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攻略 上第106部分阅读
庶女攻略 上 作者:未知
了孩子的人通常都身不由己。
十一娘笑着问了问鑫哥儿的情况。
“你那药极好。”五娘欣慰地笑道,“如今已经不咳了。”
“那就好!”十一娘应酬几句,一行人去了大殿。
中午时分,济宁安排她们在厢房休息。
十一娘问起钱明来:“听说五姐夫去宣同见范总兵了?”
五娘听着有些不自在起来:“上次范总兵帮了些小忙,让你姐夫赚了点银子。这次你姐夫落了第,准备安心在家里闭门读书。只是我们刚买了宅子,你姐夫又没有什么进项,孩子还小,家里到处要用钱,这才准备再去趟宣同,做完这笔生意,手里有些储蓄,也就可以安安心心地读书了。”说完,急急辩道,“我们可没有用侯爷的名头做生意,你姐夫和范总兵也是认得的,还一起喝了酒的。”
十一娘半晌无语。
不是因为徐令宜,范维纲能和钱明认识?能和钱明喝酒?
这件事还是必须跟徐令宜说,让徐令宜约束约束钱明吧!
十一娘不再和五娘多说,晚上 回到家里跟徐令宜说了。
“没事!”徐令宜笑道,“范维纲原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性情沉稳内敛,做事一向有分寸。既然觉这生意能做,那就能做。”
这里面的弯弯曲曲十一娘觉得自己这样一个内宅妇人也未必知道,既然徐令宜已经知道了,想必能把事态控制在一个比较合理的范围内。她听尼姑念了一天的经也有些累了,和徐令宜说了说去慈源寺的情况,然后起身去了净房梳洗。
徐令宜看见妻子的背影消失在净房,脸上笑容淡了不少。
他知道钱明这个人有些浮躁,现在看来,只怕还有些轻挑。
有些事十一娘不清楚,但他可是心知肚明。钱明那次没有十万两的进项,也有七、八万两,不过短短一年,竟然就……
徐令宜想了想,第二天提笔给范维纲写了一封信,很委婉地告诉范维纲,有些事可以一,不可再,如果钱明缺钱,自己可以资助,却不能让他一心只惦记着无本的买卖,反把正事荒废了。
范维纲很快给徐令宜回了信,称会按照徐令宜的意思办的。
徐令宜还有些不放心,算着日子让人去四角胡同请钱明来家里吃饭。
钱明刚从宣同回来,人像打了霜的茄子似的焉焉的。在徐令宜面前强装欢笑。
徐令宜也不点破,只说以后每年资助他五百两银子,让他在家里好好读书,争取下次金榜提名。
钱明没想到徐令宜出手这样大方,谢了又谢,然后痛痛快快地喝了些酒,倒生出几份感慨来,和徐令宜说了很多心里话,从此把徐令宜当成了知己看待。
徐令宜隐隐听出话音来。
钱明喜欢交朋结友,开销大,娶了五娘以后,来来往住的人非富即贵,不比从前。他又是个好强的,不愿意在面子上落了下乘,支出越来越大,渐渐也就入不敷出了。大太太给的钱都让他花在了这上面,有时候手头不便,只好诓了五娘的钱使。五娘开始还挺支持的,后来做了几桩买卖都没成,还亏了不少钱。
家里只有出没有进,五娘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休想从五娘手里拿一分钱使。孩子早产,也与此有关。他没有办法,这才硬着头皮去了一趟宣同。
谁知道范维纲极给他面子,不仅请他喝酒吃饭、游山玩水,还爽爽快快地把他的白条兑了盐引,让他赚了笔意外之财。
他清楚这是沾了徐令宜的光,也在心里告诫自己,从此以后不再做那商贾之事。
哪知银票拿到手后,五娘却吵着要买房子。不仅举例自己的几个姊妹如何如何,还和他算帐,说他用了她多少多少钱。
钱明经不住她三番五次的闹,自己也觉得总是租房子住也不是个长远之计,更何况如今有了钱,置些产业也不为过。就花了一大笔钱在四角胡同买了宅子。五娘按着自己的喜好布置了一番,钱明在平日的交际上手面更阔绰了。眼看着那银子像漏沙似的没了,而下场考试又名落孙山,文家的人找上门来……
徐令宜听着,想起和文家做生意的元娘,又想到把元娘陪嫁交给了罗振兴管理的十一娘……也跟着多喝了几杯,兴致高昂回去闹腾了十一娘一夜。
十一娘又急又气又羞,第二天早上起来看见徐令宜似笑非笑的样子,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安排了往南京送的贺礼,打发了在正厅等着回话的妈妈们,思忖半晌,去了甘太夫人那里。
甘太夫人还以为她是来讨口信的,拉了她到内室说话。
“……和龚家做生意的事,我告诉了我哥哥,让我哥哥去跟伯爷说的。”她眉头紧锁, “可我看伯爷那样子,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心上。只怕要辜负你一番好意了。”
十一娘自然不会把夫妻间的私密事说给别人听,索性将错就错,帮着她出主意:“要不,跟甘夫人说说。有她帮着劝着,总比旁人的话要听得进去些。”
“没有用的。 ”甘太夫人苦笑,“伯爷和前些日子收的小妾正蜜里调着油,谁也不敢去败了他的兴致。甘夫人也不大见得着他。”
十一娘听着吓了一大跳:“如今是国丧期间……”
“上梁不正下梁歪。”甘太夫人颇有些无奈,“他这也是有样学样。”
十一娘想到老伯爷那副被酒色掏空了的样子,再想到其他公卿之家国丧期间私下也大多喝酒做乐,一时无言。
甘太夫人不想这些事扫了十一娘的兴致,笑道:“你也别担心,我已经把这件事跟我们府上的大总管说了。他是老伯爷留下来的人,看着伯爷长大的,又帮甘家管了这么多年的产业,伯爷分产也得他相助。他的话,伯爷无论如何都要听几句的。何况我吃不过三餐,睡不过三尺。怎么也不会少了我的嚼用。”
总不能强拉着忠勤伯吧?说不定人家还会以为你挡了他的 财源。
十一娘笑了笑,也不再说这件事,吃过午饭,在甘太夫人那里睡了个午觉,问起兰亭的情况,又去曹娥那里坐坐,消磨到了黄昏时分才回荷花里。
谁知道徐令宜并不在屋里。
十一娘愣了半晌。
琥珀一面帮她更衣,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色:“您在正厅给妈妈们示下的时候侯爷就出了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也就是说,徐令宜根本就不在家。
十一娘低声道:“知道去做什么了吗?”
琥珀轻轻摇头。
十一娘去给太夫人请了安,回来听徐嗣诫吹了笛子,背了书,哄他歇下回到屋里,徐令宜还没有回来。
她忿忿然地拍了拍蓬松的大迎枕,然后吹灯歇下。
半夜,徐令宜回来。
“王九保今天请我们到春熙楼吃饭。” 他低声解释道。
从早上一直吃到现在?
十一娘“哦”了一声,挪了挪身子,让了半边床出来。
“侯爷早点歇了吧!”她声音含糊,一副睡意惺松的模样,轻轻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徐令宜睡了。
徐令宜望着薄被下玲珑的曲线,想着她早上气呼呼的样子,失笑着吹了灯,意犹未尽地把她搂在了怀里……
“侯爷!”黑暗中就想起十一娘似娇似嗔的声音。
徐令宜就贴着十一娘的耳朵喘息道:“明天我生辰!”
身下的身子僵了僵,然后变得如柳条般的柔韧,轻轻地缠了上来……
很快,寂静的屋子里就响起细细的娇媚呻吟!
过了徐令宜的生辰,日子转眼间就到了九月底,府里针线房的人开始给丫鬟、媳妇、婆子们缝制过年的衣裳。今天这个去量身,明天那个去看料子,每个人都洋溢着期盼的笑容,让日子也变得明快起来。待十月初一领子皇历,针线上的衣裳也做得差不多了,各房开始领冬衣。滨菊带着儿子来给太夫人、十一娘磕头。
“……劳您惦记。洗三礼、满月都送了东西去。”刚生完孩子的滨菊长得白白胖胖的,恭敬地立在太夫人面前。杜妈妈则把孩子抱过去给太夫人看。
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又白又胖,穿戴整齐,怎么抱也不醒。
太夫人看了呵呵直笑:“这是个有福气的。”
十一娘就趁机请太夫人帮着取外|狂c名。
太夫人是福禄双全的人,这样的人起的名字,孩子也可以沾沾福气。
太夫人想了想,笑道:“安利之谓福。又是长子,我看,就长安好了。”
“这个名字好!”杜妈妈笑着把孩子递给了滨菊。
大家笑着喊孩子长安。
滨菊忙跪下去磕头,说了几句话,就跟着十一娘辞了太夫人。
十娘留滨菊吃晚饭。
“你有什么打算?”
滨菊歉意地道:“喜铺只怕是去不成了?”
有了孩子,自然孩子更重要。
十一娘低声问她:“万大显的工钱可还够用!”
“够用。”滨菊笑道,“他现在回去连车也不坐,说要二十个铜板。”
夫妻同心,苦也是甜。
十一娘笑着摸了摸长安的头,吩咐马房派了马车送滨菊母子回去。
庶女攻略 第399章 守制(下)
发完冬衣,十一娘把徐令宜的纻丝衣裳清理出来,然后指挥小厮们把平时供着案头玩赏的花树连盆一起送到暖房去过冬,再换上一些冬青、文竹之类的耐寒植物。等白总管送来司礼监制的“九九消寒诗图”时,一百天的孝期也就过去了。
或者是之前大家都有所顾忌,这一放开,倒比平常玩得还要疯起来。
公子少爷调鹰打猎不说,就是府里的女眷,今天你约了去禅院上香,明天地约了在家里宴请,热闹得不得了。十一娘先服母孝后服国孝,有一年多没出来走动了,大家想着她每每出现都是一身别致的衣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宴请的帖子纸片飞似的,十一娘做衣裳、打首饰,平添了很多事不说,出门应酬回来晚了,看见徐嗣诫伏在南永媳妇肩头打着哈欠等着她的样子,她心里竟然渐渐的有了些内疚感…索性称病在家谢了客。
周夫人听说特意来拜访她。
看见穿着家常蓝绿二色金小袄的十一娘面色红润,她微微一怔。
“天天出门,家里的事都搁下了。”十一娘干脆对她说了实话。
周夫人听着笑了起来,却少了住日的爽朗。
十一娘这才惊觉穿着大红纻丝通袖袄的周夫人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姐姐这是怎么了?”她将周夫人迎到了宴息间临窗的大炕上坐下。
小丫鬟们上了茶点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周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歪坐在大炕上,有气无力地问她:“你们家那位怎样了?”
十一娘隐隐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她将手里掐丝珐琅花鸟图案的暖炉递给周夫人:“除了晨昏定省,就在屋里做针线。”
周夫人听了苦笑:“我们家那位,被收了房。”
十一娘想到周夫人之前说的话,轻轻叹了口气。
“我看着她那样子,就觉得吞了苍蝇似的恶心。”周夫人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屑,“偏偏我们家老爷不以为然,前两天顺王爷请老爷去围猎,他把那杨氏也带了去。听说还让她唱《鹿鸣》,跳了什么霓裳舞……他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不管怎样,毕竟是收了房的小妾,又不是家里养的歌姬,到那样的场合表演,也太过轻薄了些!
十一娘沉吟道:“那福成公主那儿……”
周夫人听着摇了摇手:“我屋里的人,难道还要公主帮着管不成?那我成什么了?”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十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轻声问她:“那姐姐有什么打算?”
“只有等他的新鲜劲过了再说了!”周夫人说着,轻轻叹了口气,“还我有准备,不怕她翻出什么浪来。”
周夫人没有具体说什么准备,十一娘也不好多问,笑着转移了话题,和她说起芳姐儿来:“前两天到宫里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遇时到,气色好得很。”
听十一娘提起自己最得意的女儿,周夫人一扫愁容,脸上堆满了笑:“也不知道随了谁。既不犯困也不恶心,和个没事人似的。”
“定是身边的人照顾得周到。”十一娘笑着道,“姐姐也可以放下心来。
这本是句应酬话,却引来周夫人的感叹:“可不是。太子殿下着着不拘言笑,但是对太子妃,那可真是体贴入微。初一我进宫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子妃也在。正下着雪,太子殿下特意差人送了暖手炉去。还怕长辈们看见心生不虞,让内侍在慈宁宫外等着……”眉眼间都飞扬着喜悦。
十一娘知道她这是来自己这里吐糟,把话说出来就好了。尽量顺着她的话说,不过半个时辰,周夫人已喜笑颜开,在她这里吃了晚饭才回去。
之后十一娘开始和简师傅、甘太夫人盘点喜铺的帐册。
一年下来,她们有三百三十四两七钱银子的盈利。
三个人都很高兴。
十一娘就建议到春熙楼订几桌席面,请铺子里的人吃顿饭再歇业。
“这银子我来出好了。”甘太夫人听了笑眯眯地道。
“就从铺子里支出吧!”简师傅笑道,“算是我们大家的心意。”
甘太夫人连连点头,到了腊月初七简师傅代表十一娘和甘太夫人和绣娘、掌柜、小厮们一起吃了个团年饭,给了封红,又留了两个小厮看铺子,其他人的就正式歇业,各自回去准备过年的事了。
十一娘和徐令宜商量:“乔姨娘那边,只怕要派人去着看才好?总不能让她庙里过年吧?”她说话时语气亩些迟缓。“我有言在先,让乔姨娘抄三百遍《女诫》为惩戒,”十一娘道,“要是她脾气来了,《女诫》根本没有抄或是没有抄完怎么办?不接回来,让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总有些不好;接回来,我岂不是言而无信、自毁长堤。”
“我看,你这是在惩戒自己。”徐令宜听了失笑,“只有被罚之人担心自己没有写完的,哪有罚人的人担心被罚之人没写完的。”说完,又道, “要是她还没有抄完三百遍《女诫》,你不妨让去接乔氏的人告诉乔氏,等来年端午节再来接她。我想,那乔氏定会想办法在过年之前抄完的。”
十一娘汗颜。过几天派了宋妈妈和雁容去接乔莲房。傍晚才回。
三位姨娘正在十一娘屋里问安,闻言眼观鼻,鼻观心地安静下来。
宋妈妈和雁容就陪着个穿着官绿色潞绸小袄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头发乌黑,整整齐齐地梳了个圆髻,没有一根多余的发丝落下来;她的皮肤白皙无暇,却没有光泽,象一块死玉;她的五官秀美端丽,目光呆滞,表情生硬。像一株干花,虽然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和色泽,因没了生机,总让人觉得呆板。
“乔,乔姨娘……”杨氏呐呐地睁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
乔莲房却一无所觉,她微微曲膝,给十一娘行了个十分标谁的福礼,然后沉默地站在那里,一副等十一娘训斥的样子。
十一娘端着茶盅的手微微地颤了一下。
三百遍《女诫》,决不可能把人变成这个样子。
乔莲房在大觉寺,到底遭遇了些什么?
一想到这里,她心乱如麻。
“夫人,”思忖间,雁容已将手中厚厚一叠笺纸奉到了十一娘的面前,“这是 乔姨娘抄的三百遍《女诫》。寺里的师傅已经数过了,正好三百遍。”
十一娘收敛了心绪,故做镇定地点了点头,沉声道:“乔姨娘一路风尘,早点下去歇了吧!”
乔莲房低声应“是”,退了下去。
十一娘端了茶:“众位姨娘也都早点歇了吧!”
三位姨娘曲膝应喏,鱼贯着离开了宴息室。
十一娘立刻站了起来:“雁容,乔姨娘怎么会变成这个样了?”
绣橼抱着乔莲房失声痛哭起来:“姨娘,姨娘,您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乔莲房有些茫然的眸子渐渐有了一丝光亮。
“绣橼?”她犹豫地把手搭在了伏在她膝头哭泣的绣橼肩上。
绣橼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擦了乔莲房的手: “姨娘,是我。是绣橼啊!”
温暖的手心,熟悉的面孔……好一会,乔莲房的眼泪滚落下来。
“绣橼。”她紧紧地回握着绣橼的手,“绣橼……”
“……师傅们也不打,也不骂,就让人站在屋檐下。”雁容低声道,“不给饭吃,不给水喝,也不让上净房,更别提睡觉。”她说着,脸上露出不忍,“几天下来,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十一娘沉默良久,吩咐琥珀:“让绣橼好好地照顾她!”
晚上把这件事各诉徐令宜:“……很吃了些苦头!”
“如果吃了苦头能知道改正,那也不枉她吃了这些苦头。”徐令宜道,“就怕好了伤疤忘了痛,白吃了这些苦头。”
十一娘微微点头。
绣橼把玉簿花露滴在清水里,帮乔莲房清了头发,然后扶她到炕上坐下,火盆移过去帮她烘着头发。
“夫人没有减我们的吃穿用度,还和以前一样。”她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细细地讲给乔莲房听,“现在夫人面前最得宠的是杨姨娘,她常帮着夫人的喜铺画花样子。原来常在夫人跟前行走的文姨娘反而很少在夫人跟前露面了,一心一意只帮大小姐置办嫁妆。秦姨娘还和从前一样,文姨娘干什么她就干什么,每天在屋里烧香拜佛,弄得整个院子香烟袭袭的,闹得侯爷很不喜欢,到了她的日子连她的院门前不愿意进。”她目露困惑,“从前秦姨娘还有些顾忌,侯爷去的时候会里里外外地打扫一遍,洒些花露什么的。这段日子却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说着,她抖弄头发的手顿了顿,“我听小丫鬟们和下说,秦姨娘好像又拜在了什么菩萨面前。我就想不通。您说,拜菩萨不是为了笼络侯爷的心吗?她却因此把侯爷推出了门,那为什么还要拜菩萨啊?”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银霜炭燃烧时偶尔发出来的“劈叭”之声。
绣橼低头,只见乔莲房双目紧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沉沉睡去。
她轻轻地帮乔莲房搭上了一床薄被。
庶女攻略 第400章 过年(上)
屋子里静悄悄的,远处传来阵阵更敲声。
杨氏窸窸窣窣的翻了一个身。
乔莲房那呆滞的目光在她眼前晃个不停。
睡在床踏脚上的杨妈妈听着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姨娘,要不要我帮您倒杯热茶?”她披衣坐了起来。
反正是睡不着。
杨氏想了想,轻轻地“嗯”了一声。
杨妈妈倒了茶来,顺手把原放在临窗炕桌上的羊角宫灯也移了过来。
杨氏靠在床头,端着茶盅发怔。
杨妈妈掖了掖衣襟,坐在了床边:“姨娘,您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杨氏粉饰太平般地应了一句,低头啜了几口。再抬头时却忍不住道:“妈妈,你说,送乔姨娘去大觉寺,到底是夫人的意思呢?还是侯爷的意思?”
杨妈妈不解:“谁的意思还不是一样。
乔姨娘终归还是送到了大觉寺去了!”
“那怎么能一样?”杨氏轻轻摇了摇头,声如蚊纳,“如果是夫人的意思,侯爷到底念着旧情;如果是侯爷的意思……”她表情显得有些惊疑不定,握着茶盅的指节隐隐发白。
杨妈妈却听得不大清楚,笑道:“姨娘这是在说谁呢?”
“没说谁,没说谁。”杨氏神色一敛,笑着将茶盅递给了杨妈妈,“时候不早了,歇了吧!明天一早还要去给夫人问安!”说完,已躺了下去。
杨妈妈望着手中几乎没有喝的茶盅,满脸困惑地将灯移出了罗帐。
秋红也睡不着,在床踏脚上翻来覆去的。
文姨娘打着哈欠:“你要是睡不着,就卷了铺盖到宴息室临窗的大炕上去睡去——东边是火墙,一样不冷。免得吵我的睡觉。”
秋红听文姨娘语气温和,嬉皮笑脸地道:“姨娘还不是和我一样睡不着?”
文娘没有做声。
秋红就道:“姨娘,那大觉寺是个什么地方?乔姨娘回来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我跟她曲膝行礼,她竟然朝着我辐了福,吓了我一大跳。”
文姨娘听着就幽幽叹了口气:“别说这些了,快点睡吧!你们以后遇到乔姨娘远远地避开就是了。”她想到乔莲房拘谨的举止,“她这是刚回来,在庙里养成的习惯一时间还没有改过来,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嗯!”秋红笑着躺下。接下来的几天一遇到乔莲房就盯着看。她发现乔莲房的表情渐渐变得柔和起来,行动举止间也没有从前的呆板,只是秦姨娘和杨姨娘都不怎么理睬乔姨娘,只有文姨娘遇见她会笑盈盈地打招呼,说些不咸不淡地客气话。
乔莲房也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嘟了嘴或是甩脸色给人看了。她总是很淡漠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小院,一整天都不出来。
秋红还发现前些日子隔三岔五才来一趟的杨姨娘又和从前一样,除了每天早、晚约了文姨娘去夫人那里请安,闲暇时就拿了针线过来做。一面做,还一面和文姨娘聊天,而且说的都是些从前的旧事。文姨娘本不擅长针线,也耐不住长时候地坐在炕上和人聊天,常常是说着说着,想起什么事,然后一走就是大半天,留了玉儿陪着扬姨娘在屋里。杨姨娘不以为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面做针线,一面等文姨娘回来。十分娴静的样子。
“姨娘,您说,杨姨娘绣到底在绣些什么?”秋红有些好奇地道,“她天天线不离手,可也没看见她绣成一件东西,只顾着和您说话了……”
文姨娘正和玉儿翻柜倒箱地找衣裳。
大姑爷家送年节礼明天一早就到,按例,邵家会派了体面的管事妈妈随车来给十一娘请安。文姨娘怕那婆子明天到的早,正巧碰着她去给十一娘问安,为怎样穿得体面又不失轻浮而犯愁。
闻言立刻瞪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这么闲,去帮小丫鬟们扫院子去!”
文姨娘还怕那管事的妈妈心血来潮跑到她院子里来看,借口要过年,让屋里的小丫囊、婆子齐齐上阵,打扫着院子。
“姨娘,”秋红大为委屈,望着臂弯里堆成小山似的衣裳,扁了嘴,“我这不是在帮着您找衣裳吗?”
“那还封不住你的嘴!”文姨娘说着,从箱底拉了件崭新的墨绿色净面杭调褙子,“你们着这件怎样?”
两人正要答话,冬红撩帘而入,看见秋红和玉儿,脚步微顿。
文姨娘已道:“什么事?”
冬红略一迟疑,上前几步低声道:“姨娘,侯爷去了乔姨娘那里。”
文姨娘表情微滞,然后笑道:“本就是乔姨娘侍寝的日子,侯爷去那里也是应该。”又胡乱从箱子里拉出一件玫瑰红遍地金褙子,“你们看这件如何?”
秋红和冬红交换了一个眼神,笑道:“还是那件墨绿色的好。配了松花色百蝶穿花的八幅湘裙,又端庄,又不显死板。”
“那你们就把那条松花色百蝶穿花八幅湘裙找出来。”
秋红望着就放在文姨娘手边的松花色百蝶穿花八幅湘裙朝着冬红使了个眼色,笑道:“姨娘站了这么半天也累了。我陪姨娘去内室坐坐吧!让冬红和玉儿在这里找好了。”
“是你想偷懒吧!”文姨娘笑着和抱着一大摞衣裳的秋红去了内室,“倒拿了我做挡箭牌!”
秋红只嘻嘻地笑。
翠儿吃惊地望着来报信的小丫鬟。
“是真的。”小丫鬟低声道,“侯爷去了乔姨娘那里。”
翠儿脸色微沉,快步进了内室。
迎面碰见秦姨娘。
她嘴角含笑,一张脸看着越发的亲切随和了,正从供奉着菩萨的暖阁撩帘而出。
“怎么了?”她这段时间的心情都很好,看什么都觉得顺眼,“像谁欠你三百两银子没还似的?”
“姨娘。”翠儿急道,“侯爷去了乔姨娘那里。”
笑容凝结在了秦姨娘的脸上。
她死死地捏着沉香木的佛珠,转身又进了暖阁。
刚沐浴完的十一娘穿着件玫红色小袄坐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白皙的脸上还留着被热水熏蒸后留下来的酡红,如六月盛开的红莲,素净中带着几份明艳。
“夫人的头发真好。”琥珀站在炕前,用黄杨木梳子帮她梳着刚刚烘干的头发,“像缎子似的。”
“就是洗一次头太麻烦了。”十一娘笑着摸了摸黑鸦鸦的青丝。
“谁像夫人这样?隔几天就要洗一次头。”琥珀笑道,“又不喜欢擦头油,也不洒花露。”想了想,又道,“还不戴鲜花。”
十一娘笑:“谁说我不戴鲜花了,我不是戴栀子花、玉兰花吗?”
“可您是戴在衣襟上啊!”
两人说说笑笑的,红绣走了进来。
“夫人,侯爷去了乔姨娘那里。”
琥珀拿梳子的手就停在了那里。
“知道了!”十一娘笑容微敛,吩咐红绣,“你去歇了吧!”
今天是红绣值夜,但十一娘不喜欢有人在屋里值夜,值夜的人通常都歇在东次间临窗的大炕上。说是值夜,实际就是在正屋歇一晚,又有地龙。原来人人叫苦的差事如今成了美差。
她笑着应“是”,退了下去。
琥珀看着红唇紧抿:“夫人,要不,今天我来值夜吧!像从前那样,睡在床踏板上,还可以说说话。”
“你还嫌白天的事不多啊!”十一娘笑道,“明天得把过年用的糖果、香烛、灯笼、花树之类的小物件分发到各处。有你忙的。你也早点歇了吧!有什么话,过完年了再说。”
“夫人!”琥珀欲言又止。
十一娘知道她担心什么,可有些事,不是你回避,不是你担心,就能避免的。
她笑接过她手里的木梳:“去歇了吧!”
琥珀黯然点头,曲膝行礼,转身退下。
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
“夫人!”她跪在了十一娘的面前,“杨姨娘进门,你说,每人拿出一天来给杨姨娘,可侯爷说,那就不足半个月,把姨娘们的日子减到了三天……你孝期的时候,侯爷也歇在您这里。这一次,您就……”
到底是没有出阁的姑娘,红着脸,有些话没办法说出口。
“日子是我定的。可去不去,却全凭侯爷自己的意思。”她的目光有些复杂,“有些事,你不懂。”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有一千种办法,一万个理由可以把他留在我身边。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琥珀大惊失色。
十一娘推她起来。
“只因为他是侯爷?”她表情怅然,“是我的衣食父母?是我的枕边人……这些从来都不是理由……”
寂静的屋子里,回荡着十一娘有些无奈的声音,有一种淡淡的伤感落在琥珀的心里,让她眼睛一涩,劝告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去歇了吧!”
十一娘拍了拍琥珀的手。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个动作和太夫人很相似。
难道自己心态已经很老了?
十一娘微微笑了起来。
红绣冲了进来:“夫人,夫人,侯爷回来了!”
她脸色绯红,显得很感动。
“夫人!”琥珀也紧紧握住了十一娘的手,欢快的笑容止不住洋溢在她的眼角眉梢,“侯爷,回来了!”
十一娘浅浅地笑,眼底有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璀璨光芒一闪而过。
庶女攻略 第401章 过年(中)
绣橼隔帘而立,乔莲房伤心欲绝的哭泣声清晰可闻。
她眼神一黯,耳边响起徐令宜温和中带着几份严厉的声音。
“……男人讲究三纲五常,女人讲究三从四德。你此去大觉寺,所见所闻,所行所遇,都应该有所感悟才是。从前的事,我就不提了。这次接你回来过年,是夫人的意思。我只望你能学学夫人的品行气度,时时反省己身。知道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免得白发高堂还为你担惊受怕,日夜不安……”
绣橼轻轻地叹了口气,犹豫片刻,还是撩帘而入。
乔莲房伏在炕桌上,手边黄底蓝边牧童横笛的青花茶盅犹冒着腾腾的热气。
“小姐!”绣橼轻手轻脚地上前。
乔莲房拾头,精致的妆容已荡然无存。
她望着这个不管什么时候总站在自己身边的丫鬟,泪珠儿落得更急了。
“他说的对。身体肌肤,受之于父母。我这样,是谓不忠不孝……”
绣橼见她精神萎靡,气势消沉,忙喊小丫鬟打水进来,又掏了帕子帮她擦着眼泪,昧着心安慰她:“侯爷这是在气头上,他说的话您不要放在心里。等过些日子,侯爷的气消了,就知道小姐是什么人了!”
乔莲房轻轻摇头,目光流露出几份茫然。
“我想起小时候,伯父说我家是绝户,把分给父亲的产业收了回去,嚼用虽然是公中的,可想吃得好,穿得体面,远远不够。娘怕我穿得不好被堂姊妹们耻笑,又没有多余的钱请针线上的师傅做衣裳,常常晚上用被子把窗棂蒙上,挑灯为我做衣裳。每天半夜我醒来,娘就笑着哄我快睡。我还记得,灯光下,娘的眼神温柔的像春风,看着心里都是暖的……”她回忆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夏天的时候,别人屋里都有冰块消暑,我们家没有。我不懂事,吵着喊热。娘就整夜整夜地为我打扇……”
小丫鬟端了热水进来。绣橼帮她净手净脸,她如木偶像随绣橼摆弄。
“……有一次,大堂姐回门,伯母把宫里御赐的桃酥拿出来招待她。我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了一块藏在袖子里,结果四堂姐当着大堂姐家的管事妈妈告诉了大伯母。大伯母很生气,让婆子拎着我一路拖到娘面前。我吓得半死。娘却一把推开那婆子把我抱在怀里,从来不和大伯母争执的娘,那一次为了我,和大伯母吵了起来,直到大伯母把拎我的婆子打了二十大板才罢休。”
绣椽听着泪盈于睫。
“小姐!”她扶乔莲房坐到了床边,服侍她歇下。
乔莲房安静躺下。
“绣橼,”她的声音轻得如一阵微风,“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佛家所说的孽障。”她侧过头来,目光直直地望着绣橼,“我本来好好的,可一听伯母说,不知道谁家的女儿有福气嫁给永平侯做继室,小小年纪,最少也能得个三品的诰命。我当时就想着姊妹里还没有一个有这样的福气,心里一动,一条路就走到了底……”她眼角水光闪烁,……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小姐!”绣橼再也忍不住,伏在床头哭了起来,“都是夫人,她背着太太怂恿您……”
“怂恿!”乔莲房微微地笑起来。那笑容却如海市蜃楼般的飘渺,“是我自己糊涂,怎能责别人怂恿……我忘了含辛茹苦的娘,忘了大家女子的本份,只想着那场富贵梦。又怎么怪别人!”
“那时候,我虽然妒忌姊妹们比我穿得好,可跟母亲相依为命,心里却安宁而踏实。”她闭上眼睛,沉浸在回忆里,“夏天,屋前的茉莉花盛开时,娘就会把父亲留下来的书搬出来晒太阳。我还记得,樟木香和茉莉香夹杂在一起,深远又轻盈,让人的心都沉静下来……”
她絮絮叨叨地,终于隐入了梦乡。
绣橼擦了擦眼角,蹑手蹑脚地出了内室。迎面和兴冲冲端着点心的珠蕊碰了个正着。
“噫!”她奇道,“姐姐怎么站在这里?”又踮了脚朝门帘子望去,好像这样,就能看到帘内的情景似的,“我来晚了吗?都怪灶上的妈妈,找了半天桂花膏,要不然,这点心早就做好了。”
“不用了。”绣橼有力无地道.“这点心你拿回去和小丫鬟们分了吧!”又吩咐一旁的小丫鬟,“把我的铺盖送过来,今天晚上我值夜。”
珠蕊看着这情景不对,脸色一变,忙拉了绣橼的衣袖:“出了什么事?难道侯爷……”
绣橼微微颔首。
她知道今天是乔莲房侍寝的日子,所以特意帮她馆了个妩媚的堕马髻,又换了粉红色的小袄,让她显得更娇美一些。谁知道侯爷只在这里坐了半盅茶的功夫就走了,还长篇赘述地说了一大通训诫的话。想到从前的光景,再想到刚才乔莲房说的话,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觉得自家的小姐和侯爷,好像背道而驰的两个人,越走越远了……
“侯爷,回正屋去了!”她低声道。
声音里有无法掩饰的无奈和沮丧。
“怎么会这样?”珠蕊愣然。
侯爷觉得小姐娇气任性,不及夫人宽和敦厚。还让小姐跟着夫人多学学……
这样的话绣橼说不出口,唯有苦笑对珠蕊道:“去歇了吧!”
“这,这可怎么办?”珠蕊听着急得团团转,“夫人本来比我们小姐年轻,又像朵花似的,眼看着一天一天的长开了……还有那杨姨娘。是新进府的,模样儿娇柔妩媚不说,还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不仅把夫人哄得高高兴兴的,就是文姨娘和秦姨娘见了,也和她有说有笑的……”她说着,像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拉了绣橼到一旁商量,“要不,想办法送个信去程国公府?侯爷不看僧面看佛面……”
“你别添乱了。”绣橼立刻打断了珠蕊的话,“自从小姐小产之后,乔夫人就是来徐家做客也不曾问过小姐一声。她又怎么会为了小姐得罪夫人?”
珠蕊语塞。
“这样也好。”绣橼望着脚下打磨的镜子般光鉴的青石砖,“做低伏小,小姐不及秦姨娘;察颜观色,小姐不及文姨娘;相貌模样,小姐不及杨姨娘……能这样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至少不用再被送到像大觉寺那样的地方去!”
徐令宜抖着黑貉斗篷走了进来。
“外面下雪了,白茫茫一片,玉宇琼楼,你真应该出去看看!”
有雪遇到屋里的热气就化成了水珠滴到了青石砖上。
“哦!”十一娘起身接过他手里的黑貉斗篷,笑容一惯的温和大方,“从娘那里回来还好好的,怎么这么一会功夫,就下起雪来?”
徐令宜见她披着头发,轻轻地帮她拢了扰头发,有淡淡的玫瑰花香在鼻尖萦绕:“这么冷的天.又洗头了。”
十一娘笑着把斗篷交给了小丫鬟,吩咐丫鬟们打水服侍徐令宜梳洗:“洗了头,觉得舒服一些。”
洗了头,满被子都是玫瑰花露的味道。
徐令宜笑了笑,望着她的目光炯炯有神,手却轻轻地在她圆润白皙的耳垂上捻了捻才转身进了净房。
十一娘的脸一下子红如晚霞。
琥珀看着忙低垂着眼帘退了下去。
“琥珀姐,你把我吓死了!”万大显的幼妹四喜快步迎了上来。
她被留在了十一娘的屋里,服侍琥珀。
琥珀松了口气,此时才觉得额头湿漉漉的。
就是五姨娘那样天仙似的美人,也只有那几年的好日子。
她只是怕夫人辜负了这样的好时光,最后落得个膝下空虚……
想到这里,她不由皱了皱眉头。
夫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文姨娘“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真的!”她表情中有无法掩饰的兴奋,“侯爷回了正房。”
秋红点了点头,觉得文姨娘与住日对待这些事情的淡定从容截然不同。
难道姨娘平日口口声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