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荣华txt第33部分阅读
盛世荣华txt 作者:未知
安了。”既进了里屋,陆清宁也不敢再装小伙子,殊不知一把女声一个福礼配上她那男子打扮,险些将老太爷笑个倒仰,陆文渊更是乐得前仰后合,若不是孙姨奶奶紧紧牵着他,只怕那孩子就笑摔了。
一屋子人终于笑罢,老太爷便招手:“将你画的那图纸给祖父瞧瞧,我听小六子讲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万向轮,如此的难做?”
陆清宁忙脱了披风搭在一边,从腰间解下荷包时方才发现,这荷包竟然还是姑娘样式,不免红了脸,却还是低头将那图纸掏出来,双手递给老太爷观瞧。
“原来所谓的万向轮是这样子,是靠着竖着的这个、可以四处转动的轮轴控制它的转向,而不是将它固定在横着的车轴里?”老太爷拿着那图看来看去,少顷便看明白了。
陆清宁不免暗笑——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可家里的几个工匠偏生说看不懂,怎么讲解也不懂,这就是上位者和下人的区别罢!
在那些人眼里,并行的车轮与车轮之间就该用横轴连接,叫他们换个样子,便死活接受不了,还说她胡闹!
“正是祖父说的这样儿,”她笑道:“咱们家的工匠也许不是看不懂,必是怕做出这样的车轮来,再将小八小九摔着,因此谁也不敢做呢。”
“是啊,哪个当下人的敢随便做这种尝试呢,万一主子出了事,岂不是赔上人家一家子性命也不够?”老太爷笑道:“我看这轮子挺好,咱们出去花钱找人做!”
“可若是做出来不是你想的那样,祖父可要罚你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想得倒美
马车出了陆家大门,便粼粼往最热闹最繁华的街市驶去。这辆车是老太爷的专用车辆,比女眷的小马车宽大得多,轿厢里就算同时坐上八个人也不会嫌拥挤,若不是带着孙子孙女一同出来,老太爷也甚少动用这个。
“三姐姐的万向轮可能用在马车上?”陆文渊颇感兴趣的提问。
陆清宁苦着脸看向老太爷,老太爷哈哈笑道:“四处乱窜的马车你敢坐?”
陆文渊立刻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小脸儿也苦瓜一样皱成一团:“不敢不敢,还是就这样吧!”
说了这话,他又有些犹豫:“那给小八小九做好了小推车,小推车会不会也四处乱窜呢?这……是不是太危险了?要么还是按着工匠说的吧,原来那种车轮虽然不是万向,毕竟更妥帖些。”
陆清宁还是看着老太爷,老太爷这次却不答话了,她只好笑道:“小推车毕竟小啊,一个仆妇伸出双手就能掌控着它,也不用担心它乱跑;马车毕竟太大了,拉车的又是畜生,即便有车夫,也不一定……”
“这就像小家与大家族的区别,一家三五口的事务也许好打理,几百口子的大家庭……就太费心了。”
老太爷捻须微笑,陆文渊似懂非懂;陆清宁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了——这个六弟再聪明,毕竟是个孩子,很多事儿还是要叫他自己慢慢领悟去才是。
寻找工匠的事情很顺利,只因就像之前讲的那样,陆家自己的工匠之所以不爱接这差事,最是怕三姑娘胡闹伤了两位小少爷,他们反而成了替罪羊;外面的工匠却不然,反正也是件小活儿。并没多大的难度,谁会放着钱不赚呢。
交了订金,祖孙三人离了那家木器店,老太爷便笑着问陆清宁姐弟俩:“你们是想随着祖父转转咱们家的铺子,还是随便街上逛逛,买些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
陆文渊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说想去随便逛逛,祖父会不会嫌他贪玩呀?可若说去瞧铺子,会不会又以为他太老成了?
陆清宁忙笑着替他做主:“还是随着祖父一同看看铺子吧,若要逛街买玩意儿,哪天都成的。”
陆文渊虽然备受老太爷喜爱。毕竟还是个小孩儿,老太爷如今就张罗带他们姐弟看铺子。分明……分明就是想自现在开始培养陆文渊的经商本事呢;她自己又是个女孩子家,她这一辈的女孩儿,谁有这种待遇,可不能白白浪费了老太爷的美意!
老太爷听她这么说了,脸上倒也看不出高兴与否。只是亲手将陆文渊抱上了马车;之后却又转头对陆清宁道:“我听说你要弄个医馆?可选好妥当的地界了?”
要弄女子医馆这件事儿,陆清宁本就没想瞒着谁。何况老太爷在陆家也算是手眼通达了,刻意瞒着都瞒不过去;只是她没想到,他怎么问起了这个,难道是想过问一声,再教她两手儿?
老太爷见她面色惊讶,便笑着道:“是祖父糊涂了,在这儿谈这个作甚。上车再说。”
待马车又粼粼前行起来,陆清宁组织了一下语言,终于小心翼翼开口:“因了正赶上年底,还没筹划得太圆满,选址之事亦是不曾提上日程呢。”
木香和黄芩那些人。在天颖府本就有些根底,毕竟曾经跟着各自的师父四处出诊。也攒下了些许人脉;因此就算女子医馆不曾正式开业经营,几人如今也将风声放了出去,那些大户人家乐得有女郎中来家看病,竟然不比以前各人跟着师父时生意差。
老太爷听罢笑道:“待会儿遛完铺子,祖父带你们姐弟去看个小院儿,那小院儿就在同福街上,周围都是药堂医馆。”
陆清宁尚未答话,陆文渊已然咋舌道:“祖父是想叫三姐姐将女子医馆开在那里?那可真是太好了!同福街那个地界儿,不是正合适开医馆的么,三姐姐还不快谢谢祖父!”
陆清宁顿时失笑——这小子,这种话茬儿他接得倒快!只是叫她学他顺杆儿爬,她可做不出,毕竟老太爷也没说的太明确不是?
陆清雅那种人最是喜欢见杆儿就爬的,结果怎么着?她陆清宁可不是陆清雅,可不能随随便便将老太爷的些微看重鼓捣没了!
“六弟!”这么想罢,她立刻低声喝道:“待看完房子,再听听祖父怎么说也不迟,你太急切了。”
陆文渊被小小呵斥了一声,不免有些扁嘴儿;若不是他偷偷将三姐姐的作为告诉了祖父,祖父又觉得三姐姐这招儿很妙,今儿怎么会主动问起来呢?她却不夸他……
陆清宁将他这些小小动作全看在眼里,被他那又委屈又忍耐的表情逗得很想笑,终是拍了拍他的手没说什么。
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陆家这么多的子孙,虎视眈眈的少不了,她可得抽空教给他,不能叫小六儿学他们,就像康熙朝的九龙夺嫡,越急切越被oss反感不是么!
当然把老太爷比成康熙皇帝未免抬高了,可老太爷是大家主总不可否认;别人家的事儿不归他管,培养哪个做接班人、如何分配家产总是他说了算,还有那颗心到底偏向谁,都是他说了算不是?
“九功,你在咱们家最大的茶叶铺子停下车,咱们去那儿喝杯茶。”老太爷撩开轿厢帷幕嘱咐赶车人。
这话吩咐下去后,也就是不到半刻的工夫,车又停了,陆家的茶庄到了。因陆清宁是男装打扮,坐在车辕上的招财也不好给她端车凳,眼睁睁看着她从车上跳下来,动作却无比流畅利落,不免瞪大双眼惊讶无比。
再看她抢了自己的差事,先是扶老太爷下车,又是将双手伸到六少爷腋下将他抱下来,丝毫不带费力的,招财的嘴大张着有些合不上了,还是老太爷笑骂了一句,这才小跑在几人跟前,进了茶庄告诉掌柜的出来迎接主家。
掌柜的姓朱,叫朱天黎,年纪比老太爷还大些,来时路上老太爷已经给她说过了;可能是常年在茶庄这种比较斯文的地方浸滛,这朱掌柜并没有丝毫的铜臭气,反而带着些温文,得了招财的通报立刻笑着迎出,给老太爷见了礼,看向陆清宁却不知如何称呼。
老太爷忙笑着招呼朱掌柜:“先进屋再说吧。”
这家茶庄说是茶庄,其实也是个临街的三进院儿,临街的院墙拆掉后做了很大的门面,厅堂用来招待进门买零散茶叶的顾客,左右各有一间雅室,用来招呼客人品茶。
从这门面的后门再往后走,二进院又是一大排雅室,这里便是用来招待远路来的客商,一边喝茶一边谈生意的场所。远路来的客商多是大客户,多半来自不产茶的地方,每次来都是几百斤甚至上千斤的要货,在这雅室里商谈,也好将各种茶叶品尝一番,再定下数量。
朱掌柜的脚步并不在这二进院里停留,而是带领众人顺着抄手游廊走到了东边小门,这小门里面便是后院了——这后院招待的不是客商,而是给主家预留的私人场所,就算陆老太爷谈的是别的生意,也一样可以领到这后院来详谈。
跟在众人身后进了后院当中的正房,陆清宁几乎难忍惊叹。这五间房打通的一间大厅,别提多敞亮多奢华了!
当然了,奢华只是她个人的想法,用的是上一世的眼光;因为在上一世,是件红木家具都要至少五位数了,而在这间足有三百平米的大厅里,到处都是鸡翅木!若换到上一世去,这一屋子的家伙事儿,连带着各式门窗,还不得值个千八百万的?
陆家到底多有钱,她并不太清楚,因为她只听说过陆家有多少座茶山,多少家桑园和缫丝、织布作坊,那些东西太具体,换算不出银子来;而在陆家后宅,吃穿用也就那么回事儿,她一不在乎吃,二不喜欢穿,也觉不出多么奢侈来。
唯有这里,使她感受了穿越来之后的第一次震撼,为陆家的家底而震撼;不过也许这个年代这种东西还不算什么?这么想罢,她立刻恢复了平静——又不是土包子进城,可不能太丢脸了。
老太爷这才笑着给朱掌柜介绍:“小六儿你是见过的,另外这个,是三姑娘,小六儿的胞姐。”
朱掌柜闻言有些惊讶。这一路走来,也不曾瞧出来三姑娘是女子扮的男装啊!
却还是赶紧微笑着给她见礼,陆清宁因穿的是男装,忙抱拳回礼道:“朱掌柜客气,后辈这厢有礼了。”
这礼回的是不是不伦不类叫人笑话,也管不了许多了……谁叫嬷嬷们只教过女子礼。
待众人纷纷分为主次坐下,招财自告奋勇去烧水;朱掌柜的看看陆清宁,又看看陆文渊,一时有些糊涂,搞不清主家今儿到底是来作甚了。
主家昨儿就该知晓齐世子一行又上门来的消息了,为何今日却带着姑娘少爷一同到这里来?难不成那么大的事儿,这两位还能掺和?这两位不都是孩子么,更别提还有个是女子!
这么想罢,朱掌柜有些话便不知该如何开口了,还是老太爷摆手笑道:“你莫忌讳他们俩,有话只管说吧。”
朱掌柜得了主家这句许可,也就不再犹豫,低声将齐世子几人昨日上门来的话讲了一遍,话讲到最后,老太爷与陆清宁同时皱眉摇头,陆清宁更是管不住嘴一般抢先道:“他想得倒美!”
第一百三十八章 袋泡茶包
陆清宁多了这么一句嘴,不免有些懊恼,好在脸上涂了易容膏,并瞧不出脸红来;可神色间任谁都瞧得出来,她既害臊又后悔的模样。
谁知老太爷不但没责备她,反而笑了两声,又颇感兴趣的问她:“三娘为何这么说,说出来叫祖父和你朱爷爷听听。”
朱爷爷?听了老太爷这话,陆清宁更是懊悔难当了——她之前可是只称呼朱天黎为朱掌柜的,老太爷这话里的意思却像与人家有深交;难不成这朱天黎还是老太爷的幕僚?若是如此,她方才岂不是失礼于人了。
不对,经商人家哪有幕僚这一说儿;可至少也是个帮着出大主意的“军师”吧,否则老太爷一不会将这种密谈场所设置在这里,二不会叫这人出面招待齐霄他们。
“朱爷爷,三娘方才失礼了。”陆清宁忙站起来,重新给朱天黎行了个晚辈见长辈的礼,朱天黎虚扶了她一把,又笑说三姑娘客气,她这才重新落座。
“既是祖父想听听三娘是如何想的,那三娘就在祖父和朱爷爷面前献丑了,”陆清宁略带羞涩的笑道:“且不说咱们天颖府的地和宅子都不算大顺朝最贵的,也不论这几样儿在天颖紧不紧缺。”
“就算真贵真紧缺,只凭着齐世子那几个任谁的面子和家世,在任何一处买块地或是买个现成的庄子,又算什么难事呢。”
“往小了说,他们与咱们陆家借庄子也许是想占个小便宜;往大了说,谁知道他们这么做会不会拉陆家下水?”
“占陆家便宜也好,拉陆家下水也罢,陆家能得到什么好处?我瞧着不但好处没有一星半点,坏处倒是一大堆。”
老太爷给她讲过陆家从皇商变回普通商人的缘故。八月初去禹州回来,她也给老太爷带过谢家外祖父的话儿;因此她并不用将话说得多明显,老太爷和朱天黎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听她说罢这么几句,老太爷捻须微笑,朱天黎不喜不怒面无表情;片刻后老太爷方才开口:“既是三娘你都瞧得出来、这中间没咱们陆家什么好处,你说为何那齐世子还敢开这个口?”
“他把咱们家想成和他一样儿的了呗。”陆清宁轻笑道:“无论是谁,只要敢于在……那事儿上早早站队,自然都是认为自己那头儿必会成功的。”
“更别说咱们家曾经是皇商,在他们心里,咱们家如今难免不想再重新辉煌起来。也好重洗前耻;可惜他们忘了一句老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之所以有把握说出这话来。只因老太爷早就表达过明确的意思。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有了利便想有名的,可老太爷经历过高空坠落的痛苦后,很是明白皇商之名连个屁也不是,说白了不过是当权者的奴才、替当权者管理着小金库罢了。
“陆家不是不能站队,谁坐在那把椅子上。陆家就站在谁那边。”陆清宁微笑着补充:“除此外,谁也别想将咱们家当成谋利谋权的棋子儿。”
齐云侯家也好。明郡王家也罢,那都是有官职有爵位的人家儿,明郡王家更是宗室,在大顺朝也算得上是树大根深了,就算败了,也许不至于被连根拔起。
可他们陆家有什么?万一再一次站队失败,新君又不像当今这样斯文。亦没了皇商之名可以辞去、以做谢罪,只能乖乖交出全家性命和钱财吧!
这些道理按说应该谁都懂得,陆清宁几乎有些不屑说;可古往今来,却有无数人栽倒在这种相似的事情上,比如……老太爷的爹。她的曾祖父。
据说老太爷当时也不看好曾祖父站队之事,可是到底没阻拦住;那么她就算是班门弄斧又如何。连她这个小女子都看得懂的事儿,老太爷还会被齐霄那小子说动心不成!
老太爷似乎早就想得到陆清宁怎么说,因此待她说完也不曾怎么惊讶;朱天黎却是带着赞赏的目光笑看她,心里也是早就明白了、主家为何叫个小姑娘谈看法。
“怎么样朱老哥,我这一对孙男娣女的,不像他们那个爹能生得出来的吧?”老太爷颇乐。
陆清宁姐弟顿时大窘。祖父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们俩却不知道,陆廷轩夏天时来这家茶庄,曾经与齐霄几人遇上过,当时可是极为上赶的想替那几人效力呢!
若不是陆廷轩当时拍着胸脯跟齐霄保证了一些话,齐霄这群人后来也不会很急切的不停上门来,当然这都是后话,陆清宁很久后才知道真相。
“小六子,现在轮到你了,你姐姐珠玉在前,祖父也不强迫你语出惊人,你只说说,你姐姐说的对不对呀?”老太爷夸奖过后,又把问题抛给陆文渊。
而陆文渊分明是经常跟着老太爷出来历练的模样,因为朱天黎待他挺随便的,肯定早就熟悉了;听见祖父发话,陆文渊咧嘴儿笑起来:“我听祖父和朱爷爷还有姐姐的。”
老太爷立刻沉了脸,佯嗔道:“莫非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叫你说说你姐姐说的对与不对!若你姐姐方才说,可以将咱们家的庄子借给齐世子,难不成你也听她的!你这也叫做闭着眼站队懂不懂?”
“那可不成!”陆文渊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又对自己的猴儿急有些害臊般红了脸,重又老老实实坐回去,“咱们家的庄子也不是白来的,凭什么白白借给他们用,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呢!”
陆清宁拼命忍笑,朱天黎一张老脸也笑得通红,老太爷却有些真恼了:“那他们不借,他们给钱买咱们家的庄子,你给不给?”
“不给,陆家还没穷到卖庄子的份儿上!”陆文渊也不惧老太爷的怒气,嘎嘣利落脆回答,“牙行里摆着那么多待出售的庄子,上好的地界儿上好的房屋有得是,随他们买哪个!”
“不过若是他们仗着他们家官儿大,想来强的……咱们家实在打不过,也只得吃了这个亏。”
陆清宁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笑起来——陆文渊这办法其实最好了,装无赖装懵懂是打退有心人最好的利器。
老太爷和朱天黎的笑声比她还大。
不将陆家的庄子借给齐霄一行人做秘密聚会场所,那是理所应当的,陆清宁方才说的全在理上,他们早就明白,可是苦于没有回绝的好理由,否则老太爷今儿也不来这里。
谁知道就是个小孩子的几句话,瞬间点醒了他们;等齐霄那些人再来询问商量结果,就给他们来这套好了!商人重利,就这德行,爱咋咋地!
茶案上的茶此时也过了三巡,正事也算谈完了;朱天黎便洗了手,准备亲自沏一壶新茶,好叫老太爷和姑娘少爷歇一歇,泡茶的当口闲聊起来,说起今年的茶品相不大好,碎末太多……
“咱们那几十家茶庄子没有一家是卖次茶的,难不成就将那茶末子扔了不成?”朱天黎颇有些心疼。
若是给小茶庄当成俩钱儿一包的高末儿卖去,这好茶的茶末儿茶梗儿又不是高末儿能媲美的;小茶庄的老板定是想靠它赚上一笔,价钱定的也会比高末儿高不少,穷人家买时便得思量思量。
老太爷也叹气——就算降到次等高末儿的价格,也比扔了强,可万一被小茶庄子打着陆家茶的旗号叫卖,伤的就是陆家名声。
“是什么样的茶末子,朱爷爷可否取来叫三娘一观?”陆清宁颇感兴趣的问道。
“怎么,你有好主意?”老太爷微笑着看她。
陆清宁笑着摇头:“现在还不敢说,等三娘瞧过了再说吧。”
招财烧好水送过来后,人便去了门外,听见屋里召唤他,忙无声的小跑进来,听朱天黎叫他去前面门面取些茶末儿进来,立刻应声而去,一边往外走一边纳闷儿,要些破茶末子作甚,难不成好茶喝腻了……
“三娘若是没记错的话,咱们家那些织布作坊也出细棉布的?”陆清宁将招财取回来的茶末子翻看了一下,就笑问老太爷:“若是为了成本考虑,细棉布也使得,毕竟细棉布比软烟罗便宜,不过效果就没有软烟罗好。”
“若是细棉布可以换个织法,织得松一些更好了,不但比软烟罗还好用,成本也低。”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细棉布帕子掏出来,在帕子上画了个格子。
“都做成这么大的小布袋,装上比平时泡茶略多的量、再封好口子,取一角上缝一条细绳儿,用来挂在茶壶茶杯外,便可以热水冲泡了;等没了茶叶味道,拎着绳子将茶包提出来扔掉即可。”谁叫这个年代没有无纺布来着,好在陆家有纺织作坊。
“因为这茶包方便快捷,又不用担心有茶末入口不舒服,价格上完全不用太低廉;若是有客人不识,伙计们随便称呼这东西叫茶包也好,叫袋泡茶也罢,还能卖个新鲜,祖父和朱爷爷觉得如何?”
老太爷和朱天黎同时抚掌大笑,朱天黎更是笑道:“陆氏袋泡茶,三姑娘好主意!”
第一百三十九章 无心插柳
得了老太爷和朱天黎的赞不绝口,陆清宁却不好意思起来——袋泡茶在上一世太常见了,她不过是个“剽窃”者啊;不过话说回来,她眼下生活在大顺朝,又没抢立顿的生意……转眼也便笑起来。
而老太爷若不是这次出门来只带了招财一个人,进宝并不曾跟着,几乎立刻就想打发一个长随去各个纺织作坊传话去了。还是陆清宁笑着说不急,又趁胜追击起来:“祖父书房里有本书,讲过西北等一些边疆民族甚喜砖茶。”
“那砖茶并不使用嫩茶所制,而是些偏老的茶叶与茶末茶梗蒸压而成;若是祖父能查访到擅作砖茶的师傅,咱们家茶山上的老茶和这茶末子岂不是都有了去处?”
陆清宁上一世的祖父便是茶庄经理,因此她多少懂些茶经与各种茶的历史,砖茶从唐代便有生产,可盛行起来还是明清。
曾经的那个历史是那个样子,眼下这个时空却还没有大批量砖茶面世,却又有古籍记载过,岂不正是个好机会,能将陆家的茶叶片片都利用上?若不做砖茶,茶树上的老叶子都是扔掉的东西!
老太爷也记着有这么本古籍,似乎还是唐代传下来的孤本,只可惜那上面并不曾记载太详细的蒸制压制方法,听她说起不由皱眉:“擅作砖茶的师傅好找么?”
比较起方才的茶末子做成袋泡茶,朱天黎似乎对这个砖茶更感兴趣,毕竟这个砖茶是更不容易跟风模仿的。
这么想罢他立刻笑道:“既是早有古籍记载,查访查访吧,访不到也就罢了,若是访得到……岂是袋泡茶那些小利能比拟的?”
陆氏茶庄也有西北来的客商。偶尔也有人问起,这里可经营砖茶,得到的都是否定回答,双方未免都有些失落——大顺朝西北边疆和境外的很多民族都喜欢味道浓郁的砖茶,可那东西却只有少数两家在做,岂不是把钱都赚了,他们却无法分一杯羹。
“祖父和朱爷爷可以一边派人查访,一边差人试着少量的做一做,只要能将茶叶压制成型,就成功了第一步。”陆清宁提议。
话是这么说。也只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吧;若真是那么好做的,江南种茶的大户不少。不是早都做出来了。
老太爷和朱天黎却笑说是个好主意。
别人家也种茶,可又有几家心疼那些老叶,只有陆家茶山多茶树多,这越多就越心疼,何况陆家接待的客商也多——砖茶若是真能做的出来。那就是陆家又开了一条新财路,能带来很丰厚的利润呢。
“祖父和朱爷爷可见过乡下脱坯用的那木头盒子。上面没有盖子,下面没有底的,只是为了将拌合好麻刀的黄泥固定出个模样来。”前世的祖父也曾经给陆清宁讲过茶砖大概做法,却是当着聊天的闲话,她并没太当事,也就没太多问。
“古籍里既然说砖茶是蒸压而成,也许是要将炒好的茶叶蒸的微湿。这样怎么压也不怕碎,还能压得更紧实;最底下铺一层老茶,叶片大兜得住,压实了之后再铺茶叶和茶梗再压实,撒些茶末添补上空隙再压……”
老太爷与朱天黎对视一眼。都微微笑起来。听着倒有点意思!
“三娘说得起劲,不如我给你两个管家归你管着。你将这作坊打理起来如何?”老太爷笑道:“你也不用怕什么抛头露面,雇人建作坊备料备工具的事儿都叫两个管家打理去。”
“那敢情好!”陆清宁不待答话,陆文渊又从一边蹦起来,替她做了主,“祖父不是开玩笑,是说真的对不对?”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老太爷虽不是开玩笑,却也时刻不忘引领自己最喜欢的这个孙儿:“可你三姐姐还不曾答应呢。”
陆清宁怎么会不答应,又有陆文渊怕她不好意思应下,先给她做了先锋,闻言立刻笑道:“若是试制,三娘能行;等真做成了,要大规模起作坊,就得祖父再找人掌舵了。”
这也叫以退为进对不对?她都将砖茶试制成功了,老太爷怎么会将她换掉,就算换掉,也得给她个过得去的说法和部分利润才对——这样的话,她这辈子都有了傍身的银钱。
“那咱们就说好了,如今已然是腊月底,等出了正月,就开始起作坊招人手,万事俱备之后,茶树也开始出嫩芽了,你只管放开手做去。”老太爷笑道。
又吩咐了朱天黎一些事宜,老太爷便带着陆清宁姐弟俩离了陆氏茶庄。上了车后,车夫九功就赶着马车往同福街而去——说是带陆清宁姐弟俩看什么自家铺子,其实就是见见朱天黎,如今正事儿谈完了,也该做些别的了。
到了同福街那个小院儿,老太爷下了车,便笑着唤陆清宁姐弟俩:“你们瞧瞧,这小院子若是改造成铺面可使得,这也是个三进院,前面做了铺面,后面也可以住人,还不用单另再给郎中们找房住。”
陆清宁因是男装,坐在车上也不曾避讳,马车轿厢两边的侧窗一直都敞着,这一路将这同福街也看得差不多了,却不曾发现任何一家专治妇婴病痛的,如今再听老太爷这么一说,心里更是高兴:“三娘觉得这位置好得很。”
“这小院一直闲置着,可是因为这条街都是医馆药堂,做别的生意撑不下去,更不适合住家?”
老太爷颔首:“正是如此,所以这处院子便闲置了好些年,所有的椽子怕是都腐了,你若觉得好,还得从头修缮。”
陆清宁想起木香看过的几处门面,处处都不如这个位置好,每年的租金也不少,有那租金也足够修缮房屋了;可转念又想起什么来,不由看向老太爷:“那……那三娘要给家里交多少租金呢?”
老太爷被这话问愣了,难道他方才提过租金的事儿?仔细回忆了片刻,知道自己并没说过什么,不由从头开始审视这个孙女——这孩子从来不曾想白占便宜啊!这、这哪里像他那不成器的大儿生的孩子!
“等祖父找几个管事带人将这院子修缮好,就带你去衙门里换名上档子,这房子祖父送你了。”老太爷风轻云淡的说道。
陆文渊一直都紧紧握着陆清宁的手,方才听他姐姐还要给家里交租金,就用力捏了捏他姐姐的手掌心,如今听了老太爷这话,也顾不得捏手了,喜笑颜开仰起小脸儿:“谢谢祖父!”
老太爷笑坏了:“怎么,如今算是如了你的意?你当初日日在我耳朵边念叨,说什么你姐姐的医馆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可是早就打上这小院儿的主意了?”
“你日日唠叨不休,祖父日日一声不吭,你心里可曾怪祖父不近人情?”
陆文渊红了脸,拼命摇脑袋:“没有没有,孙儿从来不曾怪祖父,祖父是胸中有大丘壑的人,只要不搭言儿,必是有算计,今儿这不就是考了我姐姐一场?”
老太爷仰天笑了一阵,这才正颜道:“这话你倒说对了,若是你姐姐愚笨,莫说这小院儿,就连带她去陆氏茶庄都是不可能的事儿。”
又转头问陆清宁:“你可懂了祖父的意思了?”
陆清宁垂头做恭谨状:“三娘明白,有付出才有回报,三娘也是家中的一份子,若是不能为陆家做出贡献,也就没资格得到什么。”
敢情今儿这所有的安排,全是为了考量她?六弟去老太爷跟前给她求这小院儿,为何从来不曾跟她透露过?
不过也是呢,若是早早透露了,她的各种回答就会被老太爷看出端倪,反而显得她做作,为了得到这小院儿无所不用其极,甚至阿谀了。
老太爷听了她的话却频频摇起头来:“偌大的一个陆家,祖父还不老,你叔父们也正当年,还用你个小姑娘家贡献?你好好看看你们大房,才会晓得祖父最深的用意啊!”
说罢这话,老太爷就叹起气来,陆清宁忽悠一下子就明白了——老太爷这是想看看她能不能给弟弟们撑起一片天!
陆廷轩已然指望不上了,陆文渊是头大的嫡子,虽然聪明却才七岁,离成年还早着,小八小九才出满月,若她也不争气,大房也就完了!老太爷这是想叫她担负起嫡长子的责任来,将大房的重任挑起来!
她在内宅做的那些事儿,必是大多都不曾瞒过老太爷的法眼;她只是想给自己创造一个更干净的环境,照顾谢氏、保护弟弟们也是为了将来互为依靠,到了老太爷眼里,却既欣慰又满意……这是不是也算无心插柳?
老太爷这么做,也是因为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房都不能放弃,陆廷轩不争气,便得想辙换人扶持吧?大家主还真难当。
陆清宁想通了,便笑回老太爷道:“三娘懂了,三娘今后一定好好给弟弟们做榜样,就算不能为他们遮风挡雨,也要全力尽到做姐姐的责任。”
遮挡一辈子风雨,可能么?她终究只是个姑娘家,等过些年嫁了人,若还一味的惦着娘家,岂不是成了搬仓鼠。
第一百四十章 水手之歌
晌午饭时,老太爷陆珩带着陆清宁姐弟去了天颖府最有名的天海居。这天海居酒楼建在无涯湖旁的一个天然小丘上,又因为是个三层楼,便敢说摸天又傍海……
这还是陆清宁来到大顺朝后、第一次在饭庄子里用饭,说不好奇那是假的;待那菜式流水般上了数道后,她却有些失望——看着模样,这菜肴并不比陆家后宅大厨房的厨娘们做得精致多少。
陆文渊这个鬼精灵似乎知道他姐姐想什么,“三……三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天海居的菜也一样,你尝尝就知道了。”
陆清宁先是被他的一句三哥叫愣了,转瞬也想到自己是男装,微微笑了笑低声道:“你小子是人肚里的虫儿不成?”
老太爷此时也举起筷子示意姐弟俩可以开动了。陆清宁抬箸夹了块樟茶鸭放进陆文渊的食碟,自己又搛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细细品尝之后,立刻转头对着弟弟笑起来——他的话果然不虚。
正待再给陆文渊多夹些他爱吃的,陆清宁的动作猛然一僵,伸出的筷子也骤然就停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身后不远处的楼梯处,似乎来了群正在上楼的客人,还似乎带了女子,一路上楼梯来一路调笑着,别提多肉麻了,她却听着那其中一个声音很是耳熟!
老太爷微微皱眉,不知她是怎么了;也许是一样听见了那嘈杂的吵闹声,偏头看时,脸色顿时黑了。
陆文渊顺着老太爷的目光看去,一对乌溜溜的黑眼珠也有些发直,脸色亦变得难看起来,小鼻孔愤愤的喷着气。就像个恼怒的小马驹。
这天海居并不是没有雅室,可祖孙三人更喜欢在这二层依窗而坐;老太爷的意思大概也是想叫陆清宁开开眼界,多接触接触常人——他们陆家没那么多讲究,姑娘只要争气懂道理,抛头露面算什么。
因此这上楼来的客人,或是同样落座在二楼,或是直上三楼雅室,都要从三人不远处走过。而正在上楼来的这一群男女,走在最前面、左右手分别揽着个妖艳女子的,却是陆家大老爷陆廷轩……
“爷这是怎么了。愣什么神儿啊?”见陆廷轩突然慢下脚步站在那里,不再抬脚迈一步。那一对妖艳女子都纷纷开口催促起来。
跟在陆廷轩身后的几个男人,怎么会不认识陆家老太爷,有那胆小怕事的,又日日跟在陆廷轩身后捡便宜蹭吃喝的,已然转头跑了;陆廷轩被那下楼的脚步声惊醒了一样。一把抛开吊在他手臂上的一对姊妹花,匆匆走到老太爷跟前嗫喏道:“爹……”
再看老太爷身边坐着的一对男孩儿。小些的那个正是自己的嫡长子陆文渊,大些的那个却不是自家子侄,陆廷轩更是有些糊涂了——这天海居白日里还好,若到了夜里,便是个极有名气的喝花酒好所在,自家老爹带着两个孩子来这儿作甚?
难道另外这少年跟陆家有什么渊源,老爹想极力讨好人家。便将人带到这种地方来开眼?
“爷!”一个女子娇滴滴的扑过来,一把挽上陆廷轩的手臂:“在这儿浪费什么工夫呀,咱们还是上楼去吧!”
这种风尘女子哪里知道陆老太爷长得什么样子,更是不信天颖府第一大富豪陆珩还会坐在这大堂里用饭,只以为陆廷轩遇上了普通熟脸儿。
陆廷轩见自己的儿子脸色又黑又红。眼里的眼泪若不是强忍着就会滴到衣襟上,一把便将那女子甩出去一丈远。“滚!”
那女子摔得不善,雪雪呼痛;另一个立刻不依不饶起来,却怕自己也吃了这种亏,只敢远远地站着娇喝道:“陆大老爷好不讲理!若叫我们姊妹滚蛋,先拿银子来!”
她这话音没落,便觉得眼前一花,眼睁睁瞧着个物件儿飞快朝她面门飞来,不等她躲闪,那物件儿便硬生生砸在她脑门儿上,砸得她摇摇欲坠眼冒金星;强忍着额头疼痛蹲下腰身,那物件儿却是个素面荷包,沉甸甸的似乎有十来两银子。
那年纪稍大的少年公子此时也走到她们身边,一个盯了一眼后,话语声冷若冰霜:“还不快滚。若再叫我瞧见你们跟着陆大老爷厮混,就没今儿这么便宜了。”
这时别说是这两个女子,就连随着陆廷轩一起来的其他人也早都呆了,被陆清宁这么一喝,蜂拥般掉头往楼下跑去。
她这才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看都不看陆廷轩一眼,掏出手帕递给陆文渊:“六弟你把眼泪擦了!你是个男孩子,这般含着眼泪像什么,当自己是受气的小媳妇不成!”虽有些不留情面,却也真是被气坏了。
陆廷轩闻言,皱眉又打量了她几眼,惊呼声险些脱口而出。这是三娘!老爹带她个女孩子来这里作甚,又打扮成这个鬼样子!
老太爷却不喜不怒的瞟了他一眼:“你站在这儿等我请你吃饭?还不家去!”
……陆廷轩虽然被老太爷撵走了,陆文渊却觉得眼前所有美味佳肴都没了滋味。他呆呆的握着姐姐给他那个帕子,两只小手有意无意的拧来拧去,只将那帕子拧成了麻花。
“别拧了,再拧天就真塌了。你见过谁家大老爷们儿拧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