落,十七老爷回来问:“这是……嫂嫂刚生的……是侄儿还是侄女?”两只眼睛直盯着卢老夫人怀里的婴儿。旁边的十七太太忙道:“是侄女!不是侄儿!老爷别弄错了!”
十七老爷不理她,只是看着那婴孩,眼圈一红:“哥哥一直盼着生个女儿……他泉下有知,定然高兴得紧……”说罢便伸手要抱。
卢老夫人稍稍转过身,避开他的手,淡淡地叫了声:“十七侄儿。”十七老爷便僵了僵,讪讪地收回手:“侄儿只是……想看看侄女儿……”
没人理他,卢老夫人则直接回头跟四太太刘氏说:“孩子生得早,奶娘和照顾的人手都没找到合适的,你就看在妯娌份上,多帮一把吧。”
刘氏忙应道:“前几天我听说十五弟妹可能要生了,便已经着手去寻人,涅磐手打,正好我有一个陪房的儿媳妇,半年前才生了孩子,不如就让她过来吧。”
蒋氏也道:“我们家的人手也多,回头我让人送几个丫头婆子过来帮衬好了。”
卢老夫人掖了掖怀中孩子的襁褓:“这倒不必,这孩子是要养在我们家的,家里人手还算充足,就是要找个好奶娘,你们多费心吧。”又看了看门里,“孩子们都伤心得很,只是也要顾念着身子。且让他们先忙完了他们母亲的后事,过了七七,再办康哥儿的事。”
刘氏点点头:“我先回去跟我们老爷商量,过继是大事,还当有个正经仪式才是。九房境况不好,十五弟妹的后事,族里理当多帮衬些的,顺哥儿年轻,有些事未必懂得,六婶娘多提点提点他,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们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族人之间就该守望相助才是。”眼角瞥了十七老爷和十七太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但瞧她神色,就知道她心中不悦。
十七老爷脸都白了,脱口而出:“四嫂,你这是什么意思?!”又看了看卢老夫人,顿时语气不善:“原来六婶是存心要来抢我们家孩子的!”十七太太则气急败坏地直跺脚:“老爷!她图的不是孩子,是九房的产业!”
文怡在旁也吃了一惊,满怀不解,但听了十七老爷夫妻的话,便沉下脸来:“十七叔,十七婶,我祖母是你们的长辈,你们说话还是谨慎些好,哪个要贪图九房的产业了?!九房又不是没有子嗣,产业当由顺哥儿继承,旁人怎敢妄想?!”
十七太太目光闪烁,却还是硬挺着脖子:“我们是你长辈,你说话才要谨慎些呢!九房当然有子嗣了,产业当然也是顺哥儿的,只不过顺哥儿年纪小,我们老爷是他亲叔叔,当然要替他多想着些,免得叫不怀好意的人给谋了家产去!”说罢又拉着丈夫的手道:“老爷,这可不是小事!大哥的孩子,怎能过继给别人?!九房的产业,百度望族吧也没理由便宜了别房的人呀?!”十七老爷闻言,顿时用提防的眼神看向卢老夫人与文怡,冷哼道:“六婶娘,新生的孩子还娇嫩着呢,您年纪大了,侄女犯又未出阁,哪里会带孩子?还是交给我们吧!顺哥儿、全哥儿和康哥儿都是我亲侄儿,我做叔叔的自会将他们教养成|人,不劳您费心了!”顿了顿,又道:“至于九房的产业,我自会替几个孩子好生打理,等顺哥儿成了家,便分文不少地交还!有我这个叔叔在,自然不会让旁的人谋了侄儿的家产去!”
文怡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只觉得这位叔叔若不是睁眼瞎,就是个糊涂虫!哪个贪图九房产业,这不是明摆着么?!更何况,九房在数月前刚遭了大难,全家眼下除了族田和族中产业的分红,便再无半点儿收入,自家日常用度未必能保证呢!六房如今有田有产有银子,人也不少,岂不比九房富裕多了?图九房产业做什么?!更别说六房无男丁,便是有再多的银子,再多的产业,也不长久。
想到这里,她心下微微一动:听祖母方才所言,十五婶莫非是把小十七过继给六房了?!那六房就有了子嗣,将来她即使出嫁了,也有人为祖母养老送终……一想到这点,她心中便不由得升起一阵喜悦,只是马上又被屋里的哭声压了下去。
蒋氏与刘氏一直在旁听着十七老爷夫妻的话,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方才房中发生的事,可是她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又受了妯娌托付,当了见证的,如今这十七老爷夫妻偏偏要颠倒黑白,是打她们的脸?!
蒋氏心想:我虽不再是族长夫人了,但身为长房长媳,涅磐手打≈也不是你一个小小偏支可以冒犯的!
刘氏心想:我夫妻虽是新官上任, 便好歹也是一族之长,你当着我的面胡闹,难道是心存轻视?!
两位太太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对对方有了几分忌惮,但转向十七老爷夫妻后,又同时露出厌恶之色。
蒋氏喝道:“休得在此胡言乱语!是十五弟妹临终前亲口所言,要将小儿子康哥儿过继给六房的七老爷为嗣子,从今往后,认七老爷、七太太为母,敬六婶娘为祖母,视九侄女为姐!我与四弟妹就是见证!”
刘氏则道:“九房产业,自当由九房嫡长子承继!顺哥儿虚岁十六了,快将成年,去年又考了童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家中产业直接交由他打理便是!用不着旁人代劳!”
蒋氏又接着道:“十五叔不幸早逝,十五弟妹又难产,临终托孤,本该先考虑近支族人才是,可她却宁可求助于六房。十七叔,你何不好生反省反省,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你与十五叔是亲兄弟,他没了,你不但没照顾好他的家眷,反而一再逼人太甚,企图谋夺兄长产业,实在叫人不耻!”
十七老爷气得直发拦,颤声道:“两位嫂嫂好没道理!我几时逼十五嫂了?!自打哥哥没了,我三天两头地送东西来,还让妻子多多安慰嫂嫂,侄儿们为了照顾母亲,耽误了功课,还是我去催他们上学的!我行得正,坐得正,二位嫂嫂怎可如此骂我?!”
这时一直在角落里默默垂泪的丹儿忽然抬起头来,瞪着他道:“十七老爷果然是好弟弟!老爷才过世,十七太太便到仇人跟前讨好去了!这几个月来,更是每次上门都气得太太几乎吐血!若不是你们,太太的身子又怎会一直不见好?!为什么三天两头送东西来?!涅=磐手打≈十七老爷您打发叫花子呢?!拿些发霉的粗米过来给亲侄儿吃。”
十七老爷脸色一变,立时转向妻子,十七太太目光闪烁,仰着脖子道:“好个没规矩的丫头!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在此撒野?!来人啊!快给我拉出去打四十大板!”
丹儿冷笑:“十七太太糊涂了,我又不是你的丫头,你如何能打我的板子?!莫非你想着我们家少爷年纪小,你仗着自己是叔叔婶婶,便能做九房的主了?!”
十七太太还要再骂 ,被丈夫厉喝一声:“住口!吵什么?!”只好不甘不愿地闭上嘴。
十七老爷面上神色变幻,过了一会儿,方才深吸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若是两家人有什么误会之处,坐下来慢慢商量,只要是拙荆之错,我必定会教训她!只是……这过继之事却休要提起!我哥哥已经不在了,仅留下此三子一女,我是一定要为哥哥抚养他们成|人的!嫂子是一时误会,方才犯了糊涂,可大嫂与四嫂却不是糊涂人,当知道此事不合情理才是!”
蒋氏板起脸:“这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方才十五弟妹弥留之际,再三求我们应承为她做主,我与四弟妹已经应下了,又岂可出尔反尔?!”
十七老爷急了,还要再说,房里却冲出来一个人:“不要再吵了!”正是文顺。
文顺满脸是泪,面上一片惨白,双眼直直盯向他的叔叔:“十七叔,母亲已有遗命,我们兄弟……也无异议,您就请回了吧!我们家的事……不敢劳您费心!”
十七老爷愣住了,不敢置信地伸出手:“顺哥儿……你……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文顺却用怨恨的目光瞥了十七太太一眼,道:“小弟要过继给七伯父,我和十一弟虽舍不得,却也没有二话……不管如何,小弟仍旧是我弟弟!父亲与母亲都不在了,我做长兄的,便是再苦,也会撑起这个家,将弟妹抚养成|人的!不该我们的东西,我们不会要,但我们自己该得的东西,我是绝不会交给别人的!不管他是谁!”
十七老爷的身体微微发起抖来,脸上已是一片煞白:“你……你……侄儿与弟弟妹妹们……是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他话音一落,院子里便一片寂静,人人均觉得身上寒意渐生。文怡暗道一声不好,这位六堂兄恐怕是因母丧而将亲叔一家视为仇人了。虽然十七叔夫妻有诸多缺点,但心怀怨怼,只怕对六堂兄的心性没什么好处。
这时,卢老夫人淡淡地插了一句:“好了,顺哥儿,你生气归生气,礼数还是不能忘的,省得叫人说你不敬尊长!”
文顺默了默,低下头,转身跪倒在卢老夫人身前,眼泪直往下掉:“伯祖母……”
卢老夫人将怀中婴儿交给仲娘子,回身轻抚他的头,百/度贴吧柔声道:“你母亲十分疼你们,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爱心之心。”
“是……”文顺哽咽着应了声,“妹妹……就请您多照顾了……等过了七七,侄孙儿会把……把小弟送去……”“傻孩子。”卢老夫人满面慈爱,眼中隐隐含泪,“你们兄弟才多大?本就是住在这里的,每日还是到前头与我们一处吃饭吧,便是往后康哥儿过继了,难道你们就不是兄弟了?休要说生份的话!”
文顺忍住悲伤,向卢老夫人磕了几个头,方才站起身来,又向蒋氏与刘氏跪了下去:“多谢大伯母与四伯母替我们兄弟做主……”
蒋氏看得有几分心酸,忙拿帕子出来拭泪:“说什么傻话?我既是你大伯母,又怎能看着你们兄弟受委屈呢?!”又想到徐氏的一片爱子之心,她同样身为人母,岂有不明白的?若是文贤、文慧与文安三个孩子遇到这种事,她一定心都碎了! 刘氏则慈爱地上前扶起文顺:“好孩子,别的不要多想,一切有四伯父四伯母在。你且让人安排你母亲的后事,回头我打发管家和仆役来帮你,若九房再有人欺你们兄弟年纪小,只管派人来告诉我!”
她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得文顺与九房的丫头婆子们都满面感激,却说得十七老爷脸色越来越难看。十七太太左瞧瞧,右瞧瞧,一咬牙,冷声道:“这可是大房、二房和六房仗着势大,硬要插手我们九房的事了!顺哥儿不过是个孩子,懂得什么?别人说几句好话,做点表面功夫,他就对人掏心掏肺了!却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亲人呢!此事关系到九房的香火,自当由九房的人商议了才能决定!我们要把九房所有分家的人都叫来,让他们评评理!老爷,你说是不是?!”她转头去问丈夫,十七老爷却在发呆,什么反应都没有。她不由得急了。
卢老夫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这话我就不懂了,你九房的香火……又有什么问题?难道顺哥儿不是九房嫡长子?!难道九房的家业不是归他所有?!”
十七太太一窒,强自道:“他年纪还小呢,九房的大事自然该由长辈们替他把关!”她眼珠子一转,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理,便笑着一拍手:“没错!这是我们九房的内务!你们大房、二房还有六房都管不着!”
卢老夫人冷冷一笑:“既如此,就请离了我六房的地儿!我这里容不下侄媳妇这尊大佛!”
十七太太这才想起来,这个院子是在宣和堂地界上的,表情立时扭曲起来。
卢老夫人也不理她,只回身从仲娘子手里抱回孩子,便淡淡地看了十七老爷一眼:“让开!”十七老爷愣了愣,身体不由自主地退开几步,卢老夫人便叫上孙女,往正院走去,一路还在嘱咐家中仆妇帮着九房料理事务。
蒋氏与刘氏也纷纷告辞,文顺哽咽着吩咐丫头们去为母亲梳洗穿衣,院中只剩下十七老爷与十七太太两人大眼瞪小眼。前才首先移开了视线,心里生着妻子的气,冷不防回头看到文怡站在后院门边,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他好象……忘了些什么……
(他忘了什么呢……)
第九十七章 谁算计了谁
回到正院后,卢老夫人先是叫了婆子媳妇们在自己房间的暖阁里整理出一个小被窝来,作为小婴儿的床,又让人去催奶娘。不一会儿,四太太刘氏的陪房把儿媳妇送了过来,那媳妇子立时便接过孩子喂起了奶。卢老夫人坐在边上歇息,视线却没离开过孩子,等孩子吃饱睡着了,她方才命奶娘与丫头们照顾好孩子,自己则来到另一边的耳房中。
石楠已经将这个耳房整理好子,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内,这里会成为卢老夫人的卧房。
文怡一直在外间坐着,照顾孩子的事,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拉着赵嬷嬷,说起昨晚和今早的事。
赵嬷嬷叹气道:“我早就想到了,十五太太那个身子,这会子生产,必然凶险得紧!若她肯放宽心,倒还罢了,只是旁人怎么劝,她都只是笑着说无事,背了人却总是操心个不停!如今虽挣了命,把小小姐生了下来,可没了娘的孩子,也太可怜了……顺哥儿还不满十六周岁呢!另两位小爷,年纪就更小了!”不过她很快又露出了笑意:“十五太太肯将康哥儿过继给咱们六房,真真是太好了!咱们家总算香火有继啦!”
文怡回想起方才十七叔十七婶的神情,眯了眯眼:“只怕有人不乐意呢,事情一日未定,咱们就不能掉以轻心!”
赵嬷嬷却不以为然:“小姐怕什么?有大太太和四太太在呢!十七老爷和十七太太又算得了什么?敢跟这两位太太对着干?!”
文怡笑了笑,没说什么。大伯母与四伯母……固然是有手段的,只是她们真的会为六房出力么?前者倒还罢了,前些天才受了祖母的提点,多少会念着情份,而后者……身为族长之妻,又打理了十数年的族务,她怎会不明白,断了香火的六房要过继一个同族的男孩儿为嗣子,意味着什么?!
不过……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她都要保证这件事的成功进行!这不仅仅是是关系到六房的香火,还关系到祖母日后的安乐生活!
卢老夫人从耳房里走了出来,文怡忙起身迎上去扶住她:“祖母劳累了一夜,怎不在房里多歇一会儿?”
卢老夫人在正位上坐下,微微笑道:“不妨事,我眼下精神得很呢!”然后朝赵嬷嬷笑了笑:“你昨儿夜里在家守着,着急了吧?你年纪也不小了,还不快回屋里歇着?!”百度生于望族吧。赵嬷嬷哂道:“老夫人您还说我呢!您不累,我怎会累?您精神好,我精神也好着呢!”
卢老夫人失笑,摇了摇头,才换上正色:“你十五婶生的这个女儿,就是你十六妹了,她娘临终前请我给她起名,我便给她改了个‘文悦’,盼她一生平安喜悦。她如今还是九房的小姐,不过因为没了娘,因此便交由我教养。”涅盘手打
文怡怔了怔,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现今的世人在婚嫁上头有几样习俗,讲究女有“五不取”:逆家子不取,乱家子不取,世有刑人不取,世有恶疾不取,丧妇长子不取。其中最后一项,意思就是没了母亲的长女不能娶,因为这样的女儿极有可能失了教养。其实她本身也是丧妇长子,所幸还有一位德高望重的祖母,充当教养之人,因此在婚事上不至于被人挑剔太过。而十六妹文悦,甫出生便失了生母,父亲又早逝,上头只有几位兄长在,若是留在家中,别说教养,连照顾的人都未必齐全呢!十五婶将她托给自家祖母,百度望族吧,想必是打算借祖母的名头,免得将来说亲受阻。这一番爱女之心,也难为十五婶了。
文怡看向卢老夫人,有些伤感地道:“十五婶……是个好母亲……”
卢老夫人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忽而记起了自己的儿媳,还有那无缘的孙子,心下不由得一痛。
文怡见祖母脸色忽然一白,还以为她身子有哪里不适,忙问:“您不要紧吧?昨儿一夜您一定是累着了,还是快回房歇息吧!”
卢老夫人慢慢缓了过来,摇了摇头:“祖母没事。眼下还有许多事要办呢!平阴那边没信儿传来么?都有几日功夫了,还没找到萧老大夫?!”
赵嬷嬷不解:“老夫人还要找萧老大夫来么?可十五太太不是已经……”
文怡倒是理解了祖母的意思:“十六妹才八个月就出生了,先前十五婶身子又不好,只怕有什么不足之处。萧老大夫治这些比较有经验,请他来看看,大家也好安心。”
赵嬷嬷笑了:“原来如此!老夫人果然想得周到!不过您不必担心,方才我瞧了十六小姐,虽有些瘦小,但哭声可响亮呢!想必健康得很!等萧老大夫来看过,就更妥当了!老夫人这般周到,看谁能挑一点儿错!咱们六房一向是仁德厚道的人家,可不是那些黑心东西能比的!”
文怡低头暗笑,卢老夫人无奈地望了赵嬷嬷一眼:“好了,这些话你私下说说倒罢了,如今咱们屋里还有九房跟过来的人呢,别叫人听了笑话!”
“怕什么?只怕她们心里骂得比我们还狠呢!”赵嬷嬷示以为然,但还是往暖阁里瞧了瞧,然后道,“我到后头瞧瞧几个哥儿去,十七少爷身子从小就弱,眼下兵荒马乱的,可别累着他!”说罢给卢老夫人和文怡行了一礼,便抬脚走了。
文怡无奈地笑了笑,小声对卢老夫人道:“嬷嬷是心里高兴,只是面上不好露出来。”
卢老夫人点点头,伸出手:“扶我回房,我有话跟你说。”
文怡见她神色萧穆,不敢轻忽,忙照着做了,等她们进了耳房,石楠便带了小丫头们出去,然后自己守在门口,听候吩咐。
卢老夫人在孙女的搀扶下上了床,靠在大引枕上,吁了口气,方才压低了声音道:“这过继的事……我先前也恍恍惚惚有过念头,终究还是打消了。没想到今早你十五婶提起,我听着觉得倒不算坏,便应了下来,只是这么一来,咱们六房就有了子嗣,将来……这份身家就得落到小十七头上了,你……心里可有怨言?”
文怡没想到祖母会这么说,忙道:“怎么会呢?祖母日后有人孝敬照顾,孙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有怨言?!更何况,只要康哥儿日后能孝顺祖母,为祖母养老送终,便是全家的产业都交给他,又有何妨?!”
“好……好……”卢老夫人似乎挺高兴,轻轻拍着文怡的手,“你是个行事豁达的好孩子,不看重钱财,一心念着亲情,这样很好。你放心,祖母心里有数,该你的,不会少了你一分。至于康哥儿……咱们家有了嗣子,族产便理当发还了,这份产业便给了他吧,横竖都是顾氏子孙。咱们待他好,他的两个哥哥都是知好歹的,自当待咱们好。往后,你出了嫁,也有娘家人为你撑腰!”
文怡一愣,鼻子便开始发酸。过继嗣子这件事,她想的是祖母日后能有人照顾了,祖母想的却是她日后有娘家人撑腰,祖孙俩想的竟然都是对方!
她低下头,暗暗掉了几滴小,不着痕迹地抬袖擦了,方才仰起头来道:“祖母想得周到。这一回……也算是一举三得,过继了康哥儿,咱们六房有了香火,祖母有人奉养,孙女儿也有兄弟撑腰了,这都多亏了十五婶,她的后事,咱们就多尽份心,往后六哥与十一弟,咱们也可多加看顾。”
卢老夫人眉眼弯了弯,柔声道:“当初你父亲去时,也曾有人提起过继之事,可我却没应。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文怡想了想,有些犹豫:“是担心嗣子对孙女儿不好?”
卢老夫人笑了笑:“当时那境况,若是我答应了,嗣子必是族中商议出几个人选,再推到我面前来,让我挑的,但不论是选哪个,也难保他没有父母兄弟,或是亲叔亲婶。只要有父母亲人,这嗣子终究会生了外心。我何苦替别人养孩子,再叫他得了我家的产业去?!况且……族中旧例,若是无父无母的孤女,出嫁时都会由族中安排一份嫁妆,除了其祖母、生母的陪嫁外,另有约五百两银子,也有奁田,足可让此女嫁人后不愁温饱,但若是家有兄弟……嫁妆的份额便是兄弟决定的了!我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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