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第39部分阅读
生于望族 作者:未知
忘了你的.等到事成之后,我一定会为你做主!”
文怡心中好笑,却又怕她再闹.便胡乱应了。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
不一会儿,天色暗了下来,船渐渐放慢了行驶的速度,船家见不远处有一小镇.便通知顾家管事,禀报上来,要停靠在那镇子的码头处。蒋氏应了.船慢慢驶了过去,却听到岸上一片混乱,有一大队人闹哄哄地聚在码头上.似乎在找什么人。
第一百零九章 有人遇险
那些人大多数穿着一样的服色,有的手里拿了棍棒,有的则拎着粗麻绳,吵吵嚷嚷的,都快要跟岸边几艘船的人打起来了。管事的远远瞧见,担心会有麻烦,便急急叫那船家在离岸数十尺的地方停下,自己去给蒋氏报信。
蒋氏并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是官眷,又是外头来的,跟本地人毫不相干,何必怕他们?!大不了拿老爷的帖子去见镇上的主事人,或是直接找上青州知府,看他们敢不敢胡来!”这里附近最大的城市就是青州,那里的知府,正好是顾大老爷属下一个小官的族亲,先前出京时,她已经从丈夫那里听说了,因此并不把几个地头蛇放在眼里。
于老夫人却不赞同地道:“话不能这么说,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瞧那些人的穿着,都是一样的服色,十有八九是豪门家奴。青州附近的大户人家,也曾出过几个人物,何苦为了一点小事,惹上他们?!”
便让那管事去问岸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紧。
蒋氏不敢阻拦,那管事便出去远远向其他船上的人喊话,问了个究竟。
原来那些人是附近姚国公家老宅的仆役,今日主人家书房失窃,丢失了一样十分要紧的东西,下人追寻贼踪,到得小镇附近便不见了踪影,倒是有人听闻码头上出现过生人,听那形容,与贼人才几分相象,于是姚家家丁便追了过来。他们是早早探听过消息,得知那可疑的贼人就在码头上等候渡船,并未离开,因此包围了这一片码头搜索,不料搜了半日,却始终搜不到人,那带头的管事怕主人家怪罪,已轻开始勒令下人搜查在码头上停靠的过路船只了,这才与那些船上的人吵起来。
于老夫人听了回报,眉头紧皱:“姚国公府?姚家世代为宦,向来讲究行事中正,怎的下人行事如此嚣张?!”蒋氏忙道:“婆婆记错了,这不是姚园丈他家,想是郑王妃的娘家,与皇后娘娘家并不是一支的。”于老夫人这才恍然。
文怡姐妹等人这时已听说了消息,都赶到长辈跟前,闻得蒋氏如此说,文娟先发问:“郑王妃的娘家也姓姚么?若与皇后娘娘家不是一支的,那就不是咱们家亲戚了?”
于老夫人便道:“姚家也是大族,那姚国公府原也有过爵位,只是早就没落了,又与姚国丈分了家,多年来都住在原籍。合该他家祖宗有灵,到了先帝时,出了一个庶子,竟是个骁勇善战的,在北疆立下大功,又殉了国,先帝皇恩浩荡,便把他家的国公爵位重新赏了回去。
只可惜自那庶子之后,这国公府竟再无一个子弟有出息,若不是郑王母族势大,自己又有出息,今上担心他成了气候,也不会将姚国公家的女儿封为王妃。”顿了顿,“我们顾家与姚家虽是姻亲,到底隔了一层,这姚国公家与姚国丈家也是少有往来的,未必卖我们家的账,还是远着些吧。
“遂吩咐管事,继续往前行船,另寻一个宿头。
蒋氏原是打算应声的,但一见女儿脸上浮现出不情愿的表情,又想到天色已晚,过了这个宿头,不知到几时才能找到停船歇息的地方,便道:“婆婆所虑固然有道理,只是我们家与那偷东西的贼又没干系,更不曾与姚家交恶,何必自己先避让了?如今天都快黑了,又是饭时,若不停在此处,今晚又该怎么办?往日媳妇儿也曾走过这条水路,靠头几里外倒是有个小村子,可地方着实太偏僻了,若在那里过夜,别说媳如儿不放心,就是船家,只怕也要提心吊胆呢!”
文慧忙忙点头,上前向于老夫人撒娇道:“祖母,咱们就在这里歇吧!若那些人敢上船来,咱们就把官眷的名号打出去,他们自然不敢造次的!”
于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才面带不悦地望向蒋氏:“姚家不过是出了个死将军,再添一个藩王妃罢了,青州地面上,他家也不是头一份儿!
可你瞧他家下人的架势,如此霸道,可见那失窃的定是要紧东西,才会让姚国公一家连名声都顾不上了!咱们的船靠过去,再逗留一晚上,便是再清白无辜,落在他家的人眼中,都要带了三分嫌疑。他家若是不顾脸面,硬要上船搜查,便是事后入了罪,这几个孩子的名声也要受损了!你当了几十年的官太太,竟连孰轻孰重都分不清么?怪不得大老爷总向我报怨你是个糊涂的!”
这话说得重了,蒋氏脸色惨白,低下头不敢说话。文慧惊愕地看着祖母,想要为母亲说情,却被文怡拉了一把,才闭上嘴。管事的立时便领命而去,不一令儿,船重新启动,却是离开了码头,往下游方向驶去。
楼舱中一片沉默。文怡见无人敢开口说话,于老夫人又一直板着脸,犹豫了一下,道:“今儿晚饭要迟了,怕大伯祖母、大伯母、七哥哥和姐妹们会饿着,冬日天冷,饿了容易生病。船里还有些点心,不如先叫丫头们送过来,就着茶水,垫垫肚子?”
舱中气氛稍稍松动了些,于老夫人见是文怡开口,倒不好把她当自家孙女儿一般甩脸子,便放缓了语气:“你想到周到,就这么办吧。”
随侍在侧的如意与双喜立时便十分有眼色地退下去,一个去取点心,一个去倒茶。还好船尾处有一个小小的茶炉子,是一整天都没熄过火的,专门预备着主人要茶,不一会儿,热茶与点心便都送了上来。于老夫人用了些,脸色也好看步了,瞥了蒋氏一眼,心里虽未消气,却还心疼孙子孙女,便让文娴文慧姐妹等过来吃,还特地请了文怡,又叫人传话到后面船上,提醒家人给文安送点心,随即便扶了丫头,回舱房去了。
她一走,众人都松了口气。文慧立即问文怡:“你方才拦我做什么?!”惹得众人都把视线投到文怡身上。
文怡心里没好气,便坦白道:“六姐姐,你去说情,大伯祖母只有更生气的,那可就没完没了了!还要连累你自己,何苦来?”
文慧却是不解:“为何我去说情,祖母会更生气?这道理可不通!”
文怡抿抿嘴,只觉得自己太过多管用事了。文慧哪里是个通晓人情的?只看她平日行事,就知道她本性了。
还好,文慧虽不懂人情,蒋氏却有几分明白,勉强笑道:“慧儿,你要谢你妹妹呢,不然方才你祖母不但会骂母亲,还会骂你。母亲总是做媳妇的,婆婆教训些什么,母亲都只能听着,哪能争辩呢?”
说罢眼圈一红,便委屈地低下了头。
文慧忙上前挽着她的手哄道:“母亲别难过”女儿知道了。”
文娟看了文娴一眼,后者轻轻摇头,前者一挑眉,暗地里做了个鬼脸,被姐姐一瞪,又重新恢复了端坐。文怡看在眼里,只做不知,低头喝茶。
过了一会儿,那管事又来报说:“小渔村到了,大太太,咱们家的船可是要在那里停靠?”
蒋氏擦了擦发红的眼角,把女儿轻轻推开,便拉下脸来,骂那管事:“糊涂东西!那地方是能过夜的么?!万一有个差迟,你们拿命来赔?!”
那管事心中暗暗叫苦,却不敢露出半分异色,只低头答道:“除去那村子,就只才青州城可停靠了。可青州知府有令,太阳下山后便不许任何船只进入青州府城水域,只能在附近停靠。咱们家的船赶过去,已是迟了,未必能寻到舶位呢!”
蒋氏皱眉:“青州几时才过这样的规矩?我竟从未听说?!”
那管事道:“是重阳后才发布的。先前路过康城时,赵掌柜曾提醒过小人,只是咱们家的船从来都是在先前那镇上停靠的,少有在青州码头过夜的时候,因此小人并未多问,也不知道这道命令有什么缘故。”
蒋氏不由得挂上了愁眉苦脸:“这可怎么好?从这里到青州码头....还有多少路来着?”
“还有二三十里路。”
“到了地方也天黑了。”蒋氏叹了又以,“青州码头外面......着实不大方便。可惜老太太发了话,咱们又不好回转。”
文娟有些好奇地问:“伯母,为何青州码头外面不方便?”
文慧扑哧一声”不怀好意地瞄了她一眼:“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母亲担心…十妹妹没见过世面,才会这么说。”
文娟有些气恼,便转头去问文娴:“姐姐可知道缘故?”文娴那里晓得?她又去问那管事,后者窘迫得满头是汗,却吱吱唔唔地不敢回答。
文怡心中有数。青州她从前去过,也是一个大府,只是远不及康城,倒跟平阳差不多繁华。那青州码头就位于府城水域之内,已有多年谨遵那入夜后不得进船的禁令,码头东侧是贫民、渔民聚居之所,西侧却是极有名的烟花之地,常年伯着数十条花船,加上往来买卖各种吃食货物的小艇,一到夜里便十分热闹。顾家是官家,船上又大步是女眷,自然不好靠近这样的地方。只是迫不得已,也只能将就了。未能赶在日落前入港的民船自然不只一艘,她并不觉得这是件十分丢脸的事。
蒋氏犹豫了半日,也想通了这一点,便让那管事去吩咐船家,将船驶到青州码头附近去,务必要寻一个清静点的地方停靠。那管事心知肚明,领命去了,留下这一屋子人,一半疑感不解,一半不动声色。
过了大半个时辰,船总算找到了停靠的地方。文怡从舱里走上来,远远的便听见岸上人声鼎沸,放眼望去,前方一片灯火通明,却有许多装饰华丽的彩舫停靠在不远处,娇声软语,嬉笑戏闹,当中还夹杂着管弦之声。
婆子丫头们四处点起灯笼,打出官船的招牌,又着急上岸去取水做饭,几个船工聚在船尾处窍窍私话,偷看远处那些彩舫暗暗说笑。文怡略低了头,脚下踌躇。冬葵小声在身后问:“小姐,要不咱们回舱里去吧?饭叫人端去就是了。”文怡顿了顿,道:“既然已轻上来了,还是先问问大老太太和大太太的意思,省得叫人笑话我不通礼一行主仆三人便往楼舱走去,到了地方,得知于老夫人已轻发过话,各人都在自己房内吃饭。冬葵有些着恼,便对秀竹道:“方才可有人来捉醒我们?”秀竹摇头,她更恼了:“这是什么意思?都住在一处,怎的就漏了咱们?!”
文怡看了她一眼:“算了,在外头少说两句。”冬葵只好忍住气。
三人又重回舱中去,正在甲板上走,却听得船尾处有什么东西落进水里,发出好大一声响,接着后面一艘船上的人便嚷起来:“闹鬼了?什么东西掉进水里了?!”
“你看错了吧?好象是从对面游过来的!”
“好好的怎会有人游过来?是你看错了!方才明明才个影子晃过去。”
“你们都看错了,那是个人!是个人在水面上扑腾!”
文怡连忙探头望去,果然是个人在水面上狰扎着,浮浮沉沉,似乎马上就要沉到水里去。她吓了一跳,忙叫人:“快打了灯来,有谁水性好的,先把人救上来再说!”
三艘船的人都惊动了。有人用长竹竿吊了灯笼照过去,却是个青年男子,身上只穿着白色小衣,脸色煞白,但还才知觉,才气无力地叫着:“救命 ...”
众人慌慌张张的,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救人,担心他会引来麻烦。
文怡早在瞥见那人只穿着小衣时,便回避进楼舱里了,听说无人去救人,有些着恼:“再不去救,那人就要死了!若不放心,事后送到官府去就是了!”
这时于老夫人派婆子来问是怎么回事,得知有人遇险,忙道救人要紧。于是后头船上的船工便奉命将那男子救了起来。那人只来得及说一声,自已是青州城里罗家子弟,今晚在花船上玩耍,不料被人暗算,推落水中,便晕了过去。于老夫人忙叫蒋氏派人去联络罗家人。
文慧知道后,在私底下笑话文怡,救了个花花大少回来。文怡面上不露,心里也有几分着恼,但想到救人一命总是功德,便将事情抛开不提。
(三八节,各位女同胞们节日快乐~~~)
第一百一十章 是否巧合
一夜平安过去,文怡只当那落水的人不过是个小小插曲,听说青州城里的罗家派人把他接回去了,便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罗家千恩万谢地,第二天一大早便派了几个家人,带来了丰厚的谢礼,顺便送上六席青州本地最有名的上等面点,给顾家上下做早饭。
蒋氏出面见了两个为首的婆子,心中暗暗称道这罗家是个懂规矩知礼数的,晓得顾家船上多是女眷,就派了婆子来请安。她对那几个婆子说了些场面话,又问及那被救回去的罗家公子,得知那原来是归海罗氏本家的子弟,不过是闲暇时到青州探访长辈,几个族兄弟做东,请他到西码头附近的一处酒楼吃饭,没想到正好遇上几个熟人,便转到花舫上,偶然起了口角,几个人推攘间,那罗公子便失足掉进了水中。若不是遇上顾家船,只怕就要丢掉性命了。
蒋氏听了,清朝,知道那罗公子并不是整日流连花舫的浪荡子,对他的印象倒好了些,但也仅此而已,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把人打发走了。过后文安来请安,她还拿这件事来教训儿子:“千万要带眼识人,别学这罗家公子一般,也不查一查对方的品性,便跟人去吃酒,结果差点儿丢了性命!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回了京后,可再不要整日跟人出去胡闹了!”
文安嘴上应了,心里却不耐烦得很。自打他满了十二岁可以自卅由出门,他目前就没少念叨这样的话,简直就把他当成是小孩子了!他在京中那么多年,几时遇过危险来?!再说,他现在这模样,逼人都惟恐不及,又怎会跟人出去胡混?!
蒋氏见儿子应了自己,只当他是长进了,心里高兴,便指了指旁边小桌上放置的东西:“这是罗家才送来的谢礼,有几端上等尺头,还有几样玩器,你拿去跟你姐姐挑一挑,看喜欢哪样就留下吧。”
文安有些迟疑:“请祖母先挑吧?”
蒋氏却道:“你祖母方才已得了信,让我们挑,你只管拿去就是,挑剩了再送回来。”
文安闻言,便叫了两个婆子进来,把东西捧了,进舱里找文慧。文慧正在房间里拉着文怡说话,见他送了东西来,小行星手打。只随手翻了翻,便皱眉道:“什么好东西?都是太太们穿戴的,我不要,你爱就都拿去!”
文安选了两个瓶子,便转向文怡:“九妹妹不如也挑两件?”
文怡笑笑,摇了摇头:“不必了。请五姐姐和十妹妹挑吧。”
文安却从那些料子里翻出两匹尺头来,道:“这两个颜色花样都算清雅,倒是挺适合九妹妹的。姐妹们几个里头,就数九妹妹穿着最好看!”
文怡一愣,她素日只知道文慧在穿着打扮上十分讲究,却不知道原来文安也喜欢这些,不由得往那料子上瞧了一眼,发现一样是雨过天青的素面细绒,一样是湖色绿的富贵不断万宇纹厚绫,都是冬春季节用的上等料子,颜色花样的确很合自己心意,而且在孝期内穿着也不算失礼。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摇了头:“我带的衣裳已经足够了,这原是罗宗送来谢大伯祖母命人救起他家少爷的礼物,我拿了做什么?”
文慧不赞同她道:“这话糊涂!最初要底下人救人的,不就是你么?他家原该重重谢你才是!”说罢拉过那两匹料子,瞧了又瞧,晒道:“罢了,就是太清淡了些,不过倒也衬你!”随手招过侍立在旁的丫头:“去,把这些送到九小姐屋里去。”然后拉过那几个装玩器首饰的匣子,翻了翻,拣出一只样式简浩的银丝镶米珠小花冠来,笑道:“这个跟方才那两样料子倒是配得很,九妹妹也拿了去吧。”不由文怡分说,便让丫头将东西一并送去。
文怡阻拦不得,只好接受了,涅磐。但她总觉得有些异样。方才不觉,如今仔细想想,罗家送来的东西,无论衣料、器物、首饰,都是选的大方瑞庄类型的,带了几分富贵气,但选的颜色花样却有些古怪。按理说,谢礼是送给顾老太太和顾大太太的,但两位都是命妇,又有年纪了,送那些颜色质地厚重的料子是再适合不过了,但这雨过天青和湖水绿的料子,却嫌太浅嫩了些。若给小姐们,那素面料子或是万字不到头的纹样,又略嫌过于素淡老气了,少有年轻女孩儿会这么打扮的,若是年轻少奶奶,倒还罢了,偏这船上除了有年纪的妇人,便是年轻小姐,至于底下的媳妇子,是万万轮不到这样的好料子的。
文怡长年跟着寡居的祖母过活,又是信佛的,因此不象姐妹们一样喜欢鲜艳娇嫩颜色的料子,结果这两匹料子就便宜她了。那珠冠也同理,长辈们戴了嫌太嫩,姐妹们戴了嫌太素,这么一想,倒叫人觉得这些东西好象是专门为她备下的一般。
这个念头从文怡脑中一闪而过,便被飞快地压了下去。她心中暗暗好笑,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那罗家公子又不曾与她罩面,只怕连她发过话命人救他都不知道,又怎会特地送礼来?人家可是明白说了,这是送给顾家老太太和太太的!
船再次起程,前往东江下游的归海。这一走,便是三四天的路,一路都很顺路,再也没遇上过意外。
到了十月二十那日,船终于抵达归海城。
这天天气极好,暖阳高照,虽江上风有些大,却并不让人觉得寒冷。文怡穿着斗篷,站在甲板上望向前方一望无际的水域,以及数之不尽的船只,心中暗暗澎湃不已。
这里是东江入海口,前方便是大海。归海城名不虚传!只看那港口内穿行的船只,便是成千上万,但船与船之间,小行星手打。却还留有十分宽敞的距离,一点都不觉得狭窄。右前方的阳光下,一座高耸入云的宝塔伫立在岸边,塔上有人挥舞着大红的旗帜,扬声吆喝着,指挥外来的船只依次入港。而在远方的天际间一一不,这水天一色,已经看不出哪里是边际了一一大小船只仍在源源不断地向港口驶来。
文怡看得有些激动,这是她头一回到归海城,也是第一次看到海,只觉得天地造物果然神奇,她上辈子怎的就没跟师傅提一声,到归海来走走?哪怕是见见世面也好!
又是一阵江风吹来,文怡忙压住扬起的斗篷,脸上却止不住笑意。
这样的景致,多看几眼,心胸都要变得宽广些,心底暗藏的几分抑郁.都瞬间消影无踪了。
冬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姐,这里风大,咱们回船里去吧?”
文怡回头笑笑:“多看一会儿,这可是少见的景致呢,在平阳可见不着!”
冬葵又笑了,但还是顺从地应了是。
秀竹从船尾处跑来,有些兴奋地道:“小姐、小姐!您瞧,有个女子划船过来了!她居然是一个人划的船!”
文怡一愣,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一个十八九的年轻女子,摇着橹驾驶一条十尺来长的小舟,从顾家的大船边上行过。
这女子穿着简单的浅褐色布衣裙,衣袖挽到上臂处,露出结卖的古铜色肌肤,头上只梳了一根麻花辫,用布带缠了,双耳挂着银坠子,给人感觉说不出的利落。她明明长得并不漂亮,但抬起头来,露齿一笑,便叫人生出“这女子生得真好看”的念头。
她船上装了几个大锅,清朝手打群。用木盖盖得严严卖实的,底下居然还生着炉子,隐隐散发着拿物的香味。大概是感觉到文怡主仆等人的目光,她转头过来,便又是一笑,扬声吆喝:“那位小姐,可要买些吃食么?
今日船多,要进港还要半个时辰呢!”
文怡脸上微微一红,只觉得自己盯着人家瞧,未免失礼了,便低了头背过身,对冬葵道:“你叫个婆子去问问,若是可以入口的东西,便买些来吧。”冬葵有些迟疑:“要不要先问过大太太?”秀竹轻推她一把:“姐姐糊涂了,问大太太做什么?是咱们姐妹们想吃了,你不觉得饿么?”文怡抿嘴一笑,从荷包里掏出两个银角子,塞给秀竹:“你新认得的那几个姐妹,这些天倒条送水的也算殷勤,买了东西和她们一处吃吧。今日若是入港晚了,你们还不知几点才能吃上饭。”
“谢小姐赏!小姐真个体恤下人!”秀竹高高兴兴地应了,接过银子,便跑回船里去,叫上几个长房的小丫头,一起来向文怡谢赏,接着便去找那驾船的年轻女子,不一会儿,买了十来个包了腊肉馅儿的粽子和一包江米糕回来,嘻嘻哈哈地分了吃。秀竹还留了几个粽子给冬葵,道:“味儿极好的。姐姐尝尝?”
冬葵小心地看了文怡一眼,便回头瞪秀竹,小声斥道:“小姐还不曾吃呢,你倒好,先跟别人分了!”
秀竹缩了缩脖子,也笑了:“你当我是紫苏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训人!不过是几样粗糙吃食,我们做丫头的吃来玩玩便罢了,怎能让小姐入口?”冬葵这才没话说了。
秀竹也不理她,径自去与别的丫头们玩闹。
秀竹是门房钱叔钱婶的孙女儿,原是从长房荐来的,跟长房的家生子们自小认得。这也是文怡当初挑选她随行的原因。出门在外,又无家人陪件,有个与长房奴仆相熟甚至有亲戚关系的丫头陪着,行事要方便些,且秀竹又比紫苏稳重知好歹。文怡此时见她与长房的丫头们合得来,也不去打搅,只是拦住冬葵,不让她去寻秀竹的不是。
丫头们嘻嘻哈哈地与那女子搭话,打听归海城的起事。文怡带着冬葵走进接船,坐在窗边听她们说话,倒是知道了不少事。
那女子名叫鱼娘,是归海城码头人士,世代都是打鱼的,独她一个女儿,天生便比别人精明些,看中这港口每日船来船往,人口众多,但在入港上岸前,想要吃口热饭却十分不易,便在家做些容易运送又能饱肚的热食,驾了家中小船,在港口内外穿梭,叫卖吃食挣找。因生意兴隆,很快便有人学了去,如今这归海城外,穿梭往来卖食物、卖酒水、卖各式货物的人数不胜数,连康城与青州都学了去。
丫头们听了都惊叹不已,还有人问她一天能挣多少,然后对比一下自己在顾家得的月钱,暗暗摇头,觉得还是顾家差事轻省些。
文怡在船中听了,则十分佩服那鱼娘的勇气,若是前生的自己能有这样的本事,也能自己养活自己了,何须向人讨施舍?想到这里,她又有些黯然:便是如今重生了,她也没那鱼娘的本事呢,若不是仗着记忆给家里添了些进项,真到身无分文的那一日,她还是只能出家为尼。
底船的人听了风声,都走了上来,连后面两艘船的人也向鱼娘买了热食去,有船工嘴上不干净,调笑几把,被顾家的管事骂了几句,便缩了回去。那鱼娘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仍旧说笑自如。
文娴文娟文慧姐妹几人走过楼船,文娟先抿嘴笑道:“那女子好不知羞,大白天的,有那么多人看着,居然还把袖子拉得这么高!”文慧白了她一眼:“你当她是你这样的大家小姐么?!穷人家的女儿,若是这也讲究,那也讲究,早饿死了!我倒觉得她好,大大方方的,有什么见不得人?!”说着说着就来了兴致,“我也去跟她说说话!”
文娴只觉得头痛:“六妹妹,祖母方才还说你呢,这里船多,你要出去,先戴了帷帽,省得叫人看见了,偏你还要与那船娘说话!”
文怡微微红了脸,低下头,暗暗给冬葵使了眼眼色,后者会意地点点头,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便拿了两顶帷帽来。
文怡暗道冬葵机灵,面上笑着拿起一个帷帽,拉过又因为反驳文娴而与文娟吵起来的文慧,道:“姐姐别生气了,戴了这个也没什么,倒可以挡挡风。这里是入海口,风冷着呢。”
文慧气恼地拽过帷帽往地上一摔,便瞪文怡:“连你也帮着她们气我!”
文怡抬袖,装作无事地转头去看窗外风景,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这时,管事在甲板上大声报告:“老太太、大太太!咱们家的船可以进港了!”
蒋氏忙带了人上来:“这么快?不是还要排队么?!”
那管事笑道:“方才归海罗家的人乘船过来,叫咱们从他家的专用航道进港,船也可停到他家的码头去!”
蒋氏喜出望外:“罗家?他家怎会知道我们家的?难道是青州的事传回去了?倒是消息灵通得紧!”遂吩咐跟着罗家的船入港,又让文慧姐妹们回船里去,做好上岸的谁备。
文怡慢慢走在后头,默念着“归海罗氏”这个名头,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心中一动:莫非是巧合?
第一百一十一章 归海罗氏
罗氏乃是归海城的第一望族。他们家跟平阳顾氏、恒安柳氏等诗礼传家、世代科举入仕又与权贵联姻的家族不同.家族中读书科举的人并不多,却是以行商名闻天下。曾有人云,天下没者罗家到不了的地方,也没有罗家做不了的生意,哪怕是浩瀚的南海.或是荒芜的北疆.也有罗家商队的身影。
罗家也是皇商,但与罗家显赫名头不相符的是:他们一向只负责脂粉、香料等几样小宗物件的采卖,对那些珠宝、器物、衣料、药材、食物、酒水等大宗采买却敬而远之,在皇商队伍里,只能算是个不起眼的成员。以他家财势之大.却只满足于这点小甜头.有许多皇商都为此疑惑不解,试探几回.始终不得要领。也曾有过几家大商家,仗着才权贵撑腰,想要挤走罗家,夺过那几宗采买的皇商名头,顺道将罗家吞下.结果却都失败了。内廷几代的后妃都对罗家进上的脂粉香料十分满意甚至是追捧,再没有第二家能胜过他们.有了她们无形中的庇佑,罗家的地位无人可动摇。别的皇商见他们没有扩张的意思,也就不再把那几宗小买卖放在眼里。多年下来,彼此关系倒还相安无事.但罗家的威名巳轻传出去了。
近二十年来.罗家发展的势头停滞不前,在京城中的影响力更是大大减弱,还有数十宗名下商铺倒闭。有人传说是因为现在的罗家子弟不争气的缘故,也有人认为是现任皇帝对罗家不买账,但不论事实如何,罗家在归海城的声望是不会动摇的.内廷对罗家进上的脂粉香料,也仍旧追捧不已。
罗家还有一样着名的特点.百度同名贴吧。。那就是家族庞大、人口众多。除了住在归海城内的本家,罗氏分支几乎遍布每一个大城,而其姻亲、下属商铺成员以及依附的小商贩更是不知凡几。
他家行事风格低调,教养子弟规矩严格.少有欺男霸女、为祸乡里的事发生,因此一般人跟他们相处久了,便很容易把罗家真正的影响力给忽略了,只把他们当成是寻常商家看待。
归海罗氏本家现今当家的是长房大老爷,据说是个性情平和的老人.他自打二十年前接过家主之位,罗家便一直发展平平.加上他几个儿子都是才能平庸之辈:而家族中入仕的人又少,外人都暗暗为罗家蒙尘而感叹。
他的几个兄弟子侄中,倒是有出色的,其中一毋同胞的四弟罗宏阳,自从二十年前入了军伍,到今天已经升到从五品的武略将军,为家族中官职最高者。另一方面.他二弟的大儿子不过二十出头,巳轻掌管着三家商铺,每一家都连读三年盈利增长了,而小儿子则听说会年刚满十五岁.便考中了秀才,虽然会试失刮,但据城中大儒所言.以其才华,中举是迟早的事,前途可说是一片光明。族中上下都在暗地里期盼.罗家再出几位精英子弟,重现家族威名。
罗家在归海声名显赫.就在顾家船队被引领着前往罗家码头的小半个对辰里,便有无数关于罗家的小道消息传到了于走大人与蒋氏耳中,连陪伴在侧的文慧文怡姐妹们也听到了。不过顾家长房已轻见惯世面,对一个皇商人家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蒋氏还道:“罗家如会大不如前了.京城又有几家脂粉香料铺子兴起.每一家都有独门配方,很交宫中的妃摈和官家内眷赞贾。还有人在议论.要不要把罗家的皇商招牌给抹了,另换有能者居之呢!”
于老大人沉默不语.文怡则在回想自己所认识的罗明敏,记得他曾提过:自己是归海罗氏子弟.上有长兄继承家业,下才幼弟读书科举,还有一位叔叔是军中武将.听起来倒跟罗氏长房二老爷家的情形有些相家。但他若真是这家的儿子,仅凭这嫡支长房的名头,便不凡了.怎会跟柳东行一起在外逗留数年呢?莫非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缘故?
文慧正笑着说起罗家的出品:“他家的养颜露是极好的,几样胭脂水粉青黛都是上等货色,香料也是好东西,从没出过次品.只可惜大老实了,那么多年都没换过配方,别人见了新鲜货色.自然更喜欢了。便是宫里.长年用同一种东西.也有厌倦的对候呢!”
文娴脸上露出几分难得的好奇之色:“ 你那回送我的桃花香染胭脂,说是上用的,可是他家出品?”
文慧瞥了她一眼:“ 就是他家出的!那个擦脸不错.正是年轻女孩儿用的,可惜我用了几年,已经腻了。”
文娟忍不住插嘴: “那可是好东西!姐姐给了我一些,我再着,倒比咱们家里平日用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 那又如何?”文慧漫不经心, “再好的东西,用腻了,就不想再用了。谁叫他家总不出新货?!”
文娟眉头一竖,便要反驳,蒋氏却笑道: “他家新出了两样新的香露,一种是蔷赢花的,一种是荷花的,我虽没用过,但听说在润泽肌肤上是极好的。还有一样唇蜜,只用指头沾一点涂上.就能让整个人的气色变好。今年夏天.这三样东西在京里卖得极好呢:人人都说罗家终于开窍了!”
文慧怡闸: “真的?那倒是奇了!百度同名贴吧。。。等我回了京.一定要买些来试试!”
于老大人怡眼看了看她,叹了口气。倒是文怡抿嘴笑了笑:“ 六姐姐,这里是罗家的地盘,你要买他家的东西,何顾回京里买?”文慧醒悟过来,也笑了: “你提醒了我,正好,咱们要换乘海船北上.想必要在城里修整两日,我可以好好逛一逛!明儿就出去,我身上正有银子呢!”文娟在旁冷笑:“六姐姐又胡说了,上回你在康城逛了一回,祖母已经教训过了,你当时应得好好的,如今怎的又要再犯?!况且我们既要换船,要搬动的行李多着呢,哪里还能分出人手陪你出门?!”文慧白她一眼:“你知道什么?我只要带两个婆子,再添个护卫就够了。归海城里出门逛街的女孩儿多了去了,你当还是在平阳那等小地方么?!”文娟暴起:“你别忘了自己也是平阳人!”
“好了!”于老夫人开了口,“不要再吵了!省得声音传出去,叫领航的人听了笑话!”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但蒋氏还是没忘记笑着为女儿辩解:“婆婆别生气,这归海城的习俗,向来是不拘大户人家的女儿独个儿出门的,只要带上帷帽,便能在城中通行无阻,有城卫队的人护着,没人敢胡来。”.
于老大人深吸几口气:暗暗瞪她一眼:“ 归海城的风俗如何.与我们无关!我们不过是要在此换乘海船罢了,还要赶路呢.别耽娱功夫!回头下了船,就立即叫人去找先前派过来的家人,问问海船几时可起行!”
蒋氏不敢说什么,忙乖乖应了。
船队很快就到达了罗家专用的码头。这是一片弯月形的水域,名字也不难猜到,正是叫新月湾。湾内此对正停泊着十来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有海船,有画舫,有货船,也有小艇。但湾内地方极大,顾家三条船驶过去,还余下很大一片空位。
顾家的船才抛了锚,岸上便立对有人过来接应,光是架起木极连接船舷与岸边,又有人引了两个男子上船。顾家的管事一瞧.正是先前派过来安排海船事务的家人,怡上前迎接。
这名家人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顾家人订下的那艘海船,不知什么缘故,今早忽然出了故障,无法航行了。据修船的换工说,眼下已是冬天,不好修理:只能等到来年开春后再说。
蒋氏几乎气得脸都白了:“ 荒唐!我们是要回京去的,还有老太太在这里呢.怎能等这么久?! ”
那家人伏在地下不停求饶:“ 大太太恕罪,小的跟那船家也是这么说的,可那船实在是走不得!”
于老夫人沉声道:“ 既然这艘船不行,那就寻别的船!我就不信.这么大的归海城,竟只有一条船不成?!”
那家人伏得更低了:“ 小的问过了,如今巳经入了冬,北上京城的船本来就少.足够大的就更少了。”
货船倒是有几艘.可那如何能坐?!小的巳经央相熟的船行去问,想必明儿就才消息了......”
于老夫人不悦她盯了蒋氏一眼:怎么安排成这样?!
蒋氏则在心中暗暗抱怨弟媳段氏:这些年怎么管家的?!调教出来的下人没一个中用!
这时罗家附近迎接客人的一个管事求见,百度同名贴吧。。。听说此事后,便笑道:“顾老太太、顾太太与众位少爷、小姐们,我们二少爷巳经吩咐过了,请各位今晚到附近的别院里暂作休息。如今既然众位贵客寻得的海船用不得,不如就在城里多玩两天?冬天上京的船虽少,却也不是没有.若众位不嫌弃.船的事就包在我们身上吧?”
于老夫人与蒋氏都才些惊喜,想到罗家在归海的势力,这还真是件极容易办的事。蒋氏笑道:“ 这却未免太麻烦了。你家二少爷 ...与我们又非亲非故,怎好烦他?” 话中带了几分试探。她不知道自家船队在青州救的那个罗家子弟是什么来头,这二少爷更是从未听说,对方会真心帮自己吗?别是有其他盘算吧?怎么说顾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官家.可不能叫个皇商给挟持住了。
文怡却在屏风后竖起了耳朵,二少爷。。。。罗明敏正好是行二,该不会正是他吧?也许只是巧合?
那管事却笑道:“ 顾太太不必客气,您家的下人在青州城码头救了我们二少爷一命,我们东家会家上下都感谢万分呢!如今您家的船队既然到了归海,我们罗家怎么也得好生做个东,绝不能怠慢了,不然便是二少爷不说,我们也没脸在这归海城持了!”
蒋氏讶然:“ 那就是你们家二少爷?!我却不知。”
那管事不好意思她道: “二少爷素来喜欢四处游历,前些天原是去青州探访一位分家的长辈去了.年轻人们好玩,一时不慎叫人暗算了,二少爷自个儿也觉得不好意思,但他心中对顾老太太、顾太太和众位少爷小姐们是十分感激的。”
蒋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既然对人家有救命之恩,那受点款持也不算什么,若罗家敢甘着顾家的势胡来,那才是不义?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