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第67部分阅读
生于望族 作者:未知
他是要去给二婶柳顾氏请安的。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只是走到半路,便有两个小丫头结伴从他身边笑着走过,给他行礼请安,却在蹲下身后,迅速地传了一句话:“春香姐姐带着夫婿回来请安,正在太太屋里说话。”另一个小丫头则补充说:“春香姐姐劝太太莫上了白姨娘的当,太太发了一顿火,又赏了春香姐姐一对金镯子。”
柳东行一挑眉,微微颌首,那两个小丫头已经快步走开了。
事情进展很顺利,看来他真的能看上几出好戏呢……
自从东平王妃与王妃长嫂柳尚书夫人生了口角以来,两府之间便甚少来往,不过还能维持着面上的礼数。然而,让全京城的人都惊讶不已的是,王府前日送了一份丰厚的年礼去柳家,柳家次日便将其中贵重之物全数送回,只收了些瓜果牲畜,却又还了一车粮食布匹与两幅柳尚书的亲笔字画做年礼,着实太失礼了。据说王爷很是恼火,王妃也觉得娘家不给自己长脸,亲自带了人坐车往柳家里走了一遭,离开时脸都黑了。
东平王府与柳尚书府翻脸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有人说,这是因为王妃与柳夫人姑嫂不和;也有人说,是因为柳尚书清高太过,不愿与皇亲交好;但也有人说,这是两家的障眼法,用来糊弄外人的,其实私底下交情好着呢。
且不说这些传言是怎么传出来,又是怎么在短短三天内传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的,与王府相关的流言,皇宫之中自然会格外留心。传闻中正忙着为立储大典做准备的三皇子,便特地召来了相熟的官家子弟,打听这件事的真伪。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天家皇子
宋睿轩,也是老世家子弟,小时候做过半年三皇子的伴误,目为功课不佳”才丢了差事,如今不过顶着个龙禁尉的名头,三五日轮一回值”平时便四处闲追”因其消息灵通,朱景坤常会派他去打听宫外的事。
殿中并无闲杂人等,宋睿轩一听到朱景坤的问起”便笑道:,“禀殿下,这事儿外头确实有传闻,只是下官觉得这不过是姑嫂不和的小事,在殿下面前提起,未免叫您笑话了,因此便不敢胡乱说嘴。其实这东平王妃与柳尚书的夫人从前一向交好”就是柳夫人回娘家时,世子路过那里”小住了几日,回京后两家便猜远了。其中内情如何,下官也不知道。”,朱景坤却道:“你别管内情如何”只把他们两家前日交恶那事儿给我说个明白。””
宋睿轩只好将东平王府送丰厚年礼、柳家回礼惹得王府大怒,还有王妃回娘家与兄嫂大吵一架等经过——道来,末了还有些得意地说:“说来倒巧,那日下官听说柳尚书的大公子病愈了”正要去拜访,就在他家大门前看见王妃的仪仗出来。虽没瞧见王妃,但左右侍候的人,个个都板着脸,柳家管家一路追出来,王府的人都没丵理会。下官见柳家这般”便略等了一等,方才进门”柳家上下都乱着呢,柳夫人对着柳大人不知哭诉些什么,大老远就能听见柳大人骂人的声音。”朱景坤听了,便知道柳复与东平王府翻脸确是实情了,只是还有几分疑问:,“好好的怎会这般?原本不过是关系冷淡些,却不至于翻脸。
你此并可曾听到过风声?”宋睿轩略迟疑了一下:“虽不知道真假”下官倒是听到过一个传闻……”
朱景坤一抗眉:,“什么传闻?快说!””
,“听说东平王世子那回在柳夫人娘家小住时,遇上了一位小姐,原是跟柳尚书的大公子要谈婚论嫁的,结果反叫世子看上了”柳家大公子为此病了一场。但这亲事最终还是没成”柳夫人从那时候起就恼了东平王府。”,朱景坤听得好笑:,“这怎么可能?那柳东宁谈婚论嫁的,不正是柳夫人的内娃女儿么?可不曾听说那顾家小姐与……”忽然住了嘴,想起那回在路王府花园里与朱景诚一道遇上顾文慧时的情形,便知道这传闻绝不是空|岤来风。
他沉下脸”不知想了些什么,半晌才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景诚这小子”也委实太不厚道了,亲表弟的心上人,他也好意思去招惹?!”眉眼一挑 他望向宋睿轩:,“我听说他最近又有了新欢?还是位侯门千金呢!到底是怎么回事?永昌侯府也不是一般人家,好好的始娘养到十七八岁还未许人,如今却闹得满城风雨的,名声都要坏掉了!”宋睿轩眼中飞快地闪过一道不明的光”微微地低下了头”答道:“下官也觉得这事儿有些古怪。这东平王世子遇见永昌侯家大小姐也不过是月初的事,之后也就是见了两三回。想来东平王世子乃是天皇贵胄”永昌侯的千金又是大家出身,断不会做出违礼之事,便是再亲近,也是有限的。这才几天功夫?流言便传得满京城都知道了”想必有些蹊跷。
下官生怕胡乱说嘴,会坏了殿下的事 因此正四处打听呢,一日未探听明白,便不敢惊动殿下。”朱景坤听了”微笑道:,“你如今倒是越发稳重了,可见有了差事,历练过几年,果然有长进,比小时候可强得多。。”,宋睿轩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殿平就别取笑下官了。那时候下官年纪小,懂得什么?”
朱景坤笑了笑又问:,“那你都打听到些什么了?东平复世子是怎么遇上永昌侯家小姐的?他这些天都去了侯府几回?”宋睿轩也马上端正了神色”恭敬答道:,“只听说是永昌侯家夫人带着小姐去上香,回府途中遇到几个地痞,正巧东平王世子路过,把那几个人赶走了,又一路护送她们回府。次日永昌侯府便下了帖子请世子过府,设宴款待 还让小姐出来给恩人致谢。据说那天永昌侯与世子相谈甚欢,没过两日便又下帖子请世子过府赏花”赏的是后花国里的一株腊接”永昌侯夫人也请了世子过去相见。后来 东平王妃到了京城”进宫请过安后便应永昌侯夫人之邀,带着世子一道去做客了。这是腊月十五那天的事。”
朱景坤心中冷笑。永昌侯家春出行”随从仆役不知有多少,几个地痞,就敢去冒犯?!这也不知道是朱景诚想出来的饶子,还是永昌侯府为了遮掩故意放的风声,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了!
不过那王妃进宫请太后赐婚的谣言是怎么出来的?东平王妃进宫请安”无论是皇后、母妃还是他”都派了人去盯着,确信东平王妃并未提过这件事,反倒是太后有些埋怨,说朱景诚一直不青定下婚事,也不知道哪家女儿才能叫这个孙子满意,明里暗里,有些暗示王妃叫朱景诚收敛些的意思。
他抬起双眼,盯着宋睿轩:,“可知道太后要赐婚的谣言……最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宋睿轩一脸无辜:“难道这不是真的?下官见永昌侯府的人在外头已经把东平王府当成是姻亲一般了,两家人那般亲近,宫里怎会不知道呢?”
朱景坤眯了珠眼,嘴角一翘:,“哦?是么?永昌侯府果真如此行事?你可不是诓我的吧?”他不由得起了几分疑心,若宋睿轩所言是真的”东平王府不可能不向太后请旨,而太后那里有他的眼线,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宋睿轩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扑通一声跪下道:“是下官失言了!
东平王府与永昌侯府想要做亲”确是实情”两家来往甚密,永昌侯府的幼子也曾在外头与朋友吃酒时醉后吐真言”说自家虽失了一次王妃之位”却终究还是要做王妃的,只可惜不能更进一步了。”犹豫了一下,方才接着道”“只是……在东平王世子插手前 下官的母亲才向永昌侯府提过亲,想为下官的兄长求要那位小姐。下官的兄长原本订了一门亲事”只是那家女儿因病没了,外头传闻下官兄长克妻”他的亲事便耽误了下来,下官母亲是见永昌侯府的大小姐年纪大了却迟迟未嫁,在外头”,。声欠佳,方才起了这个念头……永昌侯府本来已有应”,意,说只等下官的兄长明年金榜题名了再办喜事不想他家出尔反尔……”,说出实话”他背后已经满是汗水”但心里终究是不甘心:“东平王世子自从进京以来,便在不停地招惹名门贵女,但凡是父兄权势官位略差一些的,便连个好脸都没有谁不知道他的心思?永昌侯府却为了权势,背信弃义”甚至命人在外头散播下官兄长八字硬的谣言,给自己脸上贴如 …”
,“行了!””朱景坤漫不经心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只需要知道事实,别的与我无关”你兄长若真想求娶何家的女儿”我跟太后说一声成全了他便是!””
宋睿轩双目猛地一睁,抬头看向朱景坤,有些反应不过来。
朱景坤却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永昌侯府的大小姐,不就是因为没做成郑王兄的正妃,这些年才迟迟未许人么?她老子在宫里可没什么好名声,不过因为老侯爷威名尚在”父皇又是个念旧情的,加上她早年在宫里也颇知进退,得过太后赞许 才没人说什么罢了。你兄长若娶了她”也是她的福气,我听说她性子还好,必会与你兄长结成一对佳偶。””
宋睿轩眼中迸出喜意,郑重向朱景坤磕了个头:“谢殿下!””其实永昌侯府行事不正,他父母早已打消了求亲的意愿,不过兄长却对这位小姐念念不忘如果真有太后赐婚”成全了兄长也是好的他倒是更想知道,永昌侯夫妻到时候会是什么脸色……朱景坤又问了几什事,再吩咐了一番话 才将宋睿轩打发走了,然后便懒懒地挨在妆花缎靠背上慢慢梳理着后丰报上来的消息。
这个宋睿轩”不过是有些小聪明、小私心,经此一事,必会对他更加死心蹋地了。他不在乎手下的人有私心,有私心才好掌控。反正……那个永昌侯府,迟早是要对付的!皇子外家”又是户部旧人,内库名下好几大产业的管事,都是他家老侯爷手里调丵教出来的”早年没少中饱私囊。从前老侯爷有拥立之功,倒还罢了,如今真是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跑出来撒野了!想要再争一次拥立之功么?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朱景徽 …想要娶一房有权有势的妻室?他会好好帮着筹利的……正想着,前殿的宫人忽然来报:“殿下,贵妃娘娘打发人来说,郑小姐已经到了。””
朱景坤皱了皱眉”便把人传了进来:,“怎么回事?母妃为何要在这时候把丽君表妹接进宫来?”那宫人跪下回话道:,“禀殿下,因腊八那天的事,郑大人一家失了脸面,郑夫人十五那日进宫请安时,说起郑小姐在家整日以泪洗面,娘娘担心不已,想着新年里官眷入宫请安,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多半是不会传召郑夫人与郑小姐的了,娘娘便打算趁如今还未过年,将郑小姐接进宫来小住两日,好生开导一番”这便派人去将人接了进来。昨儿原打算跟殿下提一提的”只是太后有召,娘娘在太后跟前侍奉汤药,一宿没睡,便一时忘了。”
朱景坤抿了抿嘴”明白是因为母妃对娘家人偏爱有加的缘故”只是这时候把人接进宫”实在不是什么聪明之举。他的储位是定了,但旨意到底还未下呢,更别说恼了丽君的,可不仅仅是太后与皇后而已!
他站起身往外走:,“郑小姐如今在何处?正与母妃说话么?”,“皇后娘娘方才遣人来请娘娘过去商议除夕大祭事宜,郑小姐眼下大概还在西配殿里。””
西配殿便是郑丽君往日进宫小住时的居所”朱景坤闻言便带着几名亲信侍从”也没惊动人”径直往那里去了”不一会儿到了地方,便摒退左右,独自走进了西配殿中。
郑丽君消瘦了许多”正坐在窗前发呆,发饰衣裙都素淡无比,当日那神采飞扬的丽人风姿几乎一丝不存。细瞧她眉间神色,似乎还有些郁结难消。
朱景坤看到她这模样,却是气不打一处来:“马止就要过年了,宫里处处都张灯结彩,生怕有一点不吉利之处。
你倒好,穿成这模样进宫来”是担心自己不够引人注目么?!””
郑丽君回过头来,神情冷淡:,“是三殿下呀?不劳您教刮”小女子是待罪之身,怎敢华服彩饰在人前现眼?若是穿得大红大绿的,少不得有人要在背后编排我,说我不配穿那颜色了!”朱景坤冷笑:“我看不是别人在背后编排你,是你在心里编排母妃与我,怨我们委屈你了是不是?!母妃心疼你”连别人的闲话都顾不上了,特地接你进宫,你却不知体谅,还故意摆出这副脸色来,是给谁看呢?!””
第一百九十章 最后通牒
郑丽君面色苍白,虽然还高高仰着头,但袖下微微发抖的手却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激动也惊惶。她竭尽全力镇定下来,为自己辩解:“表哥说的话,越发叫人听不明白了。我何曾做过这种事?什么别的男人?我之所以心里难受,完全是完全是因为从小认定的事顷刻间就变了!我本该是表哥的正室妻子,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日后的一国之母,结果如今却要屈就一个侧妃之位,不但要做妾,永远低人一等,就连我的至亲父兄、姑父,还有从小许诺会护着我的表哥你也都叫我退让,因为我不肯,你们还责备我不识大体。这样的打击,叫我如何能承受?!便是感到失魂落魄,也是人之常情!”
她越说越大声,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连她本身也觉得自己就是这么想的。都是因为皇室出尔反尔,父兄也都逼她就范,如果不是这样,她又怎会这般委屈?!
至于东平王世子朱景诚与别家千金来往甚密的传言,根本算不了什么!她本来就不会嫁给这个人,又怎会为了那些传言生气?!
朱景坤见她一脸的理直气壮,不由得有些好笑。郑丽君,她似乎忘记了,她与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对她有足够的了解,哪里还能看不出,她此时的表情与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正印证了她的心虚?!
他没闲心再听她的辩解了:“这么说,你对景诚是真的一点私情都没有了?那就算我请太后为他与永昌侯府的千金赐婚,你也没有意见?”
郑丽君脸色一变,嘴唇微微一抖,勉强开口道:“我能有什么意见?只是这样一来,郑王那边就不太平了,若是郑王与东平王两家联手,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呢!表哥便是心里生气,也当以大局为重才好。”
朱景坤挑挑眉:“表妹这话倒也有理。
永昌候何家的小姐,果然不是景诚的良配呢 “这样好了,顾侍郎家的大小姐,就是跟你相熟的顾文慧,身份不低,又于大局无碍,配给景诚应该足够了吧?她与你相熟,嫁过去了,我也能放心。我上回不是跟你提过么?不如这就去向太后娘娘求旨?”说罢转过身,仿佛就要出门。
郑丽君却是大惊失色地一步跨出,拦住了他的脚步:“不行!你不能去!”话刚出口,脸色又是一白,似乎发现自己失言了,支唔道:“文慧……巳经跟柳尚书的长子定过亲了,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朱景绅却淡淡地看着她:“她告诉你的?她什么时候告诉你了?我只听说柳顾两家有议亲的意恩,却没听说巳经定下了。”
郑丽君低头答道:“就在腊八那天,那日我去大护国寺祭拜祖母,正巧在那里遇见她,说了几句话。她就是在那时候告诉我的。腊八距今巳有近二十天,想必连过门的日子都定下了吧?”
“腊八?”朱景坤微微一笑,“那顾文慧的亲事一定还没有说定。顾侍郎那般小心的人,怎会在皇家子弟的婚事未定之前把女儿许配出去?况且,你没听说么?她自腊八开始,便患了痘症,至个还在家里闭门养病呢!柳家这时候怎会上门议亲?好歹也等她痊愈了再说。”
郑丽君一愣,暗暗咬牙。她自然听说过这件事,却认定是文慧害怕她报复,才会故意装病回避的,怎么可能是真的病了?!只是顾家人如此宣称,若要拆穿文慧,牵涉到的事就多了,于是她只好道:“文慧不过是偶有小恙,两家早有订亲的默契,等文慧病好了,亲事自然要定下的!”涅磐手打团
“那就是还未定了?”朱景坤不为所动,“那不要紧,难得有一个我们信得过,又配得上景诚的好人过,怎能就此放弃?若换了其他我们信得过的人家,又恐将来东平王府有变,反连累了我们这边的人。顾文慧就很好,顾侍郎是个聪明的,可惜太过小心,对我们用处不大,不过乱臣贼子他是不敢做的,将来便是受了牵连,开恩饶过他一家子性命就是。”说罢又要再抬脚往外走。
郑丽君又气又惊,再次将他拦下:“表哥!文慧病着呢!太后那般疼爱东平王世子,怎会让他要一个有病的女子?你这一去,太后定会生气的!”
朱景坤看着郑丽君,半晌不说话,后者察觉到有异,只是勉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我是担心表哥会被太后埋怨……”
朱景坤似笑非笑:“原来如此,这么说我倒要感谢表妹的一片好意了?”说完却忽然沉下脸来,寒声道”,你想骗谁?!你当我看不出来么?!那日在路王府花园,你与顾文慧还形影不离,后来你忽然对杜渊如下手,却把罪名栽到顾文慧头上。对你来说,要我一个看不顺眼的代罪之人,很容易吧?甚至还可以不牵连到任何人,就叫杜渊如与周才人吃大亏,可是你没有!你直接嫁祸给了顾文慧!这是为什么?她几时得罪了你?别告诉我,那不是因为我曾说过打算将顾文慧指婚给朱景诚的缘故,又或是……因为朱景诚在你我面前对顾文慧显露出的柔情脉脉?”
郑丽君哑口无言,面色如纸,半晌,方才挤出一句:“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骂我……”顿了顿,露出惨笑,“是因为你有了出身高贵又更合你心意的太子妃,所以就嫌弃我了吧?!说什么至亲骨肉,说什么多年情份……,
“你给我住口。”朱景坤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阴深深的话”,你尽可在我面前继续做戏,看我会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惹了祸,却反怪我们叫你受了委屈。我真是佩服,表妹好钢口,你这样的人,若叫你屈就在皇宫内院之中,做个循规蹈矩的妃子,岂不是荒废了人才?!”
他转过身,走回正座,一掀袍子生下来,面上巳经重新回复了平静,唯有一双眼睛,显露出天家皇子的威严。
郑丽君忽然有些无措。她认得他这个表情,他只会在面对手下与侍从时,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不等她想明白,朱景坤便淡淡地开口了:“郑丽君,你我是姑舅表亲,又从小熟识,念在多年情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安安份份在家里待着!不管我给朱景诚安排什么样的婚事,你都不能插手。等事情淡了,我再寻机会纳你为侧妃,将来我登基为皇,自会让你一世安享尊荣,也算是履行了两家旧年的约定,若你有福气,未尝没有登顶的机会。二……”他双眼盯紧了她”,我在太后面前为你请旨,将你许配给朱景诚。只要你能压住他的野心,让他安安份份做一个贤王,日后你虽然只是一个王妃,我也不会亏待你和你的子女。”
郑丽君惊愣地瞪大了眼,有些反应不过来:表哥怎会说这样的话?!他这是……这是要成会她?!
朱景坤看着她在惊愕之后微微露出的几分惊喜,眼中却无半点波澜:“但是……若你无能,不能制止他的妄行,又或是心生不甘,助纣为虐……将来事发身死之际,可别怪我不念骨——肉——亲——情!”
他给冰冰地吐出最后几个宇,让郑丽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望着他的脸,却猜不出他此到的任何想法。她开始有些许后悔,自己是不是被宠得太久,所以……忘了他其实是货真价实的天家贵胃,是未来的君王,而不仅仅是多年相伴的表哥?“该走哪一条路,你自己决定吧。”朱景坤平静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便站起身来,大步向外走去,却随后向郑贵妃宫中的侍从下令,“收拾东西,送郑小姐回太尉府!”
宫人面面相觑,见他面色不佳,也不敢相劝,只能遵令行事,各自忙碌起来。郑丽君的随身丫环菊韵、竹韵听说了消息,双双大惊失色,赶往西配殿去见主人。
郑丽君跌坐在地上,一脸怔仲。菊韵、竹韵叫了她好几声,她才有了反应,但是听了她们的话后,却发了好一阵呆,方才说:“三皇子殿下巳经下了旨,就这么办吧。”说罢还扶住她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往外走。竹韵慌忙上前扶住她,菊韵却眼珠子一转,出门寻了个小宫女,如此这般嘱咐了一番话,又从腕上褪下一个金镶珠牵的镯子塞了过去。
当郑丽君重新生上那辆郑贵妃所赐的华车,驶出宫门口时,菊韵求了护送的太监与守门的兵士好半日,请他们容马车在宫门内略歇一歇。涅磐手打团
只是守门的小军官一改往日的殷勤,坚决不肯通融,还说这宫门是人来人往之处,堵塞了道路,上头怪罪下来,他无力承担。菊韵被他气得满脸通红,最后还是郑贵妃宫里派来护送的小太监出面帮腔,那小军官才答应让马车在宫门外略停一盏茶的功大。
菊韵不停地探头往宫门里瞧,郑丽君似乎才从怔仲中醒过神来,无精打采地问:“你这是在等谁?”前者回头道:“小姐,奴婢方才叫人寻贵妃娘娘去了,娘娘知道小姐要走,定会派人来追回的!”
郑丽君怔了怔,却露出了菩笑。姑姑看似疼她,遇到要紧关头,还不一样是弃她的脸面于不顾?不然又怎会答应让她屈居太子良娣之位?如今三皇子巳经拿定了主意,姑姑是不会违逆儿子的心意的。到了这个地步,她与景诚表哥……巳经注定了没有结果,她早该死心的……
马车等了一盏茶,又再等了一盏茶,守宫门的小军官都快翻脸了,郑贵妃宫中也派了人来,问那几个护送的小太监为何还不回去当差,菊韵这才死了心,命车夫起程。
郑丽君生在马车之中,虽是满目华丽,却掩不住内心的冰冷。猜测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没想到郑贵妃对她这个亲侄女真的连一丝怜惜都没有了,往日她出宫,别说随侍的宫人,连护送的官兵都不会少于二十人,哪里象今天,只有区区四名侍卫,郑贵妃还派人来将那几个小太监给召了回去。真是人情冷暖!
又想到三皇子要把顾文慧许婚给朱景诚,郑丽君心底忍不住阵阵发痛!她巳经跟文慧闹翻了,难道将来还要忍受后者那张得意洋洋的嘴脸么?!
马车缓缓驶出皇城,不一会儿,便到了官道上。行人见了那辆车,都认得是郑太尉千金的座驾,纷纷走避,却免不得私下里议论一番。
马车行至一处街口,车夫远远地瞧见前头有两辆马车翻倒在地,面粉与各色豆类散了一地,堵住了前路,便将车停了下来。随行的侍卫前去问了,才知道有一辆不知哪里来的马车,刚刚将宫里酒醋面局运送豆面的车子给撞翻了,酒醋面局负贵押车的内监要将那肇事的车夫押去见官,那车夫却说有法子弄到上好的面粉与各色豆子给他们交差,省得事情闹大了,那几个内监也要负上失职之罪。如今两边正讨份还价呢,又因宫中内监的面子大,一般的巡诚官兵也不敢上前说话,于是便堵在了那里。
郑丽君不耐烦地下令:“既然此路不通,绕路就是,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竹韵听了,便掀开车帘转告车夫,却不知为何,低低地惊呼一声:“咦?那不是顾六小姐么?!”
郑丽君飞快地望过来:“你说谁?!”
“顾六小姐呀,方才斜对面的路口来了一辆马车,也停下来了,却不知为何忽然就掉头离去。奴婢看到那车帘掀开了一角,里头生的女子,穿的衣裳与顾六小姐那日在大护国寺穿的一模一样!”
菊韵皱了皱眉,瞪她道:“休得胡说!顾六小姐得了痘症,正在家里休养,满京城谁不知道?她怎会在这时候出门?!”
竹韵缩了缩脖子:“瞧着挺象的,兴许是我看错了……”
郑丽君却道:“不…,她根本就没病,兴许是要做什么秘事……想起方才朱景坤的话,她咬了咬牙:“跟上去!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菊韵劝道:“小姐,算了吧,这时候还是早点回府的好。您这车京里谁不认得?若叫那些嘴碎的知道您才进了宫就被送回家,又不知会编排些什么话了。”
郑丽君冷笑:“怕什么?这些日子说闲话的人还少么?!我不过是路遇好友,关心她的病情,才跟随在后罢了。再多嘴就给我自个儿回府去!”菊韵只好住了口。
命令下达,四名护送的侍卫虽有疑惑,想到郑太尉的威名,还是依令行事了。郑丽君的马车稍一转变,便缀在那辆挂着顾侍郎府灯笼的马车后头,走向另一个方向。
路口的讨价还价仍在继续着,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柳东行露出了半张脸,注目远去的华车,微微一笑。
有些危险,应该早日从根子上铲除掉才是。
第一百九十一章 撞个正着
冬日的京城,寒风凛凛,内城官道行人稀少,只偶尔有大队官家车轿及从人路过。这时候,有一辆挂着“顾”字灯笼的马车,车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由一个戴着遮风斗笠、外表穿戴身材都不起眼的车夫驾驶着,不紧不慢地往西城的方向驶去,不一会儿,已经转入了行人更少的街区。
马车过去后,有一辆装饰华丽、一看就知道非寻常人家女眷能用的马车,在四名护卫的护送下跟了上来。他们一行由始自终都与前一辆马车相隔一定的距离,保证不会跟丢,却也不会轻易被前者发现。
太阳渐渐偏西,眼看已经过了申初时分(下午…正),四名护卫中,为首的一人走着走着,便与身边的同伴小声交换了几句对话,然后就策马来到马车窗边,弯腰对车内人道:“郑大小姐,已经到了行人稀少的地方了,你还要再跟下去么?”
“跟怎么不跟?”郑丽君在马车内面无表情,“怎么?你们害怕了?这里是京城,是内城你们若在天子脚下连大路都不敢走了,还有脸面说自己是大内侍卫?”
那护卫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悦之色,面上却依然恭谨地道:“不敢,只是下官奉命护送小姐回府,之后还需回宫向三殿下复命。若小姐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是改日再去访友吧。”
郑丽君冷笑:“怎么?你觉得三殿下待我冷淡了,所以便不把我放在眼里?那就给我滚只是你以后可别后悔”她父亲郑太尉如今掌着护卫京师的大军,虽然对禁军与大内侍卫的事务不能直接插手,但能插手的人,都对她父亲恭敬着呢她再不济,太尉府的千金大小姐,不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能冒犯的
那护卫忍住气,勉强说了句“不敢”,便策马跑回原位。其他三名护卫方才都听得分明,不由得为长官抱不平。其中一人挨近了那说话的护卫,小声道:“这郑大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真当我们是她家的护院了?咱兄弟身上都有官职,领的是朝廷俸禄,她凭什么随意使唤喝斥咱们?”
方才说话的那名护卫瞪他一眼:“噤声话也是能乱说的?贵人有令,咱们照做就是,回宫后若上官责怪,只管跟三殿下说去。三殿下素来体恤下情,不会叫咱们无端吃个大亏的”
那人只好小声嘀咕一句:“什么贵人?她如今也不过是个寻常官家千金,当自己还能当上太子妃么?”
另一名同伴闻言,连忙拍了他脑袋一记:“你不要命了?万一让她听见了,回家告一状,你明儿就得收拾包袱滚回乡下种田去”
那人讪讪地不说话了,为首的护卫这时便开了口:“行了,都少说几句吧,她既然要跟着那马车,咱们就送她一程,也瞧瞧她要干什么去,等回了宫,也好向三殿下禀报不是?”
说过话的两人各自重归原位,方才一直沉默的另一名护卫却对那为首的人道:“大哥,方才兄弟垫后,总觉得有人在后头跟着,回头又看不见人影,好象有些不对劲。”后者皱皱眉:“这里是内城,按说没人敢胡来的,况且此处行人虽少些,却多是官宦人家的宅第,真要出事,嚷一声就有人来了。你看到的兴许只是路过的人,别疑神疑鬼的,若真有不对,咱们再提防不迟。”
那护卫只好应了,又走了一段路,觉得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好象消失了一段时间,又接着出现了,来来回回折腾了两三次,有两次他已经看到了人影,但回头望去才发现只是路人,他开始觉得,自己方才也许真的是想多了。
马车里的郑丽君发现自己身处西城官宦人家聚居之地,倒也没有多想,只是不停地猜测着,文慧在这时候偷偷摸摸地跑到这种地方来,到底是打了什么主意?她该如何阻拦对方成为朱景诚的正妃?若朱景诚真要娶妻,不管娶谁都好,她都认了,但那个人绝对不能是顾文慧
这时,车夫回报说:“小姐,那马车进了前头的巷子。”
郑丽君立即警惕起来:“外头的人,随便去一个瞧瞧,那车是去什么地方了?”
四名侍卫面面相觑,又是那为首的一个忍了忍气,策马跑了过去,不一会儿回来报说:“马车停在巷中一处宅子的后门前,车内无人。门那头瞧着似乎是哪户人家的后花园。”
郑丽君道:“车夫也不在?车里的人进园里去了?你快进去瞧瞧,看是哪一家的园子,她又在园中做什么?”
那为首的护卫刹时拉下了脸:“郑小姐,请您自重我等乃是大内护卫,职责是守卫禁宫,听从宫中贵人调遣,可不是上别人家的内宅偷窥的宵小之辈”
郑丽君一时恼了,刷的一把拉开车帘瞪他:“放肆,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那护卫冷笑一声,闭口不言,倒是边上的另一个护卫忍不住开口了:“自然是太尉府的大小姐了,不然还有谁?难道还能是太子妃不成?”
菊韵大声喝斥:“大胆无礼的家伙,还不给我退下?”那护卫轻蔑地瞥她一眼:“哪家的奴婢,这般没规没矩的?也不瞧瞧自个儿什么身份,配不配在爷跟前说话”菊韵气得满脸通红。
郑丽君咬牙道:“都给我滚本小姐不需要没用的东西”
那为首的护卫板着脸拱了拱手:“既如此,得罪了”居然就这样号令其他几人一声,齐齐走了,气得菊韵骂道:“居然就这样丢下我们小姐走了,等我们老爷知道了,看你们还能得意到几时”
离开的四名护卫中,先前疑心有人跟踪的那人问同伴:“这样丢下那郑小姐,不要紧么?万一有个好歹……”那为首的护卫便道:“怕什么?那里几户人家都是高官权贵,斜对面还是郑家的姻亲,大门上的匾额写得清清楚楚呢,若这样都能出事,那也是咱们的命”
且说郑丽君主仆四人被四名护卫丢下,也生了好一会儿气,不过竹韵很快就发现了斜对面是郑家的亲戚,他们便松了口气。
菊韵提议尽快去亲戚家借几个人来护送,郑丽君想了想,却道:“文慧一直没出来过,一定还在那宅子里。就这么饶过她,我不甘心”菊韵忙道:“小姐若想知道,跟舅老爷说一声,派几个人去打探就是了。眼下还是快往舅老爷家去的好。”
郑丽君在犹豫。这时,外头传来一阵马蹄声,似乎有人正骑马往这边来。她给菊韵使了个眼色,后者便稍稍掀起一角车帘,随即露出了惊愕之色:“那……那不是……”却迟迟没说出下文。
外头来的有三四个人,其中一个停了马跳下地,低声对同伴吩咐了两句话。
郑丽君听到那声音,浑身一震,飞快地推开菊韵,探头去看,贪婪地盯着那人瞧。
那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朱景诚
老天爷在可怜她么?在她决心要死心之际,叫她有机会再见他一面
但当她看到朱景诚进了那巷子后,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紧接着,高高的院墙内传出一阵女子娇笑声,似乎还有男人在温柔地低声说话。她身体猛地一晃,怒火从心头冒起,一把将挡在面前的两个丫环推开,纵身跳下马车,往那巷中跑去。
朱景诚留下来的几名随从见她跑过来,都纷纷露出了异色,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难不成将密信与王府在京城的几处暗桩名单一起送来,并约世子前去商议大事的神秘人士,居然会是这位郑太尉的千金不成?
郑丽君没留心他们,只是猛然冲入巷中,见那里并排两扇门,后面那一扇正半开半掩着,露出里头的过道与庭园。
女子娇笑声仍时不时响起,郑丽君满腔怒火,咬牙往里冲,才冲了几步,便停了下来,恢复了几分冷静。
这里是别人家的后花园,若是叫人发现了,她的名声可不好听……
但是听着那阵阵传来的女子娇笑,还有那低低的男子话语,怎么听怎么象是顾文慧在与朱景诚怎么可以……顾文慧是什么时候勾引了她的景诚哥哥?是在腊月初八大护国寺一别之后么?是了,文慧这是故意的,想要向她报复……那什么痘症的风声,不过是掩人耳目
哼,顾文慧都不要脸了,她郑丽君又怕什么?她正要叫满京城的人瞧瞧,三皇子想要配给朱景诚的女人,是什么货色
她放轻了脚步,却半点也没放慢速度,迅捷地往笑声的来源奔去。她原也是武官人家出身,自小学了几手粗浅功夫,身手比寻常女子矫健,很快便来到了一处房舍前。
房舍的窗户隐隐透出人影,瞧着似乎就是朱景诚。郑丽君心中痛极,放缓了脚步,颤抖着手,轻轻推开了门。
屋里只有朱景诚一人。他就坐在一张八仙桌旁,桌面上是散发着热气的茶水与精致的点心,脚边是温暖的黄铜大香炉,散发出阵阵暖香。他身后有一座六扇的金泥人物图画大屏风,遮住了屏风后的隔间,只是从轻纱帐幔之后,隐约能见到里头精心修饰过的大炕与锦缎被铺。
朱景诚抬起头来,见是她,微微皱了眉头:“怎么是你?”声音中带着几分戒备与猜疑。
郑丽君心中越发痛楚,抬脚就奔向屏风后头,却见里头空无一人。她不死心地搜了一圈,方才回头问:“那个人呢?你把她藏在哪里?”
朱景诚心中更加警惕:“什么人?这屋里……如今可不是只有你我二人么?”却暗暗心惊:莫非她知道他还带了手下来?信中说要他单独赴会,但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他怎会冒此大险?
郑丽君怎会相信?越发觉得是朱景诚在欺瞒自己,忍不住红了眼圈:“你怎能做这样的事……”
朱景诚盯了郑丽君几眼,试探道:“我做了什么事?不过是依约前来罢了。”眼珠子一转,脸上堆了笑,走近郑丽君道:“丽君表妹,难道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语气无比的温柔。
郑丽君却只是含泪咬牙道:“好好好你既然执迷不悔,我多说也无益,就此告辞了”说罢就要离开,朱景诚却连忙将她拦下,收起脸上的笑:“既然来了,那就把话说明白再走那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郑丽君此时根本没心情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外走,朱景诚担心这一闹翻,她会将那名单泄露出去,索性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