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荣华txt第42部分阅读
盛世荣华txt 作者:未知
哪里还是个家,分明比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也不差!
因此……若不是听谢府的小宋嫂子说,谢玉清与陆清宁进了田氏茶楼,白鹤鸣也不会急吼吼的便打马飞奔而来,一路上都不知撞倒了几家商贩的小摊。玉川书屋撞倒了只管掏一锭银子抛过去,连眼都不眨。
方可谦听得白鹤鸣这般催促,也纳过闷来他是做什么来了,忙笑着应了声,便往门外走去。心底却不知叹了几口气。
他和白鹤鸣一样,早就知道这田氏茶楼的猫儿腻。跟父亲提了也不止一次,父亲却说什么民不举官不究——被拐的女孩儿不少,甚至还有官宦人家的小姐,那些人家却全当丢了的女孩儿死了,根本不来报官,只因丢不起这个脸。
若无诱拐之罪,私娼窠子又不犯律法!受害的人家都丢不起这个脸,方知府反倒主动抄剿田氏茶楼,岂不是与那些官宦人家为敌作对!
方可谦极是不赞同父亲这个说法,可他又能如何?因此这口恶气忍了又忍,今儿终于等到了机会!
其实还真得谢谢宁儿表妹,若不是她误打误撞进了这茶楼里,父亲怎么会勃然大怒,立刻便叫快手前来查抄不说,还嘱咐他一同跟过来!?
等方可谦重又带着人进来,陆清宁和白鹤鸣皆忍不住笑起来。不是说只喊三五个快手过来么,怎么竟然来了二十来个!
白鹤鸣本是知情者,笑过后便低声告诉陆清宁:“妹子不知道,这茶楼后面的院子,据说足足有五进,关着的女孩儿少说也有三四十,若不多来些人,恐怕也忙活不开。”
竟然有这么多!陆清宁立刻怒瞪向一边地上半卧着的田四娘:“你还坐在地上装什么死!还不赶紧爬起来,乖乖束手就擒!”
“还有你们三个!若也是被拐来的,到了府衙只管好好出首,将当初被拐的经过照实说,若是不说,定当与田四娘做同犯论处!”又对那个叫竹叶的丫头与竹叶从楼上喊下来的两个女子道。
田四娘被她这几句话吓的,又是一阵哆嗦。
从打方可谦到了,田四娘心底的害怕就更多了一层。方公子!表妹!这些称呼足以吓死她了!身边这姑娘不但与谢家有亲,与知府家也有亲!她真真是瞎了眼,竟然以为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好蒙骗!
想她田四娘自打五年前开了这家茶楼,拐到手的女孩儿没有三百也有两百八了,无一不是被她用名声受损要挟吓呆了,方才被她唤人捉住的;有那看起来就性子烈的,又是妇人打扮,全是一盅茶撂倒,先送后面接了客再说。
期间也有机警的女子,进了茶楼便觉得不对,却也都是抹头便往外跑,并无一个敢声张的;今儿这姑娘,却是一不跑,二不怕用名声胁迫,反而对她动起了粗!这真真是走夜路多了便能撞上鬼呀!
田四娘越想越怕,越怕越想,一张很是俊俏的脸蛋上糊满了鼻涕眼泪,愈发的令人分外憎恶。她却以为自己的模样是梨花带雨,一定会惹得方公子爱怜,咬了咬牙狠了狠心便朝着方可谦爬去,之前她想抱白鹤鸣大腿来着,这次又要故技重施。
白鹤鸣笑吟吟的看着田四娘,一心想看方可谦的热闹——他们六七个玩得好的,数方家大表哥最最文雅,若真被田四娘一把抱住大腿,也不知会是什么神情?
陆清宁并不讨厌方可谦。
虽说之前有那个议亲之事,想必只是方夫人自家拿的主意,即便他知晓了,恐怕也反驳不得;而她虽与谢氏说过方可谦太软弱了,嫌他不打死方大人的小妾、替方夫人出气,过后细想之下,也明白并不全怨方可谦,大半缘故还是方夫人太软弱太清高。
因此上见田四娘像个蜗牛般爬过去,牙白色半透明的纱裙与披帛在地上拖得蜿蜿蜒蜒,就像蜗牛爬行时留下的涎液,不免一阵恶心,“方大哥,且叫快手们自己忙去,你来坐下喝杯茶!”
白鹤鸣一时有些失望。这小丫头,头几日他们俩在谢府遇上几次,她次次不忘戏弄他,对方家表哥却这么恭敬!
方可谦本来正在后墙暗门处吩咐快手们速去,听得陆清宁改称他方大哥了,先是一愣;待他转过头来,随即便瞧见那田四娘正朝他爬过来,慌忙拔腿就绕行了过去,一路奔着白鹤鸣身边的空座而去。
田四娘见又是一招失败,连滚带爬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直奔墙角跌跌撞撞跑去。陆清宁以为她要撞墙自杀,以免受牢狱之苦,飞一般离开座位就去捉她——若叫这人就此死了,也太便宜她!
白鹤鸣却比她还快,从她身后闪身超越过去,只将手中特制的鞭子一甩,便将田四娘缠了两圈,又轻轻一抖,那妇人便重新跌回地上,立刻又摔了个七荤八素,连声痛也呼不出口。
随即便有一个快手上前,解了腰上的绳子将她捆了结实,又扔回原地任她哭啼。
“那个墙角有铜铃的绳头直通后面几进院子,她是想趁着快手大哥们还没尽数到后面,给后面的打手和龟公报信,能跑的叫他们先跑呢。”竹叶身边一个女子幽幽的开了口。
后面的五进宅院,围墙极高,想跳墙逃跑是不容易的,可架不住每一进都有暗道相连,出口直通后街啊。
因此那女子举报罢田四娘的用心,便颤颤巍巍往暗门处奔去,央求一个快手道:“大哥带我一同去,我知道暗道在哪里,暗道里还有个密室,还关着三个姑娘呢。”
快手回头征询方可谦的意思,方可谦点头:“带她去。”
又想到什么似的,赶紧跟了一句:“再将这田四娘自己的住处和各处搜查一番,若有金银细软皆抬将出来,等那些女孩子被解救出来,愿意还家的,好分给她们作路费与日常嚼谷。”
心头却未免腹诽道,恐怕愿意回家的也无人接纳了罢!若是家境好的,剪了头发去家庵做姑子已是极好的处境了,家境不好的,也许就会被父兄做主,卖给乡下哪个土财主家做了小妾!
第一百七十一章 孤男寡女
因陆清宁早就用话语暗示过,很是有十几位解救出来的姑娘愿意出首田四娘,其中以那个带着快手寻暗道的女子为首,想必是这女子往后面去了后,也挨个交代过。
何况以方家与谢家的关系,绝不到需要陆清宁亦去出首过堂的地步;二十几个快手只将十来个打手与五个龟公、并田四娘,田四娘的丫头竹叶拴了一串,又有专人出去雇了几辆大车给姑娘们坐,还有一辆用来盛载查抄到的金银,便欲浩浩荡荡往府衙而去。
“六表弟将宁儿表妹护送回谢府可好?”方可谦自己不能去谢家,当务之急是回去与他父亲交差。
白鹤鸣笑着点头,“表哥还当借给我一个快手,叫他骑着我的马去后街等我,再告诉我的小厮,去雇一辆马车来,将那马车也领到后街去。”
门外那般浩浩荡荡的架势,他绝不可能再带着小丫头从前门出去了,外面无数双眼睛盯着呢……
陆清宁明白白鹤鸣的意思,这是要带着她通过暗门往后宅去,再走暗道出后门,以免出前门被民众围观,再损害了名声,不由暗赞他想得周全——她自己并不大在乎名声这东西,可谁叫这是大顺朝来着?再说谢家的表姐表妹们也都要嫁人的……
方可谦却犹豫了。不从前门出去,这思量自是没错,可宁儿表妹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就叫她与白老六这小子孤男寡女走密道去?可恨这宅子,后门又只开在密道尽头!
“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叫她混进那些女子中,一同坐车到府衙,再寻机离开?那些女子亦是外人。谁知晓她们会不会为陆家妹子保守秘密?”白鹤鸣不由有些恼,要知道他可是正人君子!
方可谦思量了片刻,确实也没别的好法子,只得点头答应。
陆清宁倒是想说,莫如差人给她买套男装来换上,比如买套短褐,她冒充白鹤鸣的小厮也是一样,可想到若是那般打扮回了谢家,还不知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也只得闭口不谈。
钻地道就钻地道吧!若在地道里。白鹤鸣敢不老实,她就拔下铜簪扎他三刀六洞洞洞透心!
再说了。就算钻地道,也只方可谦、白鹤鸣和她知晓。若有一天这事儿被别的人知道了,她必得找这两人算账——虽然这两人都不像那种小人。
商议好后,方可谦便与二人告辞,二人也扭头往后墙上的暗门处走去。还不等进得那暗门,就听得茶楼的正门哐啷一声合上了。又有快手们刷浆糊贴封条的声音响起。
“这处房子,必是那田四娘的私产,等到了府衙审结这案子,都得充公。莫如将这宅子买过来,再雇几个人做点什么小买卖,比如开个酒楼?”白鹤鸣打头进了暗门后的夹道,一边走一边笑道。
陆清宁扑哧一笑:“一听就是六爷过去不曾做过买卖。这种赃宅风水不好,又不知死过多少人在里面,没人愿意买的。”
白鹤鸣哈哈笑:“我倒忘了,你们陆家也是商人之家。”
“六爷并不觉得做买卖低人一等?”陆清宁很新奇般发问。莫说是大顺朝,就算是前世。不也很有一部分人轻视经商?商家有钱归有钱,买卖做得再大。只要不是经商世家,被人屡屡称为暴发户的还在少数么?
“经商怎么就不好了?凭本事赚钱,凭本事吃饭,又没偷人家抢人家的!”白鹤鸣沉声道。
他之所以愿意往谢家走动,并刻意与谢四少谢玉麟交好,便是觉得经商比做官干净多了——多少个当官的巧取豪夺,不该是自己的也一味往自己兜里划拉?想想都令人恶心!
尤其是他这种身份的子弟,大多数都是要真本事没什么真本事,不是靠祖上传承下来的爵位,就是靠着荫恩谋个官职,又有几分是自己挣来的?即便如此,还一个个恶狗抢骨头一样呢!
他白鹤鸣就不想袭爵,也不想荫恩。祖母去世前,偷偷给他分了不少私房,若能说动谢二老爷携他一同出海,用不得三四年,他也是富甲一方了!等父亲老去那一天,他一不要名,二不要利,且叫那些兄弟们撕咬去!
“你果真这么想的?用不用我替你在我二舅父和四表哥那里说说情?”陆清宁笑问。
她不过来了谢府五六天,他便天天上门来,还有意无意的与她示好;表姐说,是白鹤鸣看上她了,她不信,毕竟她还是个青涩的小丫头,没什么值得男人动心的地方。
表姐说过,他想说服二舅父带他出海,难不成他是想曲线救国,通过她向二舅父说好话!
却见白鹤鸣摇头:“还是不麻烦你了,我若说得动,他们自然带着我,说不动也便罢了,明年再继续努力也罢。”
陆清宁登时就含糊了。他不是为了叫她说情的!
她正想再接着试探试探,却见前面已经到了密道的门口。白鹤鸣便沉声嘱咐道:“你先站下,我进去瞧瞧里面可有照明,若是没有,还当寻些什么做个火把。”
也就半盏茶的工夫,他便从密道口又走回来:“每隔十几丈便有个油灯,照得里面挺亮堂,想必是快手们点着的,走时候忘记熄灭了,咱们走吧,莫叫你外祖家等急了。”
陆清宁心头大定——若没有油灯,且不说做火把不是太容易的事,必须要找到灯油浸了衣裳再缠在棍子上,要多浪费许多时间;只说若那火把进了密道没走多久便熄灭了,她与他孤男寡女的,如何相处?
于是她很爽利的跟在他身后进了密道,里面也果真如他所说,很是亮堂。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也就是一刻钟的样子,前面还剩下七八盏灯远远闪烁着,似乎已经到了后门处。
陆清宁正待松一口气,那墙上的油灯灯盏里,却似乎是灯油将尽了,明明灭灭晃了又晃,呼啦就黑了。旋即便有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你小心些!”
这只手温热干爽,手心尽是老茧。陆清宁的心不由得咚咚猛跳了几下——她不害怕,也不害羞,为何却有这种感觉?
却听得很近的身边也有心跳声,比她的心跳响多了,就像是咚咚擂鼓。她努力平静下心绪来,低声道:“六爷松开手,我身上有火折子。”
“哦?哦!”白鹤鸣的声音很慌张,还带着一丝嘶哑,慌忙将她的手如同撂火炭一般甩开,“我也有火折子,方才灯一灭,我就……”
你就慌了是么,陆清宁抿嘴笑起来,心头替他补充。
两人几乎是同时将火折子晃燃,互相对视一眼后,却同时失笑——许是这密道里灯盏太多,又烧的灯油,两人已经全变得花脸猫一样!
“哎呀!咱们只顾得想走后门不会被正门外围观的人瞧见,可这后门的钥匙呢!?”陆清宁笑罢,突然想起个很重要的事儿。
若找不到钥匙,就开不了门,若开不了门,他们就出不去;难不成还重回前门去?前门已经被方可谦带来的快手们封了,照样出不去!跳窗户她倒是不介意,可若是在一间被封的茶楼里,呼啦啦跳出一男一女……
“不怕。”白鹤鸣得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腰间:“我这里有一把钥匙,能开万把锁。”
陆清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一次哑然失笑。这究竟是明郡王家的六公子,还是江湖草上飞?虽说皇家宗室的男孩子们,自小都要接受文武双全式的教育,可又有哪家会叫孩子学这些旁门左道?
白鹤鸣哪管陆清宁这些腹诽,趁着火折子有着微弱的亮光,赶紧朝门口走是真的——在这密道待久了,他还怕谢家嫌他沾污了小丫头的清誉呢!
听他沉声催促起来,陆清宁也恍然大悟。既是钥匙已经不成问题,赶紧出去罢!两人便又朝着后门方向走去。
“若这处赃宅归府衙处置,会不会卖得很便宜?”陆清宁轻声问白鹤鸣。
白鹤鸣很惊讶的回头:“你不是说,这里风水不好,不适合买来做生意么?”
“我正是替六爷想了又想,若真能卖得极便宜,不过是买块地的价格,完全可以将这前面的门面和后面的几进院子全扒掉,或是大修一次,将原来的模样翻修掉,如此也不会对今后的生意有什么影响。”陆清宁笑道。
白鹤鸣微微一琢磨,倒也是这么回事儿,不由笑道:“不愧是生意人家出来的女儿,讲起这些来头头是道。既是如此,我送你回了谢府,便亲自去见见方知府,打探打探价格。”
“我若真将这处房买下来,之后做什么生意,又该怎么做,妹子你可愿意指点我一二?”
听陆清宁笑着应了,白鹤鸣极是高兴,立刻压低了嗓门:“趁着现在还在密道里,我告诉你件事,你回去只管告诉你们家老太爷,莫再与他人讲了。”
“你们陆家除了做茶叶生意,不是还做织造么?织造那一块,能停的都停了罢!”
陆清宁闻言大惊,“这织造业可是陆家三成收入的来源啊,为何要停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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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做贼心虚
茶楼脱困后,只因回到谢家便要应对很多事情,陆清宁忙得几乎没空想什么;直到第二天清早,离开禹州回天颖府的路上,方才顾得上回味白鹤鸣昨日告诉她的那个消息。
要加收织造税了,还要加三成?且不说陆家三分之一的收入来自织造,就算不心疼这一块的收入,一时之间要关掉几十家纺织作坊,并十几处桑园,那些工人还不得造了反!只说成群结队的往陆家来哭闹上几次,就足够令陆家大伤脑筋了。
何况江南很多州府都极重视织造业,很平常的百姓家都有一两台织机,若是加了沉重的税赋,百姓们还怎么活,这不是官逼民反又是什么?
虽说是因为北方大部分地区闹了旱灾,这织造税不过是只加三年,所收的税赋全是为了拨往北方救灾,可朝廷就不怕这么做了之后,南方也从此一蹶不振?
大顺朝自上一代皇帝登基后,先平了西南边陲战乱,后平了东北游牧入侵,之后这几十年便堪称是繁华盛世,国库也甚是充裕。
国库银子不是备战备荒的?既是暂时不用备战,为何却要上百姓兜里掏!难不成是边陲又要打仗了,这盛世已经不久矣?
此时的陆清宁,真是极度后悔前世导致她丧命的那个失误。若没有那个失误,她就不会穿越到大顺朝来,不穿越到这里来,就不会遇上这么些的糟心事儿……
眼瞅着马车就要进天颖府的东城门了,陆清宁终于长长出了口气,将那些憋在胸口的浑浊之气全数吐了出来——她再懊悔又有什么用,来已经来了,还能回去不成?
就算魂魄能回去。肉身也早化成灰了吧,难不成还去找个快死的上身去!她如此这般半玩笑的安慰着自己,又想起白鹤鸣临告别前嘱咐她的那些话,想想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也就不再多担忧,毕竟无论如何、日子总得继续。
白鹤鸣将她送回谢府,便要赶赴府衙,吭哧了一会儿终于黑红着脸道:“在密道里我跟妹子说的那件事,你先莫急着跟你们老太爷说。”
“等我跟方伯父也打听打听,回了京城再多问问。若当今势在必行,并无更改的可能。我再差人快马给你送信来。”
这一路上,陆清宁既是想通了,无论世道好坏都得好好努力活着,再重新回忆起白鹤鸣前前后后的这些话,又是另一种味道了——昨天她还琢磨着这家伙怎么这样。没半个时辰就换了两种说法,一会儿叫立刻停掉。一会儿又叫别着急、等他准话。
而现如今呢,回头再看,他之前嘱咐说能停的赶紧停,不过是因为在密道里,要跟她没话找话,省得孤男寡女相处太尴尬罢!等回了谢家,他也纳过闷来。那话有些鲁莽了,因此才慌忙找补……
这么平静的一分析,陆清宁的心更静了。
当今并不是个昏君,又是个四十来岁的年纪,既不曾昏聩的老眼昏花任人摆布。又不是年少糊涂随意轻信,怎么会随随便便妄加虎狼税赋!她且知道用南方增加的税款给北方救灾是拆东墙补西墙。当今圣上怎么会不明白?
恐怕白鹤鸣才是听风就是雨的那个!这么想清楚了,陆清宁不由又气又笑。
“姑娘笑什么呢,可是看着快到家了?”水晶笑问陆清宁——她也高兴着呢,因为方才姑娘说了,等回了陆家,就叫她和碧玺轮班回家瞧瞧去!自打到了陆家后,她还只是过年时得了姑娘恩典,回过家一趟。
“我笑你呢,那鞭子有什么好的,你还纸包纸裹的给我装在箱子里?若等到了家,奶娘带着兰心她们给我收拾箱笼,问起来那鞭子哪里来的,你可得给我闭紧了嘴!”陆清宁趁势提起了早就想交待这丫头的话。
那鞭子是白鹤鸣昨天将她送回谢府后留给她的,叫她留作防身只用;又说什么那皮子是经过特殊鞣质、又浸过油的牦牛皮,不论抽谁,轻轻一挥就是一道血印,还拧开皮鞭柄给她看,那柄底旋转下来就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匕首:“比你的铜簪子杀伤力强多了。”
白鹤鸣为了叫陆清宁知道那匕首的好处,颇给她演练了一番;她本不想收,无奈却被那匕首吸引了——还真是把削铁如泥的利器!于是只管笑吟吟收下,又再三道谢,反而将白鹤鸣慌得回了她好几个揖。
“姑娘且放心,莫说奴婢不说那鞭子是谁送的,就连昨儿姑娘上街遇上的事儿,也绝不会吐露半个字。”水晶慌忙保证道。
这次姑娘去禹州,并不曾带别人,只带了她一个;若是叫人知晓,姑娘上街出了事,她却不曾跟随,她还有什么脸面伺候姑娘呢,干脆自请去厨房烧火得了!
“如此甚好,我也不想叫太太知道我上街去连仆从都不带,往后我再想出门就难了。”陆清宁笑道。
当时也是因为谢玉清说她第二日就要走了,非得要与她独处,说什么也不愿意带丫头,就连两个跟车的嫂子,也是勉强带上的;表姐也是一番好意,她总不能不答应不是?
可若是被谢氏知道了,可不管她是不是照顾谢玉清的面子!从此后就将她拘在家里不放也是极可能的!
谢老太太早就给李嫂子和小宋嫂子下了封口令,到陆清宁临走前,又偷偷告诉她叫她安心,那事绝对不会再多一个人知晓。
既是如此,陆清宁怎么会自己主动说出口!那可不止是找不自在,还有可能叫谢氏与娘家起了嫌隙呢。
“三姑娘回来了!”马车才驶进陆家大门,轿厅里的管事娘子已然笑吟吟迎上前来,又井然有序的吩咐一众粗使婆子将随车箱笼抬上骡车。
这管事娘子自从那次将五姑娘陆清许的马车借出去,被陆清宁敲打了几句,便分外的恭敬,等粗使婆子们归置罢箱笼、赶着骡车进了夹道,忙走到她跟前低声道:“三姑娘不是嘱咐老奴这几日……”
“二姑娘和包家表姑娘,前天又出去了,虽是空着手走,空着手回,出去时间却并不短,大概四个时辰才回来,连午饭时辰都错过了,可咱们家这些日子,并不曾收过谁家递来的请柬呢。”
陆清宁笑着说声辛苦妈妈,我知道了,便叫水晶打赏;那管事妈妈千恩万谢的,还欲给她唤来碧油车送她回后院,却被她拒了:“坐了一路的车,还是活动活动腿脚更好。”
“妈妈记着,这家里头到处都是眼睛,往后最好莫叫人看出来你与我走得太近,既省得再不好帮我打听事,也省得被谁知晓了来找你的麻烦不是?”
那管事妈妈红了脸,只管弓腰称是,等她抬起头来,路清宁主仆已然走远了。
“姑娘是觉得这妈妈信不得,太过左右逢源了?”水晶常常跟在陆清宁身边,自家姑娘如何对待真心投靠的仆妇,她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对这个管事妈妈却与对别人不同,不免好奇心大盛。
陆清宁低声笑道:“这种人,应该只认得赏钱吧,上次二姑娘硬生生的借走五姑娘的马车,不就是她经手的?分明是谁给她银子,她就给谁办事。”
水晶突然便想起自己过去那一次,收了几两银子便在大黑天的将姑娘骗出清宁园,小脸儿立刻绯红,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猜你就会吃心,以为我拿话儿捎带你呢;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性子?你的事儿,我早都忘了!”陆清宁似笑非笑的对水晶道。
“我若真是不能原谅你,早就打发你回家去了,还会日日都带着你一同出入,什么要紧事都交给你去打听,还要给你放假回家瞧瞧去?”
对待下人也有学问呢!该敲打的时候,决不能留情面不假,可若是见了效,便该彼此都留个情面,往后也好相处不是?
自打水晶那次犯了错,她也只借机敲打了两三次而已,这丫头每次都是一张大红脸,分明也是早知错了,她也见好就收罢。
“待会儿回了清宁园,你将方才那管事妈妈说过的话学给碧玺听,再叫她出去打探打探,二姑娘她们出府究竟是去做什么了。”陆清宁低声交代。
水晶看了看周围,夹道里并没有旁人,立刻站下脚主动请缨道:“莫如奴婢去吧,等送姑娘回了院子,奴婢立刻就去。”
陆清宁笑着拉她往前走:“咱俩都坐了好几个时辰的车,回去好好歇歇要紧。”
话音才落,夹道那头匆匆走来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看着很面生不说,还孱头孱脑的,一副上不得台面的做贼心虚模样,乍一瞧见陆清宁主仆两个,扭头便想跑。
“你给我站下!”水晶厉喝,见那小丫头不但不听话,反而就要跑得没影了,忙嘱咐陆清宁:“姑娘您慢些走,奴婢去捉她!”
话没说完,人已经风一样追那小丫头去了。
“姐姐饶命,姐姐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陆清宁又往前走了有百十来步,就见水晶已经薅着那小丫头的脖领子往这边走了,那小丫头一路哭喊着,脸上却没有半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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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拿贼拿赃
“将她放下,叫她慢慢说。”陆清宁迎过去,笑着吩咐水晶。
殊不知水晶才一松手,那小丫头撒腿又想跑,好在水晶早有防备,伸脚便绊了她一个狗啃屎;而水晶撒手时,这小丫头本就没站稳当,这一跤便跌的极狠,磕得半张脸都破了油皮不说,嘴唇也被门牙硌坏,哗哗流起血来。
小丫头似乎是极怕血的,伸手抹了把脸,见得满手血红,立刻便哭得喘不过气来;水晶还不饶她,走过去一把将她提起来推到陆清宁身前:“你方才不给三姑娘见礼,反而扭身就跑,是谁教你的规矩?还不赶紧给三姑娘赔个不是!”
陆清宁不免苦笑暗道,这水晶真是个孩子。这小丫头已经跌成这模样了,却还叫给她赔礼,敢情她陆清宁很在意下人的礼节么,一个不顺心便要打人?她们主仆二人只是看这丫头面生,疑心她是贼好不好!
“给不给我见礼没所谓呀,我只问你,你为何见到我们走过来便要跑,难不成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我们捉住询问?”陆清宁嗔了水晶一眼,便厉声喝问那小丫头道。
那小丫头只是哭,一个字都不说——但愿二姑娘已经听说了三姑娘回来的消息,赶紧赶来救她呀!二姑娘若是不来,且不说三姑娘凶神恶煞,就是捉她的这丫头,都得打死她了,她身上那东西哪里还藏得住?
见她也不答话,陆清宁只冷笑了两声,立刻吩咐水晶:“你去垂花门上管守门的妈妈要根绳子,回来给我绑了她,牵着去见内宅的管事妈妈去,我倒要问问。这丫头究竟是哪里当差的,又究竟做了什么!”
她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前天陆清莹和包明娟出去那次,是去于姨娘养病的庄子了——既是没人家送请柬来,便不该错过午饭时辰才回来,除非去了很远的地方。
出去烧香?不是初一不是十五;出去走亲戚?包家在天颖府只有包氏老太太这一门亲,陆家的亲戚又怎么会叫陆清莹一个庶女代替老爷太太去走动,还带着个外人。
若果真如她所猜,那两人是去了庄子上,那么眼前这个小丫头。莫不是被那两人谁差使出来的,要传递什么东西到府外去!
陆清宁这么一想。也等不得水晶拿绳子回来,两步上前便要搜那小丫头的身;那小丫头本来已经被她方才的话吓傻了,见她上来也不知道躲避,只管两眼愣愣的瞪着她,突然间便啊啊啊大喊起来。倒将陆清宁惊了一小下,脚步登时定在那里。
“你给我住嘴!再喊一声。信不信我一脚踹死你,再将你所有衣裳剥了检查?”陆清宁立刻就怒了。
小丫头倒是听懂了这句话,吓得一把便将嘴捂了个严实,也顾不得手上又是血又是土了。
“方才好言好语说你你不听,我还以为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呢。”陆清宁嘲笑道:“赶紧给我说,你是哪里当差的,身上藏了什么东西。否则等我的丫头回来,拿绳子捆了你,咱们可没个善了,当众剥了衣裳打板子都是轻的!”
小丫头吓死了,立刻伏在地上磕起头来:“三姑娘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莫将奴婢脱了衣裳打板子啊!”
“叫我饶你也不难。我不是跟你说了,该交待的给我交待了,我便饶了你。”那小丫头因了嘴唇摔破,牙齿也被摔得有些漏风,陆清宁听得很想笑:“我绝不是硬心肠,若是早早听我的话,咱们什么都好说。”
就见那小丫头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递过来,陆清宁正要走过去接,水晶已经拿着卷绳子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老妈子。
她立刻站在原地不动,等水晶带着人走到近前来,方才笑道:“两位妈妈看看,这小丫头要夹带东西出府,被我撞了个正着,我打算先绑了她,去见大奶奶去,两位妈妈觉得如何呀?”
两个粗使婆子自然没话说——三姑娘的意思是叫她们一同去做个见证呢,且不说三姑娘平日里的赏银绝不吝啬,只说三姑娘为人,那也非帮不可不是?否则谁知道哪天这小祖宗翻了脸!
小丫头大惊:“三姑娘不是说饶了奴婢么,怎么……”
陆清宁冷笑:“你只交了东西,并不说那东西是谁教你夹带的,或是你从何处偷来的,我怎么饶你?等你到了大奶奶跟前原原本本招了,我自会替你求情,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水晶上前接过那小包,又重新塞回小丫头怀里,两个婆子便上前拴了这小丫头,几人一路往理事花厅走去;天色已经近正午,陆清宁担心大嫂蔡明芬已经回去用午饭了,路上又唤了个管事娘子替她传话:“请大奶奶到花厅来,我在这儿等她。”
那管事娘子已经瞧见被拴的小丫头,自不用多问,速速抬腿便朝着大奶奶住所走去;陆清宁也就带着一众人继续往花厅走,离着花厅也就差一射之地,便瞧见另一条通往这边的路上匆匆走来一行人,不是陆清莹又是哪个?
陆清宁见状,脸上已是掩不住的微笑。这位这是瞧见了骡车往后院运箱笼,知道她陆清宁回来了,很怕被她撞见什么坏了事,便急忙来追这小丫头?可惜呀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也多亏她并不曾在夹道里、只有她和这个小丫头两人时,接了这小丫头夹带的东西;否则等陆清莹赶来,岂不是得说,是她陆清宁刻意栽赃陷害!
果不其然,她正这么想着,陆清莹也已经瞧见了她,再瞧那小丫头已经被绳子拴了,脸色咻的变了,急匆匆便冲了过来,怒斥两个粗使婆子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为何绑了我的丫头!”
那两个婆子不敢答话,只好回头求助陆清宁;陆清宁也便冷笑了声:“二姐姐来的好巧,难道现在这时辰,大厨房还没做得午饭?”
“原来这小丫头是二姐姐的丫头啊,我原来怎么没见过?还是我出门这几天,二姐姐将身边的人全换了,都换成我不认得的?”
莫说被绑了的这个,就连陆清莹身边那两个大些的丫头,陆清宁也全没见过。看来她不在家的这几日,二姑娘的动作颇大……
若换了别人,此时定当为离开这几日给了陆清莹可趁之机懊恼,可陆清宁是谁,她完全不在意不说,反而有些欣喜——像陆清莹这种人,不给可趁之机如何犯错呢?不犯错又如何能被捉住手脚呢?
何况有方才捉住的小丫头在这儿呢,从禹州归来才进家门,就迎面撞上这么一桩,这不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陆清宁这么想着,忍不住就笑起来,外加方才说过的那几句话,听在陆清莹耳朵里,无一不是嘲笑。
“三妹妹还真……勤快,人才下了马车,就开始耍威风了呢。”陆清莹忍气回她,“大厨房是否按时给各房各院送午饭,也归三妹妹管了么?我是做姐姐的,换了哪个丫头,还要等你回来才换得?”
原来,陆清莹才打发了那个叫小池的小丫头出来,没片刻便听才进院子的冯妈妈说,三姑娘回来了;这消息听在她耳中,比惊雷都不差——不是说陆三儿要在禹州小住几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说回来就回来了!
若是陆三儿在夹道里遇上小池,那、那还有好么!要知道陆三儿可是长了副贼心眼子,一只苍蝇飞过她眼前,她都要追究是公是母!
陆清莹立刻便坐不住了,丫头们才领来的饭菜已经摆上了桌,她也顾不得吃,匆匆便唤上两个丫头跟她出来,她必须赶在小池没被捉住时将陆三儿拦住!
可现如今呢,明显是小池这丫头被捉了个正着,她该怎么办?要不……去找包明娟想想办法?可眼下这里,貌似离不开啊——也就是眨眼间,陆清莹的思绪已经转了千百下。
“我不过是离开家好几日,乍一见到二姐姐觉得很亲近,不自主的想多说几句话跟二姐姐打个招呼,原来却叫人误会以为我想多管闲事?”陆清宁继续冷笑:“既如此,咱们还是各忙各的吧,二姐姐出来做什么,请自便去吧。”
陆清莹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无以应对;直到陆清宁喊着那两个婆子继续往前走,终于纳过闷来,尖着嗓子喊道:“给我站住!不给我说清楚为何绑我的丫头,就别想走!”
陆清宁被气笑了。这二姑娘都不嫌寒碜,她嫌什么?
“好啊,不走也行,等大嫂来了,咱们就在这里当众审审这丫头究竟做了什么也罢。”陆清宁沉声道。
就见陆清莹左侧站着的那个、看起来有十四五岁的丫头,轻轻拉了拉陆清莹的衣袖,显然也是不赞同这个当众审人的做法。
陆清莹微微皱眉,低头做沉思状,没片刻便示弱般抬头道:“三妹妹舟车劳顿的,还是去花厅坐下再说也好,丫头既然是我院儿里的,我也跟着同去,三妹妹不反对吧?”
陆清宁还不等说你跟去更好,便听得那小丫头凄厉的呼喊起来:“二姑娘救命!二姑娘救命!三姑娘要将奴婢的衣衫扒掉再审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被吓傻了
这叫小池的丫头如此这般一喊,立刻给了陆清莹一个机会,马上极惊讶的虚掩住脸高呼:“怎么会?三姑娘怎么会是那么残暴的人,还要剥了你的衣衫拷打?”
“哎呀,我还忘了问你,小池你赶紧给我说,你脸上的伤是谁打的,可是这两个粗使婆子?”陆清莹并不是多敢惹陆清宁,就连那个叫水晶的小丫头,她也不敢胡乱攀咬,因此也只敢对着仆妇来。
那两个婆子闻言又怕又恨。三姑娘多威风,也还客客气气称呼她们一声妈妈,这位二姑娘竟然直呼她们是粗使婆子不说,还诬赖她们!若是待会儿大奶奶来了,还信了二姑娘的话,革了她们的差事该如何是好!
陆清宁顿时冷笑起来,也不搭理陆清莹的胡喊乱叫,两步便逼到小池身边一尺远:“你是觉得二姑娘来了?br /好看的txt电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