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缚东宫(bl)第4部分阅读
束缚东宫(bl) 作者:未知
的目标,也不怕再招惹一些。浩瀚书屋
正说着,突觉光线变暗,抬头一看,正是林功站在面前。
玄澈起身行礼:“外公。”
这声外公叫得林功浑身舒坦,伸手虚托,笑呵呵地说:“太子殿下请勿多礼。见过安亲王。”最后一句是对安王说的。
安王颔首致意。林功转而对玄澈说:“殿下的诗做得好!不知可有诗名?”
玄澈道:“安皇叔赐的名,《夜宴讽成王》。”
林功不易觉察地皱皱眉,继而笑道:“好名,好名,有我大淼之威!”安王笑得很得意,林功拱手又道:“下官与孙儿许久不见,这会儿只好给安王告个罪,借太子殿下一叙了。”
安王拱手笑道:“自然,自然,本王怎好打扰你祖孙二人共享天伦。请。”
安王看着一大一小离去的身影,低头抿酒,却说:“皇兄生了个好儿子。”
玄沐羽就坐在安王旁边,本来听安王取那么一个诗名心中不快,只是玄澈答应的快他才没有插嘴,然而现在玄沐羽却在听到安王的赞美后露出笑容,骄傲道:“朕的皇儿嘛!”
安王瞥一眼自家兄弟,见玄沐羽满是怜爱自豪的目光落在玄澈的背影上久久不肯离开,不由得微诧,但面上不表现出来,只轻笑说:“只可惜皇兄却不是一个好父皇。”
玄沐羽面色一冷,压抑着怒气沉声道:“此话怎讲!”
“呵呵,皇兄以为呢?”
玄澈随林功出了大殿,清冷的空气迎面扑来,大厅中人声鼎沸所带来的烦闷顿时一扫而空。
守在门外的林默言、戎席立刻跟上。森耶捧上一件裘披:“主子,外面冷。”
“唔。”玄澈应了一声接过裘披,为林功递上,道,“外公,天寒。”
玄澈虽口气淡淡,但手中动作已经让林功感慨万分,接下裘披抖开却罩在玄澈身上,道:“殿下有心就好了,殿下年幼,受不得寒。”话音落下,旁边一林府小厮送上外衣,玄澈见林功自有准备便不再多言。
又想起大殿上玄澈的表现,林功不由感慨道:“有子如此,我复何求啊!”
玄澈默然,脸色微红。
二人行于御花园中,林功道:“今日之事传出去,必然引起轰动,届时又将有大批才子俊杰会聚于太子座下。如此一来,太子称得上是文武双全了!”
林功说的“武”正是三年前的惊魂一夜。玄澈后来才知道,那晚之事辗转流传之后,自己成了拥有“谈笑间,灰飞烟灭”之气度的人物,不少壮士豪杰前来投奔,加之严锦飞之事太子在朝臣间更是树立了一个“公正严明”的好形象,目前太子党形势大好。
而今日之事又会被传什么模样?一诗挡千钧?
玄澈苦笑着摇头,道:“外公过奖了。”
“殿下太过谦虚了。”林功认真地说,又皱了皱眉头,“只是那安王不安好心,那样的诗名传出去,只怕成国上下皆要视殿下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玄澈淡然:“算了,不论有没有这么一个题目,我都不能安生。”
“殿下……”
玄澈却打断他:“再说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这……”
林功还要说什么,却看到玄澈展颜一笑,美则美矣,却也锐利非常。林功知自己这个外孙非一般黄口小儿可比,也不再说什么。
祖孙俩漫步于小径上,且行且谈,行到暖亭,见京畿统领烈阳将军傅曙与一青年坐于亭中,两人便上前寒暄。介绍一番,才知那青年乃兵部侍郎、燎原将军郑志铎之子,郑关。
郑关常年随其父镇守边关,今年因妹妹出阁特请旨回来祝贺,正好赶上难得的宴席,就代表燎原将军出席。他见到玄澈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曾听闻太子殿下五岁已有大将之风,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
郑关年约二十七八,却长着一张娃娃脸,说这话时比之故作单纯的绛莲更显得率真,很容易引人好感。玄澈友好地微微一笑,拱手自谦。
傅曙说:“殿下有陛下当年之姿。”
玄澈或淡漠或微笑的神情终于出现了变化,眉尖微挑,瞪大眼看着傅曙,一脸的好奇。
难得见到露出孩子气的玄澈,大家也都颇有兴致。林功在一边接上话:“当年陛下也不过八九岁,当时先皇攻下后虞,俘虞主归京,陛下作诗一首暗讽,不日虞主饮鸠自尽,此事当时可是轰动一时。”
玄澈听得发愣。
且听林功吟道:“国破家亡山河在,朝为君王暮成虏。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濮桑间。”
玄澈暗自惊讶,当年意气风发的玄沐羽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莫非真的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玄澈不信。
傅曙又说:“陛下曾于军前七步成诗,后又领五万大军破后燕、收多罗,引多少豪杰折腰,只可惜……”
大淼臣子皆叹出一口气,似在惋惜什么。玄澈依然睁着大眼期待下文,这些人却不说了,突觉亭中气氛沉默,回头一看,又见几人行来,衣饰奇特,正是雄单使臣。
“萨朗耶大人。”以林功为首的大人们拱手致意。
萨朗耶笑容满面,却站到玄澈面前,高大的身躯投下阴影将玄澈完全笼罩在里面,周身杀气腾腾,道:“太子殿下!”
林功在一旁脸色微变,但他城府极深,和傅曙交换一个眼神,站在一边静观其变。
玄澈在萨朗耶的压迫下很不舒服,他虽然淡泊镇定,但真正面对杀气却是头一遭。
没上过战场的人永远没办法想像在面对血肉横飞时是一种什么状态,血流漂杵、尸横遍野,眼里看见的只有红色,耳朵里听见的只有杀声,鼻子里闻到的只有铁锈的腥臭,空气咸湿粘稠,你感觉似乎每一个毛孔都被血垢堵塞了。更令人胆寒的却是,这种场景之下一把利刃就横在你的喉头,随时能把你化为无头尸身。
玄澈此刻就是这种感觉,可他不能退缩,林功和傅曙就站在一边,他们可以化解这种逼迫却不上前,他们要看,看这年幼太子能做到什么程度。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
玄澈缓缓抬头,众人眼中似有一朵似在幽然绽放的牡丹,绽放之初还显得羞涩,却已经有了王的凤姿,他在盛开,在娇艳欲滴的花瓣中渐渐露出的淳淳花心,他美得雍容华贵,他傲得芳华绝代,他矗立于百花之中,无愧于王者的称呼。
玄澈不再是温和轻缓的颜御,而是那个临危不惧、笑退敌意的大淼太子!他微微一笑,天地间冰消雪融,寂静之间众人屏息凝视。
“萨朗耶大人。”
玄澈明亮的嗓音平稳响起,话音落下,萨朗耶的杀气随之退去,林傅二人相视而笑,只有郑关还在一头雾水。
郑关抓着脑袋喃喃自语:“怎么回事?”
众人笑起来,连看似凶恶的萨朗耶也笑了,这时的他五官柔和不少,转眼成了个成熟俊朗的男人,那双浅褐色的眸子更显光华四溢。
萨朗耶道:“太子殿下好风采。”
盛开的牡丹陡然闭合,玄澈又成了淡漠的孩子,平静道:“大人过誉了。”
萨朗耶心中为玄澈的突然转变而惊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笑说:“太子殿下不必过谦。我在雄单便听闻太子的威名,此次特地请旨前来,便是要看看传闻是否属实。太子殿下果真非同一般,比之陛下当年有过之也无不及。”
玄澈微微皱眉,这人话说的好听,实则是在挑拨大淼君臣关系,自己要应了落在皇帝耳中,治个意图不轨也叫人怨不得。这厮刚才看大淼与成国勾心斗角只言不发好不高兴,又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还以为草原部落会比中原人来的鲁直,如今看来做高位的都是肚子里千回百转的家伙。
心中念头转过不过是一瞬间,玄澈接着萨朗耶的话说:“父皇当年一曲催命,本宫自忖无可企及。”
暖亭中几人谈笑风生,却不知其中多少明枪暗箭。玄澈面上应对着心中却觉得烦闷。他本不是热衷权利的人,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周种种都逼迫他陷于勾心斗角的沼泽之中。这些话语里的尔虞我诈让他很是厌烦。
玄澈正考虑要用何种借口脱身之时,一边森耶上前附耳低语几句。只见玄澈面色微凝,起身施礼:“诸位大人告罪了,舍弟身体偶有不适,本宫先行告退。”说罢便转身离去,看他身形虽稳脚下却是匆匆,看来情况并不怎么乐观。
萨朗耶看玄澈远去,转而也对其它人说:“几位大人还请见谅,团中还有些事,萨某这也先行一步。”说罢也和玄澈往一个方向去。留下两只狐狸高深莫测,一个愣头青满脸纳闷。
玄澈急急赶回大殿,却在御花园门口碰上了玄泠,见他虽面色略白,但也不见虚弱之色,心中微异,摸摸玄泠额头,道:“我听森耶说你不舒服,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玄泠拉下玄澈的手,笑道:“我没事。”
“那……”
玄泠低头垂目轻声道:“看太子哥哥坐在那儿很是烦闷的样子,就找了个理由将哥哥拉了出来,还请太子哥哥不要怪泠弟自作主张。”
玄澈一愣,随即微微一笑,为玄泠扯紧领口,柔声道:
“我的好弟弟。”
萨朗耶追上时看见玄澈与一瘦弱少年轻声细语,虽不知其说什么,但见玄澈眼中少有的温柔和少年脸上的幸福,这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馨足以将人感染,任石人也要露出会心一笑。
兄弟啊……萨朗耶有些羡慕地想,正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打破这幅美丽的画时,玄澈看了过来。
“萨朗耶大人,你也出来了?”
玄澈眼中的温柔还未逝去,这一眼绵得让人沉溺。
萨朗耶道:“太子殿下都离开了,在下在那儿也甚是无趣。”
玄澈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此时他已换上一贯的漠然,萨朗耶在心中喊了声可惜,对于再见那道温柔产生了些许期盼
萨朗耶索性上前,笑道:“在下见太子殿下钟灵毓秀,若非身属雄单,倒真想与太子殿下作一对忘年之交。”
玄澈道:“有何不可?雄单与大淼之间乃是臣属关系,你我皆一国之民。”
萨朗耶眼中寒光一闪,笑道:“好一张利嘴!只是不知太子的剑是否也同这张嘴这般犀利。”
玄澈道:“本宫想大淼的军剑会让大人明白什么是犀利。”
萨朗耶脸色阴沉,收敛的杀气又释放开,玄澈不惧但玄泠却受不住,脸色青白地软在玄澈怀中。玄澈抱紧了玄泠,冷声道:“大人这等威风不妨等上了战场再耍开,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
时间似乎产生了一个短暂的定格,当指针再启动之时,大殿的钟声响起。
敬酒的时间到了,一场无形的交锋终于落下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有人指出《后庭花》的典故出自隋时南朝后主,所以这里不能用,故而换了一个说法。“教坊犹奏濮桑间”,这个“濮桑间”的意向是取自《礼记?乐记》:“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我对诗词对韵没有研究,不知道这样改合适不合适,也不知道《礼记》的那个意向对不对。请再指教吧。
望江
第二日,也不知萨朗耶是如何对玄沐羽说的,玄沐羽竟答应让玄澈随雄单使臣逛临澹。
临澹旧称中州,是大淼定都之后应五行之命才改的名,乃是三朝古都。街市繁荣且充满了特色。
玄澈带着林默言,萨朗耶带着一名年轻侍卫,四人走在路上,玄澈与萨朗耶齐肩并行,谈笑风生,完全看不出这二人昨天晚上还是剑拔弩张。
萨朗耶换了一身中原服饰,宽袍大袖,头发束髻,杀气收敛,笑容款款,也有几分儒雅的味道。他道:“殿下,你可知这临澹哪里的美食最妙?”
玄澈道:“听说‘太和’美食天下为最。”
“以太和公为名的酒楼么?那我倒要见识见识。”
“大人也知太和公?”
“中原典故我略有知晓。”
“大人博学。”
“过奖。但我听闻临澹城内有多座太和酒楼,不知哪家为最?”
“这我不知,只是听人说临江的太和酒楼最为风雅。”
两人说着来到澹江边上,一座三层小楼立于江边,不见得华丽,却犹如青松苍柏,卓立于世。
“见这楼便知其味定然不凡。”
萨朗耶说着走到酒楼门前。酒楼大门上方匾额以小篆横书“太和”,左右挂着一副门联,乃是——
一水绕当门滚滚浪分岷岭雪;
双扉开对廓熙熙人乐锦楼春。
两行大字写得刚劲清瘦,意在疏朗俊逸,形如屈铁断金,正是两年前风靡大淼为无数才子临摹的瘦金体。这瘦金体书法大家多有赞誉,却不知是何人所创,众家摹写往往不得其精髓。但这太和楼前的对联却写的舒展、遒丽,工整而不板滞,劲健而有弹性,露其精而不失其神。
萨朗耶见此字不由大呼:“漂亮!真乃大家之作!”
玄澈为萨朗耶的赞美而心中诧异,却不动声色。门口一小二听到萨朗耶的赞誉,迎上前自豪地说:“这位公子好眼力,这幅字可是许侑许先生也赞不绝口的好字!几位客官可要上来小坐?”
萨朗耶道:“不知这字是谁写的?太和楼倒是好大的面子,能请得动这方大家留笔。”
小二笑道:“这位公子是外地人吧?我们太和楼不论哪家分店,门前的字都是我们东家自己写的,许侑大人与我们东家可是神交已久呢!”
几人随小二上二楼入座。这太和酒楼的二层宽广,角落里放着翠竹盆景,周围四面皆是大门。料峭春风二月寒,虽已入春,但临江的风依旧有些刺骨,四边大门大多关着,透过一扇开着的门看出去,外面是一圈走廊,能看见一江澹水滚滚东去。
“这太和楼也无太大不同。”萨朗耶道。
小二却说:“这位客官有所不知,我们太和楼在临澹分为望江、乐山、桃园、碧玉四楼,此处为望江楼,故名思义,这江就是楼的精妙。现在正是冬末春初,江水不盛,故而无法领略。”
萨朗耶奇道:“这有何区别?”
小二道:“客官不是见了门前题字?‘一水绕当门滚滚浪分岷岭雪’,说的就是我太和望江楼的美。”
“呵。这倒有意思。不知乐山楼的题字是?”
“翁所乐者山水也,客所知者夫风月乎。”
“那桃园楼又如何?”
小二笑道:“太和楼只有望江、乐山、碧玉三楼有题字,本来东家只是兴起为望江楼题了一幅,谁知写的好,那些看官便纷纷要求他在其它三楼也题上。我们东家熬不过,就又给乐山楼题了一联,却不肯再写。东家说了,谁能以桃园、碧玉二楼的景致为题写一好联,他便亲自提笔给那两楼写上。到如今也只有碧玉楼让人做了一联,桃园楼却是无人能道出其中精妙。”
萨朗耶道:“哦?这倒稀奇,你东家究竟为何人,他的字竟受到如此追捧。”
“这我不知。只是听少东家称呼他做主子,姓甚名谁无人知晓,但也有一些好事之人称其隐公子。”小二老实答道。
萨朗耶想想却想不出这号人物是谁,便问:“那你说说碧玉楼的题字又是什么?”
“短墙披藤隔闹市,小桥流水连酒家。”小二答。
“好意境。”萨朗耶笑道,转而对玄澈说,“这东家非凡人,小二也不简单。”
小二在一边接话:“大人这话可折煞小人了,小人哪称得上这等评价呀!”说是这么说,但小二早已笑得满脸开花。
萨朗耶道:“怎么够不上?我倒不知道哪家小二像你知道这么多,是读过书吗?”
小二害羞道:“小人哪读过什么书啊。只是东家规定了,要在这儿做小二就要把太和楼的各种情况都记清楚了,若是有客人问绝不能含糊,不然要扣工钱的。”
萨朗耶抚掌道:“这东家有趣。”
玄澈淡淡一笑,不作答。
小二在一边适时问:“几位客官可要点什么?”
“你这儿有什么?”
“这位客官可为难小的了,我们这儿东西多的数不过来,您让小的怎么给您说呀!”小二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薄册子递到萨朗耶面前,道,“不过我们这儿有这玩意儿,这里面记的都是我们这儿的好菜,您尽管选。”
萨朗耶打开册子,里面以楷书工工整整写着各色菜名,菜名后还跟着价格。荤菜、素菜,蒸、煮、烹、调、炒、拌、爆、烧、熘、烩、炸,饭、粥、菜、汤各自分开,一目了然。萨朗耶赞了声妙,转而问:“这‘炸’是什么?”
小二道:“这‘炸’是我们东家新发明的一种煮法。热上一大锅油,把食物裹了面粉放进去滚一滚,出来时就是金黄酥脆、鲜香热辣,是我们这儿的特色菜,客官要不也来一份?”
萨朗耶合上菜谱道:“你自己看着办吧,特色的上一份就好了。”
“好叻,客官稍等。”
小二带着菜谱下去。萨朗耶对玄澈说:“这太和楼妙得很。”
玄澈抿一口清茶,道:“大人来临澹也有数日,不曾来过么?”
“在下初到临澹就病了,躺了两天才好,毫无胃口,怎么会来这里。”
玄澈听了这话神情怪异地看了萨朗耶好半天,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萨朗耶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玄澈说:“我以为大人是不会生病的。”
“这是什么话,在下生病又有什么奇怪。”
玄澈歪头道:“阁下健壮如牛,凶猛似虎,气势磅礴,中气十足,真不像会生病的模样。”
萨朗耶这话听了不是滋味,说是夸奖偏偏不是那么个味道,说是贬损可又都是好词。萨朗耶只能闷闷坐那儿不开口。
小二端着菜上来,两人各吃了几口。短暂安静之后,玄澈放下筷子认真道:“说实话,你真不像会生病的人。”
被这双水晶雕成的眼睛定定看住,萨朗耶只觉得心里一阵发慌,不等他想清楚,身体已经开始辩解:“我也不是生病,就是……”说到这里萨朗耶猛然清醒,住口不讲。
玄澈却很奇怪,追问道:“就是什么?”
萨朗耶稍稍犹豫后,缓出一口气,淡然道:“没什么。”
玄澈盯着萨朗耶静静看了片刻,吐出一个词:“王之争!”
“是……你怎么知道?!”
萨朗耶从椅子上弹起来,他身后的侍卫立马握住剑柄,但却被林默言按住了动弹不得。萨朗耶意识到不妥,又坐下来,声音却压得很低:“你知道了什么?!”
玄澈端着茶杯目光落在杯中那片上下沉浮的茶叶,淡淡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听说雄单王年迈体衰,又听说他有三个儿子,同时也听说雄单有一种易容术可以改变人的瞳色。”玄澈又看向萨朗耶,似笑非笑,“当然,我还听说那三个儿子中有一个特别坏,爱欺负小孩。”
萨朗耶本是阴沉着脸,听到最后一句却哑然失笑。
“你真是……”萨朗耶哭笑不得,平复了情绪,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
“破绽?”
“没有。”见萨朗耶不信,玄澈很认真地说,“只是听?说。”
玄澈将“听说”二字咬得极重,萨朗耶一愣随即明白,露出一脸不可思议,要说什么却被玄澈打断:“你带我去另一个地方可好?”
“什么地方?”
“月露坊。”
萨朗耶正要说什么,却被旁边一个声音打断了:
“咦?太子殿下!”
霎时间,整层楼的客人们都将目光投到了玄澈这张桌子上。
注1:“炸”这种烹饪方法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出现的(不好意思,具体哪个朝代我不知道,暂时也没去查它),这里姑且算它没有或者说没有发展完全吧。
佳人
玄澈无奈回头,这个声音,这种语调,这么不知收敛——
“郑大人。”玄澈对一脸灿烂的郑关颔首,目光落在郑关身后的青年身上,视线交错,玄澈微微点头致意。
那青年显然想不到当今太子会主动和他打招呼,面露惊异,但神色倨傲,只是拱手道:“殿下。”
郑关便介绍道:“这是我朋友,吴耀。”
萨朗耶也转过头来,郑关脸色一沉,闷闷地道了声:“萨大人。”
玄澈觉得郑关这脸变的有趣,将爱恨情仇表现得这么明显的,即使是武将也是少见。
玄澈道:“一道过来坐么?”
郑关看看青年,见后者淡然,想了想便摇头道:“不了,在下和友人约好……”
“哦!这不是太子殿下么!”
一声高呼打断了郑关的话。
寻声望去,但见一美貌少年打着扇子从楼上徐徐走来,不过十三四岁,却是秀眉飞扬,一双桃花眼弯成一轮玄月,秋波荡漾,鼻梁英挺,薄唇呈现出诱人的桃红,完美的脸部线条在下颚勾出一个尖角,引得人想伸手去挑逗。
美貌少年一拢扇子拱拱手,道:“太子殿下,小人真是失礼了,竟没认出您,这会儿才来见礼,真是多有得罪!”
美貌少年吐字若珠,却是句句带刺,听得旁人都皱起了眉头。
玄澈不温不火地点点头:“好久不见,锦飞。”
来人正是严锦飞,几年前的小男孩如今长成少年,小小璞玉已成和氏璧,其间变化之大令人惊叹。
严锦飞似笑非笑:“确实是好久不见,这几年小人可是度日如年,日日夜夜不敢忘记太子殿下当年的恩德呢!”
玄澈微微蹙眉,并不接话。
萨朗耶听出这美貌少年似乎与玄澈认识,便问站在一边的林默言:“这少年与你家主子熟识?怎么好像来者不善?”
林默言瞥一眼玄澈,见主子没有阻拦的意思,便道:“严锦飞当年也是东宫的侍从,因为犯了错,被殿下赶出了宫。”
嫉恨?萨朗耶看一眼美貌少年。
桃花一般的人物,美的带上了妖气。
萨朗耶想起大淼的那位皇帝,天人一般的人物,相比之下,眼前少年美则美矣,但眉眼带笑,内敛不足,轻佻太多,远不及那位来得雍容华贵。萨朗耶忍不住朝身边人看去,虽是孩童,但眉目间已有那位天人的八分凤姿,少一段高不可攀,多一分淡漠缥缈,长大之后又是一名绝色。
萨朗耶胡思乱想间,锦飞又说了一句什么,玄澈仍旧面无表情毫无反应,锦飞不悦,撇撇嘴,道:“既然太子殿下喜欢我家公子的美食,那在下就不打扰了,还请太子殿下好好享用。”说罢便转身下楼,离去前只看了一眼林默言,竟完全不将太子放在眼里。
萨朗耶皱眉道:“这人怎么这样无礼?他家公子是谁?”
“他家公子应该就是太和酒楼的东家隐公子了。至于他,大概是跟了一位好主子,打磨成器了。”
这话是玄澈说的,口气淡淡,却让人觉得他的心情未必如此淡淡。
冷冽的气息蔓延开,二楼陷入一片压抑之中,没人敢大口喘气。
郑关似有觉察,抓耳挠腮,迟疑片刻,道:“殿下……不如和我们一同游湖?”
临澹有一山一江一水,枫山秀美,澹江壮阔,秦湖妩媚。
开春时节,京城贵族皆以游湖为乐,此时虽说时节尚早,但为了一个月后就要返回边疆的郑关,出来体验一次料峭春风的滋味也不错。
玄澈的玲珑,萨朗耶的伟岸,林默言的冷漠,郑关的明亮,吴耀的沉稳,五般模样,五种风情,竟引来不少风流人士青睐,不时有游舫靠来似乎是想结识。
玄澈的脸色并不怎么好,他有些晕船。
“郑关,你的理想是什么?”玄澈随意地问,只是想找个话题缓解晕船的痛苦。
“我?”
郑关立于船头,闭目展臂,任凉风将他衣袂吹得猎猎作响,这一刻他感到自己似乎能化身为鸟,在这风中自由翱翔。
“我要做大将军,像我父亲一样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玄澈挑挑眉尖,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但有些感怀地说:“将军征战百战死呢……”他不希望这个难得的纯粹消失在某片黄土之上。
郑关笑道:“那又如何?我父亲告诉我:虽千万人,吾往矣!”
玄澈怔怔:“吾往矣吗?但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郑关拧起眉头思索片刻,忽然笑道:“殿下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怎么说?”
“‘一将功成万骨枯’——殿下会这么想,就一定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穷兵黩武了。”
“哦?是吗?”玄澈微笑,“可是对于大淼来说,成国还在呢。”
郑关认真道:“没关系,殿下等我,等我成为和父亲一样的大将军的时候,我会用最小的代价为殿下拿下成国!”
一直不表态的吴耀在一旁皱起了眉头。
玄澈一愣,随即大笑。这家伙真可爱,这样的话怎么能乱说,放在别人耳中他这可是在发誓效忠呢。但玄澈却知道郑关只是有口无心而已,他喜欢的正是这份有口无心。
郑关啜啜道:“殿下应该多笑笑,殿下笑起来很好看……”
“是吗?”玄澈似笑非笑地看着郑关的脸慢慢涨红,连耳根都红得发烫,好可爱的人。玄澈忍不住逗他,道:“郑关笑起来也很好看。”
郑关害羞地笑了笑,却说:“可是我不喜欢好看,我希望能像父亲那样英武。”
玄澈又笑,笑声引来其他人,萨朗耶好奇道:“不知道殿下为了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玄澈笑而不答,一脸“你猜”的神情好不可爱。
一行人说说笑笑,待到游船开到南岸时玄澈却说要下船。
看一眼南岸上的莺红柳绿,郑关尴尬道:“殿下要在这儿下船?”
玄澈忍耐着胃中翻腾,道:“真是抱歉,本宫有点……晕船!”
众人一看果然,玄澈面色灰暗,一双琉璃大眼也失去了神采,显然是忍耐晕眩已久。林默言连忙上前扶住玄澈,低声问道:“殿下,你……”
“没事……下船就好了。”玄澈摆摆手扯出一个笑容让其他人不要担心,转而又问萨朗耶,“萨朗耶大人可要随本宫一同下船?”
萨朗耶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这种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人潜意识里对水就没有好感,听到玄澈这么也点头:“好,在下送殿下回去。”
无奈,游船只能在南岸停靠。玄澈和萨朗耶四人下了船,郑关和朋友有约便开走了。
一下船便是扑鼻的脂粉气。
萨朗耶微微皱眉:“这里……”
玄澈道:“你可知这条街叫什么?”他指着由北向南的道路,自问自答:“这条街叫小秦淮,是临澹的红灯区。”
“红灯区?”萨朗耶不解。
“就是勾栏院。”玄澈露出一丝自责解释道。
萨朗耶举目看去,莺花队、罗绮丛;玉软香娇、翠翠红红,入目皆是滑脂凝肤、朱砂绛唇,一条街里美色浮动,女香蠢蠢,不时有穿着袒露的年轻女子抛来媚眼。
不等萨朗耶发问,玄澈又说:“萨朗耶大人可记得本宫在太和楼时曾和大人说过什么?”
“什么?”萨朗耶灵光一闪,“月露坊?”
“正是。”
玄澈笑得很狐狸。
宁愿醉死温柔乡,不慕武帝白云乡。
萨朗耶看看月露坊门前的联子,笑道:“这话真是直白。”
“若是来的人能做到这个境界,这月露坊就算成功了。”玄澈说。
一名龟公看见二人,虽然惊奇玄澈的年龄,却还是尽职地迎上来:“二位公子第一次来么?可有相好的姑娘?”
萨朗耶看向玄澈,玄澈微微一笑,林默言便递上一物,道:“我家公子来看弄影姑娘。”
“哎哟,这位公子可说笑了,弄影姑娘今儿休息,不待客呀……”龟公一边接过那物一边招呼,然而他一嘴的说词却在看清手上那物之后全吞回了肚子里。
这只是一方琉璃板,比掌心略小,边角圆润,通体透明犹如水晶,却又缠绕着丝丝幽绿,最奇特的是绿丝纠缠之间构成了一个秦篆的“颜”字。
龟公瞪大了眼将手中之物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终于确认了,将琉璃板交还给林默言,谄媚笑道:“不过弄影姑娘的事小的做不了主……”
“你带我们上去便可。”
“那二位公子请。”
玄澈对有些发愣的萨朗耶做一个请。
萨朗耶疑惑地随玄澈跟着龟公往里走,穿过前庭,又过了后堂,顺着回廊曲曲折折,行了约有半盏茶的时间,不知怎的绕到一座小楼后院里。将二人领到院门前那龟公就匆匆退了下去。
眼前是座二层的精致小楼,后园内藏有一波清池,两只鸳鸯在上缓缓游动,池边是一株桃树,风过之际暗香浮动,如同楼中幽幽传来的琴音,通过飘荡的苏幕隐隐传来,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玄澈上前逗弄其屋檐下的一串挂物,指尖拨过叮咚作响,也不知有什么韵律,里面的琴声戛然而止,只等了片刻就有一红衣少女来开门。
红衣少女开门先是看到玄澈,面露疑色,紧接着看到林默言,面上一喜,笑道:“默言哥哥今儿怎么来了?还带了人来?”
林默言道:“我家公子来看弄影。”
红衣少女显然是一惊,看看玄澈,又看像萨朗耶和那名年轻侍卫,疑色更重,但仍然对二人一福,恭敬道:“二位公子请。”
萨朗耶随玄澈进入二楼暖阁中,那名年轻侍卫却被林默言拦在外面,红衣女子也不知去了哪儿。
房内摆设很简单,一道白纱苏幕将房间隔作两半,纱帘那边一个窈窕身子影影绰绰,酒香弥漫,氤氲寥寥。听到人进来的身影,沙帘那边的人影似乎是站起来福了一福,道了声:“颜公子。”
“弄影姑娘。”玄澈淡淡地回了一声。
萨朗耶怔了怔,道:“想不到临澹最大的青楼竟是……颜公子的产业。”
玄澈看他一眼,道:“大人不必改变称呼,我的身分她知道,只是习惯了‘颜公子’这个称呼而已。至于这产业——雕虫小技而已。”
“殿下的雕虫小技很不少。”
“虫子多,没办法。”
萨朗耶哑然,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不过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八岁的小孩。
沙帘后的女子轻笑出声,玄澈也笑笑,说:“技多不压身,我若没有这些小技如何帮大人您?”
萨朗耶不动声色:“此话怎讲?”
玄澈道:“莫非大人想一辈子游荡在雄单之外吗?”
萨朗耶警惕地看看玄澈,又瞄了一眼隔着纱帘温酒的女子。玄澈笑道:“大人尽可放心,没有她今日之事还不好谈下去。”看萨朗耶疑惑,玄澈便问:“你可知月露坊管事的是谁?”
“不是老鸨吗?”
“这么说也没错。但这只是明面上的,坊里的闲杂琐事自然是她管着,然而真正重要的事却是由这位——”玄澈对白纱后绰绰身姿努嘴,“弄影姑娘管着。弄影,你来。”
萨朗耶这才认真注意看向那层纱帘。
只见一只玉白的手从帘中伸出,纱帘缓缓撩开,一抹雪色身影随之出现,一步一莲步之间,罗裙轻动,摇曳生态,仅是这么一个身姿已然让人留恋不肯离去,目光落在裙摆之上便似陷入了柔情绵意之中无法自拔。再看一缕青丝滑落,随着腰肢盈盈舞动,慢慢地,轻轻地,风过似乎有幽香袭来,那发便化作了雾化作了青丝,将人身子连着心一起纠缠在了一起。
看到这里,萨朗耶有些不愿去看那张可能倾国倾城的脸蛋。裙摆已如此缠绵,乌丝已如此动人,又有如何一张面容能配得上?
弄影露出真容,凝脂滑肤自不必说,明眸善睐只是普通,唇不点而红也不过是年轻女子的通貌,说是美丽却非祸水之色,眉宇间从容娟秀,如同春日里的碧螺春,幽香淡雅又令人酣然沉醉。
弄影款款而来,行至玄澈面前,福了一福,声若出谷黄莺:“见过公子,见过大人。”
萨朗萨看的呆了、听的痴了,直到玄澈轻咳连连才猛然惊醒,对上玄澈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由得红了脸。
“弄影,你过来坐。”玄澈招呼弄影坐下,又对萨朗耶说,“殿下,耽于美色可不好。”
萨朗耶居然一扫羞愧,理直气壮地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玄澈算是服了他的厚脸皮,也不逗他,说:“弄影姑娘虽然名义上是月露坊的花魁,但她更是我的得力助手——大人可明白?”
萨朗耶知道这是玄澈在警告他:不要对弄影玩什么手段。
萨朗耶收敛心神,正色道:“明白。”
“两位公子请。这是月露坊有名的‘佳人’,温润不伤,小公子也可尝一点。”弄影为二人斟上酒,盈盈笑语缓解了稍有凝固的气氛。
玄澈举杯:“大人请。”
“请。”
萨朗耶抿了一口,道:“好酒,不过比不上我草原佳酿的浓烈。”
玄澈道:“家乡酒再好,回不去又有何用?”
萨朗耶肃然道:“公子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本宫助大人回去,帮大人掌权。”
“你能帮我什么?”
“人,钱,情报。”
萨朗耶沉默不语,似在思忖,又似在打量眼前人是不是有能力做到这三点。
玄澈挑挑眉毛:“我相信,本宫是大人最好的选择。”
萨朗耶大笑:“殿下口气真大,真要选择,我不可以选择大殿下吗?!他的势力并不比殿下小吧!”
玄澈淡淡道:“我相信大人不会那么愚蠢。我与二哥孰优孰劣大人应该看的很清楚。”
萨朗耶默然。
“条件?”
“三个。”玄澈展颜,举起他白嫩的小手,漂亮的指头一根根竖起来,“停战,通商,通婚。”
三侑
玄澈回到宫中已是掌灯时分,森耶为玄澈换下衣物,待他出去后,林默言问:“殿下,今天夜鹞……”
“我知道。”玄澈知道他想说什么。
林默言便不再多言,但过了片刻他又忍不住道:“殿下,属下有一点不明白。”
“关于萨朗耶?”
“正是。就算他是雄单的王子,殿下这样做……”
玄澈玩弄着手中茶杯,看杯中清茶映照出因为心机而狰狞的脸,自嘲地笑笑,道:“你觉得如果我帮他,雄单这场纷争最后结果会怎么样?”
林默言不解。
“大王子心狠手辣,二王子……呵,”说到这里玄澈轻蔑一笑,又说,“不过二王子有‘狼牙’帮忙倒是略胜一筹。父皇没有赶尽杀绝的心,雄单经过小小混乱后又是一只骁勇的恶狼,到时只怕大淼边境要告急了。”
“殿下……”
“萨朗耶虽然才智过人,论手段和心机还是差了点,不过我们可以帮他。让他胜出不难,难的是不能让另外两只老虎都死了……”
林默言打了一个寒颤。
玄澈垂下长睫,又有些黯然:“战争还是少点好……”
林默言想了想:“所以要提那三个要求?”
“你明白那三件事的意义吗?”
“……不明白。”
“呵呵,以后你就明白了。”玄澈轻轻一笑,“这是后人的智慧。只是,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林默言还想再问,却听到窗外发出几声轻响,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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