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第51部分阅读
生于望族 作者:未知
于老夫人与蒋氏。玉川书屋
蒋氏脸上闪过一丝愧色,但还是苦口婆心地劝女儿:“好慧儿,母亲都是为了你好,你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就能明白母亲的苦心了。
听话,别惹祖母生气!”
于老夫人却冷冷地盯着孙女,硬邦邦地道:“我与你父亲、母亲都商量过了,这对你是最好的安排,你不必再多说了!踏雪,扶你们小姐回房去,没我的话,不许放她出来!也不许任何人去看她!”说罢斜了蒋氏一眼:“若有半点风声传出去,叫这婚事生了变故,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蒋氏打了个冷战,忙道:“婆婆放心,媳妇会好生约束慧儿的。”说完快步走到女儿跟前,不顾文慧的挣扎,硬是拉着她往后头走。文慧哭叫:“母亲,你不能这样!放开我!我要去跟姑姑说明白!”蒋氏只是红着眼圈拉她走。
文慧见哭求无效,挣扎得更大力了,差点儿便将蒋氏甩开。于老夫人看得脸都黑了,蒋氏担心婆婆怪罪女儿,忙抱住女儿,小声道:“好慧儿,你心里再不愿,也别当着众人的面闹。你忘了在平阳时的事了么?!”
文慧楞住,想起在清莲庵的那几个月,身上便不禁发起抖来。她惊恐地看向母亲,却看不到一点玩笑的神色。她开始冷静下来。
事情还没到绝路,她还有法子可想的!她记起了明日路王府的茶会,终于顺从了母亲,回了自己的院子。
文怡姐妹等人看得目瞪口呆,直到于老夫人开口,方才清醒。
于老夫人问过她们今日的事,听说她们见过了沪国公府的二夫人与小姐,又认得了几家官眷,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很好,你们都表现得很得体。往后出门做客,也要这般才是。”
众女齐声应了,文怡又送上了罗四太太备的礼物,于老夫人似乎更高兴了:“四太太太客气了,又不是外人,何必如此。”说了几句闲话,便打发孙女们走人,临行前还轻描淡写地道:“六丫头今日受了凉,有些发热,说话也糊里糊徐的。待会儿还要请大夫来瞧呢。只怕明日不能去王府了。你们见到王妃,就替她说一声,向王妃陪个礼吧。”
这是不让文慧参加明日路王府的茶会了?
文娴文怡文娟文雅面面相觑,蒋瑶眼珠子一转,笑问:“表姐既然病了,确实不好再去参加茶会,只是她素来与王妃最熟,姐妹们原该由她引领的。她不能去,又该谁带姐妹们去呢?实在是我年小位卑,怕是没那个体面。”
于老夫人笑道:“王妃不是下了帖子么?人人都是这样去的,何需引领之人?进了王府,自有人带你们到王妃跟前去请安。”
她这么说了,众人也只好应了声,便恭送她离开。但她离开后,二门里头便一片安静。众人相互对视,面上都有些异样。
文慧方才的举止,虽然不可对外人言,但亲眼目睹的人难免有些想法。
文娟最沉不住气:“六姐姐这是怎么了?大哭大闹的姑姑过来了,事先怎的没人提过?这是要定下六姐姐与柳表哥的亲事了么?”
她看向文安:“在平阳时,因为柳表哥把那件事的责任都归在七哥哥头上,六姐姐不是跟他闹翻了么?柳表哥做了那样的事,祖母为何还要把六姐姐许给他?”
文安却是心里有数的,面上半点气恼都没有:“这也是好事。柳表哥虽有许多不足,但对姐姐却是真心。人在年轻时总是难免会做错事的,只要能改过就行。我与他是表兄弟,一点小事,何必放在心上?”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这番话,便怡脚走人。文娟目瞪口呆地目送他离开,忙回头问文娴:“七哥哥是不是也糊徐了?他对那件事足足记恨了半年!居然就这样轻轻放过了?!”
文娴有些难堪地看了蒋瑶与文雅一眼,给妹妹使了个眼色:“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小孩子拌嘴罢了。气消了,自然就没事了,也值得你叨来念去的说个不停?”随即拉起她的手:“今儿累了一日,咱们早些回去歇息吧。你不是要借你九姐姐的衣裳么?该做什么修改,也当早些动手了。
文娟闻言立时将文慧文安都抛开了,笑着对文怡道:“九姐姐,我先回去梳洗,完了就过来找你!”文怡笑着点头。
文娴文娟走了,文雅落在后头,与文儒对望一眼,忽然向文怡甜甜一笑,道了别,便与文儒一同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文怡这才慢慢往内院走,边走边轻声问踏雪:“究竟是怎么回事?”
踏雪低头道:“今儿一早,两位少爷和几位小姐一走,老夫人便吩咐下来,让小姐在房里抄经,说是明儿要送给路王妃,为她祈福。奴婢与寻梅在跟前侍候,将近午时,见前院传来喧闹声,以为是来了客人,小姐便硬要奴婢去看是谁来了,没想到是三姑太太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她顿了顿,“奴婢要回去报给小姐知道,却被古嬷嬷看到了,古嬷嬷不让奴婢告诉小姐实情,还要奴婢拦着不让小姐出院子文怡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面上的讶异几乎要掩不住了。
三姑母柳顾氏要到侍郎府来看望母亲与兄嫂,根本不需要瞒着一众晚辈,但事先压根儿就没人提起!面于老夫人昨日叫如意她们备下的药,仔细想来,多是补身用的,十有八九是为了柳顾氏与柳东宁准备的,可见柳顾氏要来,长辈们是早就知情。接理说,柳顾氏过府除了请安,应该会谈起柳东行的婚事才对,于老夫人事先也提过此事,没想到要议的却是文慧与柳东宁的亲事文怡忽然有些不安,含糊地问了句:“三姑母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是六姐姐的婚事么?”
踏雪点了点头:“就是为了小姐跟表少爷的婚事姑太太说宫里正忙着为皇子与宗室子弟配婚,表少爷的婚事此时不好张扬,等这一阵子过去了,再正经下定请客,但婚事已是说定了姑太太留了一对玉佩为信物,说是柳家祖传的文怡抿了抿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事了?”
踏雪有些疑惑:“没有呀哦,姑太太还答应了我们太太,礼数会照最隆重的来。等小姐过了门,她会把小姐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的!”说着说着,她倒露出了几丝埋怨:“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事儿告诉小姐的小姐象发了疯似的跑去找姑太太,说要姑太太收回提亲幸好姑太太已经走了,不然事情还不知该如何收拾呢”她眼圈一红,“再出点事儿,奴婢就真真性命不保了!”
文怡心中暗叹,柔声问:“你父亲如何了?没受大罪吧?”
踏雪眼中闪过感激之色:“是,多亏九小姐求情,奴婢的爹现如今在庄子上闲置,虽然日子清苦些,却得保平安。”
文怡想了想:“一定要嘱咐你父亲,万不可胡乱说话。他在伯母跟前素来得用,只等六姐姐的婚事顺利办完,再慢慢谋求出路也不迟。
实在不行,就在庄子上寻个差事,月钱虽少些,好歹能保得一家平安。”
踏雪忙应了,又道了谢。
这时数人已经走到了暂住的小院门口,踏雪想到文慧那里还需要人侍候,又不想叫太多人看到自己出现在文怡跟前,便要先行告退。谁知这时候院里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蒋瑶从家里带来的丫头含笑,另一个却是寻梅。寻梅本与含笑十分亲近,见有人来,便迅速收了笑,移开两步,离含笑远了些,却在发现来者是踏雪后,愣在了那里。
踏雪与寻梅面对面撞上,脸上露出了不自在的神色,但很快便惊疑不定地看着寻梅与含笑脸上的表情,心中生出一丝怀疑。
寻梅在最初的惊慌过后,很快镇定下来,向文怡行礼:“九小姐。”又看向踏雪:“你怎么不在小姐跟前侍候?我还当你早就回去了。”
踏雪慢慢地道:“小姐方才误会了我,发了脾气,我怕这会子回去她看见我会更生气呢!”
寻梅眼中闪过一丝懊恼,面上却笑道:“这也是你我的命。我们一道回去吧,小姐是气糊徐了,我们却不能忘了本份。”说罢深深地看了踏雪一眼,伸手去拉她的手。
踏雪手上一颤,想要甩开她,却又顿住,顺从地让她握住了自己,露出了微笑:“可不是么?还好咱们姐妹还能相互扶持若小姐要罚我,妹妹可千万要帮我说两句好话。”
两人对视片刻,便双双向文怡行了一礼:“奴婢们先行告退了。”然后携手离开。
文怡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想起上回见过的寻梅与蒋瑶私谈的画面,倒是为踏雪庆幸。踏雪寻梅两人都是文慧跟前的大丫头,在平阳的变故之后,文慧跟前侍候的人里只留下了她们俩,她们陪着文慧进清莲庵,又陪着她回京,对于这位小主人的性情,已经十分了解了。
既然两人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上,倒能相安无事,只盼着她们日后能互相扶持吧!
含笑朝文怡行了一礼:“九小姐,我们小姐正有事找您呢,请您过去说话。”
文怡回过头,想起路上蒋瑶的神色,倒有些好奇:她会找自己说什么?
到了蒋瑶房中,她已经洗过脸,换上了家常衣裳。见文怡进来,便起身笑着迎上来:“含笑丫头怎的这般糊徐?妹妹才到家,正累着呢,她竟然直接把妹妹请过来了?”
文怡笑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方才开解了踏雪几句,便耽搁了功夫。正好在院门口遇上含笑送寻梅出去,我便随她过来了。”
蒋瑶怔了怔,随即笑道:“这倒是巧得很!我也听说表姐向寻梅发了脾气,特地让含笑去安慰她呢!”
文怡笑笑,便将此事揭过:“含笑说你有事寻我,是什么事?”
蒋瑶犹豫了一下,才问:“方才在罗家席上,我听说罗四太太能弄到鲜鲈鱼?罗家就是那个皇商罗家么?”
文怡点头,不由得有些奇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暗箱操作
蒋瑶眼珠子转了转,又犹豫了一下,才笑道:“新鲜鲈鱼在这个季节里是极难得的。我先前听林家姐姐说 …明儿路王府宴客,因为从南边运来的鱼死了大半,有些材料不足呢,因此王府的总管正为宴席上的菜色烦心。既然罗家有新鲜的鲈鱼,你何不与罗四太太说一声,让罗家送鱼过去,岂不是又得了体面,又得了实惠?”
文怡惊讶她道:“你怎会想到这个?罗家生意做得广,我是知道的,只是路王府明儿就宴客了,便是食材先前有些不足,只怕如今也都置办齐全了,平白无故,怎好让罗家人送鱼去?”
蒋瑶微微一笑:“这也简单,我送个信给暖郡君,问一声就完了。”
文怡犹豫着,想了想,这路王府的宴席极有名气,若罗家能做成这笔买卖,也是件好事。她平日多得罗家照应,若有机会回报一二,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她想起罗家的声名,在皇商之中只是平平,但实际财力人力却远超于此,显然才韬光养晦的意思,路玉府乃是藩王
之一,若是自己替他们牵线,不知罗家有没有忌讳?
但她转念一想,路王不过是宗室中的闲人,在朝中也没什么根基,对外的名声,也是个爱好风雅的。这样的人物,便是拉上了关系,应该也不打紧。罗家生意遍布天下,明买明卖,谁还能说什么?若处处都讲究避讳,他们也不必做生意了。
想到这里,她便露出了微笑:“我先叫个人去罗家问一声吧,这是极容易的。王府若要鱼,自然不是一两条的事儿,若是罗家没那么多鱼,也就不必自讨没趣了。”
蒋瑶笑着点头:“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吧。”顿了顿,她看向文怡,笑得更深了:“九妹妹……不觉得商议这种商贾之事,有失你我身份么?”
文怡笑了:“这如何算得商贾之事?不过是替人捎个信、牵牵线罢了,咱们既不曾花银子买卖货物,也不曾与人计价还价,哪里失了身份?”
蒋瑶笑眯了眼:“可不是么?那些高门大户,平日住来的不过几家熟人,家中琐事也都交给了底下的仆役、能得的消息有限。我既知道有用的消息,替他们分点忧,也算是报答了他们赏我的体面了。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乐而不为呢?”
文怡怔了怔,正色打量她几眼,心下却生出了几分凄然:“你这样……太委屈自己了……便是一时得了体面,又有什么好处?”
蒋瑶一愣,甜甜笑道:“九妹妹,你在说什么呢?”
文怡却道:“你与那些高门大户的千金来往,原是凭着性情大方,又与她们投契,因此她们也愿意与你结交,彼此做个朋友,虽身份有别,却也才一份情谊在。但这种牵线传信的事做得多了,她们嘴上虽不说什么,心里难免就把你视作了办事的人,遇事便寻到你头上,办得好还罢了,办不好,岂不是你的罪过?你就先矮了她们一等。久而久之,连朋友都算不上了,这又于你何益?”
蒋瑶听得怔住,过了一会儿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九妹妹,你这是……”
文怡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容易,我也才过 …孤立无援的经历,虽有一位祖母可依靠,与你相比,却又少了一个当官的父亲,因此行事多有不便。家中没有兄弟姐妹,又没有母亲庇护,族人亲戚各有心思,我们少不得要靠自已了,若是随意任人摆布,岂不是只有让人欺负的份?!论识见,论聪慧,你都远胜于我,我也知道你如此行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蒋瑶沉默着,也不看文怡,半晌,才幽幽地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我这样出身的女孩儿,若不是时不时给那些高高在上的小姐们帮点小忙,她们早就把我抛到一边了。比如今日遇见的那位阮二小姐,你当她是真心与我们结交么?不过是面上情儿罢了,看的是你干娘罗四太太的脸面。她今日与我们相谈甚欢,明儿在路王府遇见,也不过是寒喧几句,仍旧与她相熟的小姐们攀谈,是不会理睬我们的。”
文怡不解:“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与她们来往?”她确实不明白,不同出身的人,有不同的交际因子,就比如罗四太太结交的朋友,与大伯母蒋氏平日往来的人家绝对不是一路人,那些公侯之家的千金彼此往来得多些,象六姐文慧这般能打入其中的,固然有大怕父官位高的原因,郑家小姐的引见也必不可少。象蒋瑶这样的出身,在京中他不少见,为何她不与那些门户相当的人家的小姐往来,却偏偏要结交那些高门大户的千金呢?
蒋瑶菩笑:“我自有我的用意。你可知道,在两位嫡出的伯父去世之前,我父亲不过是在偏远之他的县衙里,做一个八品小官?家里连多余的银钱都没有,连做一件新衣裳,都要节衣缩食。我本有一个哥哥,因为生了急病,我不到好大夫,不到三岁就夭折了,我母亲也是因伤心太过才去世的。虽然我父亲如今升了官,暂时掌着家业,但两位伯父都有儿女,等他们年纪渐长,这家业就要回到他们手上去了。难道到时候要我们一家重新过那清苦日子?父亲在外为官,有些事做起来不方便,但我却不同。我与那些高门千金结交,也是为了借她们的势。若好时,我父亲能沾点光,若不好了,不过是女孩儿之间争闲气罢了,无伤大雅。”
文怡有些迟疑:“若只是为了家计……也无需如此……”自己置办些私产,也是可保生活富足的。
蒋瑶深深她看了她一眼:“我当然知道,这种事我们父女心里有数。只是……我父亲虽然官职低微,但蒋家却是书香名门,凭什么别人能做的事,我就不能做了呢?”
文怡愣住:“你……”蒋瑶宛然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表姐何尝不是这么想?只是她心头太高罢了……我也不求自己能攀龙附凤,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文怡欺了一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提醒她:“你行事谨慎些吧,这种事……传出去了,对你名声可不好。”可别落得文慧那样的下场,连亲人也要提防。
蒋瑶一愣,扑味一声笑了:“九妹妹,你当我要做什么呢?!你放心,我没那么糊涂!”她有些不好意思她抬袖掩面,“便是高门大族,也有出身略差的庶子,或是不那么显赫的远
亲,我也不是冲着哪个人去的……因此,只在那些太太小姐们跟前奉承罢了。”
文怡略放了心,想想有这样念头的姑娘家本就不少,就算是顾家,也有长辈带了女儿侄女外甥女到别家女眷银前晃的,文娴文娟来京,大伯母她们不也是打算这么做的么?蒋瑶没有母亲,只好自己为自己打算了,这也无可厚非。以蒋瑶的家世,高门大族、王公勋贵之家的庶子或远亲,也称得上门当户对了。
想到这里,文怡便笑着拉起蒋瑶的手:“你心里既然想得明白,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能预祝你心想事成吧。”
蒋瑶讶然:“你居然不骂我一声荒唐?咱们是没出阁的女儿家,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要不得的!”她本以为文怡即便不对她心生鄙夷,也会从此敬而远之的。牵好她观文怡的性子是个不爱生事的,便想着把自己说得可怜些,好让对方不向顾家长辈告状。因此她这时看到文怡拉着自己的手,便有些糊涂了。
文怡自打重生后,就从不议为给自己谋求理想的婚姻,是一件会人不齿的事,只是行事方法需要斟酌。两厢情愿,又是发乎情,止乎礼的,自然是好事。
强求不相配的姻缘,无视亲人与家族名声,任意行事,那才会人不齿。
文怡再次忆起那个夜晚的小树林中,与文慧相携而来的男子,抿了
抿嘴。
蒋瑶似乎松了口气,再次看向文怡时,眼中已经添了几分亲近。想了想,她道:“表姐……送信给郑家小姐,用的是我的人。”
文怡一愣。
她又继续道:“你也知道,我父亲不过是暂掌家族在京城的产业罢了,因此家里的一些仆人,就比如管家,都是祖母在世时用惯了的,因此与姑妈那边亲近些。我留他在家里,也是想省些事。我的奶娘,与表姐的奶娘是两姨姐妹,她平日出门十分方便,因此表姐就拉了她,也有避过姑妈耳目的意思。”
文怡有些明白了,却不懂她为何要跟自己提起这件事。
蒋瑶微笑道:“表姐悄悄送信给郑小姐,为的是什么,我已经听说了。虽然与我无关,但是……她用了我的人,若将来坏了事,姑妈说不定就要过怒于我。因此我嘱咐寻梅,替我留意表姐的动向,好事先防范。”
文怡慢慢明白过来。她这是……在向自己解释寻梅的事吧?也算是一种示好。她微微一笑:”这也是人之常情。六姐姐行事常常出人意表,踏雪寻梅两个跟在她身边,没少受连累呢。有一回路雪受了池鱼之灾,我见她实在可怜,便帮她求了个情。其实只是小事罢了,她倒是个有情义的,时不时来向我请安。,、
蒋瑶笑了,又试探她问:“先前离京时,她身边跟了十几个人呢,没想到这次回来,只带了踏雪寻梅两个,我问起她们其他人的消息,她们只是摇头。你可知道是什么缘故?,、
这件事却不能说。文怡只能含糊地道:”这是长房内务,我不大清楚。
“蒋瑶闻言便不再问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倒发现彼此有几个相同的爱好,闲时也可在一处消遣了。这时秀竹来寻,对文怡道:”十小姐过来了,问小姐怎么还不回屋呢!”
文怡这才想起先前的约定,怔向蒋瑶告辞。
回了房间,陪着文娟挑了一会儿衣裳,等人走了,已快到晚饭时候了,文怡忙换了衣裳去吃饭,想起罗家的事,忙写了封信,叫过秀竹,让她去外院找赵嬷嬷,再让赵嬷嬷我一个人去罗家送信。
待她吃过饭回房,赵嬷嬷已经在屋里等了,向她禀报说:”有一个叫骆安的,是新来的长随,原是在东平赶车的,认得罗家人。我就让他送信去了。”
文怡还记得这个骆安,便放心了,又细问起李太太娘家的事。
赵嬷嬷红着眼圈道:”确实有这件事。老大人当年是一时好心,若不是今儿提起,我都快忘了!我见那位表姑太太衣着光鲜,想来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说不定能做小姐的靠山,因此特地把细节之处说给她听,让她记住我们老大人的恩情呢!”
文怡失笑:“何需如此?”
赵嬷嬷摇头:”小姐你经的事少,不知道这其中的轻重。如今除了大老太太、老爷和大太太,您在京里就只议得一位干娘了。可罗四老爷不在京里,罗四太太能顶什么事?若您跟表姑太太亲近些,大老太太与大太太就不敢怠慢你了。远的不说,今儿姑太太上门来说亲事,只提了六小姐跟表少爷,却不提你跟行哥儿,实在是不该!”
文怡听了她的话,心头的不安又涌了出来,却只能道:“也许是因为六姐姐的事儿紧急些?再怎么说,柳表哥也是弟弟,他娶亲前,三姑母庄该会先办东行的婚事的。”她记得于老夫人是明确支持自己这桩婚事的,倒安心了几分,“大伯祖母发了话,三姑母不会逆她意。”
“只盼是如此。”赵嬷嬷想了想“明儿小姐去王府赴宴,我却是不能随行的。不如我跟府里管家说一声,去表姑太太家走一遭?毕竟几十年没来往了,先混熟了再说。”
文怡考虑片刻,便点了头,还给了赵嬷嬷几两银子和一吊钱,用作明日的花费。
不多时,罗家的回信到了。罗四太太亲自执笔给了回音,罗家确实有足够的新鲜鲈鱼,也跟路王府派来的人接触过了。他们很愿意与路王府做这笔买卖,还说,如果赶不上明日的宴席,结个善缘也好,听说路王府的世子夫妻俩都是爱吃鱼的。
文怡连忙去找蒋瑶,原来蒋瑶已经给路王府送过信了,文怡不由得疑惑:“你就不怕罗家没有足够的鱼,王府的人会白跑一起?”蒋瑶笑道:“我今儿与罗家的小姐说话,她们还抱怨说连吃了几日的鱼,都吃腻了,不到半天功夫,怎会没有鱼呢?”文怡恍然,不由失笑,心下却暗暗佩服蒋瑶心细如发。
一夜平安过去,第二天早上,顾家姐妹与蒋瑶又开始忙活开了。待梳洗打扮完毕,她们便去向于老大人与蒋氏告别,预备坐上马车往路王府赴茶会。
文慧不在其中。
众人都心中有数。也许是担心文慧会再闹事,蒋氏心神不定地催着众女出发,却在这时候,前院的婆子来报:“郑家小姐到了门口,说是要赴路王府茶会,请六小姐同行!”
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求得强援
郑丽君懒懒地靠在绣墩上,有些无精打采地。她头上只梳了个简单的双鬟发式,几朵半寸大小的宝石珠花点缀其中,若隐若现,身上穿着海棠红刻丝缎面一斗珠的袄儿,宝蓝百褶织金襕裙,腰系金累丝嵌宝香囊,娇艳中带着端庄,华贵之余又不失清爽,妆容淡淡,将她的美貌衬托得恰到好处。
然而,她却似乎始终打不起精神来。
她从马车一侧的小柜中取出一封信,再次打开来扫视一遍,便随手丢开了。
那是好友顾文慧派人连夜送给她的信,是向她求救来的。信中并未说明顾家人不许其往赴路王府茶会的原因,但文慧毕竟是她多年的好友,她总不能不管不顾,只好过来一起了。去个茶会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顾家的做法真奇怪。也许是文慧做了什么事惹恼了家中长辈,他们才会下令禁足的?
罢了,以顾家太太宠女儿的劲儿,事后让文慧陪几日小心,事情自然就过去了。今日的茶会,她一个人待着也是无聊,若有人听到风声,说她的闲话,岂不叫人气死?!有文慧陪着,至少有个伴。
想到导致她心情不佳的缘故,郑丽君的脸色又再沉下来,眼晴瞥向一旁正在燃烧的香炉,却是三皇子前年所赠的。这么多年了,她一直相信自己与三皇子是注定的夫妻,为此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可昨日宫里贵妃娘娘命人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顾家的人怎的这么怪?!
就在郑丽君开始不耐烦时,她总算听到了脚步声。
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还有婆子在惊呼:“六小姐!您不能出去啊!”“六小姐!六小姐!”“快禀报老太太和太太!”一片吵杂。郑丽君不由得大奇,命人掀开了车帘:“是不是文慧来了?”
红影闪过,文慧一脸惊喜地扑到车前,含泪道:“丽君!丽君!你可算来了!你救了我了!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情份的!”
郑丽君听得好笑:“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瞥见文慧身上穿的是大红绣梅花的银鼠袄儿,水红马面裙,头上戴的也是用红玛瑙与珍珠串成的梅花簪子,神色便微微一沉。
自己穿的是海棠红,若叫文慧穿大红去,谁是主,谁是副?!这岂不是乱了套了?若哪个有心人知道了宫里的意思,越发要笑话她了!
文慧没留意到丽君的神情,只是喜极而泣,有好友的担保,她今儿总算能顺利出门了!只如光出门是不够的,她还要请好友再帮自己一个忙呢!只要今日事成,她往后便再不用担心家中长辈会逼迫自己嫁给柳东宁了!想到这里,她看向丽君的眼神便透露出迫切来。
丽君察觉到她的迫切,不由得心中疑惑,便问:“你到底闯了什么祸?你家里居然不许你出门了?可是又说错了什么话?赔个不是,不就完了吗?”
文慧眼眶一红:“哪有这么简单?!你不知道,我祖母,还有我爹我娘,都逼我嫁人呢!连我身边的丫头都不肯帮我,我好容易才找到人替我送信给你。如今我在家中,是孤立无援,谁都无法依靠,我只能求你帮忙了!”
丽君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种事?!他们要逼你嫁给谁?”她记得文慧的婚事虽未定下,双方却早已心照不宣了。
“还有谁?”文慧撇撇嘴,“就是柳东宁!”
丽君更奇:“他怎么了?你们的婚事不是早就说好了么?先前你们好得蜜里调油,他对你是千依百顺,只差没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你了。你有什么不愿意的?!”柳东宁无论家世、相貌、才学、人品、性情,都无一不佳,又与文慧青梅竹马,会拖到今日还未娶文慧过门,已是件奇事,但柳东宁对文慧钟情不变,文慧为何不肯嫁他?
忽然,她心中生出一丝警惕。眼下正是太后给皇子王孙选妻的时候,文慧该不会也是生出了攀龙附凤的心思吧?!
文慧一想到这个,便觉得委屈:“别提了,我以前真真是瞎了眼!
只当他是个好的,没想到他遇到正事时,全不管用!除了哭,就只知道说瞎话!什么都干不了,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他还陷害过小七呢!我才不要嫁给这样的人!”
丽君对柳东宁的印象是个文雅君子,翩翩有才,没想到实情是这般。不过文慧的婚事与她无关,她只随口应了句“是么”便不多劝了,只是道:“你这样不是办法,真想避开这门亲事,就该好好跟家里长辈说。
你不是说他陷害过小七么?你家里人就不介意?无论如何,正事要紧,这当口,你去茶会做什么?叫了我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不过是你的闺中好友,却不是你的长辈,你的婚姻大事,我哪里能插得进手去?”
“可以的!可以的!”文慧连忙道,“我正要求你呢!”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豁出去了,“你帮我在贵妃娘娘面前说句好话吧!只要贵妃娘娘肯开金口,有什么事办不成呢?!你就当看在咱们从小儿一块长大的份上,看在我们多年交好的情份上,帮我一把,赐我一段好姻缘吧!”
丽君一怔,神色淡淡:“是什么好姻缘,要求到贵妃娘娘跟前?莫非你也看中了哪位天家贵胄?”
文慧察觉到有几分不对,蓦然心惊,忙道:“谁还能贵得过你家那位?我是不敢高攀的,只是”她有些扭捏,“咱们这样要好,若往后也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做一对好妯娌,岂不是佳话?”
丽君一怔,心中飞快地回忆起几位皇子的年纪与妻妾的情形,嘴角露出了笑意:“原来如此,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放心,若是这个,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那几个夺嫡不成的皇子,已不成气候,却还要防着他们卷土重来,若能给他们指一位可靠的妻室,就更保险了。她笑问:“你既然有了这个主意,可见是已经看中某个人了,快告诉我!是哪个?四皇子?六皇子?”这两位容貌还过得去,至于二皇子郑王,早已娶妻生子了,自然不在侯选之到。
文慧脸有些发红,心里却是喜滋滋的,为了报答好友的情谊,她决定先透露仧一点口风:“路上再说,我先告诉你一件事。”她凑近了丽君,压低了声音,“你不是正为那个杜渊如烦心么?我有法子,叫她做不成太子妃!”
丽君一听,忙抓住她的手腕:“你说什么?!”
“哎呀,你抓疼我了!”文慧吃痛,“你快放手!”
丽君忙松开手,赔笑道:“对不住,我一时心急了。你你给我好好说说,到底是什么法子?”
文慧轻抚腕间,心头一阵委屈,但她决定原谅丽君,毕竟正事要紧,她还有求于对方呢:“说来也不难,今儿路王府茶会,她一定会去的。咱们想个法子,买通王府的丫头,叫她当着众人的面出个丑,看她还有没有脸面再摆国仧母架子!”
丽君一听是这样轻描淡写的法子,差点儿就要翻脸了,只是近来她修习宫中规矩,学了些养气功夫,才忍了下来:“这算什么?不痛不痒的。”
文慧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她既要做太子妃,自然就该端庄贤淑,仪态万千,一点儿失态之处都不能有。若是仪态有了不足之处,就被人比下去了。你再表现得好些,太后、皇后就会觉得你比她强,再有贵妃娘娘从旁说项,何愁大事不成?”
丽君心中暗叹,若是早两日,此计或许真能奏效,可借如今已她心中忽地一动,嘴角露出笑意,看向文慧的目光里便带了惊喜:“你说得对咱们就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出个丑侍郎府的大门跑了几个人出来,其中一个是顾家的管家,他在车前谨慎地道:“六小姐,老太太让你进去,说有话要嘱咐你。”
文慧手上一抖,正要回绝,丽君却道:“你去吧,顺道把衣裳换一换。有我在这里,你家里人不会拦你的。”
“衣裳?”文慧愕然,但随即留意到丽君身上的衣裙,心里就明白了,却难免有些委屈,“这是我特地为茶会新做的,因路王府赏的是红梅,我还叫人在衣服上绣了梅花呢。”
“所以才要你换呀!”丽君笑道,“赏的既是红梅,你穿大红,已是撞了色,再绣上梅花,是叫人赏梅呢,还是赏你?快去!”
文慧不情不愿地,只是记得自己还有求于丽君,况且只要对方愿意为自己在贵妃娘娘面前说项,就算穿的衣裳不起眼,就算朱景城没法在人样中留意到自己,也不要紧了。
她乖乖回了府中,只是害怕祖母斥责,便先回房换了衣裳。这回新做的衣裳有很多,她想着要避免与丽君的衣裳撞色,便换上了湖色缎面一斗珠的羊皮袄儿,杏色绣花马面裙,头上也戴了新打的蝶恋花珠冠,再清新不过了,绝不会夺了丽君的风采!
出得院门,她却是没法再往前走了。于老夫人带着蒋氏,就站在门前的空地上等她。
文慧咬咬唇,端正一礼:“祖母,母亲,文慧不孝话未说完,就被于老夫人打断了:“这些废话不必多说了!我问你,你可是铁了心要逆我们的意了?!”蒋氏听得脸色一白,落下泪来:“慧儿呀,你怎能这般糊涂?!东宁有什么不好呢?知根知底,你姑姑又疼你,你就不能听母亲一句么?”
文慧扁扁嘴:“那母亲为何又不能听女儿一句呢?!明明您答应过的”想到周围没有一个亲人肯支特自己,她便说不出的伤心,“您就让我去吧!是好是坏,我都自己担着!不会叫你们操心的!”
于老夫人冷冷一笑:“若果真如此就好了!”她盯着孙女儿,“我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去茶会,便去好了。只是不管在茶会上,你能否心想事成,但几有一点出格之处,你就不必回来了!就当顾家的六小姐,在茶会之后便急病而死!活下来的,不再是顾家的女儿!”
文慧惊愕:“祖母!”
蒋氏也慌了:“婆婆,慧儿只是年纪小不懂事,媳妇会好好教她“你还教得少么?!”于老夫人冷哼,“慌什么?我只说若她在茶会上的言行有出格之处,才不认她罢了。
只要她规规矩矩的,又有什么好怕的?!”
蒋氏这才冷静了些,看向女儿,眼里都满满了泪水:“好慧儿,你祖母是认真的,你可别犯糊涂文慧想起郑丽君的许诺,觉得底气很足,便勉强笑道:“我不会乱来的。我好歹在京中也向有美名,怎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自己的脸?”
“你若真这么想,倒是我们顾家的造化了。”于老夫人仍旧十分冷淡,“只是你要牢记,你先是顾家的女儿,才能有今日的体面,若没了顾家,你什么都不是!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仗着长辈们疼你,便任性妄为!”
文慧心头一阵委屈,嘴上应了“是”,心里却道:等我成了东平王世子妃,你们就知道今日说的话有多离谱了!
文怡站在前院,手脚冰谅,忍不住低头呵了呵手。蒋瑶走过来道:“远远地瞧见人影,大概是要预备过来了。你冷么?能不能受得住?”
文怡点点头,又道:“五姐姐与十妹妹已经上了车了,车里生了炉子,要暖和些,你也上去吧?”
蒋瑶摇摇头:“原本就说好了两人坐一辆车,我挤上去了,你也上不了,若叫姑妈瞧见了,难免又要说我娇气,连一点儿冷风都受不住,倒不如继续在这里等。”她往后头看了看,“这家的下人真真是势利眼!见是我们两个,就拖拖拉拉的,半天也没将车赶出来!”
文怡安抚了她几句,想起出人意料前来的郑丽君,便问她:“你的奶娘昨儿可在?”
蒋瑶冷笑:“昨儿说是家里传信过来,小孙子生病了,问我讨了假,连夜出去的。方才我已叫人回家找她,看她的小孙子是真病还是假病!”
文怡皱了皱眉:“若是假的,定是六姐姐让她传了信出去。今儿的茶会咱们要仔细些,把人看紧了,可别让她做出什么事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贵人们(一)
当顾家的马车到达路王府大门口时,已经是巳初了(上午九点)。日上三竿,王府门口的马车却大排长龙,这还只是前来赴路王宴席的青年才俊,路王妃茶会的娇客们都要在偏院下车。门房一溜排开八个青衣仆役,逐个查看来客的请帖,又要大声唱名,忙都忙不过来,累得满头大汗。
文怡听着外头王府的门房唱着某某公侯家的某位公子,或某地出身的某位才俊,唱到后来声音都有些沙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