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缚东宫(bl)第39部分阅读
束缚东宫(bl) 作者:未知
,你下去吧。浩瀚书屋 ”看看莫怀收起了匕首,又说,“擅自行动造成不良后果的要如何处理,听风楼里规矩是什么你比我清楚,自己去领罚!”
“是。”莫怀淡然应了。
玄澈顿顿,又说:“身体承受不了就休息几天吧。”
“是。”
莫怀低着头消失在阴暗的角落里。
莫怀自然是不能交出去的,但借着乔灵裳手上这档子事,玄澈狠狠刷了一顿那些歧视女性官员的大男人们,顺便找了一只替罪羊,算给乔灵裳一个交待。只是玄沐羽那边,玄澈不想去见。
四月底的时候,朱墨教在临澹的第一所慈善孤儿院成立,形式上桓错自然免不了邀请玄澈“参观”一番,只是没想到日理万机的玄澈真的答应了,害得桓错一阵错愕。
桓错惊道:“陛下,您真的要去?!”
玄澈目光放在奏折上,头也没抬:“是,朕要参观朱墨第一慈善孤儿院。”
桓错神情错愕,陷入一阵沉默,片刻后却收敛了怪模样,沉沉说:“陛下,您最近心情是不是不太好?”
玄澈瞄了一眼桓错,淡淡道:“何以见得?”
“直觉。”桓错说,“陛下是想去散心吗?不过孤儿院刚刚创立,冷清得很,没什么好看的。”
玄澈在奏折上写好朱批放到一边,舒出一口气,十指交叉放在身前,这才正眼看向桓错,他说:“朕只是担心民众无法接受孤儿院,不得不出面给你作个帮衬。路上顺道看看民情。散心?朕还没有那个闲工夫,你想太多了。”
桓错的目光在玄澈脸上转了转,这张美丽的脸上毫无表情,令人看不出半分喜怒哀乐。桓错起身施礼道:“草民多言了,请陛下恕罪。”
桓错走后,玄澈招来代替莫怀的白衣,秘密吩咐了几句,然后就去了东宫。
今日是双号,正是乔灵裳正在给太子上课的日子。
乔灵裳在受惊的第二天就回到了朝堂上,这个要强的女子自然容不了外面人说什么“女人就是脆弱”之类的话,况且她的伤确实不严重。
玄澈去的时候他们还在上课,玄澈便站在窗外安静地等待,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乔灵裳的侧脸之上。
这女子只是中上之姿,并非是凝脂滑肤的细腻,更不是烟垄柳叶眉式的忧愁,她眉目英气,颇有几分男子气概,说到兴奋处,那深褐色的眸子便会熠熠生辉,为她这张称不上绝色的脸平添了几分神采。这样的女子在玄澈看来自有她的风情,只是对于这个时代的大部分男人来说,要欣赏她的容貌只怕还是困难了一点。
而那山枫,她其实是山家大院里一个庶出的女子,她的外祖母是早先被掳入中原的外族女子,故而山枫身上也流淌着四分之一的胡族血统。从玄沐羽的反应来看,她与乔灵裳应该长得极像,只是山枫更像一名中原闺秀。
沐羽爱她的什么呢?
其实玄澈很难想象乔灵裳模样的山枫,他一直觉得山枫应该是那种几分优柔又分秀雅的大家闺秀,亭亭玉立,端庄华贵,而她的心也如蒲苇般坚韧如丝,若恰逢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这个女人也会用她深邃的目光眺望远方,些许哀愁,些许淡定。这才是皇后吧,比如云昭那样的。
玄澈想着,目光渐渐有些直白了,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注视,乔灵裳下意识地转头看来。看到玄澈站在窗外,乔灵裳一愣,随后展开了微笑,起身施礼:“参见陛下。”
玄恪也看到了父亲,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出了书房,飞扑到玄澈怀里撒娇:“父皇!”
玄澈接住孩子扑来的小小身体,他已经抱不动玄恪了,只能蹲下身将玄恪搂在怀里,用鼻尖蹭蹭玄恪的小鼻子,说:“恪儿怎么丢下老师跑出来了?”
玄恪在乔灵裳看不到的角度皱起了鼻子,抱着父亲的脖子,附在耳边轻声说:“我不喜欢乔少傅!”
玄澈笑着戳戳玄恪肉嘟嘟的小脸,道:“坏小孩!”
玄恪笑得很得意,身子扭来扭去的,似乎想要跳舞庆祝一般。
这是乔灵裳也走出来了,玄澈看看她,站起身,道:“乔少傅,打扰你上课了。”
乔灵裳笑道:“陛下是来看太子吗?”见玄澈笑笑不说话,乔灵裳倒也知趣,对玄恪说:“外交部里还有一点事,臣要先回去处理,太子今天的课程就就到这里好吗?”
玄恪当然愿意,但这事要玄澈做主。
玄澈点头允了,乔灵裳便告退了。
玄澈看着乔灵裳走出两步,忽而又叫住了她:“乔少傅,请稍等。后天朕要出宫参观孤儿院,听说乔少傅曾经也是孤儿,不如到时候随同朕一同前往看看有何缺漏,如何?”
孤儿院的事乔灵裳在临澹城里也有所耳闻,此时听来也不陌生,只是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亲自前往参观,更没想到自己孤儿的身份会被知道——名义上她是乔家的小姐啊。乔灵裳心中心思掠过,嘴上已经作答:“这是臣的荣幸。”
玄澈笑了笑,便让她去了。看着乔灵裳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东宫的走廊尽头,玄澈面上的微笑也逐渐敛去,垂目间看到玄恪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便笑道:“恪儿是不是也想去?”
玄恪连忙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玄澈捏捏孩子的鼻尖,说:“就知道你想什么。不过这次不可以。”
玄恪扁了嘴,说:“为什么父皇?恪儿也想出宫看看!”
“这次大概会出什么事吧……”玄澈低低地说,看看乔灵裳消失的方向,眼中划过不知名的沉重色彩。很快,玄澈便转头对玄恪说:“下次父亲再带恪儿出宫好不好?”
玄恪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应了,他是听从父亲教导的好宝宝。
颐天宫。
玄澈觉得自己真是没有原则的人,才几天没有见到玄沐羽就快忍耐不了了,他总是担心玄沐羽有没有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有没有事情可以做,会不会无聊,开不开心……这种牵挂已经成为一种本能,怎么也挥不去了。
玄澈并非在意玄沐羽怀念什么人,否则他也不会让玄沐羽去探望受伤的乔灵裳,只是玄沐羽那天脱口而出的话让他心痛了:
“你若连这么一点度量都没有不要爱我就是了!”
怎么可以这样随便就说不爱。听到这句话,玄澈突然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和玄沐羽一路走来是为了什么,他不知道两个人这二十多年相知相待换来什么,为什么本该是心心相印再无隔阂的两个人居然还会为了这样的问题争吵……不懂,玄澈真的不懂,他很伤心,他很怀疑,或许他们之间有的根本不是爱……
来到颐天宫,德邻上前行礼,却说:“陛下,太上皇还在午休,您要到偏殿等一会儿吗?”
玄澈想了想,问:“朕能进去看看吗?”
“这……”德邻迟疑了片刻,想到这两日这对父子情人闹了别扭,弄得双方都堵心,琢磨着或许能借此机会让他们和好,便说,“这几日太上皇身体也不太舒服,陛下进去看看也好。”
玄澈听了皱皱眉头,随着德邻的开门,进了房。
门在身后合上,玄澈轻声来到玄沐羽床前。
睡梦中的玄沐羽眉头微蹙着,玄澈觉得几日不见沐羽就瘦了。玄澈看了心疼,手指抚上爱人的眉间,似乎想抚去他梦中的烦恼。
沐羽,你要我怎么办……
玄澈俯身吻上玄沐羽紧抿的薄唇,闭着眼睛,感受着唇间的温热。熟悉的味道令人眷恋,只是不知道这份滋味日后是不是还能属于自己。
不知何时,一双手穿过腋下环上了玄澈的腰身,那紧抿的薄唇也张开了,伸出一条湿热的舌头,纠缠着玄澈的唇不肯离去。霸道的吻,温柔的吻,玄澈不需要睁开眼睛就知道这是谁的吻。
玄沐羽醒了。
“沐羽……”玄澈低低地唤,抚摸着玄沐羽的脸庞,这张容颜正在老去,美人见不得白头,时间无情溜走,可是他们居然还在彼此争吵。玄澈心痛难当。
玄沐羽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黑瞳,轻轻问:“澈,愿意原谅我吗?”
玄澈沉默了,良久,方问:“你爱我吗?”
“爱。”没有半分迟疑。
玄澈凝了眸光:“爱‘我’,还是爱‘另一个她’?”
环抱着玄澈的手臂紧了紧,玄沐羽问:“有区别吗?”
“当然有。”玄澈缓缓直起身子,眼中已是淡然,“我不作任何人的代替品。”有些事情,玄澈比任何人都坚持。
玄沐羽说:“我们不要想这些好不好,我不再理会那个乔灵裳,我只看着你,像以前一样不可以吗?”
玄澈不答反问:“那我让乔灵裳‘消失’呢?”
压抑的静谧,青烟寥寥,迷蒙了谁的面容。
刺杀
佛教的善良,道教的清静,儒教的仁爱,所有的这些都没有形成基督教的慈善与救济组织。朱墨教,要用另外一种方式弥补这个缺漏。
五月一日,朱墨第一慈善孤儿院正式开办,第一批住进来的,是教中几位大先生带回来的可怜孩子,一共六个。
玄澈如约进行了参观,随同的只有林默言、方休明和乔灵裳。
正如桓错所说,孤儿院刚刚创建,冷冷清清,没什么好看的。玄澈所要做的和前世电视上那些领导人所做的没有两样,摸摸孩子的头,微笑,讲话,赞美。后面还有《大淼日报》等着进行适当的宣传。
玄澈之所以特意前来,不过是担心孤儿院会被百姓认为是妖魔鬼怪抓孩子的地方——听起来可笑,可前世的历史上基督教教堂最初在中国试图收容流浪儿童的时候,就是被无知的百姓认为是妖魔鬼怪而赶了出去。虽然对于从中国民间“自发”形成的朱墨教来说,这种问题应该不会存在,不过玄澈还是选择了防范于未燃。
参观过孤儿院,玄澈一行人便要离去。
林默言骑着马跟随在马车旁,方休明和乔灵裳随玄澈坐在车内。皇家的马车自然不同凡响,车内空间宽敞,几乎是一个移动的房间,即使坐了三个人,摆了小矮桌烧上一壶茶也不显得拥挤。
方休明为三人沏茶,玄澈抿了一口,笑道:“休明什么时候也精于茶道了?”
方休明翘起嘴角显然是有些得意:“略知一二而已。”
玄澈放下茶杯,笑问二人:“今天看过孤儿院,觉得如何呢?”
方休明玩转着手中茶杯,片刻后方叹息道:“若是当年能有这样的机构就好了……”
玄澈知道方休明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当初若是辽阳能有一家孤儿院,白也不至于沦落风尘。只是,若不是白有着那么一段小倌馆中的经验,赈灾时也无法配合玄澈演戏,那么就不会有今日的方休明。究竟是福是祸有时候真的很难说清楚。
玄澈看着方休明,说:“若是当初就有了孤儿院,今日我也得不到方休明。”
方休明听了一愣,随即展颜微笑,明艳不可方物。
乔灵裳似乎也被触动了什么,神色微黯,低头抿茶以掩饰自己的情绪。但玄澈显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又专门问她:“乔少傅觉得呢?”
乔灵裳放下茶杯,似有迟疑地说:“臣以为让朱墨教这样收养孩子,会不会……养虎为患?”
“只是慈善事业而已。”玄澈笑道。
“但是……”乔灵裳欲言又止。
玄澈明白乔灵裳想的是什么。这个时代没有几个人会去无缘无故地收养孩子,如果有,不是调教了去卖身就是训练了去卖命,更有甚者养起来做食物。正是因为民众对于这种收养机构有着最本能的排斥,所以玄澈才要亲自前来做势,用政府和皇帝的威信建立孤儿院的形象。
玄澈只是微笑,并不答话,但他的行为很明确地表达了他的立场:他支持孤儿院。
行了片刻,车突然一顿,三人皆是受不住惯性的力量向前倒去,但很快就稳住了,这时车厢外传来不明的吵杂声,伴随着车夫的闷叫,林默言大喝一声:“陛下小心!有刺客!”
“默言小心。”玄澈如此关照了一句,坐在车厢里没有太多反应。
方乔二人面露惊愕,此次皇帝出宫所带护卫仅林默言及马车夫二人,不知刺客情况如何,若是人数较多只怕难保完全。方休明很快就镇定下来,他听外面声音嘈杂,便道:“臣出去看看!”
“休明!”
玄澈阻止不及,方休明已经起身撩帘。玄澈暗道一声糟,顾不得其他一个飞扑从矮桌上越过,一股劲将方休明扑倒,二人借着冲力滚到一边,就听耳边咄咄作响,翻滚间余光瞄过,只见车厢地板上已经多了几只钢箭,直至深入车厢地板一个箭头,箭尾还在颤抖,发出嗡嗡的低鸣。
方休明当即冷汗就下来了,若不是玄澈将他扑开,自己现在就成刺猬了!
乔灵裳最初的惊慌过去之后,猫腰避过车门的空档处来到玄澈二人身边,伸手要玄澈,刚好玄澈那边正要将方休明拉起,乔灵裳扶到变成了方休明。
乔灵裳一怔,便顺带拉起了方休明,等她再回头的时候,玄澈已经站起来,来到门边贴着车厢观望外面的情况。
外面打斗不断,三名蒙面刺客和林默言及两名马车夫缠斗着,马车夫是禁军侍卫扮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但对方起码还有一名弓箭手躲在不知名的地方伺机,不过玄澈身边的幽影也还没有现身。情况不算太糟糕。
但玄澈还是皱起了眉头,一向神情淡定的他在眉间拧出了一个深深的沟壑。
孤儿院所在地比较偏僻,这段路本来就比较清静,现在周围更是半个人都没有。玄澈知道这是自己暗中封路的结果,不过现在的情况有些出乎意料了。对方只来了三四个人……玄澈以为人会更多才是。
再好的局总是会有意外,关键在于怎么补。
玄澈看看车板上的箭,又顺着箭尾所指的方向看去,那边已无利器反光。玄澈微微眯了眼,对身后二人说:“你们在车厢里等着。”
不待另外两人回应,玄澈已经提剑跳出了马车。方休明想到刚才惊险的一幕,心里立刻提到的嗓子眼,但不知为何,对方弓箭手并没有攻击。
看到今日的主角现身,然而预先准备的弓箭手却没有动静,对方人马中有一人用奇怪的语言叫了一声什么,但是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对方有些躁动。三名刺客交换一个眼色之后使出了狠招,试图杀死或避开林默言等人,但林默言岂是易与之辈,只是手上功夫又加了一成便挡住了刺客的攻势,若不是玄澈尚未下令,林默言此刻就要将他结果了!
玄澈和一名车夫一起对上那三名刺客中的一人,他的功夫是玄沐羽一手调教出来的,虽然元气大伤,但这几年总算养回了一点,在有一个人帮衬的情况下一时半刻之内还撑得住。
那刺客看到正主出来了立刻攻上前来,但玄澈只是一味的防守,那刺客也耐他莫何。玄澈缠住了刺客的攻势,本以为马车得了空应该很容易就能杀了对方,哪知对方实力颇为高强,以一敌二竟然还能苦苦支撑,不时地还会向玄澈发出凌厉的攻势。
玄澈缠斗了一会儿感觉气息不稳,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不宜久战,而且对方攻势也很是奇怪,处处透着诡异。玄澈皱眉,得了一个空,跃出了战圈。那刺客有意追击,但被马车夫挡住。
林默言三人和刺客三人打在一块,玄澈知道林默言等人根据自己的吩咐保留了实力,但从刚才二对一的缠斗中,玄澈发现对方似乎也没有使全力。若说对方的目标是刺杀皇帝,那这就很是奇怪。
玄澈等了片刻,战局依然僵持,他皱眉观望,脑中灵光一闪,暗叫一声“糟”,大声叫道:“默言,杀了他们!我们走!”
“是!”
林默言等人立刻施展全力,但那刺客在须臾的狼狈之后竟然也暴起反抗,一时间和林默言等人斗得不分上下!这种情况更是让玄澈心焦,这时候多耽搁一秒都是危险!
玄澈前几日得到莫怀给的调查报告,前日特别告知乔灵裳今天的出门计划,今早出门又只带了几个人出来,貌似微服出行,防卫单薄,就是为了将刺客吸引出来,然而来人的数量和质量都远远低于他的估计,以至于他在暗中安排的后招都没用上。玄澈不解,这才亲自出来做饵,看对方是不是先派了先锋只等自己暴露计划。然而他都这样赤裸裸地站在人前,不但后续攻势没有出现,而且对方还继续隐藏实力,玄澈立刻感到不妙了。
若不是为了真的杀死自己,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调虎离山!
玄澈不知对方是出什么心态,但显然对方将目标放到了玄沐羽或玄恪身上了,如今皇宫中人员裁减,暗部和御前侍卫都被自己带出了大半,宫内空虚,若要下手,这时候还真是一个好时机!
玄澈大惊之下立刻命令林默言立刻结束战局,速速赶回宫中。
玄澈心中急迫,不等林默言那边占据结束,就转身要上马车,哪知就在他登上马车一手撩开门帘的那一刹那,竟是一把尖刀从帘后捅了出来,正朝着玄澈心脏而去!
“去死吧!”
玄沐羽郁闷地坐在颐天宫里,玄澈前两天所说的话在他脑海中不断翻腾。
……
“我不作任何人的代替品。”
“爱‘我’,还是爱‘另一个她’?”
“或许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下……也许,也许,我们会突然发现……今天都是错的,不应该的……”
“我很难过,为什么到了现在,我们还在质疑……”
“沐羽,我突然很想知道,在你眼中,我究竟是什么呢?”
……
每次想起这些声音,玄沐羽的心都在一阵阵地抽痛。可是澈究竟是什么呢?他给不出答案。玄沐羽也开始疑惑,为什么时至今日他们还有疏隔……难道澈对他而言真的只是一个代替品……
不可能的,不可能!
玄沐羽摇头用力否定这个回答,然而这个疑问却不断不断地冒上来。
玄沐羽烦躁在花园里走来走去,他不肯承认他那样喜爱的玄澈居然只是一个代替品,也不敢承认,可是他却无力反驳玄澈那样的问话。
这是不对的!
玄沐羽本能地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出错了,真相绝不会是那样残酷,什么代替品——
“才不是!”
玄沐羽懊恼地捶击石桌,桌面上果盘随之一跳,那石桌也裂出蛛网一般的缝。
玄沐羽一屁股坐下,又觉得感觉手缘发痛,翻掌一看,竟然是手缘处红肿了,定是刚才那一捶让他受了伤。玄沐羽一愣,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却是当年玄澈遇刺后,他在朝堂之上怒击金属狮头,事后玄澈拉着他的手询问是否受伤了。那时因为震怒反而忽略了玄澈的关心,如今想来,那绵绵的温柔才从骨髓里透出来,绕得他又甜又酸。
“澈……”
那时玄澈虽然不愿接受自己的爱意,对自己的好却一点也没少,如今……竟然被自己给气走了……
玄沐羽呆呆地看着手缘,过了一会儿,又想起一个石桌都让他受了伤,这身体真的是老了,连功力都衰退了。
玄沐羽越想越是哀伤,大白天的竟觉得愁云惨淡,人生再无乐趣,就想回去蒙头睡上一觉,一觉睡到天暗,等玄澈回来了,抱着他好好说话,让他给自己摸摸手,然后两个人亲亲热热地睡觉,再不要吵架了……
玄沐羽如此想着便往屋子走去,哪想跟在后面的德邻这时突然惊喜地低叫道:“主子,是陛下来了!”
玄沐羽心中狂喜,立马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一身玄衣的玄澈正独自一人从花园外款款走来。玄澈见玄沐羽看来,他也微微一笑,唤了声:“父皇。”
玄沐羽一愣,脸色顿时垮了,不等玄澈走近就迎了上去,道:“澈,你还和我生气吗?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玄澈微垂了眉目,轻声道:“不生气了……”
玄沐羽大喜之下快步走上前去,待两人相距不到一丈的时候,他又略显无措地缓下了脚步,啜啜道:“澈……”
“嗯?”玄澈低低应了一声,慢慢地走上前来。
“真的原来我了?”
“嗯……”
“那你要和我拉勾。”
玄沐羽伸出手,玄澈略微迟疑,也笑着伸出了手。玄沐羽握上那纤纤玉指的瞬间突然一个大力将玄澈的手往外一扭,玄澈应变不及,被玄沐羽将右手拧到了背后,不等玄澈反应过来,玄沐羽已经捉过他另一手也给背到背后。
玄澈吃痛,惊呼道:“父皇,你做什么?!”
玄沐羽冷笑一声,点了他的||狂c|,示意旁边已经看呆的福临拿绳索将这玄澈绑起来,那边已经有侍卫惊觉情况不对而跑了过来。侍卫将“玄澈”捆好抓住,这时玄沐羽才冷笑道:“怎么,还不肯显出原形?”
“玄澈”委屈道:“父皇,您在说什么,我不懂。”
玄沐羽觉得这人十分可笑,道:“你当我是瞎了、聋了、老了糊涂了吗?你与澈差别那么大,我若是还察觉不出来,我这大半辈子也白活了!”
那人沉默片刻,声音一换,一个略显尖细的男音道:“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自认我的易容术无懈可击。”
玄沐羽嘲弄道:“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不是澈,更何况你走近之后,我就闻到你身上味道俗不可耐,澈身上的香任何人都模仿不了,你竟然还试图用庸脂俗粉来掩盖,简直恶心至极。”
玄沐羽露出一脸厌恶,挥挥手,让人将这刺客投入天牢。
这刺客的易容术确实十分高明,若是不开口,单单那么静静地站在哪儿,玄沐羽还真看不出他和玄澈有什么区别,乃至这人模仿的声音也分毫不差,只是这人从一开始就犯了一个大错,玄澈怎么会在独处时称呼玄沐羽“父皇”?
此人第一声呼唤后玄沐羽就隐约察觉不对,他自小生长在这环境中,警惕性比旁人高了三分,察觉不对后他便选择了试探。若是玄澈本人,他这么问也是顺理成章,但如果是个假扮者,必然不知道这二人吵架的缘由,也就无从回答。果然,这问题一出,眼前这个玄澈的表现也太过柔媚顺从,估计是这假扮者不知这父子二人为何事闹了矛盾,心中没底,于是回答的时候就用柔顺掩盖心虚了,却不知道若是真正的玄澈再次绝不可能如此回答。若是真的玄澈,肯定会十分固执地追问:你爱谁!
想到这里玄沐羽苦笑一声,却突然想到:对方无缘无故来暗杀一个不管事的太上皇是什么意思?说是调虎离山也不太可能,这人明显是孤身一人就来行刺,就算大动干戈也吸引不了什么侍卫。
玄沐羽想起今天早上玄澈出门时身边似乎跟随的人不多,一个林默言,两个侍卫扮成的马车夫,一个方休明,还有一个乔灵裳,不过玄澈走后宫中侍卫似乎确实少了不少……
乔灵裳?
“乔灵裳并不如她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沐羽,不论你对他有什么样的感情,我希望你能有所保留。”
玄沐羽突然想起当初玄澈对他说过的话。
如今影卫都整合进了听风楼,听风楼的情报一份给玄澈,一份给玄沐羽,给玄沐羽的那份都是由暗影管着,玄沐羽需要调查什么也可以吩咐暗影,暗影和玄澈的莫怀都拥有同样的权限。但是这些年玄沐羽对这些都放手了,从不过问。
玄沐羽想了想,心中已经明白玄澈一定是之前查到了什么,今天出门就是以身做饵,想将对方钓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玄澈精心安排的请君入瓮反而成全了对方的调虎离山,对方竟将矛头指向了深处宫中不问政事的玄沐羽。好在玄沐羽刚才识破了对方的易容,否则如果玄沐羽中计,让对方近身,玄沐羽肯定要拥抱对方,到那时那样的距离之下就算玄沐羽练就绝世武功也逃不过那瞬间的攻击,不说死,但重伤是肯定的。
玄沐羽各种顾虑在心中转了一圈,有些担心玄澈,但他首要去做的却是:“暗影,去查一下玄澈现在在哪里。”暗影领命而去,玄沐羽却没有出宫的打算,相反的,他去了另一个地方:东宫。
一石
玄沐羽的思路很清晰,他担心玄澈,但玄澈带去了那么多人,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冲出去也不可能帮上什么忙。但既然对方回来刺杀太上皇,那么玄澈唯一的孩子、帝国唯一的继承人、当今太子——岂不是更有刺杀的价值?
玄沐羽固然对自己的孙子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但好歹也是教养了四年的孩子,多少有点感情,那孩子又是玄澈的宝贝,玄澈最疼孩子,若是玄恪出了什么事,玄沐羽难以想象玄澈会有多哀痛。玄沐羽思及此处,也不由得有些心急。
玄沐羽赶往东宫的路上就碰到了被几名宫女和侍卫护送而来的玄恪,玄恪一看到玄沐羽就哭着扑上来大叫:“皇爷爷!”
小孩子明显是受了惊,满脸泪痕和尘土,身上还带着血迹,顾不得来人是平日不很亲近的皇爷爷,就哭着扑上来了。
玄沐羽看小孩吓成这样也有些心疼,但感情不深,也就不似玄澈遇刺时那样惊乱,他蹲下身将玄恪抱进怀里,在他身上摸了摸,确定玄恪没有受伤,这才安慰道:“好了,没事了,皇爷爷在这了。”
玄恪紧紧抱住玄沐羽,抽泣道:“皇、皇爷爷,福饴、福饴死了!”
玄沐羽转而看向刚才将玄恪护送来的人,为首的是一个宫女,这宫女玄沐羽认识,是东宫的女官长。女官长跪下,哭道:“太皇陛下,福公公是为了救殿下而死的!”
原来刚才玄恪读书读累了就从书房里出来,想透透气,迎面撞上了一个端点心的宫女。玄恪退了一步就被福饴扶住,那宫女反而被绊摔,倒在玄恪身边。玄恪平时受玄澈教诲,又是个孩子,等级观念不重,所以对下人也都很好。他看到这个大姐姐摔倒了,就有上去扶起的意思。哪知他刚要上前却被福饴一把推开,原来是福饴所处的角度刚好看到那宫女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福饴不及细想立刻推开太子自己扑了上去。
玄恪摔在地上晕头晕脑的,就听耳边又是闷哼又是狰狞的喊叫,最后一切都突然安静下来,但不到片刻,就有人将自己团团围住,周围又是一片吵杂。玄恪看去,不想福饴和那宫女抱成一团倒在血泊之中。玄恪从小被玄澈保护着,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顿时吓坏了。听旁人的碎语才知道那宫女是刺客,福饴是保护自己才被刺死的。玄恪无措地被人包围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女官长是后来进来的,她颇有几分胆识,怕太子留在这里不安全,此刻皇帝不在,太上皇武功卓绝,于是叫了几个宫人和侍卫想将太子送去太上皇那边。刚好路上就和玄沐羽碰上了。
玄沐羽抱了孩子,见孩子啼哭不止,微微皱了眉头。他觉得玄恪身为一个太子,都五岁了,小小的刺客就让他吓成这样,哭一下就过去了,哭着这么久还不停,根本就是被玄澈宠坏了。玄沐羽面色微沉,道:“恪儿,你是男孩子,怎么哭成这样?”
玄恪抽泣着,想分辨:“我、我……”
然而玄沐羽却说:“恪儿,敌人不知来意如何,既然会对付你这个太子,也很可能会对付皇帝。你父皇现在还在外面,情况不明,你在这儿哭,只能让人为你操心,你有没有想过你父皇那边会怎么样?”
玄恪顿时懵了,泪眼朦胧地看着玄沐羽,哭是不哭了,却比刚才更加惊恐了。
玄沐羽适时地拍拍他的背,缓和了语气,道:“好了,不哭了。你父皇那么宝贝你,你在这里哭,你父皇肯定也会感应得到,若是在紧要时刻被你这么乱了心神,出事了怎么办?你也五岁了,懂事一点,现在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再过几年,你就要学着帮你父皇处理政务了。”
玄恪吸吸鼻子,用力抹去还挂在脸上的泪珠,大声道:“嗯!恪儿不哭了!”
玄沐羽点点头,压了压玄恪的脑袋,也不说什么,抱着他回颐天宫,现在玄恪呆在他身边确实是最安全的。
玄恪擦干了眼泪但还有些抽泣,没办法,小孩子就是这样,哭了无法马上停止。他伏在玄沐羽怀里,不时地吸吸鼻子,手中紧紧抱住爷爷的脖子,以寻求安全感。
玄沐羽将玄恪带回颐天宫,两人身上都沾了血,看这场刺客风波差不多平息了,玄沐羽便带孩子一起去沐浴,沐浴出来之后暗影就来报了:玄澈遇刺,受了伤,但无性命之忧,正在回来的路上。
玄沐羽松了一口气却又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旁人受再大的伤都是小事,可一点点小伤在玄澈身上都是大事!玄澈那身子骨哪经得起受伤啊!
玄沐羽心中忐忑,颐天宫里呆不住,就带着玄恪一起去未央宫等待。他在大殿里心神不宁地走来走去,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宫门口终于传来人声,那边德邻欢喜地跑来禀告:“主子,陛下回来了!”
玄沐羽和玄恪立刻奔了出去。玄沐羽运起内力,眨眼的功夫就出了殿门,一出门就看到林默言打横抱着一个人跑进来,那边御医早已待命迎了上来。
玄沐羽顿时红了眼,没细看,就三步冲上去,到了跟前才发现林默言抱着的是方休明。只见方休明面色苍白,衣襟带血,似乎是受了伤。但方休明的死活玄沐羽哪管啊,再往后看,才看到玄澈面色焦急地从门外进来。
玄沐羽冲上前去抱住玄澈,也不管旁边还有没有人,在玄澈身上一通乱摸,口里慌乱地问:“哪里受伤了?哪里?”
玄澈怔了一下,看到玄沐羽急红了眼的样子心中一阵感动,但周围都是人,他不愿在人前和人亲热,便轻轻拉住玄沐羽的手,低声道:“我没事……”
“胡说!暗影说你受伤了!你身上怎么都是血?哪里受伤了?!”玄沐羽急坏了,以至于没看到玄澈手上的绷带。玄澈失笑,抬手给他看了手掌上包裹的布条,柔声道:“我只是掌心被划破了。这些血都是方休明的。乔灵裳要杀我,方休明替我挡下了。”
玄沐羽听到“乔灵裳”三个字顿时愣住了,然而下一刻他就自责道:“澈,对不起,澈,都是我……”玄沐羽懊恼得简直像是要哭了,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竟然为了一个敌人指责澈,而且还害得澈受伤了……
“和你没关系,是我忽略了。”玄澈安抚他,“这事等会儿再和你说,我们去看看方休明怎么样了。他被捅到腹部,我很担心他会出事。”
玄澈往殿里走,又碰到玄恪扑上来。
玄恪看到父亲就忍不住想哭,但想起刚才爷爷说的话硬生生把眼泪噙在了眼眶里,泪汪汪地望着父亲,哑声叫道:“父皇!”
“唉,我的恪儿!”玄澈也微红了眼眶,一把抱住孩子,抚摸过孩子的脸颊,心疼道,“是不是受惊吓了?现在没事了,难受就哭出来。”
“恪儿不哭!”玄恪强忍着泪水用力道,“皇爷爷说,恪儿是男孩子,长大了,不能让父皇操心!”
玄澈感动,将孩子按进怀里,柔声道:“没关系,恪儿长再大在父皇这里也是个孩子,忍不住了就哭出来,把恐惧都哭出来,哭出来以后就不怕了,哭出来以后就坚强了……”
玄恪再也忍不住,刚才被玄沐羽教训得强行压抑住的恐惧和惊慌一下子爆发出来,哇地大哭出声,簌簌泪下打湿了玄澈的衣衫,哭得鼻头发红嘴唇发白,显然第一次看到亲近的人死在眼前的冲击太大。
玄澈听他哭得都心疼了,轻轻拍打孩子的后背,亲吻他的额头,温柔地安慰他。玄恪满打满算也才五岁呢,玄澈想想自己五岁的时候都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每天无忧无虑地过生活,那一点偶尔冒出的小小忧伤和这个孩子所面对的重担比起来根本什么都不是。
方休明命还是很大的,虽然被捅到腹部,血出了很多,但是他运气爆棚,那一刀下去竟然没有伤到内脏,基本上就是从弯弯绕绕地肠子间那么惊现地穿了过去,说得更变态一点,前腹后背贴两块膏药止一下血,就差不多万事大吉了。
当然,这只是简单地说,几个御医还是在里面倒腾了半天才完工。不过接下去方休明只需要悉心调养就能恢复如初,问题不大。
玄澈看看沉睡中的方休明,见他面色苍白但呼吸平稳,知道确实是没事了,放下心,这才有心情和玄沐羽说点什么了。
玄恪哭累了睡着了,玄澈抱他在自己的卧房睡下,给孩子掐好被子,走出来,就看到玄沐羽一脸凄哀地坐在那儿,仿佛全世界的人都不要他了一般,玄澈出来的时候,就抬眼可怜兮兮地瞅着玄澈。
行刺这件事一闹,之前的争吵也就淡去了很多。玄澈看着玄沐羽这样子,又想起刚才自己回来时玄沐羽紧张的模样,心也就软了,他在玄沐羽身边坐下,目光瞄到玄沐羽发红的手缘。他已经从莫怀那边得知玄沐羽制服刺客的过程,按理说玄沐羽应该没有受伤才是,不这红肿是怎么造成的。
玄澈轻轻拉过玄沐羽发红的那只手,垂目打量着红肿之处,低声问:“怎么弄伤了?”
玄沐羽看着玄澈低头垂目的温柔模样,半晌方道:“想你想的。”
玄澈一愣,抬头来看,只见玄沐羽目光深深,柔情款款,却又夹杂着几分哀伤。玄澈心头一悸,又低下头去看似继续查看红肿处,只是微红的耳廓已经泄露了他的心情。
隔了片刻,玄澈才强作冷淡道:“你只会说这样的话……”他本是无心埋怨,但说了这么一句却不由得心酸,喉咙里就有些哽咽。令人脸红心跳的甜言蜜语他没少听,海誓山盟彼此许了,生生世世也都放进了诺言,可到头来,竟然连一个无心之下插足的女人都让他们起了争执,这样的结果如何不让人心灰。
玄澈本不喜欢男人,更不用说对方还是自己血缘上的父亲,他又有轻微的洁癖,要他接受玄沐羽的爱,要他和玄沐羽有肌肤之亲,这不单单是精神上爱不爱的问题,更是心理上能否接受的问题。
玄澈很传统,他爱了就是要爱一辈子了。克服了这样那样的问题,外部的,自身的,他一直觉得两个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极不容易的,彼此的时间都不多了,接下去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全新呵护、小心珍惜。可是玄沐羽居然那样轻易地说出“那你就不要爱我”这样的话,玄澈心痛,他不知道如果玄沐羽都这样想了,那自己还要坚持什么。
玄澈愈想愈是心冷,当下沉了脸色,放开玄沐羽的手,起身欲走。
但玄沐羽哪里敢让他离去,若真让玄澈这么走了,怕是永远回不来了。玄沐羽眼疾手快,不等玄澈完全起身就将他拉了回来,硬是将玄澈揽进自己怀里死死抱住,生怕一个松手人就不见了。
玄澈挣了一下知道自己挣不开,也就不再挣扎,但他不反抗也不迎合,任玄沐羽抱着,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澈,别和我生气了好吗……”
玄沐羽轻声哀求,但玄澈一个字也不说,显然不是同意的样子。
玄沐羽无措地抚摸着怀中人的后背,虽然玄澈此刻就在他怀里,可是他却觉得玄澈随时都会离开。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