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第119部分阅读
世婚 作者:未知
你若不听话我们就告诉他。玉川书屋”
毅郎这才安静下来,林玉珍轻声同林谨容道:“你抱他半日了,歇歇罢。剧怕,他们一定没事儿的,我们也不会有事儿。”
树林里又冷又湿,委实难熬,仿佛是过了一生那样漫长,马蹄声,车轱辘声才近了,林谨容等人隔得远,只能隐约看到路上一片通明,约莫是二三十号人,全是男子,都骑着马,后头还跟着两张犊牛厢车,也不知道牛车里是什么人。
所有人都忍不住想,要是这些马和这两张犊牛厢车是陆家人自己的该有多好?可终归不过是幻想。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走过去,半点声息都不敢发出来。
却见道旁突然蹿出个人去拦在了那群人的面前,大声道:“长寿!”却是韩根的声音。
林谨容“呼”地站了起来,只见韩根已然回头喊道:“老太木!二老爷!是族里的人来接我们了!”
即便是听闻仙乐也不过如此,刹那间,众人全都长出了一口气,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石头也稳稳地落了地,互相扶持着从林子里走出去,喜笑颜开。
毅郎见大人们都在说话,忍不住小声问林谨容:“娘,可以说话了么?”
林谨容摸摸他的头:“想说什么都可以说。”最起码现在她的毅郎再不会挨冻受饿了。
长寿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林谨容母子并林玉珍,忙忙地过来禀告林家的情形:“老太爷夜里没睡着,闲来无事就登楼看雪,结果最先看到了安抚使府燃起的火光,当下便使了人去查探,才知道反贼已然破了城……”
就是这样一个意外,让原本就靠近东门的林家人有了充足的时间准备逃生,他们家男丁虽多,却没有陆家的精明与吴家的悍气,更没有那么多的家仆可以供他们驱使,甚至为了节省开支养的牲畜都不多,所以林老太爷选择熄灭所有灯火,分散家人,以最简单的方式混杂在第一拨逃难的人里,官兵才一开门放人就出了城。他们甚至没有和反贼对上面,很戏剧,也很幸运。
长寿去了林府,只见大门洞开,人影都不见一个,好容易抓到一个偷东西的仆人才晓得林家人早出了门,便猜多半是出城了,这便追了出去……果然给他在城门外头的官道上追上,林家人却是打算去乡下庄子里避难的,听说陆缄使长寿过来邀约他们去陆家老宅,林老太爷很犹豫,不想去,还是林三老爷又吵又阄又跳又叫的,林大老爷也说陆家老宅更合适,林老太爷别不过才答应去陆家老宅。长寿把他们送进大门就禀明族老们带了族里的壮丁来接陆家人。
林玉珍和林谨容百感交集,连连道:“万幸,万幸。”
长寿老早就注意到陆缄不在,可看着林谨容的模样又不似是出了大事的样子,便先把事情禀告清楚了才敢问:“大老爷和二爷呢?”
林玉珍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亲切地道:“长寿好孩子,你带几个人回去看看二爷和大老爷罢……”简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太太和二奶奶放心。”长寿二话不说,立时叫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跟上,那些人听说是陆缄的事情,半点推诿都没有,立时就打马跟了上去。
陆家的车队就又继续前行。只这回不同,露天的老牛破车变成了犊牛厢车,里头垫得暖暖和和的,还有糕点等物,也再不用做贼一样的偷偷摸摸赶路,而是光明正大的由着家丁族人护送着回去,累了可以舒舒服服地睡觉,再不怕冰冷的雪水会落到脸上,陆家人从地狱爬上了天堂。
涂氏依偎着陆建新睡得打鼾,毅郎被放在她身边也睡得手脚朝天,林谨容和林玉珍依偎而坐,明明疲倦到了极点,却半点困意都没有。
第464章 相依
天蒙蒙亮,牛车停了下来,有人猛地拉开车门,喊道:阿容!”正是陶氏的声音。
晨光里,陶氏的表情显得格外的生动慈祥,看到车厢里或坐或躺的几个人,由不得地将手捂住嘴低声哭了:“我一夜没睡着……老天爷开眼,总算是看到你们平安回来了。”又同陆老太太行礼:“老太太,平安就好。
陆老太太由林谨容和沙嬷嬷扶着坐起来,和颜悦色地道:“叫亲家太太担心了。”
陶氏由不得万般不好意思。自己一家子老小都在人家的老宅窝着,还比主人家先到,主人家反倒这样客气,虽则是世代为亲,但也委实是难得。正要说两句客气话,就见周氏和罗氏等人迎了出来,纷纷询问路上的情形并表示感激。
那边林大老爷也在和陆建中说话:“当时看到火光,确定城破,便使了人去通知各家亲朋好友,也不知道你们见着人没有。”
林大老爷这个话是特意解释他们并不是不管其他亲朋好友就先溜走了的,可陆建中看到林家这一大家子人本来就觉着有些那个啥,再想想当初林家人是怎么帮着林玉珍和林谨容对付他的,就更不舒服,便不客气地道:“没见着。”
林大老爷就有些尴尬:“兴许是街上太乱错过了也不一定。”
陆建中接上去道:“是呢,指不定被杀了或者跑了也不一定。”
林大老爷找不到话可说,着实有些委屈,可再辩白,真是没意思,反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便怏怏地闭了嘴,不想再同陆建中多说话。
林三老爷才没那个自觉性,仰着头四处找寻陆缄与陆建新两个正主儿:“姑老爷和二郎呢?说起来我们真要感谢他们,哪里去找这样厚道的姑爷!我家老太爷都说不来麻烦你们偏他们那样周到细致!不来都不好。”这话虽有些无耻,可到底点明了他们是怎么来的——这祖宅的正主陆建新和陆缄都是林家的女婿,是他们盛情邀请林家人来避难的,其他人谁也说不起。
林二老爷则叹道:“我适才四下看了看这房子啧啧……多亏得二郎这孩子早前花了大钱重新整修过啊!我那妹夫和侄女婿真有远见!”
陆建中深呼吸,他才不和林家这群不要脸的窝囊废跑得快一般见识!才刚把气顺过来,那边陆老太太又使人过来把他叫过去仔仔细细交代了一番,说的无非是要他好生招待林家人,不得怠慢,让人笑话,失了体面伤了感情之类的话。
林玉珍则是一扫先前的沮丧和不安,高高仰着头,大声指挥迎出来的仆妇:“伺候好客人!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虽则我不想在这节骨眼上给谁没脸,但也不能让人笑话我陆家没有规矩。”又吩咐林谨容:“不但要招待好娘家人,也不能因为你二叔父、三叔父他们是自家骨肉就不把他们当客人,轻慢了事!”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威风模样,更是明确点出除了老太太、大房,其他统统都是客人。
林谨容不露声色,却能把老宅的每个仆妇和管事的名字都清清楚楚的叫出来有条不紊地就把各房人的食宿安排妥当,其间根本没有要问其他人意见的意思。
陆建中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大声吩咐陆经:“去请族老们来,商量一下大事。”内宅里她们婆媳要怎么狂就怎么狂罢,反正也不可能亏待他们,外面却是陆建新和陆缄一日不回来,就是他和陆经说了算!最后还是要倚仗他们的。
林谨容并不与他直接对上,仿似没听见般地进了内宅。此刻有陶氏等人帮着看顾毅郎,她是暂时没有后顾之忧了正好一心一意地筹谋其他事情——既然是与亲人团聚在一处,不用独自去江边等待死亡,她便不能浪费这机会,一定要竭尽心力利用周围的所有环境为自己,也为毅郎争取一个更好的结局!
林谨容微微眯了眼打量着沐浴在晨光下的老宅,早前看着阴森恐怖的老宅现在看上去却特别的厚实端凝无形之中给了她一种心安和力量。而她所最憎恨的那个和陆缄一起住的小院,此刻进去后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她似乎每一抬头,都能看到陆缄坐在灯下看书的身影。
躺上床,她能回忆起陆缄从京城赴考回来后的那个雨天,他和她的手互相交握着紧紧贴在一起时的情形,那时候她还有许多不确定许多想法,甚至于有些隐隐的后悔……可是现在,她独自躺在这张床上,却怀念起当时的情形和感觉来。
“睡够了才有力气,还有毅郎需要你,你不能就这样认输。”林谨容轻声告诉自己,闭上眼沉沉睡去。再酲来已是午后,她认认真真地洗了个热水澡,收拾得精精神神清爽爽地吩咐仆妇:“去把韩管事请到太太那里去,我要见他!”又叫双全去请林大老爷等林家男人过去。
林玉珍的年纪大了,睡眠轻浅,早就醒了,正歪靠在榻上想心事,听说林谨容来了,忙道:“睡得可好?”
林谨容点头,循例和她问过安,方道:“我适才使人去叫韩根进来。也让人去请了大伯父,大堂兄他们一道过这里来。”
林玉珍皱起眉头:“叫他们来做什么?”叫韩根过来还有说法,叫林家男人来做甚?
林谨容轻声道:“外头的事情不能全交给二叔父和三叔,我们要能够知道外头的动静,有什么事我们不说要第一个知道,也不能最后一个才知道!韩根早前一直在这边修整祠堂宗学老宅,打理庄子里的事情,和庄户族人都很熟,与老宅里的管事们也处得极不错,有些事情必须要交代他去做。”她顿了顿,轻声道:“旁人只靠得一时,靠不得一世,总得为毅郎多打算几分。”
若是不幸陆建新和陆缄二人真的回不来……她们就再不能靠着这两个男人了,必须要靠自己,必须要强硬起来保住自己娘三个的性命,并替毅郎守住这份家业。林玉珍的鼻子一酸,点头认可了林谨容的话,只是担心:“韩根靠得住么?”
按理这人是陆老太爷精挑细选出来给陆缄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也不喜欢和其他人一样总往她跟前凑,可吩咐做的事情却都做得很妥当。但往坏里想,人心隔肚皮,谁能说清楚?林谨容却不敢把这话说给林玉珍听,只能用斩钉截铁地语气道:“信得过!他是老太爷早前挑选出来给二郎做外管事的人!若是他都不能信,我们就找不到其他人可以信了。”
“这样就好!”林玉珍吸吸鼻子,打起精神:“你又要叫你大伯父、大堂兄他们过来做什么?”
林谨容道:“他们是客人,按理不该劳动他们,可今日的情形姑母也看到了,祖父自来清高,若是有些闲话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只怕是受不住,外头下刀子都要走的。且这非常时期,陆家的男丁又少,林家人出来帮这个忙是正理,同时也就是帮自己!必须让他们轮班跟着守宅子,否则只怕族人也会有看法。”
林玉珍思忖片刻,道:“你说得不错,是该这样。不能让人瞧不起他们,不能给别人乱嚼舌头的机会。”
林谨容挨近了她,轻声道:“姑母,我们是相依为命的一家人,只能彼此依靠。若是有什么事儿您同我想法不一样的,您多听我说说再决定如何?”
林玉珍红了眼,好半天才慢慢伸手将她拥住了,轻声道:“为了我们的小毅郎……”
方嬷嬷使劲擦着眼泪,同芳龄、豆儿互相使眼色,神情虽然哀伤,却足有欣慰。如果这个时候姑侄二人还要和从前一样的闹,就真没希望了。
须臾,林大老爷并林亦之几个过来,倒是没多说什么,进门就问:“有什么事要我们去做的,只管吩咐。
林谨容请他们坐了,道:“自是不会和列位伯父、哥哥们客气的。”清清淡淡地把城里的恐怖情形说了一遍,又说起那夺了陆建新马匹的几个官兵:“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紧急军情,这样的不管不顾。听说其他庄子里也有流民结队伤人夺财的,我只恐接下来会更乱。”
林大老爷的神色越发严肃:“那少不得要严加看护好家宅。不然就是白辛苦一场了。”
说话间,韩根到了帘下。
林玉珍先同他道了辛苦,按着和林谨容早前商量好的问他:“早前二老爷请了族老们商量大事,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韩根道:“是商量怎么防御的事情。”言罢把他所知道的情况一一说来:“……派了人去那口大钟旁守着,又安排了人日夜巡逻眺望,让各家把自家的米粮柴火吃食等物收集好,一旦有动静便躲进老宅里来。”
林谨容听完,觉着也没什么大问题,但就只恐守夜的人不够警觉,便同林大老爷商量好让林家子弟加入轮班巡夜的行列里去,又让韩根借了林玉珍的名义去同族老说这事儿,表示林家人愿意主动出一份力。
第465章 因由
傍晚时分,又飘起了小雨。
林谨容疾步穿过老宅一道又一道的门廊,走进陆老太太和林老太太居住的正院。正院相比其他院子要稍微宽敞一点,庭院里还种了几株梅花,只还不到花时,看不到那份热阄。
才一掀开帘子,一股热气伴随着孩子们的笑闹声就传了出来。林谨容抬眼看去,但见林老太太和陆老太太一左一右坐在榻上,两旁依次坐着宋氏、陶氏、周氏、罗氏等人,一旁陆、林两家的孩子们正凑在一处玩得热闹。哪里还能瞧见昨日的仓惶!
毅郎正和力郎蹲在角落里不知玩什么,看见母亲,立时站起来朝林谨容跑过去,牢牢抱住了她的tui,仰头望着她笑,甜甜地喊了一声:“娘,你去哪里了?”
“娘在做事啊。”林谨容牵了他的手走到众人面前,一一行礼请安后,方同陆老太太禀告:“老太太,适才二郎使了人来回信,道是他们已然平安到了我们早期打尖歇息的那个庄子,庄主很好,不但收留了他们,还给公爹请了大夫,只公爹伤势有些重,暂时还不能移动,先停留两日,等公爹伤势平缓些,再由长寿他们护送着回来。说与老太太知晓,好教老太太放心。”
陆老太太忙道:“伤势有些重?”虽则早就知道陆建新伤势不会轻,但亲人往往是抱着美好的愿望,希望奇迹能发生,一睁眼就什么事都没了。
陆缄写来的信里虽没有明说,但林谨容能看出陆建新是不太好的,高热不断,口不能言,基本都在昏睡之中,还不能判断是否就脱离了危险。可当着老太太的面不能细说,便语焉不详地道:“是,大夫说公爹年纪大了,又肥胖,毫无防备,所以摔得有些重。不过大夫是极好的人也醒了。兴许将养些时日就好了。”
陆老太太抚着心口出了一口气:“老天保佑。”林家女眷们纷纷恭喜并宽慰,陆老太太高兴过后却很清醒,又问林谨容:“怎不见你婆婆?”若是陆建新真的没事儿,林玉珍才应该是第一个跑来和她报喜的人,林玉珍不见,来的是林谨容,那就说明多少有些问题。
林谨容不慌不忙地道:“刚到老宅琐事太多,很多事情都要母亲拿主意。”
陆老太太沉默良久,轻声道:“知道了,去帮你婆婆的忙吧,她年纪也大了,担惊受怕的,昨日苦头也吃得多。”
林谨容行礼退下。
陆老太太又打起精神陪林老太太等人用饭说话,林家众人却都看出她是强颜欢笑才等用过了饭就知趣地告辞出去。那里人才一走,陆老太太脸上两行老泪就流了下来,沙嬷嬷大惊:“老太太您这是何故?既然大老爷已然觅得良医,又有好心人收留照顾,康复指日可待,休得如此伤怀伤了身子骨,反倒不美了。”
陆老太太叹道:“你也同我装糊涂!我晓得的,老大多半是不好了。”沙嬷嬷正待要劝,陆老太太起身拿了念珠颤巍巍走到佛像前跪下,道:“万幸二郎平安,只求老大能保得xg命。不求富贵永年,但求阖家能平安逃过这一劫。”言罢闭了眼虔诚地诵起经来。
沙嬷嬷想了想也跟着她跪下一起诵经求佛。
林玉珍冷漠地看着面前的荷姨娘、阿柔、小星等人,一直看到这三人受不住了,方道:“你们觉着我家待你们如何?”
荷姨娘不吭声,阿柔轻声道:“回太太的话,老爷和太太待婢妾们恩重如山。”
林玉珍嗤笑了一声:“恩重如山的是你们的老爷,我呢说不上,但最起码我没对你们非打即骂吧?衣食周全吧?”
三人听这话不好,匆忙跪下去低声道:“太太待婢妾们一直很好。”
林玉珍也不耐烦和她们多说,只道:“我便要告诉你们,老爷此番伤重,要在外头将养些日子才能回来。非常时期,男丁经常会在宅子里出入。”目光从荷姨娘脸上扫过,冷厉地道:“谁要敢不守规矩,给我惹事儿,休要怪我无情!从犯一样不轻饶!”顿了顿,“从即日起,你三人便在院子里不必再出来了!”
荷姨娘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是!谨记太太吩咐!”言罢折腰一拜。小星和阿柔自来柔顺,哪里又有多话可说,自是应了,与荷姨娘一道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林玉珍便命方嬷嬷:“把院门上锁,钥匙你拿着,除了送饭送东西的婆子以外不许人进去!”陆建新伤重的事情瞒都瞒不住的,这节骨眼上再出点什么差错,长房就完了。
方嬷嬷沉重地点点头,要劝林玉珍两句,却见林玉珍轻轻揩了揩眼角,背过了身,因见林谨容掀帘进来,便朝林谨容使了个眼sè,悄悄退了下去。
林谨容也不多言,只上前扶林玉珍躺下,神sè若常地回话:“姑母,老太太那里已然禀告过了,内宅、外宅俱都安康,今夜是大堂兄与三叔一道巡夜。”
林玉珍轻轻点头,低声道:“阿容,你说你公爹能好起来么?”
混乱之前的事林谨容还能说出点因由来,现在却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了,但好话却是会说的:“一定能,姑母放宽心,好生将养,别公爹那里好了,您倒把自己给拖垮了。”
林玉珍叹了口气,看着黑幽幽的房顶不说话。
林谨容便陪在一旁坐着,召仆fu进来分派各项事宜。事情说到一半,却见朱见福家的掀起帘子来,了个脸使了个眼sè便又退了回去。林谨容心中有疑,便寻了个借口出去。
朱见福家的脸sè青白,上牙磕下牙,声音抖成一片:“二奶奶,大事不好了!”
林谨容饶是再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死死攥住她的手才能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什么?好好说。”
朱见福家的哭丧了脸道:“大荣发兵了!”
林谨容眼前一黑。原来是这么个因由!当初拼命往江边逃,就是这么个因由!然而这时候再去想当初已然没了任何意义,最紧要的是不能乱了阵脚。林谨容稳住神,板了脸冷厉地道:“消息确切么?谁传来的消息?到哪里了?清州那边的情况如何?”
朱见福家的本来心慌意乱,见她如此神态,少不得强忍着定了定神,轻声道:“是二爷那边使人来传的信。这会儿正在和二老爷他们回话呢,想来不会有假。
清州那边的情况却是不清楚。”
莫非昨日把陆建新给弄翻的那几个官兵就是去送这个紧急军情的?林谨容正在思忖间,就听林玉珍在里头高声道:“怎么了?”紧接着人就走了出来,惨白着脸道:“是不是老爷他…………”说着就有些摇摇yu坠。
林谨容忙扶住她轻声把经过说了。林玉珍半天没说话,许久才哽咽道:“怎么一茬接着一茬的,就没个安定的时候?若是平洲没乱还好,现在可怎么办?怎么办?你公爹和二郎还留在那里动弹不得呢。”难道继续逃?怎么逃?逃往哪里去?
林谨容一颗心也跳得咚咚乱响,却晓得自己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乱,便竭力保持冷静,轻声道:“姑母莫急,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样一大家子人呢,总有法子的。先听前头他们怎么说,我这就使人去把传信的人叫进来仔细问问。”
林玉珍也没法子,只得听她安排,可人却软了,靠在迎枕上就起不来。
林谨容便吩咐朱见福家的:“去把人带过来。”
朱见福家的领命去了后,芳龄带人送了饭食进来,小心翼翼地道:“太太、二奶奶该用饭了。”
不管怎么难,总要吃饭。林谨容正要劝林玉珍起来用饭,忽见林玉珍猛地坐起来,焦虑万分地道:“毅郎呢?快把他带过来!”一边说,一边就要下榻往外走。
林谨容给她吓得手里捧着的汤都差点没洒了。仔细瞧去,但见林玉珍满脸的焦虑,眼神惶恐不安,分明是有些不太对劲,吓得忙把碗放了,一把拉住她,急急道:“姑母,您要去哪里?”
林玉珍回头狠狠瞪着她:“你问我要去哪里?我自然是要去找毅郎!你赶紧让人收拾东西!”
林谨容垂了眼道:“包裹还没打散,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要走就能走。关键是怎么走,全家一起走,还是我们自己走,公爹和二郎他们又如何?等,还是不等?”
林玉珍一下子就怔住了。
林谨容轻声道:“毅郎现在同我母亲、豆儿在一起,和力郎他们玩得高高兴兴的,不会有什么大碍。带过来,兴许还会被我们吓着……所以姑母,等把事情弄清楚了,我们再决定如何?说走就能走的。我和您一样的着急。”
林玉珍定了定神,胡乱点头:“你扶着我,我们一起去问问你二叔父他们是怎么打算的!”
林谨容看她这样子是片刻都等不得的,只得扶了她往外头去寻陆建新等人。
万分抱歉,昨天多休息了下,又迟了。先送上第一更,今天持续有加更的。!。
第466章 分道(二更)
正堂里,休要说是陆家的族老们,就是林老太率和林大老爷也被请了去旁听。
陆建中一脸凝重,毕恭毕敬地同林老太爷行礼:“您老见多识广,这事儿还要请您老拿个主意,给大伙儿说说才是。”
“大伙儿不必太过于慌张。”林老太爷倒是不推辞,清清嗓子大声道:“我听刚才报信之人说的话,大荣虽则背信弃义、不宣而战,却应该只是派了小股骑兵sāo扰试探,并不是派了大队兵马来袭。且清州没乱,守军还在,那就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清州一日不失,大荣蛮子就不能长驱直入。”虽说现在平洲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总比大荣蛮子打进来的好。众人都晓得林老太爷早年一直为官的,更兼他早前在逃难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敏锐,觉着他的见识自是不薄,因此一颗sāo动不安的心终于算是安定了些。
陆家老祖公的看法却不一样,颤巍巍地道:“可当年大荣的骑兵却绕到了我家这里的,还围了这老宅好些天!”林老太爷淡淡地道:“我是说暂且不必慌张,还没到该慌张的时候。当此时,大荣不过是试探,倘使朝廷应对不当,平洲继续乱下去,便要另作打算了!”
陆建中急道:“那依您看来,到底会不会……
嗯?”他不敢把话说得太明,只把手使劲往下一比,意思大家都明白。
林老太爷叹了口气,目光沉沉地看向门前随风转动的那盏灯笼,轻声道:“谁能说得清楚?内忧外患啊。,…
众人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不知是谁道:“那我们难道就这样坐着等?不是说已然有人往武义码头那边赶,忙着要渡江的么?我们是不是也打算一下?去得晚了只怕连船都找不到。”
于是房里议论声嗡嗡嗡地响成一片,都是在说逃走的事情。林老太爷是外人,自不好多嘴,便只捋着胡子独自沉思。
陆家老祖公喝了一声:“吵什么?!让人生生看了笑话。”
房里安静下来,陆建中赔笑道:“老祖公,大家伙儿都是为族里着想,是走是留,总要有个打算的。”
老祖公颤抖着手指往虚空里点着:“拖家带口的,什么都在这里,能逃到哪里去?你们就知道大荣蛮子一定能打过来?红不见黑不见就想着要逃,别蛮子还没过来,先就自个儿折腾掉半条命!”
陆建中却是不想留在这里了,他想去太明府,便正sè道:“老祖公,兹事体大,还当从长计议才是。”他代表了很多人的心声,便有不少人附和他。
老祖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将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顿,道:“当年老祖宗守得住,今日也守得住!反正我是不走的。”
林谨容扶着林玉珍在廊下听到这里,林玉珍不由气愤道:“这个老糊涂!早前你祖父说是不必惊慌,他非得说是大荣一定会过来:现在人家说要逃,他又不许逃。我看他是老糊涂了。
不过是排外而已,在陆家人眼里,林家人始终是来避乱的外人,帮忙可以,断然没有做主拿主意的可能。林谨容不想和林玉珍多说,只竖着耳朵继续听。
却再听不见人说话了。
许久,陆建中方咳嗽了一声,道:“事关全族的生死存亡,大家不能只坐着不说话,还是要拿出个章程来的。到底是走是留总要有个主意,请畅所yu言。”
就听椅子轻响,林老太爷沉声道:“你们商量族中事务,我们不便久留……”陆建中挽留了两句,也就由着他们父子出了正堂。
林谨容忙吩咐朱见福家的在外头守着听消息,自己扶着林玉珍迎上去:“祖父,大伯父。”
林老太爷见到她二人,不由微微皱眉:“怎地跑到这前头来?要知道什么不可以让下人来打听?叫人看到倒要说我林家的女儿没规矩。”林大老爷忙道:“她们也是记挂着大姑老爷和二郎。”
林老太爷便不再多言,只顺着长廊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你们婆媳是怎么打算的?”林玉珍咬了咬chun:“二郎那边使来的人说的是,他父亲情况有些危急,不能挪动……”
林老太爷淡淡地道:“那你们就是要再等等了。”
林玉珍心烦意乱,又想等,又害怕:“若是战事真的起来,能够早点走是最好的,但不能把二郎父子单独留在这里,何况就凭我们两个fu道人家带着毅郎,也不好走。”
林老太爷看向林谨容:“阿容你呢?你如何打算的?”
林谨容不答反问:“不知祖父是怎么打算的?”
林老太爷沉默许久,轻声道:“等个一两日吧,倘使事情恶化,二郎他们没回来,陆家人也不肯走,你们两个就带上毅郎随我们一起走!先过江再说。”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林谨容反倒不慌了,不等林玉珍开口,就先道:“既如此。还该先使人去备下船候着才是。”她那张船并不大。真还不够林家一大家子坐的。
林老太爷就安排林大老爷:“你去办好这件事。”言罢扫了林谨容和林玉珍一眼:“你们两个现在这样很好。”
身后一阵脚步声响,朱见福家的赶了上来,道:“吵崩了,有些人要走,有些人不肯走,现在也没弄出个鼻程来。”林玉珍不耐烦地道:“二老爷怎么打算的?”朱见福家的为难之极:“不知道,二老爷一直没表态。三爷倒是说,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若是想逃,便该早作打算,不要磨磨蹭蹭反倒误了最佳时机。”
林谨容就知道,二房要与他们分道扬镰了,倘使她们不走,这老宅便只会剩下三房与她们,外围的族人留下来的也只会是少数。那么,这个宅子还能按她和陆缄之前想象的那样牢固么?
果然将近二更时分,便有人来唤她与林玉珍去陆老太太那里商议这事儿,陆建中毫不隐瞒他的态度:“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左右城里的家业铺子也毁得差不多啦,总留在老宅里给大嫂添麻烦也过意不去,我们决定去太明府寻大郎,明日就启程。”眼看着林玉珍道:“大哥和二郎不在,三弟又病着,老太太自是由我们来照顾,不知大嫂是怎么个打算法?”
林玉珍只觉得心里凉幽幽的,陆建中这个话不但没有邀请他们跟去太明府避难的意思,更是明里暗里都在挤兑大房,她若是有几分骨气,便不该死皮赖脸地说什么好话。当下冷冷地道:“二叔你要去自去,不用管我们,我们自有打算。老太太”她看向一直闭着眼睛转动念珠的陆老太太,声音亲切诚恳了几分:“婆婆,您老若是想留在这里,儿媳自是不会不管您老人家的,若是想与二叔他们一起去太明府走走,也由得您。”
陆老太太停下动作,看向一旁哭得眼睛又红又肿的涂氏和陆缮,轻声道:“你们是怎么打算的?”涂氏捂着脸轻轻啜泣起来。陆缮低声道:“回祖母的话,父亲病得太厉害,烧得神志不清,这种情况赶路是要他老人家的命。若是大伯母不嫌我们,我们暂时不想走,想再等等看看。”
这孩子虽然从前不讨喜,后来也是个沉默寡言的xg子,可在逃往老宅的路上却是关照她们不少,林玉珍和颜悦sè地道:“好孩子,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大伯母若是要走,也不会丢了你们不管。”
“谢大伯母。”陆缮便朝林玉珍行了一礼,退到涂氏身后。
陆老太太这才看向陆建新,轻声道:“好,我随你走。”
林玉珍和林谨容大为奇怪。她们本以为,陆老太太会留下来与她们一道的,可既然老太太想走,也理解。陆建新也有些小讶异,随即吩咐素心:“替老太太收拾东西,宜早不宜迟,明早我们就走。”言罢假惺惺地看向林玉珍和林谨容等人:“若是不成,来太明府我们也会好生招待你们的。”
林玉珍淡淡地道:“不劳二叔挂心了。我自有去处。”
陆建中笑了一笑,招呼二房的人离开:“都去收拾东西养精神,明早要赶路。”又问林玉珍:“要同大嫂借几辆车。再烦劳二侄儿媳fu让厨房备点干粮。
林玉珍恨得牙痒痒,猛地把头扭开不肯多看陆建中一眼,林谨容忍了忍,轻声道:“好,二叔父放心。”
二房的人依次娄出去,康氏从林谨容身边经过的时候,伸手轻轻抚了她的肩膀一下,低声道:“对不起。”康氏一个小媳fu,能做得什么主。林谨容摇摇头,微微一笑:“平安。”
康氏眼里涌出几点泪huā:“你也是,保重。”等到二房的人都走光了,陆老太太示意林玉珍和林谨容、陆缮坐到她面前去,不紧不慢地从怀里o出一串珠子来,约莫有二十余粒,粒粒都有大拇指头那么大,圆润晶莹,非同一般。陆老太太将那珠子绞成两半,一半递给林谨容,一半递给陆缮,轻声道:“出来仓促,没带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这珠子还是当年老太爷给的聘礼,你们两房人拿着,将来也好有个依仗。”
林玉珍忍不住流泪道:“老太太,我们……”
陆老太太摇摇头:“我明日要出远门,可怜这把老骨头,得歇着了,去吧。”众人只得退下。
沙嬷嬷替陆老太太梳头,越抖着声音道:“老太太,您真要去太明府?不等大老爷了?”
陆老太太淡淡地道:“我随老二去,也给老大和老三减轻负担。”!。
第467章 等待
车夫将车轮上好了油,该钉牢的地方也钉牢靠了,仆fu抱了许多干燥松软的被子铺垫在牛车里,又将厨房赶制出来的干粮塞满了车厢的缝隙。再没有什么可以做的,林谨容扶着双全的肩头折身往里走。转过几道长廊,豆儿牵着毅郎迎面赶上来,毅郎看见她就瘪着嘴委屈地扑到她怀里。
正当午后初晴,天空湛蓝,白云如画,阳光把毅郎的头发照成金黄半透明的颜sè,仿若是春天里柔软的小草一样,长在了林谨容的心里。
林谨容轻轻抚o着他的发顶,柔声笑道:“怎么了?”
毅郎不说话,只将头紧紧埋在她怀里。
豆儿道:“才醒来就哭着要您。这两日也不知是怎么的,总有些不安,睡着睡着就会惊醒,也比前些日子爱哭。”
具体说来,毅郎出现这种状况是在前两日二房悉数离去,他再看不到力郎和福娘之后。也不知他小小的心里是否也充满了不安?林谨容将他抱起来,低声问他:“毅郎怎么了?是不是没人和你玩?你可以和舅舅家的哥哥姐姐们玩啊。”
豆儿低声道“他并不是很喜欢和几位舅爷家里的孩子们玩。早间有孩子抢他的玩具,他一下子就往人脸上抓过去了,之后再不肯和人家玩。”林家的孩子和毅郎年龄差不多的也有两三个,可到底不是很熟,玩在一起小矛盾不断。
不管日后如何,毅郎都必须学会和各式各样的人交朋友才是,林谨容看着毅郎的眼睛道:“毅郎,他们也是你的兄弟姐妹,和力郎、福娘一样的亲…你要大度点,好好待他们,他们才会好好待你。”
也不知毅郎听懂她的话没有,只管胡乱点头,牢牢抱着她的脖子不肯松手。林谨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毅郎太小,不能表达心里的想法,但他肯定能察觉到大人之间这种紧张不安的气氛。她原本想着′多让他和陶氏接触日后才能尽早适应,现在看来还是要多陪着他才是。便吩咐豆儿:“去把毅郎的东西搬回我房里吧,和太太说,还是我来照顾他。”
毅郎这回倒是听懂的,也不说话,就小心翼翼地亲了林谨容的脸颊一口,将脸靠在她xiong前,一动不动。
林谨容抱着他一直往前走…低声道:“不知你爹爹能不能赶回来?”自二房离开伊始,外头的族人走了大半,包括说不走的老祖公在内,现在剩下的人多是些穷得没法子的,或者是家里有老人病人各种困难的。也有看到他们没走,想再等等看看的。
可清州那边却再没有新消息传过来…他们只知清州那边住在城外的人已有很多举家朝着江边去了。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把大荣骑兵形容得凶神恶煞,恐怖至极,原话是这样说的,“以为他们在东边,绝不会过来,可他们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你家门前,连孕fu和婴儿也不放过……”
林老太爷再坐不住,决意明日一早便要举家离开,依着陶氏的建议去寻陶舜钦一家子。陆建立的高烧总算是退了下去…现在就在等陆缄与陆建新。林谨容从早上醒过来开始就一直处于一种焦虑状态中…那一年她没有等到陆缄,这一次她能不能等到?
毅郎有些沉,林谨容很快就觉得手软,换了个姿势…继续轻声和毅郎说话:“毅郎,将来你会长成什么样的人呢?”听不到毅郎的回答,她又说:“倘使娘不在你身边,你也一定要勇敢坚强,孝敬家里的长辈,自己能养得活自己,真正可以称作是男子汉大丈夫。”
温暖的日光照在毅郎身上,晒得他全身暖洋洋的,依靠在母亲温暖馨香的怀里,听着她温柔的絮叨,毅郎只觉得舒服之极,眼皮打架,挪了挪小身子,靠在林谨容肩头就睡了过去。
林谨容苦笑一声,选了个日光充沛的地方坐下来,由着他去睡。庭院里除了她与毅郎,双福与朱见福家的以外,再看不到旁人。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如玉的青石地面反射着光芒,几株干得快要枯死的菊花匍匐在墙根下,一只随时装满了水预备火灾急用的大缸边沿停了一只飞鸟,正将头一点一点地啄着缸沿,丝毫没有怕人的迹象。
倘使不是遇到这样的事情,这个冬日的午后将会何等的惬意舒适?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也不会来,她已经尽了力,没必要把自己弄得这样紧张。林谨容轻轻舒了口气,在毅郎的小脑门上亲了一口,全身放松地靠在墙上,以一种最舒服的姿势享受着最后的轻松与舒日影西斜,凉风渐起,豆儿走到她身后轻声道:“奶奶?”榫林谨容惊醒过?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