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第28部分阅读
十恶不赦 作者:未知
却把到一张自家娘亲的脸,这t算什么事儿啊!
好在不赦大概不会笑他……吧。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
“……那人……长得很像我娘。”沉默片刻之后,薛哲干巴巴地说。
不赦愣了愣,随后又道:“就是……这样?”
“……”好吧,他不能指望小鬼明白自己春心荡漾时看到对面一张如此如此的脸时所受的惊吓。
薛哲叹了口气。
“他长得很像我娘年轻时候的模样,大概是……我七八岁那个时候吧。”
薛哲又叹了口气。
“我娘呢,当时很想培养出一个中国随便什么高科技领域的领头人,所以她给我报了一堆辅导班,亲自出马监督我……”
每每回忆起那段时光,薛哲就觉得自己眼前浮现出一片又一片雪白——卷子的那种白。
“所以我一看到她,就想起……”薛哲哽咽了,“二百道奥数题……”
“……”不赦无法理解题山卷海对一名小学生的折磨,不过他从薛哲脸上可以看出来,这绝对是一段令人心碎的回忆……
相比之下,之后见到年青版本薛老爹这事儿对薛哲来说都不算什么了——至少薛此荣没给他留下心理阴影。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说的话,难道他心目中最美的女人就是他娘?
好像弗洛伊德还是哪位研究心理学的大爷也曾说过男性心中最美的异性形象会带有他母亲的影子……这事说起来好像还有点小浪漫,不过一旦落到实处,薛哲只能觉得不寒而栗。
拜此之赐,他大概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有什么心情搞猎艳了……
被苏晴和病魔摧残得心很累的薛哲并没注意到不赦的古怪,他眯了眯眼,正在斟酌要不要再睡会儿时,不赦忽然开了口。
“……阿哲。”
“怎么了?”薛哲撑开一条眼缝,看着不赦。不看还好,这一看,他的眼睛不由睁大了些。
不赦脸上的表情很凝重,又带着几分古怪。
他看起来好似在犹豫着什么,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几次张口,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薛哲微微皱眉,干脆撑起身——这个动作让他的头阵阵发晕,他晃了晃脑袋,看向不赦:“出什么事了?”
“我……”
“嗯?”
不赦又不吭声了。
他现在正陷入这辈子最左右为难的选择中——一方面他已经用了所有勇气决定要开口,可另一方面,他又完全不清楚该怎么说。
几次张口又几次咽回去,他死死盯着薛哲,紧攥的双手中已是满满的汗水。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把自己的心意完全表达出来的话,他情愿少活十年!
心里已然冒出这般自暴自弃的想法,不赦又看了眼依旧一头雾水的薛哲,脸上浮上一丝苦笑。
不论如何,都不能再逃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在薛哲快要忍不住再问时,不赦终于低着声音开口。
“阿哲……你陪我一辈子,好不好?”
93、第九十三章
这天对薛哲来说,注定是个永生难忘的日子。
不赦那句话让他愣了三秒,回过神来后,他已笑了起来:“好啊,你乐意跟我过一辈子,我也没什么意见。”
他打了个哈欠,似要再睡,可惜这种想法被不赦生生打断——他直接按住了薛哲的肩膀,制止了他的动作。
“不是……你说的,那一种。”
若是他现在沉默,或许可以一切如常,薛哲会如他所说那般,陪自己一辈子。
但是,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一辈子……
曾有一个瞬间他犹豫过,但是下一瞬,他还是伸出了手。
薛哲试着动了动肩,发现基本上没有挣脱的可能,便干脆不动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对上不赦的眼——室内昏暗,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有种不可逃避的感觉在里面。
两人对视片刻,却是不赦先移开了眼。
他伸出手,环上薛哲的胸口。
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似乎原有的那些犹豫畏缩也随之消散,他闭上眼,在薛哲耳边,一字一字地说。
“我要的,不是你说的那种一辈子。”
“不是兄弟的……一辈子。”
“……那么,你想要什么?”
半晌,薛哲的声音响了起来。
比起不赦声中无法避免的微颤,他的声音却显得很平静。
平静得……有些异常。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
“我想你,只是我的……只是我的。”
“我也……只会喜欢你一个。”
手上的力道一分分加重,却恰到好处,保持在一个不会让薛哲觉得难受的程度。
最后的话音落下,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只觉得一直以来堵在心里的东西,终于散了开去。
他终于,说出来了。
而接下来的,便是薛哲的回应。
不知等了多久,薛哲才终于开口。
“是么……我知道了。”
听不出蕴含了什么感情的声音,倒有点像是官腔似的应付。
“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考虑一下么?”
“……嗯。”
手慢慢松开,不赦向后退了几步。薛哲晃了晃头,觉得大概还可以支撑,便掀开被子,跳了下去。
他顺手拿过挂在床边的外衣披上,系紧了带子,再随手顺了顺头发,自觉可以见人之后,便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把小鬼这么扔在后面貌似有些不太好,只是……
他现在,实在没空管这么多了。
这家客栈的菜色颇受欢迎,正是晚饭的点儿,大堂里满满当当,几乎找不着空地。薛哲好不容易才在角落里找到张桌子,坐了下来。
“客官,要什么?”
“随便……”
小二打量了一下这个脸色难看的客人,提议道:“本店有上好的梨花酒,俗话说一醉解千愁……”
“行,要……两瓶。”薛哲原本打算拒绝,不过听到后半句时又换了主意。
他现在确实有必要,解解愁……在他想好该怎么回答之前。
这梨花酒倒确实是不错,酒香清冽,口感醇厚却不上头,唯一可惜的是,似乎解愁效果并不怎样。
我说小赦啊,你真知道自己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么?
脸上露出苦笑,薛哲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很想告诉自己,小孩子很容易弄错亲情与爱情之间的不同,不赦对他的感情很可能并没到那个份上,只不过是一种误会……
然而他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冷冷地反驳他。
别傻了,你真觉得捂住耳朵闭上眼,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么?
你清楚的,要不是事先想过几百次,他会那么冒失地把话说出来?
握着杯子的手渐渐加力,细瓷的杯子显然不堪重负,隐隐冒了几丝裂纹出来。
薛哲却恍然未觉,眼睛有些空洞的望着前方,眉头紧锁。
要拒绝,很容易。
他不会强迫自己,永远不会。
只要自己一句话,一切就能被抹平,回到他们还是“兄弟”的那个从前。
或许会多一些别扭,但是时间是强悍的,它总能想办法磨平一切……
只要他想。
薛哲的目光漫无目的的游移着,渐渐落到了放在桌上的酒瓶上。
酒瓶是用白瓷做的,细腻光滑,圆润的表面上,薛哲看到了自己被扭曲的脸。
猛然,那张脸似乎看着薛哲,笑了。
“!”一瞬的惊愕之后,薛哲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他的倒影微笑着看着他,嘴一张一合。
(如何,你后悔了么?)
“薛、长、乐……”薛哲咬牙开口,“你t还敢给我出来……”
(我早说过,你会后悔的。)
“后悔个鸟!老子是被人告白又不是告白失败!”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
薛哲没说话。
他的眼睛死死锁着薛长乐,手攥得骨节发白,连青筋都爆了出来。
(不会告诉我说不知道吧,自以为是的聪明乖孙。)
在薛哲不想知道的时候,他从来都是不知道的。
然而,在内心深处一个被紧锁的角落里,有他真正的想法。
那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曝光的真相。
咔咔两声轻响,薛哲掌中惨遭蹂躏的杯子终于用粉身碎骨来发泄了自己的不满。破碎的瓷片刺入掌心,沁出几点耀眼的红。酒液洒了上去,刺得生疼。
薛哲轻轻嘶了声,回过神来,赶紧甩了甩手——好在上面洒的是酒,大概不会有感染的危险。
目光再移向瓶身时,那上面反射出的,已是再正常不过的倒影。
薛哲微微一愣。
刚才那个,究竟是幻觉,还是……
“……妈的。”
深深吸了口气,薛哲罕见的爆了句粗口。
他慢慢趴到桌上,脸紧紧贴着手臂,似是醉了。
只是那双眼睛清澈如昔,映着烛火灯光,闪烁着难明的思绪。
比起楼下的灯火喧嚣,楼上的房间里,就只剩了一片阴暗。
不赦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月光射入室内,却被他挡去不少,只留下一个轮廓分明的影子。
他在等——等一个人回来,等他给自己一个回答。
心里有些堵,却出乎意料的并不怎么难受。
至少他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都会坦然面对。
只是看薛哲的反应……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有些尴尬的朋友。
想到这里,不赦不由暗自庆幸。
还好,还好。
他与薛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若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大不了薛哲回去。
只要不见,那那些尴尬,总也会被时间慢慢吹散。
他已有了足够让他慢慢回味的曾经,就算之后只能一人独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但愿,这份尴尬的回忆,不要困扰他太久。
忽听砰得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正沉思着的不赦不由微微一愣,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那个推门进来的人。
“阿哲……”
下意识地唤了声,不赦想上前,却又顿住脚步。
薛哲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手里还拎着一瓶,甚至拿着两个杯子……
这副架势,让不赦一头雾水之余,也有些不敢上前。
“坐。”薛哲指了指那边的桌子,淡淡道。
他一马当先地走过去,坐下,顺手把酒瓶跟酒杯放到桌上,摆好。
不赦犹豫了下,这才走过去,坐下。
“阿哲……?”
不管是要给一个怎样的回答,也不用……这样吧?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薛哲把两个酒杯都倒满,然后拿给不赦一杯,自己眼前放着另一杯。
“……好。”
“你说你喜欢我?”薛哲眼睛一抬,直直地看着不赦,“现在还有个后悔的机会。”
不赦沉默一会儿,点点头。
他不会收回这句话,绝对不会。
“你知道么,喜欢一个男人,是件很麻烦的事情。”薛哲拿起酒杯,却没喝,只是握在手中,慢慢玩着。
“麻烦?”
“不是女人,所以你最好别指望三从四德,或者再往上的那些什么。”
“我不要那个。”不赦摇头。
“比起后面的,这都不算什么大问题了,”薛哲扫了不赦一眼,目光淡淡的,却又带着几分无奈,“只有女人才能生儿育女,喜欢男人,以后可就是绝后。”
“无所谓。”
“你无所谓我也能无所谓?”薛哲放下杯子,瞟了不赦一眼。
他这句话成功让不赦哑巴了,确实,比起孑然一身只需要对自己负责的自己,薛哲面对的,还有来自父母的问题。
看他沉默不语,薛哲轻轻笑了声:“怎么,犹豫了?”
“……”
“有胆子说,就要有胆子面对,既然是要让人断子绝孙,那就拿出点魄力来。”两边嘴角向上挑着,薛哲笑道。
不赦从这话中听出了些不寻常的东西,他微微皱眉,有些不敢置信却又略带期待的看着薛哲。
该不会……
“不过这算以后的事情,除此之外麻烦还有一堆,比如外人会怎么看啊,证也拿不成啊……林林总总,麻烦事多了。”
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薛哲深深吸了口气,他抬起头,正对上不赦的眼睛。
“可总算还好,虽然这么多麻烦,但是最关键的两个条件倒是没啥问题。”
“最关键的条件?”
大脑里似乎被人灌上了浆糊,又或者,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我也喜欢你……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94、第九十四章
夜色渐深,小船停在码头,随着水波微漾而几不可查地晃动着。船上的薛哲却没什么睡意。他在床头边点了盏灯,就着灯懒洋洋翻阅着手中的书卷——他有点庆幸自己在设定的时候让这个世界的出版业比较兴旺发达,市面充斥各种话本小说,闲来无事买几本很适合对付漫长的旅途。
而他之所以会坐在船上赶路而不是继续在江南游山玩水……自然是因为不赦。
“阿哲,你要不要去我家乡看看?”
——就为了这句话,薛哲告别了江南,北上前往整个江湖都视为禁地的不赦谷。
看起来貌似挺亏,不过么……
薛哲顺手放下书卷,往旁边瞟了眼,正好可以看到睡在他身边的不赦。
他睡得很熟,眼睛安稳地闭着,神情略有些疲惫,可更多的,却是一种难言的安心。
看着沉睡的不赦,薛哲不由微微笑了笑。
这几天还真是辛苦他了,虽说辛苦的原因有点……说不过去。
事实证明,在你已经感冒的情况下,最好还是顺从感冒病毒大爷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而不是随便穿了件衣服就跑去吹风喝酒兼被人告白和向人告白。
薛哲不仅吹了风,喝了酒,还遭受了多重精神冲击,可以说是身心俱疲。这么几下子轮下来,你不发展成重病,感冒大爷那里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他短短的江南之行的最后几天里,薛哲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的。江南的美景美人几乎没见到多少(当然,鉴于之前某天下第一美人给他带来的冲击,薛哲对“美人”实在是敬谢不敏),江南最有名的名医却轮了个遍。
其实江南的名医水准是一流的,薛哲就算病得再夸张,看一个也就够了,可问题在于他身边还有个刚刚告白成功正处于手足无措期的不赦……
不赦并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但一旦他找到貌似可行的方法,往往会做得很好,甚至做得太好。
在薛哲离开江南之前,那边的捕快正为一桩奇案头疼万分:江南诸多知名郎中神秘失踪,半日或一日后才被送回家中。好在人没出什么事,只是略受惊吓。这些人一致表示绑架他们的乃是某黑衣神秘人,武功高强出手快绝云云……可惜没一人看到对方的模样,连画影都画不成。
等薛哲好不容易病好了,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带不赦回了船上。好在小鬼虽然心急却没忘把他俩的脸遮了,那些名医虽然郁闷可也拿到了足足的诊金,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自然,江南是不能呆了,薛哲又想不到什么好去处。问不赦,他犹豫了一会儿,问出了让薛哲决定行程的那个问题。
他理解不赦的心情,不赦谷在江湖上是虎狼之地,可对不赦来说却是故乡,以前倒还无所谓,可现在两人关系不同,他自然会希望薛哲能去他故乡看看。
至于险嘛……天下第一高手就在他身边,还怕什么呢?
正当薛哲狐假虎威地得意时,不赦似有所感的微微一动,很是熟练的在薛哲身上蹭了蹭,确认完人在之后,他貌似很满意地轻轻咕哝了声,继续沉沉睡去。
薛哲不由失笑,顺手在不赦头上揉了把,把原本已经被他的动作弄乱的头发弄得更乱了几分。
反正都是要梳的……薛哲心安理得地想。
往前拨几天,也不用太远,一个星期足够,薛哲也不会想到他会有这么一天。
他对那个将来式的恋人有过无数猜测,可真没有哪一个,答案是“一个男人”……
这条路并不好走,薛哲很清楚。
但是除了不赦之外,天底下大概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人,能让他如此在乎。
感情是一笔糊涂帐,所以薛哲也懒得算这种感情到底是怎么开始冒头的了。反正答案已经确定,他也乐于接受。
对他来说,现在值得头疼的问题,只有一个。
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薛哲把目光转向书卷上。
书里,有娶了妖精的书生责问欺骗自己的妻子,有金枝玉叶的公主怨恨早有家室的驸马,有无数的有情人,因为其中一方的隐瞒而争吵不休。
那么……他呢?
他可以相信现在不赦已经不会再对他有所隐瞒,可他自己……
他的身份永远是薛哲心里的一根刺,当初初见时,他打的是让不赦对他产生感情从而就算万一也无法下手的主意,现在嘛……
任务超额完成,然而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看了眼黑乎乎的天花板,薛哲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现在是能百分百肯定不赦绝对不会下手杀他或者伤他的,可知道了真相,对他,也必然会是一次莫大的打击。
他不想一直瞒着不赦,可是……该怎么说?
忍不住又深深叹了口气,薛哲合上书卷,吹熄了灯。
算了,与其浪费这个时间,不如早睡。初夏的晚上还是有点凉,他再这么看下去,搞不好病情会反复。
虽然以他的毅力,区区病魔是战胜不了他的,只是要再让某人搞出一次扫荡名医来,未免也太给两岸人民添麻烦了不是……
闭着眼脱了外袍,薛哲拉过盖在不赦身上的薄被躺了下去。另一边的不赦虽然依旧闭着眼,却很敏锐地察觉到另一个热源的到来,他身体动了动,很熟练地环住薛哲,甚至还不忘轻轻蹭了下。
……这小子。
摸着黑摸到脸的部位捏了把,薛哲在心里笑笑,反手也抱过去,闭了眼,沉沉进入梦乡。
不赦谷在陵州更北一些的地方,他们两个一路北上,几乎是原路把曾经游览过的地方又走了一遍。不赦并不急着回去,于是薛哲也顺便拉他又去当初没玩得尽兴的那些地方玩了一次,这回不赦没了心事,也总算能痛痛快快地陪薛哲玩上一遍。
对不赦来说,这段时间是他再见薛哲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时间——不用再压抑自己的感情,而是可以堂而皇之地呆在他身边。
虽说好像和以前也没什么不同,可心境的变化,却让整个世界的感觉都似乎不再一样了。
虽然他依然也有些郁闷的问题,比如说……薛哲最近时常走神。
“阿哲,你在想什么?”
“在想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薛哲叹了口气,“你师父不会把我怎么样吧。”
“他为什么会把你怎么样?”不赦有点奇怪。
薛哲默默看着他:“你觉得我爹会把你怎么样?”
不赦沉默片刻——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严峻的问题,“我不知道,但是他……应该不会。”
“是么……”
“而且,有我在。”不赦认真地说。
“……”不得不说这小鬼认真起来还是蛮正经的……于是薛哲也笑了笑:“说得也是。”
虽然他真正担心的问题,远比不赦谷这点小事艰难百倍……
两人重回陵州,跟船家结清了这几日雇船的钱,改走陆路前往不赦谷。
舒舒服服地在船上晃悠了这么多天,乍一换马车让薛哲很是吃不消,不由深深怀念起了他的爱车乌龟快。
好在这种折磨人的旅途没持续多久,两天后,无回山的轮廓已经隐约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考虑到书里书外的对照,无回山应该是按照小青山的布局来的——小青山原名迷山,曾是薛长乐的隐居之所——可要论难爬的程度,无回山远比小青山厉害得多。小青山再怎么说好歹也有一截子车道,无回山却整个都是山路,让薛哲爬得咬牙切齿。
“这山真是t的难爬……”这还是不赦说的“顺路”,薛哲简直不敢想象那条传说中布满无数毒蛇猛兽的险道是怎么才能走得进去的。
“我记得你说过喜欢野性?”不赦问。
“……”薛哲沉默半晌之后深沉地看着不赦:“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不懂。”
“意思就是——好爬的时候我想要野性,野性的时候我想要好爬。”薛哲深沉地叹了口气,“我觉得再这么走下去就得你扛我进去了……”
“好。”不赦点头伸手。
“……算了。”就算没人看也够丢脸的。
总算越过了崎岖的山道,两人渐渐靠近了不赦谷。
越是靠近,薛哲心里的感觉,就越是古怪。
在外面还没什么,可往里走,这里与小青山的极度相似,让他总有一种回到了现代的错觉。
而现在偏偏还……不赦在前他在后,一个领路一个跟随,步步行走间,仿佛又是很久以前的那一天,那个下着细雨的林中清晨。
当时他才刚刚发现不赦身份,满心的担忧和算计;不赦却是才知道自己竟然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对他这个陌生人,心中或许有点感激,可更多的,应该是提防吧。
之后,过去了多久?好像他自己也算不过来了。
此时依旧是一前一后,步步相随,可心态,却是截然不同了。
“阿哲?”
“嗯?”
“我们到了。”
眼前,已是那处豁口。
还是老样子,林中阴暗,豁口中却透出些光。
薛哲不由驻足。
他静静远望着那个豁口,良久,脸上露出个有点恶劣的笑。偏了头,他看着不赦,朗声开口:
“如何,要不要进去看看?”
“看一看……这到底是谁的世界。”
他的语气几乎与当初的不赦一模一样,听得不赦自己都不由一愣。
完全相同的对话,截然不同的人。
不赦愣了片刻,随即,也是慢慢笑了起来。
“好啊。”
95、第九十五章
山谷内,顶顶帐篷搭建其中,大型机械轰鸣,吊车挖掘机比比皆是,除此之外,里面还有宫室楼阁,金山银山,珠宝翡翠,萌萝御姐,琳琅满目,耀人眼花……
……很可惜,以上统统都只是薛哲的幻想。
越过那道石缝后,出现的是个很看起来很平常的山谷。
因为四面环山的缘故,山谷中有些阴冷,但总算还有草木生长,地上还有人用心清出了小道。谷中盖有几间木屋草屋,大多荒废,也有几间看起来完好的。除此之外,这被江湖中人人视为禁地的不赦谷,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薛哲站在谷中左右看了看,对不赦的生长环境深感不满——这种一年到头晒不到太阳的地方,难怪养出的不赦也总是那种闷闷的模样。
说来也怪,这儿跟他那边的问天谷明明是差不多的地形,怎么一个阳光灿烂一个终年阴暗?
胡思乱想了会儿,薛哲把目光投到不赦身上——他进了谷之后就一直在左顾右盼,不知是在找什么。
不在么……那他去了哪里?
原以为一回到这里等着他的肯定是那人的冷嘲热讽,而他也终于可以毫不犹豫地反驳回去……可此时,他准备好的反击,统统落了空。
“在找什么?”看他情绪低落,薛哲过去拍了拍他肩膀。
“我……师父。”对于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那个人”让不赦有些迟疑,犹豫之后,他还是选了最简单的那一个。
薛哲“哦”了声,心里已经明白过来——不赦要找的,自然是那个把他养大的人。
原书里面此人应该死在了不赦手上,可不赦这回没杀他,那这家伙又跑了哪儿去?
薛哲对这人倒是没什么太坏的印象,毕竟他也算不赦半个父亲——甚至比他的生父还要尽职些,虽说不算什么好人,可至少对不赦来说,他是个相当重要的人。
“他平时住哪儿?”
不赦指了指山谷中仅有的几间看起来完好的木屋之一:“那里。”
“那就去看看呗,在这儿站着人又不会蹦出来。”笑着拍拍不赦肩膀,薛哲一马当先走了过去。不赦略一犹豫,也跟了上去。
在不赦谷里搭的房子自然不能指望有室有厅,那间木屋里外总共就一间房,房门外面捆了几道绳子,薛哲推了两下没推开,就绕到一边窗户的位置朝里看。
阴暗的室内并不见人影,唯有一张几块木板拼凑成的小桌上,似乎放了什么纸样的东西,被块小石子压着。偶尔有风吹过,吹得那几张纸发出细碎的声响。
微微皱了皱眉,薛哲回头看了不赦一眼,指了指门上捆着的绳子。不赦会意,抽出腰上墨麟一刀斩下。利光划过,几根麻绳应声而断,飘然落地。
推开门,本就寥寥无几的阳光并没能让屋子明亮多少,薛哲拿起放在桌上那张纸,看了两眼,眉头便不由蹙了起来。
这东西……似乎是一份遗书。
瞟了眼一边不赦,薛哲叹了口气,把纸上字迹念了出来:
“小子:
这几天我总觉得心里烦闷,伤也痛,想是拖了二十年,还是躲不过阎王爷。我不想死在这种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便想到外面去走走,这一回怕是回不来,写点东西给你,也算是结清这二十年的恩怨。
你走的时候,我猜你肯定是回不来。可也说不准,万一你有那运气回来了呢?若你真回来了,我便在这里跟你说一句——
如何,吃着苦头了吧?
早说过越王府不是什么好去的地方,你那个爹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却偏偏不听,这一趟回来还能是好手好脚,都算是你的运气。
(听到这儿时,不赦的眼神先是一暗,可落到薛哲身上,又变成了隐约的笑意。
那人就算再怎么神机妙算,也算不到他会有如此的运气……)
你就算有命回来,想必也弄不清当年是发生了些什么事。反正我也要死了,不如告诉你当年的事情,也省得你胡思乱想。
当年掠走你娘的人是我,我也不怕告诉你,没进不赦谷之前,我曾是纵横天下的大盗,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有一回不幸落了难,被你娘救了一次。
她当我是个可怜人,却不知救回来的是个灾星。那以后我便看上了她,之后发生了什么,你也该知道。
我去抓她的时候,她虽被我擒了,却依旧倔强得很,嘴上直说‘他会来救我’,我听得烦了,便说‘那我就带你去不赦谷,看看你的情郎有没有胆子闯过去’。
她应了,我便跟她打了个赌。若是一月之内那人敢来不赦谷,我就放了她。”
信的内容到此而终,薛哲叹了口气,把信放下,看了不赦一眼。
好在不赦对此似乎也有些准备了,虽说脸色比较难看,可看到薛哲担忧的眼神,他还能勉强笑笑:“我也知道……会是如此。”
薛哲摇摇头,顺手把人拉到那边床上坐下:“难受的话也别强撑着,又不是什么好事。”
“我之前也想过……”不赦低低叹了口气,顺势蹭了蹭,靠在薛哲身上,没再开口。
他早就想过那人不会与当年那件事毫无关系,若说恨,他似乎最该恨这个罪魁祸首。
可那人,终究也是……
“算了,当年事情那么多,谁能说得清楚。”薛哲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反正他也……那些恩怨,就别太在乎了。”
“……嗯。”
靠着身边温暖的人,不赦只觉得心中那些郁闷渐渐散开,杂乱的情绪沉淀下去,只剩下暖暖的温情。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不赦想。
可惜……
砰的一声巨响,惊醒了两个正温情脉脉的人。
“……”
“……”
“……”
门口一个,床上两个,三人同时默了。
半晌。
“你们两个,在我的床上干什么?”站在门口的人怪叫道。
“……”这种古怪的问题让他怎么回答……不赦只好沉默。
“……我说,你不是死了么?”怔怔看着站在门口的人——也不用去问他是谁,光看那特点鲜明的“半张脸”就能把人认出来了——薛哲不由道。
“你才死了呢!”那人眼睛一瞪,接着又想起什么时候,蹬蹬几步跑到桌旁,一看桌子上没了那几张纸,不由跳脚道:“我写的信呢?”
薛哲默默举起信纸晃了晃,那人一把夺了过去,顺便狠狠瞪了薛哲两眼——鉴于他老人家的尊容,这种“瞪”的杀伤力远比常人更大,就连薛哲这种精神承受力久经考验的都忍不住向后躲了躲。
“你……”到这时不赦才总算开了口——他表情复杂的看着半脸人,只觉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刚刚才为这人的“死”而难过,心中也有了几分恩仇难清的伤感,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给他立个衣冠冢,结果这人就又活蹦乱跳的窜了出来……
如此情形,就连不赦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怎么看他。
半脸人瞅了不赦一眼,表情也有些尴尬,把信纸藏到身后去,他讷讷道:“我还没写完……谁知道你会这时候回来。也不想想,我要真是想死,干嘛还栓门?”
这话说得貌似也有道理……毕竟是他们两个破门而入的。不赦谷里本来就没什么人了,他能记得再拴上几道,显然是不想别人进去。
“说起来,你是什么人?”半脸人占了上风后总算注意到这儿多了个人,他狐疑地看着薛哲,又看看一边的不赦,想想方才进门时看到的,脸色不由阴沉了些,“不赦谷可不是常人能来的地方,你是不想活了么?”
说至后来,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杀气。
听他这么说,薛哲还没来得及反应,不赦已经提前伸出手拦在薛哲身前,警惕地看着半脸人。
他应该不会直接出手,顶多就是试探,但薛哲并不会武功,哪怕是试探,对他来说也是极为危险的……
半脸人看看一脸戒备的不赦,眉毛不由皱得更紧——如果他的感觉没出错的话,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不太对劲啊。
不不,应该是他多心了,不赦怎么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应该不会……
“他情人。”薛哲指了指不赦,淡定地回答道。
“……”一切解释在如此坦白的三个字下化为无用。
半脸人整个僵在了那儿,就连挡在他身前的不赦也是很明显地愣了下,大概是没想到薛哲会说得这么干脆和直白。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某个刚刚被“死人复生”刺激到的人瞄了眼刺激他的罪魁祸首,嘴角微微一扬。
你以为,就你会刺激人么?
睚眦必报的人抬手戳了戳不赦,趁他转头过来的机会,薛哲向前探了探身,在不赦脸上轻轻一吻。
真的是很轻的一个吻,只是稍触即分,还是亲在脸颊上,对薛哲来说绝对算不了什么,可对某些人来说……
白日撞鬼般蹬蹬跑出房间,半脸人噌得一声便没了影子,其速之快,令人哑然。
“……这还说自己快死了?”薛哲凑到门口瞅了眼,撇撇嘴,“看这架势,至少还能再打二十年……”
96、 第九十六章
要在不赦谷里生活比在外面还要麻烦不少,外面至少还有客栈可以提供食宿,不赦谷里面却只能一切靠自己。好在薛哲当初来这儿时把乌龟快就停在离谷不远的地方,当初离开的时候只带了些不可缺的简便东西,剩下的大件全扔在车上,眼下正好可以用上。
“锅、炊具、压缩燃料……”嘴里嘟囔着,薛哲一样样把车里的东西拖出来,放到一边。他眼睛不经意地一瞥,恰好看到有些失神的不赦。
……这小子怎么好像从刚才开始就是这么一个没了魂的样子……薛哲走过去,拍拍他肩膀:“怎么了?”
“啊?……没什么。”不赦瞬间回过神来,可看到薛哲之后他又是一愣,把眼睛别开之后小声道。
这种欲盖弥彰的回答能瞒过薛哲才见鬼,他哼了声,笑眯眯转到不赦眼前:“我说,亲一下你就这么大反应?”
“……”不赦没吭声,只是脸色愈红,颇有几分要朝刚才继续发展的趋势。
“不喜欢?”
“不是!”
“……你啊。”看他紧张,薛哲不由微笑起来,有点无可奈何地伸手揉了揉不赦的头发——他现在忽然很庆幸不赦喜欢的是自己,否则以他这种嫩法,只要是个稍微有点阅历心机的,还不是想搓圆就搓圆想捏扁就捏扁,爱怎么玩怎么玩。
一样都是玩,还是由自己动手比较好一点……
炊具和一些压缩食品准备好了之后,不赦自告奋勇地去打些野味回来,薛哲一个人抱着大堆东西回了不赦谷——恰好,之前不知跑哪儿去了的半脸人居然正在谷中,走来走去的不知在干啥。
看到薛哲过来,他的表情顿时一僵,下意识后退两步之后又觉得这样未免太失身份,便一板脸,昂首向前几步:“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吃饭用的。”怎么说也是不赦的半个爹,薛哲觉得自己对他还是需要客气点。
那人眼睛在折叠锅便携餐具刀具等等上绕了几圈,眉毛拧起——这些东西貌似寻常,可看起来又都有几分古怪,以他的性格,要他样样问一遍显然不成,不问又觉得有些心痒,踌躇片刻,见薛哲已经开始坐下搭灶架锅,他转了转眼,又换了个问题:“小鬼呢?”
“去打猎了。”
“他倒是勤快。”半脸人哼了声。
薛哲斜瞥他一眼——此时半脸人的心态他大概也能猜出几分,无非是那种天底下当爹妈的对自家孩子因为一个外人而干这干那所产生的不满,而且丫还一定要装出“我才不在乎”的姿态来……
坦率点能死么?真是……
想到这儿,薛哲拍拍手站起来,看着他:“那封信你没写完,后面是什么?”
“凭什么告诉你?”半脸人斜眼乜他。
“就凭……”薛哲歪头想了想,“越想容死了。”
“你说什么?”半脸人一惊,“她怎么死的?”
薛哲笑,不说话,半脸人沉默一会儿,咬牙道:“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先说。”
“先说就先说。”薛哲耸耸肩,略一沉吟,便把之前在越王府中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他擅长说故事,这件事本身也足够一波三折,听得半脸人时而恼怒,时而又面露喜色,整个故事听完,他的表情却又沉静下来。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参杂了无数复杂情感,他长长叹了声,摇头:“报应么……或许,是报应吧。”
“那么,你……”
半脸人沉默一会儿,开口,“当年我抓了她之后她就一直在等姓穆的来,结果却一直没有,然后我才发现,她居然有了那家伙的孩子。”
“她害喜害得很厉害,我就算想什么,也没法干,拖拖拉拉折腾了半年多,之后又休养了小半年,她才渐渐恢复过来。”
一开始,他对越想云,也不过是三分情意七分欲念,可那一年多的相处下来,感情,却也悄悄发生了变化。
不过这些事情自己清楚就好,瞄瞄一脸好奇的薛哲,半脸人冷笑了声:“总之,我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就大发慈悲,放她回去,结果进了陵州城,就听说越王爷大寿,他家姑爷为他取来瀚海明珠作贺,很是有面子……然后,我们打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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