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完结)第77部分阅读
世婚(完结)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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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缄把手里的灯笼扔到地上,扯住林谨容掩在脸上的袖子,咬着牙道:“是你究竟想怎样?”
林谨容拼命挣扎,不叫他看她的脸,陆缄却是死命地扯,仿佛和那袖子有深仇大恨:“你心虚,不敢看我是不是?”
即便力量悬殊太大,林谨容还是坚决不肯让步。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那袖子不过是轻罗织就,怎禁得住这样的撕扯,不过三两下,就“刺啦”一声裂了一截下来。两个人都怔了一怔,陆缄抓着手里的一截袖子有些茫然,林谨容最先反应过来,转身就要跑,陆缄拦腰抱住她,把她往听雪阁里拖。
一道闪电从空中划过,大滴的雨点砸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儿。林谨容的脸上湿湿的,不知到底是雨还是泪,她疯了似的使劲抠陆缄的手,用力踢他,陆缄也不说话,喘着气把她箍得死死的。
一声惊雷炸了开来,那雨犹如瓢泼一般,顷刻间稀里哗啦砸了下来,天地间一片苍茫。风卷着雨雾,吹得两人衣衫尽湿,林谨容终究敌不过陆缄,被他拖回了听雪阁。
陆缄整个人都扑在门上,顾不得擦去脸上的雨水,哑着声音道:“我们今日就说个明白”
林谨容半截胳膊露在外头,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只觉得全身又冷又酸,控制不住地抖成一团,上牙磕着下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听雪阁里不过点了一盏夜灯,光线昏黄冷清,却足够把人给看清楚。陆缄靠在门上,疲惫地看着林谨容。她紧紧蹙着眉头,脸白得像纸,眼睛死死盯着脚尖,两只手交替着掩在胸前,腰和背却挺得笔直,就连双腿也是绷得笔直。头发早已经半散,垂了几绺下来,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脸上和脖子上,衣服还在往下滴水。又可怜,又可恨,又可恶。
陆缄只觉得整个心胸都被愤恨酸楚给占满了,只想不顾一切地发泄出来,大声质问她,她凭什么这样对待他?凭什么这样践踏他的一片真心?她让他有话都要和她说,她又是怎么对待他的?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忧和紧张,他越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他拼命地瞪着林谨容,不错眼地瞪,一直瞪到眼珠发酸,眼皮抽筋,也固执地不肯眨一下眼。
林谨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她知道陆缄在死死地瞪着她,但她除了还能保持以坚定的姿态站得笔直以外,再想不到其他,更不知该怎么应对,便沉默地等着他开口。
一扇窗子没关严实,被风吹开,发出“啪”地一声响,惊得林谨容一跳,风吹灭了那盏昏黄的灯,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
陆缄轻轻吐了一口气,动了动酸痛的眼珠子:“为何?”
林谨容被冷风吹过,渐渐冷静下来。理由有很多,但叫她怎么回答?告诉他,她曾经失去了唯一的孩子,并且可能会再失去一次?她曾经孤独无路地溺死在冰冷的江里?告诉他,曾经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从来看不到他?告诉他,她有朝一日可能死于非命?
再告诉他,从她重生以来,整整半年多,每天梦里都在生死中挣扎徘徊?每次想起他来都仿佛被尖刀在心里搅?无数次的自我否定,无数次的重塑信心,却在新生活即将开始的时候,被家族一把推入了泥淖?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如此,明明知道结局,明明用尽了全力挣扎,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寸寸陷落。
拼尽全力,暂时争得一份与前生不同的生活,但她从来不敢忘了前生——这一生她都在利用前生的所知所晓来避免今生的灾祸与痛苦,如果她不努力,就是前生的凄凉结局。水老先生让她凡事多往好的方面去想,她也想,对着其他事,其他人的时候还好,但对着他,那个槛她就是过不去。
她本想与他平平淡淡过满这五年,到时候是死是活两不相干,但事情照旧不按着她所想的来。还是要决裂的,古埙换成荷包,宁儿的死换成了丹药,反正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提前或者推后,那个关口总要过去,总归是躲不开。
“为什么不说话?”陆缄步步紧逼,既然她连敷衍都不肯,今日他非得要一个答复。
林谨容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因为找不到可以说的。除非你想听假话。”窗外风声雨声响成一片,她没听到陆缄出声,便继续道:“绵延子嗣,是身为该尽的责任,我没有尽到,你可以休了我,我绝不会有怨言。”到了这一步,她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
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风声雨声都瞬间消失不见,就连陆缄的呼吸声都轻到听不见。
许久,陆缄方低声道:“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林谨容觉得自己眩晕得厉害,许久才道:“不为什么。”
陆缄却突然爆发了,他凭着直觉,准确无误地在黑暗中找到了林谨容,死死扣住她的肩头,压着声音,磨着牙道:“是你和我说有事不要藏在心里的,我做到了,你为什么做不到?你给我说清楚说清楚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我对你不够好?你要什么?你想干什么?”
林谨容不说话。到了这一步,她仍然说不出恶毒的话。
陆缄扣在她肩头上的手越来越紧,他的声音仿佛被砂纸磨过般的粗粝难听,带着某种疯狂:“你不想说,我就替你说,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你嫁得不甘不愿……”
“是”接下来他是不是又要往她头上扣屎盆子了?林谨容被他逼得无路可退,那点心虚不忍全数不见,索性大声吼了出来:“我就是嫁得不甘不愿你看看我嫁进来过的什么日子?你们这一家子,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除了会算计人,欺负人,贪财霸道,自私自利,还懂得什么?你凭什么要我无怨无悔地给你们一家子当老妈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家人对我有多好?你倒是说给我听听啊?生,就算是生了,这样如狼似虎,凶狠恶毒,你能保得住?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猜疑我和吴襄就是这会儿,你也还在猜忌是不是?别不承认是男人就别否认,你敢否认,我鄙视你”
她的话犹如一把尖刀猛地插入陆缄的胸膛里,把他藏在最深处的,最见不得人的心思给一把扯了出来。
陆缄深吸了一口气,手上的力道也轻了下来,林谨容一巴掌将他的手挥开:“自己不如人,不想着努力去超过人,一天到晚就只会躲着嫉妒猜忌人。别和我说你没做什么,你光明正大,你的心思就龌龊”
见陆缄没声息了,林谨容整了整衣衫,准备往外走,他乐意在这里站着就站着,她才不奉陪才一打开门,雨雾就被风卷着侵袭而来,吹得她差点没喘过气来。过了最初勇气横生的时候,她这会儿倒没勇气冲入雨中去淋雨了,便又退了回去,四处去找火石点灯。无奈不是她的地头,找半天也没找到,反而被椅子撞了小腿骨,疼得她龇牙咧嘴,越发火大,一脚踢在那椅子上。
陆缄冷眼相看,并不出声。
林谨容气急,抓了那把椅子坐下来。
雨稍微小了点,外面传来荔枝的喊叫声:“奶奶?二爷?你们还在里面么?奴婢给你们送伞和油衣来。”
“荔枝,我还在这里。”林谨容犹如见了救兵,忙站起身来整了整头发,打算往外头,走了两步,又觉着右臂空荡荡,凉幽幽的有些异样,便问陆缄:“我的袖子呢?”
陆缄不理她。
林谨容憋了一憋,又道:“我问你把我的袖子扯到哪里去了?”
灯光越来越亮,荔枝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陆缄冷哼道:“那种自残的事情你都敢做出来,又要我休你了,你还要袖子做什么?你怕什么?你正该这样出去,才好叫人知道你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的。我既要休你,又如何管你狼狈不狼狈?”
林谨容一时语塞,恨不得掐死他。
“奶奶?”荔枝轻轻敲了敲门,陆缄站着不动,林谨容板着脸开了门。门口站着的却是荔枝和豆儿,二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吓得一声惊呼含在了口里,猛地捂住嘴,胆战心惊地看着陆缄,满是猜疑并惊恐。
陆缄阴沉着脸,上前接了豆儿手里的油衣,也不等她主仆,更不要灯笼,大步走进雨里去了。
荔枝不待他走远就抓住了林谨容的手,急急问道:“奶奶,这是怎么了?”
“三言两语说不清。”林谨容捋了捋头发,上面有两根发钗不见了,“拿灯笼到外面找找,怕是掉了。”
荔枝给豆儿使了个眼色,示意豆儿拿了灯笼往外面去,自己轻轻扶了林谨容手臂,含了泪小心翼翼地道:“奶奶,是不是二爷打你了?”
林谨容轻轻摇头:“没有。你随我在这里找找看,别落在了旁人手里。”
————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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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林谨容这个角色的理解是,在别人看来,前生和后世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在她,是亲身经历过的,刻骨铭心。但她从来没有因为恨就泯灭人性,疯狂报复,也没有就因此自暴自弃,而是一直都在努力,我觉得能做到这点已经很不容易。
至于其他,是需要累积和过程的,知道和做起来是两回事,人最大的敌人往往是自己,是人就会犯错,因为性格和眼界不同,所犯的错也不同,爱与恨不过是一念之差,她和陆缄都需要成长的空间和契机,需要彼此更多的理解和包容。
要她突然就忘了从前,全部放下,全身心的投入,我写不出来,也觉得不符合人性。我想让这个弯转得更自然一点,她需要时间,需要扩宽眼界。
谢谢大家看我废话,用包容的心看世婚。谢谢
第一卷:风起平洲 第293章 袖子
第293章 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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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盆的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林谨容找回了簪子,却仍没找到那半截袖子。主仆三人里里外外搜寻了许久,也不曾找到。荔枝小声道:“莫不是在二爷那里?”
林谨容不确定,陆缄那时候刚撕下来拿在手里,接着就又去扯她抱她拖她,大概也顾不得把那半截袖子收起来罢?但到底是找不到的,她总不能在听雪阁这里呆到天明。林谨容轻轻叹了口气,疲惫地道:“走罢。先回去又再说。”
荔枝和豆儿便一左一右地陪着她,两人都不是话多的性子,只是灯笼打得很好,伞也打得特别好而已。看到道路湿滑的地方就恰到好处地伸手扶林谨容一把,但这样的体贴反而让林谨容觉得更贴心,更感动。她现在不想说话,全身都是懒怠酸痛的,动一动都觉得累,更不要说应付她们的追问。
待回到自家院门前,林谨容的绣鞋早已经湿透。张婆子应声来开门,满脸的好奇讶异藏都藏不住,讪笑道:“奶奶,这雨可真大,鞋子都湿透了吧?”
林谨容不善地瞪了张婆子一眼,情不自禁地看向陆缄的小书房,里面亮着灯,显见他是在里面。那么张婆子讶异的神情就能理解了,这是在奇怪,两个人一起出去的,怎么陆缄一个人摸着黑先跑回来了,她倒落在后头?
这么杀气腾腾的,先前二爷回来的时候也是这般,张婆子的心一颤,忙讪笑着转身去关门。
桂嬷嬷与樱桃闻声打起帘子迎出来,桂嬷嬷皱着眉头打量了林谨容一番,上前去给她脱油衣,一语双关:“这天变得可真快。”
“累了一天,妈妈下去歇罢,让荔枝和豆儿伺候我就行了。”林谨容紧紧抓着油衣不放,油衣贴在身上,湿哒哒的,半点不透气,让人格外不舒服,她却不能脱下来让其余人等看到她少了半截袖子。
桂嬷嬷见林谨容防备的样子,失望地叹了口气,强笑道:“那奶奶歇着,老奴先下去了。”自三月以来,桂圆的身份就十分尴尬,除非是林谨容喊,平常并不敢随时在屋里呆着,特别是陆缄回来的时候更要避嫌躲得远远的,她也就更尴尬。总想与林谨容多亲近亲近,改善一下关系,却又怕别人觉得她是别有用心。
“樱桃也去罢。”荔枝见了桂嬷嬷沮丧难过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却又无能为力。母女二人一同伺候林谨容,又遇到这种尴尬事,的确是不好自处的。除非是桂圆自请放出去,又或是桂嬷嬷告老,否则,算是扯不清了。
待到樱桃和桂嬷嬷都退了出去,荔枝便飞快地伺候林谨容脱了油衣并那件残缺的罗衣,豆儿将件披袍拿过来给她披上,伺候她换洗不提。
林谨容在香喷喷的热水里泡了好一歇,才觉着身上的寒气渐渐去了,从里到外暖和起来。便半闭了眼,仰头靠在浴桶壁上,把今日发生的事情都细细捋了一遍,细思接下来该怎么办。
荔枝见她闭目不动,晓得她是想泡一会儿,便招呼了豆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行至外头,见樱桃蹲在廊下熬姜汤,便低声道:“二爷回来有没有换衣服?”
樱桃轻轻摇头:“回来就往书房去了,谁也不理。桂嬷嬷与他说话,他看都不看。”
荔枝叹了口气,道:“姜汤快熬好了么?”
“好了,先前二爷才回来,桂嬷嬷便熬上了的。”樱桃忙把小火炉上的砂罐取下来,倒了两碗滚热的姜汤,小声道:“姐姐,是这会儿就送去么?二爷那里我不敢去。他先前的样子好吓人,要吃人似的。”
本来由林谨容去给陆缄送姜汤是最好的,但看林谨容那副样子,是根本不可能的了。可又总不能就由着他们这样下去,荔枝想了想,把一只碗递给樱桃:“你端进去给奶奶,让她趁热喝了。”
樱桃应声去了,荔枝小心翼翼地端了那碗姜汤,走到陆缄的书房前轻轻敲门:“二爷,奶奶让奴婢给您送姜汤来。”
里面没声音,只听到纸张翻得哗哗哗的声音。
荔枝提心吊胆地又重复了一遍:“二爷,奶奶让奴婢给您送姜汤来,您淋了雨,小心受凉。”
里面连翻书的声音都没有了,安静无比。
荔枝也不敢走,就静静地站在门口,又等了片刻,才听得陆缄道:“进来。”语气里还含着火气,但到底是还愿意开口。
荔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轻轻推门进去,只见陆缄在书桌后肃然而坐,前面铺着纸,字帖,并一枝蘸了墨汁的笔,手里却又拿着一本好像是翻了一半的书。就有些不明白他是在临帖还是在看书。
陆缄沉着脸看向她,荔枝忙堆了一个小心翼翼的笑,把姜汤奉上:“二爷趁热喝罢?”她真怕陆缄做气说不耐烦喝,那她还真不好在中间转圜了。
陆缄盯着那碗姜汤看了好半天,看样子是不想喝的,可最后还是抬起来喝了。
荔枝忙趁热打铁:“二爷,奶奶让奴婢来问您,您要沐浴么?”
“她?”陆缄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书往桌上一丢,一脸的讥讽。
荔枝忙垂了眼,束手而立,情真意切地道:“奶奶只是抹不下脸来罢了。虽没有明说,却让奴婢们准备热水,那不是给您准备的么?”想了想,又小声道:“奴婢说句逾矩的话,无论如何,这日子总不能就不过了罢?难道说,还真要让亲者痛仇者快?奶奶即便有不是的地方,但也有很多做得好的地方,还请二爷多往她好的地方看。再不然,也可以请舅太太教导她,她还年轻呢,难免不懂事。”
陆缄沉默地打量着荔枝,荔枝被他看得心里发憷,面上却一点不显,越发诚恳。
陆缄收回目光,淡淡地道:“你对她倒是忠心耿耿,不惜厚着脸皮撒谎卖乖替她周圆。”却是有些逮谁咬谁撒气的意思了。
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穿,荔枝脸上一热,不管不顾地道:“那是因为奶奶对奴婢极好。虽则是主仆,但奴婢也敢说是,将心换心。”她重重地咬了将心换心四个字。
当然好了,比对他还好呢。陆缄心头又是一阵烦躁愤恨不甘,但也不是没听出荔枝的话外之音来。若不是真的要休妻,若不是真的不过了,总要有人服软。况且,他是真不甘心,他就不信了,他难道就真的比不过吴襄?难道真的就要让二房如愿以偿?说起来也真奇怪,他这会儿最恨的人不是林谨容,反倒是陆绍,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戳两个透明窟窿才解气。
荔枝见他不说话,也不走,厚着脸皮道:“二爷要过去沐浴么?奴婢好与奶奶说。”
陆缄好一歇方不耐烦地道:“把水和衣服给我送到这里来。”明明是她错,难道还要他将就她不成?
荔枝无奈地叹了口气,屈膝行礼,收了碗退出去。暗道好歹是留在这里,而不是又跑去听雪阁住宿,那要不然,半日之内就谣言满天飞了。
待到荔枝出去,陆缄盯着桌上的字帖看了半晌,从怀里掏出半截衣袖来,愤恨地撕扯了两把,觉着不过瘾,又觉着自己很无聊,便又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把那袖子高高抛到了帐顶上。
荔枝安排人送了热水,回到卧房,见林谨容已经洗浴完毕,正躺在榻上晾发,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几分茫然,正望着承尘发呆。便上前道:“奶奶可喝了姜汤?”
林谨容却是没听见,豆儿在一旁拿着扇子给林谨容搧头发,见状朝荔枝使了个眼色,表示林谨容这样子好一歇了。
荔枝便接了豆儿手里的扇子,坐到一旁给林谨容搧着:“奶奶,您可喝了姜汤?”
林谨容恍然回神:“喝了。”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荔枝锲而不舍,故意道:“奶奶,二爷回来没有换洗,裹着湿衣服就往书房里去了,刚才要了热水,命奴婢过来问您要他的换洗衣服呢。”
林谨容一怔,随即半点不信。陆缄那个脾气,没有摔门一去不见面就算是好的了,还会主动问她要换洗衣服?分明是这丫头撒谎,便道:“何必问我,这屋里的东西你有什么是不知道的?你自去找了与他不就是了。”
荔枝笑:“可是奴婢们哪里知道二爷想穿什么?他的衣裳可都是您收拾的。”
林谨容垂着眼沉默片刻,道:“你随便给他寻一身过去,他要是不满意,就把他的衣箱给他抬过去,随便他去挑。”
荔枝无奈之极:“奶奶是不想与他过日子了么?太太不会答应的。若是他对不起您,便有长辈教训他,若是您做错了事……”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向林谨容,见林谨容脸上没露出其他神色来,便又大着胆子道:“还该您服软才是,不然这日子怎么过?您就算是堵着一口气,也替心疼您的人想想。要不然,还得问问二爷那截袖子哪里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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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短耳猫咪的生日,推荐短耳猫咪的《珠光宝鉴》——异能鉴宝,璀璨人生。
第一卷:风起平洲 第294章 对手
第294章 对手
一夜风雨,到天将明的时候才停住了。
林谨容一夜辗转,一夜怅然。将近天亮,雨声停歇,她才算是拿定了主意,闭上眼养神。
“奶奶?”荔枝立在帐外轻声道:“您醒了么?时辰不早啦。”
林谨容全身的骨头肌肉都是酸的,脑子却异常的清醒:“什么时辰了?”
荔枝看着她眼下的青影,轻声道:“将近辰时了。”
隔壁传来一声门响,林谨容神色不变,正在结衣带的手却停了停。荔枝看得分明,低声道:“奶奶,早饭已经送过来了,要先摆早饭么?”
林谨容平静地道:“摆吧。”
荔枝忙快步走出去,在廊下拦住了陆缄:“二爷,早饭已经摆好啦。”
陆缄顿住脚步,立在那里看着院子里一滩水渍并不言语。荔枝有些紧张,生恐他不肯,负气离去,正要再劝,陆缄却转身进了屋。
林谨容衣饰整洁,安静地坐在饭桌前,她的对面端端正正地摆着一碗饭,一双筷子。陆缄瞥了她一眼,沉默地坐下,拿了筷子吃饭。
荔枝见状,忙把窗开了,晨风伴随着霞光从窗口投进来,空气清新甘冽,让人的心情都要松快了几分,正是互相解开心结的好时机,荔枝满意地退了出去,留他二人说话。
陆缄和林谨容都感受不到这样美好的清晨,只顾埋着头吃饭。林谨容半点胃口都没有,不过吃了两口就放了碗。见她这么快就放了碗,陆缄微微皱起眉头,却也没管她,连吃了三碗方停下来。
见他停了筷子,林谨容道:“我想过了,你没有错。子嗣的事情一直以来都瞒着你,是我不对。”她决意不再恨他,也不想再折磨自己了。今生到目前为止,他是没有错的。而前生他们都有错,中间更有无数人为的误会和隔阂,本就不该走在一起的,她虽忘不了那些伤痛,但也该学着放开,总不能一辈子都记着那些事,日夜折磨自己。
听她如此说,陆缄立刻抬眼看着林谨容,却见她的神色完全不是他所以为的,或者说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她并没有看他,只是平平静静地看着窗外,全没了昨日的蛮横和激动,语气里甚至还带了几分柔和。可是他突然害怕起来了,究竟怕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就是觉得某个地方即将要空了。
“所以你现在怎么想,怎么生气都是应该的。”林谨容顿了顿,继续道:“但我昨日与你说的话都是真话,我没有三头六臂圆转自如,我只是一个想过普通小日子的平凡女子,哪怕就是穷一点,默默无闻也不错。而你才貌双全……”
陆缄不想听她继续往下说,飞快地打断她:“但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是要一辈子都在一起的。”
林谨容回眸看着他:“可……”
陆缄紧紧盯着她:“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恨我?是不是怪我?”她小时候就不喜欢他,更不愿嫁他,却被逼着嫁了进来,进来之后几乎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一直都在刀尖上行走,冷刀冷箭无数,她生怨生恨,也是情有可原的。
林谨容直视着陆缄,缓缓摇头:“不,我不恨你。也不怪你。”这句话,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但终究是说出来了。如果不是林陆两家非得结亲不可,如果不是陆缄成了林玉珍的嗣子,就凭她那样对他,他也是不可能一厢情愿地娶她的。他和她一样,都是捏在别人手里的可怜虫。
不恨他就好。陆缄突然笃定了,情绪也平缓下来:“我也不恨你。但我怪你。”
林谨容安静地等他继续往下说。似这样的平心静气的说出彼此的心里话,其实比狂乱不堪的互相乱咬乱刺好得多。但是,如果不经过昨日的事情,她大概也不能有现在的想法。
陆缄看着桌面低声道:“我在刚知道的时候,我是恨你的,恨不得把你生生咬死,那些天里,白天黑夜,都是想生生咬死你。可是想到你死了,那也不能解恨。”他自嘲的一笑:“你该当知道,我自来最会忍,当然也不可能真来咬死你。忍着忍着,我就发现我不恨你了,只是怪你,我还是想和你继续过日子。”他有些说不下去。
林谨容无言以对,眉尖紧紧蹙在一起。
陆缄站起身来,以前所未有的坚决强横的语气道:“你不愿嫁,但你终究是嫁了。我如果可以选择,当初也不想勉强你,但我终究是娶了。林陆两家的约定不会轻易毁掉,你我的自由也不全在你我手里,你我不只是你我,你我的身后站着林、陆两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所以,你认命吧。”
林谨容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陆缄。
“你无需多言,现在你心里想的,担忧的,我都知道了,也知道该怎么办。”陆缄静静地看着她,表情笃定沉稳,眉眼里多了几分坚毅果敢,全不见先前的慌乱,他挺直腰背,把手伸到她面前,语气很坚定:“该给长辈们请安了。”
林谨容没见过这样的陆缄。她蹙着眉头,将他从上看到下。
陆缄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该给长辈们请安了,再晚就要有人说闲话了。”
林谨容道:“我……”
“我知道。”陆缄淡淡地打断她:“有多少夫妻,互相憎恨厌恶却还过了一辈子,死后还埋在一个墓|岤里。既然你不恨我,我也不恨你,这日子就更能过得下去。家里不会同意我休你,我也不会休你,你就还得在这里住下去,还得继续过日子,如果你不想某些人得意如意,你最好按我说的做。”
一缕阳光照在陆缄伸出的手上,那只手修长洁净,指腹上还有长期写字留下来的薄茧,甚至于中指和食指关节处微微有些变形。
林谨容盯着那只手,迟迟不肯放上去。
陆缄垂眼看着她,固执而安静。
林谨容轻轻把手放上去。
陆缄慢慢把她的手包在掌心里,她的手冰凉,他的手却滚烫。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她说他只会躲在暗里嫉妒人猜忌人,那他就让她看看,他究竟还能做什么。一直以来都是她占着上风,这次不该她再占着上风了。
从里屋到廊下,不过几十步的距离,林谨容却觉得走了许久。丫头婆子们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满脸的惊喜。陆缄走得很稳很慢,林谨容却有些脚步虚浮。
出了院门,她就试探着把手从他手里挣出来,陆缄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丫头婆子们,放开了她的手,仰着头往前走,沉声道:“同样的事情,不许再有第二次。不然我就告诉你母亲,或者慎之已经长大了,也懂得明辨是非。”
林谨容没有吭气,安静地碎步跟在他身后。
林玉珍正给陆云忙活定亲的事情,心情很好,见他二人一同进来,忙招手叫他二人过去看她面前堆着的金银之物:“过来看看这些东西怎么样?”
林谨容的心思尚且不能全数收回来,陆缄却是稳稳当当地走过去,平心静气地给林玉珍提了几个意见:“只是回礼,不必太过豪奢。比着他们家送来的礼回就好了,何必现在就想压着他们一头,反倒给他们心里添了不快?妆奁丰厚实惠才是最要紧的。”
林玉珍先前尚且不悦,可听到他后面的话就又收了不悦,只不过自大惯了,心中以为然,却不肯露出来,只淡淡地道:“我自己有数。”
陆缄便不再多言,略坐了片刻,平静地吩咐林谨容:“我今日要到铺子里去巡查,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你让人把听雪阁收拾一下,我晚上回来就往那边去读书。”
林谨容应了,陆缄便与林玉珍行了礼,行到门边,遇到陆云,陆云兴高采烈地与他打招呼:“哥哥,你这便要走啦?多坐一会儿罢。”
陆缄淡淡一笑:“我九月要进京,手里还有许多事要做个安排。”点了点头,自去了。
陆云目送他走远,回头看看林谨容道:“嫂嫂,我好似觉着哥哥今日与往日不一样呢,你觉着呢?”
林谨容垂着眼道:“还好吧。”
陆缄从聚贤阁走出来,在竹林口遇到了陆绍。陆绍很高兴:“二弟,真巧,这是要出门么?”
陆缄站定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真巧,大哥是才回来么?”
陆绍对着他棺材板似的神色,有些笑不下去,只好道:“不知上次哥哥给你的药方和药渣你看过了么?”
陆缄的唇边露出一个冷笑来:“看过了,不过是废纸一张,渣滓一堆,也难为哥哥竟能从什么旮旯犄角里摸索出来。哥哥若是想要重得祖父的欢心,还当把心思放得正一点,不要成日弄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需知天理昭昭疏而不漏。”
陆绍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你过分了,二弟。”
陆缄一字一句地道:“过分的是你。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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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风起平洲 第295章 问诺
第295章 问诺
自此事起,陆缄在书院里留的时间更长,在家时则除了打理一些必须他出面的家务生意之外,多数时候都在听雪阁里苦读,每夜总是要读到三更时分的。用功到就连林玉珍都有些担忧他支撑不住,会累趴下,但不管谁劝,他总是一笑而过,照旧我行我素。
林谨容心知这是为何,明白劝不了,便也不劝,只把该做的事情一一做来,让桂嬷嬷给他准备宵夜补汤,也送送衣服,问问冷暖,再多的,却是做不到了。陆缄也还进她的房,照旧与她一同吃饭说话商量家事,夜里却是井水不犯河水,话已经说到那个地步,他不需要她虚伪地应付,她也再不想虚伪地应付。
转眼间,陆云正式定亲,林谨容也紧跟着把荔枝的婚事也定了下来。
八月初,陆绍终于把宗祠和老宅修整完毕,本该回家另外安排差事,陆缄与陆老太爷关在聚贤阁里说了半日的话后,陆老太爷一句话就把陆绍送到了太明府去开香药铺子,就连八月十五也没留他在家里过。惹得吕氏哭了一场,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夹着尾巴做人。陆建中更是忍了,装模作样地教训陆绍,要陆绍在太明府好好干活,好好做人。
林谨容并不过问陆缄在中间做了什么,她只是冷静地分析,这个香药铺子大概就是日后陆老太爷打算给二房的了。把陆绍送得远远的,应该也是陆缄担心他上京赶考,二房又趁隙兴风作浪的所做的准备。她在变,他也在变。
八月十五这一天,林谨容的心情很不好。这一年过节,照旧如同那年一样的,陆府阖家都在园子西边的涵月楼上赏月饮酒吃月饼。赏月的人自然没有那一年多,大多数人都缺席,例如宋氏、例如陆绍、陆经、陆纶、陆缮,还有一个宁儿。
林谨容虽自知往事不可复,仍然心情激荡。多饮了几杯东阳酒后酒意上头,见陆老太爷那边说得高兴,林玉珍、涂氏、陆云几个也在吹捧陆老太太,吕氏则搂着元郎和浩郎在一旁说悄悄话,便与荔枝说了一声,独自扶着楼梯悄悄下了楼。
涵月楼,是陆家建得最高的楼,基座就高起地面将近八尺,上面又再建了三层,四周用的全是可以取掉的隔扇窗。取了隔扇窗后,坐在楼里轻易就可以把园子里的风景一览无余,赏月乘凉更是最佳去处。林谨容却是从来不愿来这里的,就是去年,她也是称病避开了,只因那一年,宁儿就是夭亡在这里。
当时也是这么个热闹的场景,但那时陆家全家人都在,远比现在热闹得多,元郎、浩郎高呼着跑进跑出,宁儿年纪还小,却也总想跟着他们玩,少不得大声喊哥哥,那两个却是嫌他小,不肯陪他玩,往往总是趁他不注意,就舍了他独自跑了,惹得宁儿哭了好几回。她心里不忍,便领着宁儿下了楼,哄他说带他去捉蛐蛐儿玩,实际上,她哪里又能捉什么蛐蛐儿,不过是舍不得他伤心而已。
林谨容立在涵月楼底的石台边沿上,看向下面那座月光下影影绰绰的英石小山。这假山不过两、三尺许,平日看着极是雅致,那时却成了杀人的利器。
当时她领着宁儿走到此处,林玉珍在楼上喊她,问她一件事,她便站在那里与林玉珍说了几句话。宁儿等得不耐烦,扯着她闹,她便让||乳|母文娘领他到一旁等等。可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回答林玉珍的话音都还未落,就听得林玉珍在楼上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她仓惶回头,宁儿已经不见了,只剩文娘呆呆地站在石台的边沿上,颤抖着嘴唇道:“他乱跑,奴婢没拉住……”后面的话她听不见,她发了疯似地往下面冲。宁儿已经是满头满脸的血——他从石台上掉下来就撞在了这座英石假山上。不过苦捱了两日,他小小的身子终究是冷在了她怀里。
文娘自缢而死,她永失所爱,并与陆缄彻底决裂。即便是过了那么多年,林谨容仍然不能忘记当时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生不如死,锥心蚀骨,无数个日夜,她都在悔痛中度过。她一直都在自责,假如当时她不是把宁儿交给文娘,假如当时她把宁儿一直带在身边,抱在怀里,又或者,与林玉珍说话的时候多看宁儿两眼,宁儿是不是就不会出意外?
林谨容抚了抚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脸颊,下了石台,走到英石假山边,轻轻扶上石头。石头入手冰凉,她却仿佛摸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子,仿佛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乳|香,听到他在她耳边软软糯糯地喊娘。
彼时这英石小山上沾满了宁儿的血,后来被陆缄持了大锤砸得粉碎,基座尽毁。而此时,这英石小山还完整无缺地矗立在这里,今夜也不会有人想要持了锤子把它砸得粉碎。也许,它终将一直这样安静地矗立下去。
前生与今生,既分不清,界限却又如此分明。她的宁儿永远不会回来,她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即便是一切重现,心情也再不复当年。林谨容把手从石头收回来,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走开。她想,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往事已矣,宁儿藏在她心里就好,不用再拿出来时时咀嚼自伤了。
“你怎么了?”陆缄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他越发瘦了,袍子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没什么。就是酒意上头,想下来走走。”林谨容站在那里回望着他,万千感慨,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孩子的存在,更不会知道曾经他和她走到了那个地步。她悲痛欲绝,他也悲痛欲绝,她曾经怨恨他对着她说出那样锥心的话,但现在回过头去想,不过都是可怜人而已,自伤又伤人。
陆缄沉默地看着林谨容,她哭或者是没有哭过,他还分得清楚。但她既然不想和他说,他也不勉强,他相信总有一日她会主动和他说,他低声道:“我打算二十一那日上路。”
“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林谨容的情绪平复下来:“我娘和姑母商量过了,明日我们一起去平济寺为你求平安。如果你愿意去,也可以抽空去烧一炷香。”
“也不在这一日的功夫,我有空。”陆缄把手伸给她:“如果你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去。长辈那里我会同他们说。”
林谨容轻轻摇头:“不必,我就在这下面歇歇。”她笑了一笑,走到一旁的石凳旁坐下来,“去年我就病了没来,今年再中途退席,怕是长辈们都要说,中秋是不是与我犯冲?那可就不好啦。”
陆缄配合地扯了扯嘴角,与她并肩坐在石凳上,轻声道:“阿容,如果我此番能中,把你接走,以后就是我们俩一起过日子,你……能吗?”
月华似水,夜风轻扬,桂花的甜香若有若无,四周一片安静,只有不知名的小虫子在草丛里鸣唱。
林谨容沉默地看着天边闪烁的星星,许久方道:“你是一定能考上的,无非是考得好一点或者不好一点。”那一年他虽然考中,却考得不是那么好。现在想来,如果当时他不是恰逢丧子之痛,大约会考得更好一点罢?
陆缄听她避而不答,十分失望,默了片刻,笑道:“借你吉言。我也是觉得,我能考得上的。”
“一定能。”林谨容弯腰从脚边拔了几根灯芯草,就着月光编了起来。
“你编什么?”陆缄的注意力被她灵巧的手指所吸引,由不得好奇地凑过去看。
林谨容微微一笑:“编小草鞋。那年在庄子里苗丫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