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田园风第5部分阅读
剩女田园风 作者:未知
便不?”
李豁子脸上浮现一抹鄙夷的神色。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
田有余重重拍了一下脑瓜子说:“哎哟,你看我,豁子哥快进屋,屋里坐着说话。他娘,去烧点水”
四个孩子趴在堂屋门的外侧,偷偷瞄着屋里的动静。
“豁子哥,我跟孩子他娘都说好了,同意闺女嫁了”
田有余陪着笑脸说。
“哎呀,老田,豁子哥有点对不住你,这事儿啊,黄了。”
李豁子神色日若,依旧是红光满面,不疼不痒地说道。
“黄了?不是,豁子哥,你看你说媒不是一说一个准儿吗,这事儿咱能黄了?”
田有余急了,陪着的笑脸消失,脸色有些灰暗,伸着头说。
“哎呀,老田,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虽说我李豁子说成了不知多少媒,但千里马也有失蹄的时候是不是?你家闺女啊,不是享福的命。”
李豁子抹了抹口水,“惋惜”地继续说道,“老戚家说,这生辰八字不合,你家闺女克他家的财。至于那两银子,戚大老爷也说了,不要了。”
“不是,豁子哥,你听我说,今儿个我专门去王半仙家里问了,他说这八字……”
田有余依旧不死心,刚说了一半就被李豁子打断:“老田,豁子哥敢拍了良心说,这事儿尽心尽力了,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咱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对不?以后有好人家,豁子哥第一个想到恁家闺女。就这样说定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之后,不等田有余吐出一个字来,李豁子“霍”地站起来,头也不回,疾步离开了,只听到大门“咣当”被带上的声音。
“他爹,豁子哥人呢?”
等姜氏烧好水,左手瓦子碗,右手瓷碗,端着送过来,发现只有田有余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坐着,放下碗,轻声问道。
“走了。”
田有余长叹一声,抬起头,眉头凝成了大疙瘩,“咱闺女的事儿黄了。”
通过姜氏的侧脸,门外的田圆分明看到她如释重负的感觉,出了口气,身子放松了一些。
“太好了姐,你不用嫁人”
田浩然高兴地蹦了起来,使劲摇晃着田圆的胳膊。
“小圆儿,就算不上学,你教我认字读书,我肯定比那些家伙学得好学得快”
田雨辰人小志不小,又示意了姜文轩一眼,“文轩,你说是不是?”
姜文轩绷着嘴,咬咬牙,腮帮子微微鼓起来,点点头,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是不用嫁人了,可是该怎么向爹娘解释?恐怕正是因为刚才妖孽的表现,才会让爹他‘老人家’下定决心把自己嫁了的。哎,此‘愁’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田圆看着田雨辰点点头,圆圆的小脸蛋上终于再次露出了笑容,但心中思忖着,难免有些苦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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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母女同心
第022章:母女同心
夜,依旧静谧,能够隐约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狗吠声。
田圆心事重重,翻来覆去,没有丝毫的睡意,听着哥哥弟弟平稳的呼吸和梦呓,她钦羡无比,这才是孩童应有的心态吧。
她清晰地记得,穿越前,闺蜜失恋的时候,说很羡慕金鱼,因为它们记忆力只有七秒,痛苦和不快能够瞬间忘却。但是田圆仍旧觉得,既然痛苦不快能够瞬间忘却,那幸福快乐同样也只能保存七秒。
“他爹,见了王半仙好好说,你看咱闺女也没有干啥恶事儿。”
看着田有余就要出门,姜氏有些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哎呀,知道了,我心里有数,快去做饭吧。”
田有余头也不回,有些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便步履匆匆地出了院子。
等他走后,姜氏并没有直接进灶屋,而是蹑着脚轻轻推开了西间的门。
三个娃子睡得东倒西歪,你枕着我胳膊,我抱着他大腿,倒是田圆,老老实实地躺着。
看着她睡着时红扑扑的小脸,姜氏微微舒了一口气,重新把门关上,去准备做饭。
破旧的木门,关上;田圆的眼睛,睁开。
“能够接受风和日丽的晴天,那自然也要做好迎接风雨袭来的准备,路漫漫其修远兮,但自己的底线是——绝不逃避”
这是穿越后的第一次彻底失眠,经过一夜的思考,田圆终于下定了决心,微微一笑,侧身下床。
田有余不太顺利地敲开了王半仙家的大门。
“老田,咋又是你?不是说过你闺女的八字没问题吗?”
打开门,看到是田有余,王半仙揉了揉满是芝麻糊的眼角,头发凌乱,面带愠色,担心对方是来找茬的,所以没有给好脸色,说话时也很不客气。
“俺闺女的事儿黄了,不过我这次是有其他事儿麻烦半仙。”
田有余心里也憋着一股气,但毕竟是有求于对方,也只能忍着陪着笑脸。
“哦?那啥事儿啊?只要有这个,能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一听他这么说,不是因为闺女的婚事报复啥的,王半仙来了精神,脸色略显好转,右手大拇指捏着食指和中指,来回搓着,“来来,老田,院子里说话。”
“上次半仙抓鬼,是我不明事理,不清楚状况,得罪了你。”
田有余掏出几文钱,放在面前多余的木凳子上,低着头说道。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半仙我是太上老君座下弟子,肚子自然也能撑大船。陈年旧事咱不提,说吧,今儿个啥事?”
王半仙认真地一枚一枚捏起铜钱,放在手心里,紧紧攥着,非常不客气地说道。
“俺家闺女又被妖怪附体,老是说些胡话,想请半仙再去做个法事。”
田有余的话刚说出口,王半仙立马应声:“这个嘛,法事就不用了,我画张符,你拿回去,烧在碗里,用水一冲,让她喝下,妖怪自然就魂飞魄散,此后,恁家闺女必然百毒不侵,妖魔鬼怪不敢近。”
想到上次的法事,王半仙还心有余悸。
那小女孩附在他耳边,竟然变了个人似的,妖里妖气地说让他立马滚蛋,否则全家完蛋;还说出油锅里的猫腻,下面是醋,上面是油,醋的沸点四十度,任谁的手下去都不会烫伤;小布人上面根本不是血,是什么高锰酸钾之类的“鬼”话。
自此以后,“神通广大”的王半仙,真以为田家出了妖孽女,走动时都要躲开田家胡同前的那条路。
“好了,这张驱魔符是专门驱赶妖魔鬼怪的,喝了保准有效”
王半仙提着毛笔,花了几分钟画好,把黄纸递过去,信誓旦旦地说道,颇有些“假一赔十,不看广告看疗效”的感觉。
接过符文,看到上面曲里拐弯的比划,也不懂是啥,田有余笑了笑,没说话。
“老田,恁家闺女可不能被这小鬼小怪给缠坏喽,快回去吧。”
王半仙摆摆手,站起来送客的意思。
“好,好,我这就回家喂她喝了。”
田有余慌忙着站起来,匆匆往回赶。
“娘,我已经长大了,以后早上您多睡会儿,我起来做饭就好。”
看了看烟囱冒出的炊烟,田圆跑进雾气缭绕,犹如仙境的灶屋,轻轻捶着被熏得咳嗽连连的姜氏的背,乖巧地说道。
“小圆儿真听话。”
姜氏又往火中投了几根柴,回头欣慰地望着她,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说,“小圆儿,你爹说你身上有妖怪,可是娘知道,你是长大懂事了,没啥妖怪”
“娘,你也觉得我昨个儿说得有道理?”
听姜氏这么一说,田圆感到不可思议,睁大眼睛看着她问道。
“娘小时候也这样想过一阵子,你姥和姥爷就骂。”
说道这里,姜氏脸上微微苦笑,抹了抹汗水,“妖怪都害人,咱家的小圆儿恁懂事,恁知道心疼人,咋说也不是妖怪啊”
田圆抱了抱姜氏的脖子,在上面轻轻亲了一口,咸咸的,啥话也不说,就是这样腻歪在她被汗水打湿的身上。
“小圆儿,出来,快点出来呀”
田雨辰趴在灶屋门口,朝着里面嚷嚷道,语气很急切。
“出去吧,饭等会儿就好了,等你爹回来就能吃。屋里呛,你先出去陪哥哥弟弟玩一会儿。”
感觉到田圆摇头,姜氏摸摸她的小脑瓜,非常慈祥地说。
“先生说过,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一,一……”
田圆刚出灶屋门口,田雨辰上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后面“一”不出来了,就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
“一生之计在于勤,一寸光阴一寸金;一日读书一日功,一日不读十日空。”
姜文轩非常顺溜地接了下来,神色平静,淡淡笑着。
“你看这大好时光,我们可不想浪费。文轩,你说是不是?”
田雨辰扭头看着姜文轩,对着他调皮地挤了挤眼。
“嗯,我和雨辰哥想认字。”
姜文轩点头表示同意,目不转睛地盯着田圆,坚定地说道。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们先把两句记住。”
看着这对表兄弟一唱一和,田圆暗自好笑,“今儿个就教你们刚才说的那六句的字好不好?”
“好”
田雨辰和姜文轩齐声回答,兴奋得脸颊通红。
正当三人蹲在地上写写画画念念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声开了,田有余手里捧着一张黄符走了进来,看了看泥地上画的字,看了看田圆,啥话没说,径直进了灶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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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流年似水
第023章:流年似水
“他爹,回来了?半仙咋说?”
看到田有余进来灶屋,姜氏仰头一笑,轻声问道。
“没说啥,点了符,喝了水,就没事了。”
田有余左手拿了个瓦子碗,放在案板上,右手捏着黄纸符往灶火中引燃,赶紧放在碗中,看着它全部染成灰烬,随后拿起半个葫芦做成的水瓢,掀开大锅盖,顶着热腾腾的哈气,舀了点水,倒在碗中。
“他爹,这样真行啊?”
姜氏看着碗里灰烬和热水搀和在一起,将信将疑地问道。
“喝了才知道。”
田有余端着这碗灰烬水,来到院子里,朝着田圆摆摆手,“小圆儿,过来。”
“爹,我也想喝。”
田浩然一跳多高,蛮心好奇想要看看碗里是什么东西。
“去,一边玩去”
田有余把田浩然拨到了一边,不轻不重地瞪了一眼,随后把碗递给田圆,“小圆儿,喝了”
看着碗里漂浮着的一些灰烬,水也变成了灰黄|色,别说喝下去,看着都让人浑身发毛,犯恶心,田圆的眉头微微皱起来,轻轻摇了摇头。
喝烧符水,相当于吃烧焦的东西,有害无益,容易诱发癌症,这点常识,对于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生活知识丰富的剩女田圆来说,最清楚不过。
“小圆儿,你爹辛辛苦苦求来的符,你还是喝了吧。”
看到田有余脸色越来越难看,姜氏担心闺女会挨打,赶紧上来劝说。
“到底该怎么办?喝,还是不喝,这是个问题。喝了,伤害身体,但是可以借着机会让父亲打自己是妖孽的念头;不喝,以他的性子,定然又要发火生气,挨打挨骂必不可免,甚至殃及母亲。”
田圆心中激烈地争斗着,看了一眼面前碗里的符水,转头对身后的姜氏说,“娘,我怕苦。”
“小圆儿,别让你爹一直端着,接过来。”
姜氏摆摆手说道,“娘喂你喝,就不苦了。”
“唉小圆儿,爹赖好歹就你这一个闺女,没指望享你的福,只想看你好好长大,找个好婆家。”
等田圆接过他手中的碗,田有余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喝吧,你母亲喂你。”
谁知道不等姜氏上来,也没等田有余再说些什么,田圆眼圈微红,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吸了吸鼻子,双手捧着的符水,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下肚,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啦啦地淌下来。
随后,她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倒了下去。
“小圆儿,你终于醒了,饿了没有?”
兄弟三个电线杆似地伫立在她的床边,看她缓缓张开眼睛,田雨辰很体贴地问道。
“爹说,你身上的小鬼儿没了,要打牙祭宗,又去赶集割肉了。”
田浩然也急着表达内心的激动。
姜文轩呆呆地站着,看到她醒来,至少轻轻舒了口气,什么也不说。
“哥,我肚子有点疼,先上茅房,出来再说。”
田圆揉了揉之前“晕倒”时被田有余掐到痛的人中,侧身而起,穿上鞋子,在三人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哥,爹说姐身上没小鬼了。”
田浩然鞋子一蹬脱掉,猛然蹦到田圆的木床上,“吱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
“浩然,以后不准乱说什么大鬼儿小鬼儿,说得多了,就不怕鬼怪找你,咱爹每天让你喝又苦又涩的符水?”
田雨辰点了点田浩然的脑瓜子,“你看你脚上都是泥巴,你姐回来生气再晕过去咋办?爹一恼,打牙祭吃肉没你的份儿,挨打挨吵,一个你也跑不了。”
听他这么一说,田浩然哪还敢放肆,老老实实地下了床,穿上鞋子,还拍打了一下床上被他踩脏的地方,红扑扑的小脸蛋上多少有些恐慌不安的神色。
蹲茅房,又是一阵天人交战后,田圆终于说服自己,事情过都过了,符水喝也喝了,昏倒装也装了,是该释怀了。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尽量低调行事。
看着田圆捂着肚子回来,田浩然这才上来抱住她的胳膊,还用头腻歪地在上面蹭蹭,颇有卖萌的嫌疑。
“浩然,咋啦?”
田圆有些好奇地望着他,笑容甜美,瞳孔如两颗漆黑发亮的珍珠,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姐,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姐,你是我的天下第一姐”
田浩然忽然拍出了一记稚嫩的“马屁”,脸上还洋溢着谄媚的笑意。
“哈哈……浩然,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弟,你是姐的天下第一弟”
田圆哈哈大笑,也按照他马屁的样式,礼貌性地回拍了一个,“哥,文轩哥,咋回事儿?”
旁边围观的两人瞬间爆笑,笑出了眼泪,笑疼了肚子。
“没啥,小圆儿,你好些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心情平复了一些,田雨辰这才关心地问道。
“嗯,好了。”
田圆笑着重重地点头,看了看调皮弟弟田浩然,又看看体贴哥哥田雨辰,心满意足。
“文轩哥,你咋啦?是不是有啥心事?”
看到姜文轩依旧眉头紧锁,愁容满面的样子,田圆上来双手在他的眉头上轻轻抚摸着。
“小圆儿,既然身上的妖怪被驱除了,那你还会读书认字吗?”
看到田圆安然无事地醒来,姜文轩心中自然是开心的,不过也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田圆明白了姜文轩的意思,摸了摸他衣服上无数补丁中的一个,轻轻吟出了诗经名篇《蒹葭》中的开篇四句,不回答,却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小圆儿,以后可不要在爹面前说啥胡话了,啊,不然还得吃亏?”
田雨辰大人语气似地吩咐道,随后饶有兴致地一遍遍重复着后面两句诗,“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田圆站在一旁,看着,笑着,听着,嘴角旁露出浅浅的小酒窝。
有一个时而固执严厉时而和蔼可亲的爹,一个慈祥柔和的娘,一个调皮捣蛋的弟弟,一个关爱体贴的哥哥,当然,还有一个饱经苦难心智早熟的表哥,这便是一个完整的家。
流年似水,岁月静好,尽管其中会有些许的苦涩,但这便是生活,不是吗?
田圆吐了吐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一抹苦涩,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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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衣锦还乡
第024章:衣锦还乡
“当当当”
一个中年妇女在田有余家门口站着,敲了敲门,轻轻推了一下,门“吱呀”一声开了,先是探着头看看,走了进去,喊了一声:“家里有没有人?”
屋子里,姜文轩和田雨辰两人正在学习新字,田浩然在床上趴着,眼巴巴地盼着打牙祭,淌着哈喇子睡着了。
“有人。”
田圆应了一声,走出来,看到院子里的妇女,微笑着说道,“我娘跟我爹去赶集了,待会儿才回来。”
“哎哟,咱家的小圆儿长这么大了,越长越水灵漂亮喽。”
谁知道这中年妇女,一见到田圆,走上前来,蹲下一把抱她起来,笑得合不拢嘴,又在她脸蛋上猛烈地亲了几口,“小圆儿,恁么长时间,有没有想奶奶啊?”
“奶,你回来啦”
听到外面熟悉的说话声,田雨辰扔下手中的那段枯枝,离弦的箭一样飞奔出来,高声叫道。
田圆的记忆中并没有这样一个奶奶,想必是她离开时候,那会儿的田圆还没有记事儿,并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雨辰都长成大个子啦,哈哈。”
中年妇人陈氏放下田圆,又吃力地抱起了田雨辰,乐呵呵地说道,“你这破小子长大了,奶奶一把老骨头抱不动喽。”
几年前随着经商发家的大儿子田多金去了千里之外的皇城,这一回来,陈氏穿得是绫罗绸缎,头上的发髻斜插着碧玉簪,火红色玛瑙耳坠,甚至脸上都有层薄薄的脂粉,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只有眼角明显的鱼尾纹和淡妆下细细的纹路说明,她曾被岁月和生活摧残过,但整体上像极了富贵人家保养很好的夫人太太。
忽然出现这么一个奶奶,让田圆想起了前世抚养自己长大,后来因癌症过世的外婆,忍不住有些伤感。
“姐,哥,她是谁啊?”
田浩然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揉着眼睛出来,指着陈氏说道。
“浩然,这是恁奶,还不快叫奶。”
和姜氏一起刚刚进院子的田有余连忙说道,“娘,你啥时候到的家?我看前院门开了,大哥大嫂也都回来了是吧?”
“娘,院子里太阳毒,快点进屋。”
姜氏也点点头,对着婆婆行了个礼,笑意写满脸庞。
“嗯,都回来了,以后不出去了。”
陈氏的嗓音多少带着些岁月的沧桑,“有余,这俩娃是?”
“哦,娘,这小的是咱家浩然。”
田有余指了指迷迷瞪瞪的田浩然,又指了指一旁缄默不语站着的姜文轩,“这是老姜家那边的文轩。”
“浩然,还不快叫奶,文轩,叫姑奶奶。”
“奶”“姑奶奶”
两个孩子听话地叫了一声。
姜文轩低着头不再说话,田浩然则是老鹰见了小鸡一样,直勾勾盯着田有余手里掂着的一疙瘩花肉,不停地吞咽口水。
陈氏在田有余的搀扶下,一儿一母,进了堂屋。
长辈或亲戚在场的情况下,作为媳妇的姜氏是上不了厅堂的,所以进了东间。四个孩子则是被关在了西间。
“娘,大哥的丝绸生意咋样?为啥忽然就回来了?”
田有余毕恭毕敬地看着陈氏,平日里的大嗓门此刻则是压得很低。
“唉你大哥的生意实在做不下去,这才把货全卖了,手头还有些银子,想回来买块地种着。”
说起话来,陈氏的眉头皱了起来,使得她看起来又苍老了一些。
“娘,回来了住到这院吧,趁庄稼没收,还不忙,我再盖间房子。”
田有余说话的时候,语气带着点央求。
他知道这个大嫂不是善类,玩个心眼,挑拨离间,一个婆娘,把田多金这大老爷们收拾得服服帖帖,说一不二,母亲陈氏自然也受了不少窝囊气。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趴在门上偷听堂屋说话的田圆,喃喃地说了一句,声音很小。
“小圆儿,你叨咕的啥?教教我们。”
这个妹妹也太牛了,出口成章,文采斐然,挤在旁边的田雨辰听到后,钦羡无比地说了一句。
“这是《诗经》中的一首,叫《蓼()蓼(é)》,你们先把上次教的学会,再学这个。”
田圆回头看了看田雨辰和姜文轩,说起话来一板一眼。
“那句话啥意思啊?”
“父亲母亲生我养我,抚爱我疼爱我,使我成长培育我,照顾我庇护我,出入都看顾我,我想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好像苍天的无穷无尽。”
田圆一口气说完,“嘘”了一声,继续趴在门上听堂屋里的对话。
“你大哥刚回来,灶屋里啥都没有,一家人今儿个都在这吃。”
陈氏说着站了起来,“我得去你二哥家看看,不然你二嫂又该争撵(土话:攀比找茬)了。”
“嗯,我今儿正好割了点肉,两家合起来打打牙祭。”
田有余看到陈氏站起来,也连忙站起来,上前扶着,说着,送她出了门外。
“他娘,别织了,咱大哥一家要在这儿吃饭,你准备下。”
看到姜氏拍着袖子走了出来,田有余举了举手里那块拳头大的肉说,“等会儿祭了天地祖宗老灶爷,做几个荤菜,弄几个凉菜,我去打壶酒。”
“咱娘咋恁快就走了?”
姜氏看了看堂屋的空座位,回过头来问道。
“还不是怕咱二嫂争撵,去后院了,吃饭时候跟大哥大嫂再过来。”
田有余叹了口气,不过可以听得出来,对于陈氏的归来,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像上次打牙祭一样,田有余领着姜氏跪天跪地跪祖宗,磕头烧纸烧香,显得庄严肃穆,郑重无比,使得堂屋、灶屋和院子里都有灰烬在飘飞。
“你看列祖列宗多喜欢。”
最后拜的是堂屋条几上的灵位,看着越飞越高的灰烬,田有余黝黑的脸上满是荣光。
在农村里,有一种说法:磕头烧纸的时候,灰烬飞得越高,说明被祭拜的人越喜欢越开心,也就会越灵光越有力地保佑家人。
等田有余出去打酒,田圆被姜氏唤道灶屋里打下手,帮忙准备饭菜。
田雨辰和姜文轩继续不知脏地趴在地上,细心认真学习,田浩然则是兴奋地堂屋、灶屋、东间、西间,跑来转去,浑身是汗,一点儿都不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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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农家腊酒
第025章:农家腊酒
太阳移至西南方向,稍稍起了点风,凉快起来,远处知了的叫声若隐若现。
田多金一家人和陈氏乐呵呵地来到了田有余家里。
田多金和婆娘刘氏也是三个孩子,老大田前程,老小田似锦,中间夹着“臭屎包”闺女田巧。
个个穿着丝绸,没见一个补丁,打扮得犹如老爷夫人少爷小姐,和站在旁边穿得破破烂烂浑身补丁的几个娃一比,简直就是凤凰和土鸡,天壤之别。
“小圆儿,以后咱俩玩,不跟这些破小子玩,哼”
田巧看到田圆,笑得甜甜的,过来拉住她的手,也没有嫌弃她刚从灶屋出来满身的汗渍和灰,看了一眼田前程和田似锦。
“小圆儿,洗洗手跟你巧姐去西间吧。”
大人之间纷纷寒暄,也没有小孩子的事,姜氏说话的间隙看着她们说道。
田巧,十三岁,名副其实的豆蔻年华,打扮的花枝招展,眉目清秀,也算是个小美人儿了。
虽然对这个陌生的堂姐一无所知,但见到同辈的女孩子,田圆很有亲近感。
“有余,今年的收成咋样?”
田多金脸大肚子圆,笑着说起话来活像弥勒佛,手上的金戒子晃瞎了人眼。
“庄稼还没下来,我看跟往年也是大差不差。”
田有余领着田多金进了堂屋,田前程和田似锦跟在后面,二话不说,也寻了个位子坐下,眼睛不停地瞄着条几上的灵位和这泥胎房子的房梁。
婆婆陈氏和两个儿媳在灶屋里坐着客套了几句,姜氏把准备好的几个凉菜和酒端到堂屋,随后又回来坐下。
“娘,我看这几年,有余家还是没有多大起色,您看是不是?”
刘氏把房顶和墙壁熏得焦黑的灶屋里扫视一周,又看了看案板上几个磕了不少豁子的大瓦子碗,有些惋惜地说道。
“唉又不做啥生意,这日子能有啥起色,能把几个娃养起来就不错了。”
陈氏正襟危坐,面带苦色,长吁短叹。
“大嫂,前程和似锦也都不小了,亲事儿定下来没?”
姜氏笑着看了看两人,轻声问道。
“皇城里随便哪家的闺女咱也养不起,这次回来就把他这事儿给办了,村里闺女,脾性德行都知根知底,好管教。”
提到大儿子前程的亲事,刘氏就皱起了眉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咬咬牙。
想当初为了跟一户有钱人家结亲,她怂恿田前程把生米煮成熟饭,对方姑娘都跟着他,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但这小子愣是不肯,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最后还是被他弄黄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一出唱得是苦情戏,你一言我一语,到最后个个掉了泪儿,无非就是日子多苦,娃们多不争气之类的闲言碎语,家长里短。
“小圆儿,你会刺绣吗?”
和田圆并肩而坐,田巧面颊红润,嗓音清澈如黄莺百灵。
“不会,巧姐你会吗?”
田圆笑了笑,回问道。
田巧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耳坠上的小银白花来回晃荡,非常好看。
“那巧姐读书认字吗?”
田圆附在她的耳边小声问道。
“我娘说,要是认字,长大就嫁不出去了。”
田巧又摇了摇头,郑重地说。
“他娘,把菜都端上来吧叫几个娃都都过来吃饭”
田有余喝得眼睛里都是血丝,对了外面吼了一声。
姜氏这才匆忙站起,把四个瓦子碗的热菜和一个瓷碗的蛋汤放上托板,小心翼翼端到了堂屋的桌子上,随后跑到大门外喊田雨辰三个人回来吃饭。
堂屋里清一色都是现在的大老爷们和以后的大老爷们苗子。
姜文轩不是田家人,上不了桌,只能陪着五个女人在灶屋里吃点剩下的菜汤。
“娘,我想教小圆儿妹妹学刺绣。”
吃个饭,田巧也非得跟田圆坐在一起,看着刘氏说道。
“以后你也没得绣,咋教妹妹?再说,你妹妹家哪有这个闲钱儿?”
刘氏瞪了田巧一眼,随后看了看陈氏和姜氏,“巧这闺女,一手好刺绣,这么一来,针线啥的也都买不起了。”
“唉本来上门求亲的人不少,生意一破,媒婆子的人影也不见,巧的亲事也这么耽搁了。”
不等陈氏和姜氏发话,刘氏重重放下筷子,长叹一声。
“大嫂,小巧才十三,长得又恁么水灵,回头让李豁子给说个好人家,不晚。”
姜氏吃得差不多了,也跟着放下筷子,摸摸田巧的脸,安慰着说道。
“好啦,咱老田家列祖列宗保佑,三个孙女将来都会嫁个好人家。”
陈氏站起来,捏了捏腰,抚了抚额头,微微摇着头说道。
三个儿子,膝下无女,虽说有三个儿媳妇儿,但她终归还是更加心疼田巧、田喜平和田圆三个亲孙女。
四个男娃,在当爹的命令下,也都多多少少沾了些农家浑浊的腊酒,每个人脸上都是红彤彤的朝霞一般。老田家遗传,沾酒脸红。
“有余,你听好哥给你说”
生意失败、被迫还乡、胸中苦闷不已的田多金,大口大口的灌酒。
他一副醉态,声音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咱爹死的早,给我起的这个名儿,叫多金生意不行了,但我手头还有银子,我对得起这个名儿,对得起咱死去的爹”
“好,好,对得起咱爹哥,说老实话,咱弟兄三个,就数你最有本事”
大部分的酒都在田多金的肚子里,田有余只是微醉,神志清醒,拍着他的膀子,大声说道。
“恁几个爬出去玩去”
田多金朝着四个目瞪口呆的男娃,挥了挥戴金戒指的手,大吼道,看他们一溜烟跑出去,这才继续大吼,“恁哥我也是没本事啊恁大的生意愣是做零散了,咱爹在天之灵,咋弄也高兴不起来啊”
说着,田多金的泪哗啦啦地淌下来,肥胖的身子附在桌子上,双手猛烈锤击桌面,碗筷霹雳啪啪摔倒地上,一阵子的“噼里啪啦”,八个瓦子碗和一个瓷碗顷刻成了一地的碎片。
听到这么大的动静,灶屋里的陈氏、姜氏和刘氏纷纷奔出灶屋,来到堂屋,看到桌子翻到在地,一地碎片,田有余正使劲儿拉着满脸是泪的田多金起来。
刘氏连忙上来搭把手,如果不是婆婆陈氏在场,她定然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骂。
“还愣着干啥,都回家”
刘氏看了看田巧,又看了看更远处站着的田前程、田似锦两兄弟,随后看了看人事不省的田多金,小声嘟囔道,“这男人见了酒比见了亲爹都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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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林间蝉蜕
第026章:林间蝉蜕
后面的几天里,田有余和姜氏忙着抬土、踏泥、做胚、晒砖,还不停地向亲戚邻里借草木灰,每天挥汗如雨,累得腰酸背痛,夜里睡觉都会磨牙。
为了给母亲陈氏盖一间舒适结实的住房,苦点累点也都开心,与此同时,也暂时放松了对几个孩子的约束管教。
“小圆儿,你听到外面喊啥了没?”
趴在门口胡同里画来画去的田雨辰,听到胡同外的叫喊声,抬起头笑着说道。
“听不懂喊的啥,哥,你听懂了吗?”
田圆微微皱起了眉头,很好奇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蝉蜕一百一文钱,蚂蝗蛇皮凤凰衣。”
田雨辰神秘一笑,露出了一口小白牙,捏着嗓子太监似地学那人的声音,倒也像模像样,几个人被他惹得哈哈大笑。
蝉蜕,俗名知了壳,是蝉从幼虫变为成虫时褪下的壳,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可以宣散风热、透疹利咽、退翳明目、祛风止痉。而蚂蝗是水蛭,蛇皮就是蛇褪掉的皮,凤凰衣则是鸡蛋壳的内膜,都可做中药用。
“哥,文轩哥,你们没有想到啥?”
听田雨辰这么一喊,清楚了是什么东西,田圆有些兴奋地问道。
“想到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哈哈……”
田雨辰摇头晃脑地朗诵道,随后便哈哈大笑,不苟言笑的姜文轩也跟着干笑了几声。
“难道你们就不想赚点钱?”
田圆看他傻傻可爱的样子,笑过之后,若有所思地问道。
“赚钱?等我们长大了再说,读书考功名,就会财,财……财源滚滚。”
挠着头结结巴巴说完,田雨辰再次低下头,认真写字,嘴里嘟嘟囔囔,像极了“画个圈圈诅咒你”。
“浩然,过来。”
田圆朝着蹲在不远玩泥巴的田浩然摆摆手,喊了一句。
“姐,你看我摔得响不响?”
田浩然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举起捏成小茶杯状的黄胶泥块,朝着地上摔下去,“啪”的一声响,很清脆,他也是挑挑眉,相当得意,“咋样,响吧?”
“真响,都快赶上打雷了。”
田圆玩笑地调侃了一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浩然,姐问你,想不想打牙祭?”
听到“打牙祭”三个字,田浩然花猫见了老鼠似的,两眼放光,眨巴着大眼睛使劲儿点头。
“哥,文轩哥,你们想不想进学堂?”
田圆随后对着蹲在地上神神叨叨的田雨辰和姜文轩,说出了他们无法抵抗的诱惑。
“这还用问,当然想”
兴高采烈地说完这么一句,田雨辰的脸色立马黯淡了下来,语调伤感,“不过看样子不成了。”
“咱爹耕田,咱娘织布,挣不了几个钱儿,咱几个可以多多少少先挣点,你们看咋样?”
田圆颇具建议性地说道,眼光不停在三个人身上转移,看着他们脸色的阴晴变化,“一日一文,千日千文,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打牙祭、上学读书的钱都会一点点攒起来的”
“小圆儿,你咋恁聪明”
本来还犹豫不定,听到她说到“千日千文”,一千文就是一两银子,田雨辰立马来了精神,眼睛炯炯有神,上来抚着她的脑瓜子夸赞道。
一旁的姜文轩也不停地点头,他不知道这个表妹哪里学来的这些,不过很受用,学到不少的知识和道理。
田雨辰就更加兴奋了,手里的泥巴块被他扔了老远,直接焊在了对门毛二胖家的大门上,发出“咣”的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往田圆身上蹭过来。
“找根竹竿,我去提篮子,出发”
田圆俨然成了这队童子军的首领。
一声令下,几个人跑进院子里找了根细长的竹竿和竹篮,这就要朝着东边树林子出发。
“雨辰,照看好弟弟妹妹,别乱跑,要是出啥事,我饶不了你”
正在踏泥的田有余挥了挥汗,喊了一句。
“爹,我知道了”
田雨辰已经出了门,远远地喊道。
“他爹,要不要歇一会儿?”
姜氏按照田有余的吩咐,一边往泥上撒着草木灰,一边浇着水,抹了把额头的汗,抬脸,眯着眼笑着问道。
“端碗水喝就行。”
田有余黝黑的脸庞上也洋溢着笑容,停住了脚,叉着腰,喘息着说道。
村东头,林立着高高低低的桐树、槐树、楝树、椿树……可谓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林草间,坐落着大大小小的土坟,有些看起来很新,浑圆如馒头,上面覆盖着褪色的花圈纸钱,有些早已经在风吹雨打中变得凸凹不平,失了形状,矮了大半截。
树影斑驳,风不时吹来,发出“呜呜”的声响,尽管是晴天,但多少还是有些阴森。
“哥,这咋恁么多老坟?”
田圆跟在田雨辰后面,穿梭在土坟之间,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小圆儿,别怕,这一片儿是咱家的坟院。”
田雨辰把竹竿递给姜文轩,接过田圆手中的竹篮子,然后指着其中的一些坟包说道,“我给你说吧,这是咱爷,那边大的是咱老太爷,旁边小的是咱老太,再旁边是咱二老太,那个是咱四爷……”
“哥,长虫”
田浩然忽然大叫了一声,后退了几步,指了前面草丛里的一只正吐着芯子的枣黄|色的蛇。
看到后,田圆吓得差点惊声尖叫,死死地抱住身旁姜文轩的胳膊,在他背后,只露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