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世家第41部分阅读
书香世家 作者:未知
。 秋读阁
“……让子墨哥哥娶我,不要去管那些什么不得纳妾的破规矩,你嫁给她之后,就是庆远侯府未来的女主人,这规矩也是人定的,你的口才有那么好,一定能说服子墨哥哥的。到时候我可以委屈一下,给子墨哥哥做平妻,咱两平起平坐,这也不算破坏侯府不许纳妾的规矩,而且我还会帮你把那些想要勾引子墨哥哥的狐狸精全部打跑,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合得来的。”
盯着一脸期待的平安郡主看了许久,书华按耐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别忘记了,你现在是陛下钦定的和亲郡主,你若想另嫁他人,必须得先过了陛下那一关”
“我可以去求他,我还可以让父亲和母亲都去求他,只要他能答应撤回和亲的事情,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郡主,君无戏言啊。”书华忍不住揉了揉太阳|岤,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这件事情早已昭告天下,如若陛下轻易收回,你叫陛下如何在天下人面前立威?陛下之言可还有人愿意听之信之?郡主,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再胡闹了,陛下之所以直到现在还容忍你的胡作非为,就是念在你即将远嫁他乡,心中怜悯。你若是再执意闹下去,就等于是在将西王府往绝路上逼。到那时候,你的父亲和母亲,还有你身边服侍你的所有下人,都将因为你的胡闹而命丧黄泉。你自己想一想,你还能玩得起吗?”
“我没有胡闹。”平安郡主皱起眉头,似要发怒,“我是认真的。”
“难道你觉得我就不是认真的?”书华忽然有种无力的感觉,好似自己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讲出来的话根本是在鸡同鸭讲。罢了,既然道理讲不通,也就只能硬碰硬了,“小侯爷说过侯府不得纳妾,这是侯府的规矩,我绝不可能去破坏它。而且,我是陛下下旨赐的婚,是庆远侯府认定了的正妻,只要有我在一天,正妻的位置就没人能动。郡主,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你”平安郡主气结,一时语噎,气急之下就从罗汉床上蹦了起来,冲过来就要打人。
幸而书华早有防备,迅速地躲到了一边:“我身子不适,今日不便再招呼郡主,青巧,你快叫人送郡主回去。”
言罢,也不管平安郡主怎么怒骂,书华就一溜烟地遁走了。碰上这么个惹祸精,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第58章时光啊,就是疯长的狗尾巴草
平安郡主回去之后,又在王府吵闹了好些天,直到皇宫来了人,以学习外邦规矩为由,将她带进了皇宫。就再未听到过关于她的消息。
那日她离开水榭的时候,不慎落下了那方白色帕子,书华拾得它,洗净之后,让人送还给了小侯爷。
如此,时间过了一天又一天,夏去秋来,转眼又到了寒冬。书华又从水榭搬回了沈家大院,向二哥讨要了专有的书房,每日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窝在书房里面看书。
日子每天都过得差不多,时光似乎有停滞不前的错觉,一切看起来都不曾有过变化。唯有小侯爷送来的那两只小家伙长大了,黑狗长得飞快,如今已有书华的大腿高了,小名大黑。它身形彪悍,四肢强健,一身的黑色长毛看起来很拉风,依照人类评论男人而言,它绝对是个大帅哥,只可惜,大黑是只母的……
至于那只白猫,已然胖得不成样子了,一身圆滚滚的肥肉活像个大肉团,每每见到它摇摇晃晃地走路时候,都会让人担心它是不是在下一秒就滚了出去。这家伙好吃懒做,每餐无肉不欢,作为沈家目前唯一的肉食者,它绝对是个十足十的消食货。另外,特别介绍一下,此猫性别为公,大名肥白……
俗话说猫狗是冤家,见面吵翻天。可不想大黑与肥白却像是天生的姐弟,每日同吃同睡还要同散步,除了肥白坚持要睡觉的时候,耐不住寂寞的大黑要出去逛两圈,其余时候它俩基本形影不离,那感情绝对是杠杠地好。
书华原本对疏离小动物的毛病也开始渐渐消失,间或在她看书时,肥白会拖着一身肥肉趴在她的脚边,享受着火盆带来的温暖。至于大黑,则自发地守在房门口,不管是天寒地冻,还是刮风下雨,它总是寸步不离地守在那个位置。
就为了怕在晚上不小心踩到一身漆黑的大黑,家里人已经自发地养成习惯,在天黑以后一定要在门口放一盏灯。
这个冬天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一直住在江南的王平熙又回来了,她在落雁楼置办了宴席,邀请从前识得的姐妹们聚一聚。
很荣幸,书华也收到了她的请帖。只是书华的兴趣却不大,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推掉了这次的邀请。
再后来,她听说平安郡主特别得到了恩准,出宫来几天散散心,正好就碰上了王平熙举办聚会的日子。平安郡主自然也去了凑热闹,只是等到聚会散掉之后,那些参加过聚会的小姐们都开始谣传平安郡主变样了,又说是变得漂亮了,也有说是变得呆板了,还有说是变得不像她了……
这个时候的书华正在清点家里过年需要准备的年货,大黑正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的残雪,而肥白就窝在松软的猫窝里头呼呼大睡,它梦到了很多很多的五花肉,还有很多很多的肥美烤鸡……
与此同时,从洛阳传来了消息,说是三舅妈生了一对龙凤胎,整个白家都高兴得不得了。
书华与二哥自然也是为这事儿高兴了好久,特别是书华,赶紧叫人打了两副长命锁和两套铃铛银手环。她又照着之前书华留下来的字迹,写了一封书信,让人将这些东西都快马加鞭地送到了洛阳城。
很快就到年关了,今年这个年,只有书华、书才和书画三个人,为了凑热闹,他们把家里那些没有回家过年的下人们都喊到一起,放鞭炮喝酒水,还煮了一大锅香喷喷的饺子。清冷的除夕夜里,隐约有了过年的气氛,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又一年过去了……
陪二哥守完岁,书华怀里抱着肥白,身后跟着大黑,还有青巧提着灯笼在旁照路,慢慢悠悠地往兰苑走去。
今年的雪依旧很厚,踩下去的时候会有种要陷下去的错觉,伴随着嘎吱嘎吱的细碎声响,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人和狗的脚印……
大年初一,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因为在守丧期间,不需要准备鸡鸭羊肉,只是拿了些精致的菜食做了形式上的替代,礼数倒也轻松了许多。然后是发红利,每个下人都拿到了一个小红包,各自的脸上尽是欢喜的神采。
庆远候府那边也送来了彩礼,是小侯爷亲自带人送过来的,他一进门,大黑就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至于跑过去干什么?自然是去见它家亲亲狗妈咯!
当书华见到这狗母女相亲相爱的时候,她总会不自觉地猜想,大黑平日里消失不见的时候,是不是跑去了庆远候府会见自己的亲亲狗妈……
小侯爷被留下来用饭,他依旧如从前那般沉默寡言,如若没有必要,他的嘴巴除了吃点菜以外,都是不会动的。
书华似乎也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的性格,她以前总是想,一个冲动到独自闯敌人阵营的年轻将军,应该是个血气方刚并且年少气盛的傲气少年郎才对,可是见惯了小侯爷这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书华不免又对自己的猜测感到怀疑。
吃过了饭,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朵新鲜的小花,递给了书华:“刚在路边上看到的,可以做簪花。”
这大冬天的,路边上哪里能轻易看到花儿?书华瞅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起了玩心,接过花儿之后,就直接插到了发髻之间,歪着头眨眼:“好看么?”
小侯爷眼中闪过一丝稍瞬即逝的浅笑,只是那张俊朗的脸庞依旧保持着纹丝不动的模样,教人猜不透他到底有没有在听。
算了,他这沉闷的性子也别指望他会哄女孩子开心。书华扭头看向自家二哥,故意将戴花那面朝向他,笑得很狡黠:“你觉得呢?”
二哥却是故意促狭一笑:“看似桃花花不艳,只因人面胜桃花。”
书华摆出很满意的样子:“这话我爱听,来,小妹赏你两颗糖,祝你今年能像这颗糖一样,日子过得甜甜蜜蜜。”
瞅着这两兄妹相互调笑的样子,小侯爷只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等到时候不早了,他就主动提出了告辞,带着他家的大黑狗走了,书华家的大黑愣是跟着送出去了好远的路,方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沈家。至于那只没心没肺的肥白,此刻正在一堆五花肉里面孤军奋战,估计等下就得滚回猫窝去睡觉了。
过完初一,再是初三,书华的生辰又到了。
二哥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一套市面上新出的系列话本,另外还有一副亲手为书华画的画像,笔触流畅,一气呵成,虽然画的是女子,但却给人一种不同寻常的大家之气。画像旁边还有他亲笔题的诗,字迹苍劲有力,行笔潇洒俊逸,诗句内容正是那句“看似桃花花不艳,只因人面胜桃花。”
书华一边在心里偷偷开心,一边还不忘调笑他两句:“倘若二哥将来拿着你这一手字画的功夫去做聘礼,这汴京城里的女孩子们肯定得把沈家的门槛都给踏破。”
瞧见二哥发窘的样子,她止不住又是一阵偷笑。她让青巧将这画挂到了书房的墙壁上,每每望见这精美的画像,她总是忍不住要在心里叹息一番,明明身边摆着这么一个画工厉害的二哥,却不能跟他讨教画画的技巧,当真是可惜了。
除了二哥的礼物,庆远候府也派人送了礼物过来,打开精美的缎面锦盒,里面是一整套做工精良的黄金嵌祖母绿头面,款式相当别致,简单却不失精巧之处,若放在重要场合时候佩戴,应该是相当有面子的。
除了这套头面,另外还附带了一沓老高的书,书华问过负责送礼来的候府下人,他们说这是小侯爷特别准备的。
随手翻了翻,从故事话本到诗词歌赋,类目可真是五花八门,忆起小侯爷之前送大黑和肥白过来的时候,她不禁暗暗发笑,想来这个男人又是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书,就干脆什么都准备了一些,堆在一起全送了过来。
打发走了送礼的人,书华派人将这些礼都好生收了起来,她的小书库一下子又扩充了不少,连带着她这段时间的心情也是相当不错,即便撞上书画那张半死不活的臭脸,也照旧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按照往年惯例,这一年的生辰她又去了一趟宫里,亲自向太后请安问好。瞧着她越来越生动的眉眼,一向窝在宫里闲极无聊的太后也觉得开心了不少,连带着赏赐了她不少的东西。
这一回进宫,她还意外听到了关于乐姬的事情,乐姬前不久意外小产,事后吃了好些药,也好好地休养了一段时间,身子算是恢复了,只那精神头似乎看起来怎么都不大好。连着陛下最近也不怎么去她那里了,她现在在宫里的地位可算是一落千丈。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正是之前那位默默无闻的方美人,她刚刚被证实怀了身孕,此时圣眷隆重,成了这后宫中人正想巴结的对象。只是这方美人却不似乐姬那般张扬,低调的窝在自己的宫殿里面,除去每日的晨昏定省,她都是嫌少出门,真正地深居简出。
该做的礼数都做完了,书华抱着一堆子礼物从清仁宫里出来,表示这心情还是很愉快的,她迈着轻松的步子,意外在清仁宫门口见到了许久不曾见到的景安。
第59章其心可诛
他还是那副老样子,一身雪白的锦袍,裹着银狐围脖,即便隔着老远,也依旧能被他的俊美之容所吸引。
是啊,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到了哪里,都是如此地引人注目。就连想要在此刻装作没看到他的书华,也不得不停下脚步,朝他微微屈膝:“端王爷安好。”
他手里还是拿着一把白纸折扇,没有打开,只是握在手心里细细摩挲着:“这里没有外人,你不日如此拘礼。”
书华依站直身子,头却还是低着:“礼不可废。”
景安静静看着她,忽然不说话了。
沉默像一把白刃,游弋于呼吸之间。
良久,终是他开了口,语调一如从前那般随意:“这么些日子不见,你可曾有想过在下?”
书华的头低得更低了:“王爷,礼不可废。”
“你越来越无趣了,该不会是在家里呆久了,这性子也被你那个小心谨慎的二哥给传染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书华这么做也只是出于本分,还请王爷能体谅一二。”
景安又将她从头到脚瞧了一番,好似在看一件珍贵的宝物,眼中却又隐含可惜之色:“在下一直以为你和其他人不同,却没想到,你现在也变得跟他们一样了。难道说,你为了能够嫁入候府,就可以忍心去改变自己?”
书华不由自主地轻笑:“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这就是我的处事之道。我不像王爷,有着尊贵的出身,可以有任性的资本。我没爹没娘,我的生活也很平凡普通,我能做的就只是尽力去适应这个环境,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而连累到身边关心我的人。所以,还请王爷您高抬贵手,原谅书华的不识趣吧。”
这些话在她心里酝酿了许久,就等着找一个机会与他说清楚,他们之间,是时候做一个彻底地决断了。
“你不相信本王能保住你和你的家人?”
“保住了又能怎么样?”书华缓缓抬起头,“这一次保住了,那下一次呢?你能保护我和我家人一辈子吗?”
她顿了顿,又道:“你是尊贵的皇子殿下,将来有可能会成为九五之尊,可能面对的难题太多太多,请恕书华无能,面对不了,更承担不起。”
见她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景安的神态也不禁为之一动,眼神变幻莫测:“你上次不是在雪阳楼玩得挺厉害的吗?不仅斗败了鼎鼎大名的王才女,还将一干老夫子给说得哑口无言,凭着这样的口才和机智,你若还说你无能,本王可真不知道这世上什么才算是有才?”
见他忽然提及那件事情,书华心中立时生出警惕之心:“王爷说笑了,书华只是信口胡诌,算不得真。”
“信口胡诌都能说得那般精彩,那倘若认真对待,那你的本事岂不要天下无敌了?”
越描越黑,书华干脆不说话了。
见她沉默不语,景安勾起嘴角:“你上次当着众人之面,直言儒家之不是,丝毫不怕自己和兄长的安危。那时候的勇气与魄力,到了这时候怎么全没了?”
见到他这么说,书华忍不住小声为自己辩护:“那算不得说儒家的不是,我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再说了,倘若当真就因为我这个黄毛丫头的几句胡言乱语,就让他们记恨在心的话,那儒家也未免小气了点。连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这样的儒家子弟做了官,估计也不会有多大作为。他们希望能用自己的学问为天下百姓造福那是好事,可若将学问当做金科玉律一般供奉,还由不得任何人置疑,那就是其心可诛……”
不经意间瞥见景安盯着自己的眼睛,书华猛地回过神来,赶紧闭上嘴巴。自己怎么就这么经不起激?对方才几句话,就把自己肚子里的话全给套出来了完了完了,女子随意议论朝政,还妄加指责朝中官员,这些罪名可不小,她咋就这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呢?真想狠狠抽自己两下。
岂料景安非但没有责怪她多嘴朝政之事,反倒露出无比严肃的神情,幽暗的眼神叫人看也看不透:“继续说下去。”
这哪里还能再说下去?方才那些话倘若被哪个有心人听了去,她和二哥还不得全部玩完不说不说,现在她是打死也不能多说一个字。
景安正听得入神,将她此刻将嘴巴闭得紧紧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轻浮的笑。他一步一步向书华靠近,一句接一句地说道:“说。”
书华一边被逼的往后退,一边摇头,抵死不从。
“怎么不说了?”
继续摇头,小命要紧。
“本王不会告诉别人的。”
摇头摇头,死都不能说。
当背脊贴到冰冷的墙壁上,书华的心不由咯噔一跳,完蛋了,已经退无可退了她挤出可怜巴巴的笑容:“王爷,求您放过我吧,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千万作不得真啊”
“作不作得了真由本王说了算,”他忽地伸出双手,撑在书华两旁的墙壁上,轻易将书华困在了他的双手之间。他俯下身,靠近她的耳边轻轻一呵气,“你若再不说,本王可不保证接下来会在做什么了……”
书华使劲地往后靠,想要避开他吐出来的气息,奈何身后就是一堵厚实的宫墙,根本躲无可躲被他逼得没办法,书华只能哭着脸妥协了……
她拉长着脸让他直起身子,在得到短暂的安全之后,她又小心将四周瞄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人影,心中这才稍稍安定了些。她示意景安弯腰靠过来,作势要轻声说话之时,忽然一把揪住景安的衣领,猛地往上一跳,头顶使劲撞到他的下颚上。
不料她会来这么一招,景安被撞得下巴生疼,书华趁机逃脱桎梏,迅速溜之大吉,没命地往宫外跑去。
在不久的将来,书华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后悔得想要抽自己俩耳刮子。假若这个时候她没有逃跑,假若她乖乖地把话说完了,或许后面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可这个时候的她,一心只想着让沈家远离朝堂纷争,不经意间疏忽掉了更多其他的机会。
她还在努力跑,直到跑出了宣武门,手忙脚乱地钻进了自家的马车里面,方才稍稍稳住心神。
马夫见她模样匆忙,好心地问了几句,见她不愿多说,便不好再多言,驾着马车就往沈家走去了。
独自坐在马车里面,书华双手捂紧自己的耳朵,景安留下来的气息似乎还残留在耳旁,挥之不去,绕梁而旋。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似乎有什么搅乱她的心绪,令她脑子一片混乱。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令她惊慌,她不能让自己陷下去,她一定要保持冷静她还是沈书华,她要走的路早已决定好,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任何的岔子。
她深吸一口气,凝神闭目,等到自己冷静了些,这才缓缓松开手,睁开眼望着面前昏暗的车厢——以后,不要再见他了。
回到沈家,书华将从宫中带出来的礼物清点了一番,让人锁入库房。
初四时候,她按照往年的惯例,去了洛阳白家,在那里小住了一段时间,三舅的一双孩儿很是可爱,虽然有些怕生,但笑起来时候确实相当的招人喜欢。
书华可还记得当初那个赌约,借此跟三舅软硬兼施了一番,最后三舅无奈,表示等到孩儿可以走路的时候,亲自送他们到汴京城住一段时间,好让书华如愿以偿。
能让白家的人再次踏进沈家,应该也算是缓和了两家的矛盾吧,书华暗自在心中感叹,毕竟都是一家人,一直这么僵着却也不是个办法。眼下沈家就剩下自己和二哥了,年纪都还小,难免会受些欺负,若能有白家帮衬些,日子应该也能好过些。
至于二舅妈曹氏,依旧还是那副老样子,整个人愈发的尖酸刻薄,逢人就要戳上两句,在家里的人缘是恶劣到不行。
还有老太君,她最近得了病,正卧床休养着,见到书华来了,也是乐得合不拢嘴,拉着书华说了好些话。她后来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又悄悄塞了一只古旧的檀木匣子给她,让她留着傍身,以防将来有个意外。
每次面对这个真心疼爱自己的外祖母,书华这心里都是暖洋洋的,她那花白的双鬓就好似这冬日里纯洁的白雪,掩藏着这位老人对于外孙女最无私的爱。
檀木匣子里装了些金银首饰,还有一沓数量不少的银票,最重要的是,在匣子的夹层里面,还藏了三张地契。一张是五百亩的田契,一张位于洛阳城的别院地契,还有一张位于汴京城最繁华地带的房屋地契。
老太君将匣子交给她之前,说这是原本预计送给她母亲的,只可惜她母亲命薄,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她就不在了。眼下将这匣子交给书华,也算是给了她母亲一个交代,让她将来好歹也有条后路。
这些都算是私房钱,不用上交也不用给家里报数,书华这心里一时也说不上来是惊是喜。
想到母亲,她顺势又想到了摆放母亲牌位的那间屋里,还藏了一屋子满满的书。如今母亲的骨灰已经被迁走,也不知道那里的书都怎么样了……
第60章无价之宝
经过几番周转,书华得知了那批书已被寺庙方面收了起来,书华主动表示,希望能够收回那些书籍,并且带回沈家。毕竟,那些都是母亲生前留下来的遗物,应该要好好保存起来。
这个请求合情合理,所以白家很快就答应下来了,在通知了寺庙那边之后,那一屋子的书籍都被装好成箱,全部搬上了书华带来的马车上。
这一回的马车又不够用了,大舅妈特别又为她准备了两辆马车,一并将所有要带去汴京的东西都搬了上去。
如此又是一番折腾,在初十的时候,书华终于回到了汴京。
看到那十几箱的书籍,二哥也有些愣住了,他的确记得母亲生前收藏了许多的书,但在母亲去世之后,这些书就被一并带回了洛阳,之后便再未见过,原来是被寺庙收藏了起来。
只是,这些书是谁委托给寺庙收藏的呢?这一点却是让这两兄妹都有些费解。
书华派人将书籍全部放到父亲生前的书房里面,整个家里只有那件书房的地方最大,也最适合存放这些书。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书华就一直泡在书房里面,将那些书一本本地分类放好,有些被虫蛀坏了的则一并放到旁边。
等到书都放到了书架上,她又开始整理那些被蛀坏了的书籍,书本复原的技术她不会,但是书本上的字却还是认得的。她叫青巧准备好笔墨,亲自将那些破损的书页全部誊写一遍,如若碰到看不清或破掉的地方,就只能暂时先空在那里,在抄完整本书之后,再联系全文之意,连猜带蒙地猜出那些个地方所写何字。
经过一年时间的磨练,她现在的字迹已经与原先书华的字迹非常相像了,此时此刻,她有自信即便是二哥站在旁边,不仔细看的话也辨不出真伪。
书籍数量非常大,书华一个人只有两双手,效率有限,每天的进度都相当低。幸而她也不急着将这些书籍全部修复好,每天只在闲着无聊的时候抄写这些书,如果碰上不懂的词眼,还可以翻查字典。结果折腾了一段时间下来,别的先不说,她识字解词的能力倒是提升了不少。
在连续誊写完三四本书之后,书华发现,这些书的作者全都是些历史上名不见经传的文人墨客。他们或是写情寄意,或是游山玩水,亦或是写些鬼怪志谈,内容五花八门,文笔潇洒不羁,字里行间尽是各自的人生百态,若能多加研究,却也是有趣的。
其实怀才不遇的人在这个世界多得是,但能像白氏这般细心将其收藏起来,而且数量还如此之大的人,倒还是相当少的。
书华不明白她母亲是从哪里弄来这些书的,这些书全都是手写的,并非市面上流通的贩卖之书。换言之,这些全是些有钱都买不到的孤本,倘若这些文人能再有名气一点的话,这些书如今可就全成了无价之宝。
只可惜,这些书的作者至今仍旧默默无名,随便一个名字都是听头没听过的,摆出去也不过是些普通的书籍,几乎是不值一钱。书华无奈一笑,倒是可惜了这些人的好文采。
此时此刻,书华手上誊写的一本书是一本名为《青正笔录》的散文集子,文采依旧不凡,字迹苍绝劲道,下笔好似行云流水,词句之间更是一气呵成。更难得的是,这文里的故事非常有趣,虽然每一个看上去都有那么点莫名其妙,但若能细细深究,就会发现其中的无线奥妙。这书的作者名叫周青正,似乎是个仕途失意的秀才,满腹文采掩不住他心底的失落,稍加留心便能观察得出。
“周青正,呵呵,是个有意思的人”
书华的自言自语,不慎落在在一旁打扫的君庆耳里,她见书华念念有词,以为是书华碰到了什么疑惑,就主动说道:“小姐,您忽然说起周疯子,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周疯子?书华一愣:“你是说,那个前年在清水河跳水而死的周疯子?他的名字叫周青正?”
“是啊,王婆婆之前说起过他的名字,奴婢顺带就记了下来。”
望着面前书页上充满了书生意气的字迹,再想起周疯子发疯时候的悲戚模样,书华禁不住又摇了摇头:“当真是可惜了这份文采……”
在抄书的同时,书华还要兼顾家中的一些生意,因着二哥现在已经在朝为官,很多生意上的事情都不能直接经过他的手,免得被人说他官商勾结。
去年年底的时候,书华在二哥对账的时候,就提议他将一些收益不高的铺子转让了,换成银钱再购入一些田地,雇佣佃户代为耕作,再派几个信得过的人过去看管,也好过现在这样要为了那几间铺子的账目而忙得晕头转向。
二哥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生意虽然收益大,但同时风险也高,需要打理的事项也要多得多,家中现在人手不足,光凭书华一个人根本无法兼顾。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身居官位,若是生意上太扎眼了,也不是件好事情……
只是卖掉铺子和购入田产都不是件小事情,需要从长计议,二哥为了这事儿,一边派人四处打探附近哪儿有好的田产在卖,一边评估着将手上这些铺子各自的获益率,好为将来做打算。
与此同时,汴京城里又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端王爷与陵南侯府的王平熙定亲了
书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整理一本装订线被虫子咬断了的旧书,她的手下一顿,原本被整理得差不多了的书又掉回到桌上。她赶紧回过神来,将掉落的书页又重新规整好,埋头将针线一下一下地穿过书本。
端王府与陵南侯府的这门婚事是陛下亲自赐的婚,双方门当户对,王平熙身上还流着皇室血统,这等亲上加亲的大喜事,端王的养母皇后也表示很支持。
皇子的亲事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掀起了一股不小的浪潮,人人都称道端王与王才女的婚事简直是天造地设,他们不但模样都生得一等一的好,而且都是出了名的才子佳人,两人随便往哪儿一站,那都是绝对的郎才女貌。
书华仍旧继续窝在书房里整理旧书,在得知二哥寻人打听田产的事情后,她也跟着将注意力转移到家里的生意上。她将这几年的账册都搬了出来,将所有的收益与支出悉数列出,并且做了仔细的核对,又将家里目前所有的生意分成高收益和低收益两大类,再从这两大类里面各自分出长期收益和短期收益,从这两个分类里面分出高风险悉数与低风险悉数……
分完了一层又一层,经过反复的对比,她最后从这些分类之中寻找到了两个目前最适合沈家经营的项目——茶和书。
沈家这些年的茶生意一直做得不错,别的地方不说,就光汴京城里每年的销量也是相当可观的,一年下来的收入就占了总收入的五到六成。而且沈家的茶生意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固定销路,那些老主顾很多都已经认定了沈家这个牌子,长期发展下去,应该是条不错的财路。最重要的是,沈家的茶源来自江浙一带,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苏州老家那边,族里的那些兄弟们自然是在其中出了力的,沈家每年也会按照分红给他们一些银钱,如果忽然断了这条财路,恐会惹来族里面的不满。
至于书,这本就是沈家的老本行,沈家当初就是靠着卖书发了家,虽说不算是个很能赚钱的生意,但好歹也是沈家传了这么多代留下来的产业,若是忽然就卖了,只怕二哥心里也会不好受。再者,沈家也需要这么一个不怎么赚钱却又颇得读书人喜欢的生意,来缓和外人对沈家的矛盾,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二哥既做官又赚钱,背地里肯定得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好处,到时候闹到宫里头,还不知道陛下心里会怎么想。总之,为了避嫌,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书华将自己得出的结论说给二哥听,二哥仔细思考了一番,表示她的话不无道理。只是,到时候家里的生意少了,收入必然也会跟着少,现在家里需要伺候的人只有二哥、书华和书画三个人,留着那么多人的人着实有些浪费口粮。为了节省开支,那些不必要的下人能放则放,不能放就只能卖了。换言之,这就是古代最简单的裁员。
一想到平日里那些熟悉的面孔,过段时间就要被送出沈家,书华这心里一时也不好受了。以前还总说资本家心子黑,现在自己坐到这个位置上面,才知道有很多事情也是迫不得已的。
书华顺带问了下那些原本在绸缎庄等地方工作的人该怎么安排。二哥说得很简单,给他们一笔遣散费,让他们各自回家再找工作,至于那几个跟了沈家好些年的老掌柜,能留的就收回沈家,不能留的送他一笔银子,让他自己再去寻别的东家吧。
知道他有自己处理事情的办法,书华也不好多加插手,便回去继续准备安排送出沈家的人员名单。
第61章裁员
得知书华要准备遣散一批下人,家中的下人们不免心中惶惶不安,有些大胆的,都纷纷趁着这个时候拉拢书华身边的人,讨好巴结贿赂,什么手段都用上了,折腾得兰苑里的人都不敢轻易出门,最后还是青巧忍不住了,将这事儿报给了书华。
青巧与君庆都是书华信得过的,她清楚她们的为人,至于那些个心急了的下人们,书华也不想做得太绝,毕竟主仆异常,好聚好散。她琢磨着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顺手将适龄的人都婚配了,能送到庄子上就送到庄子上,不能送的就给他们点钱,让他们去买块地自力更生。
至于那些个年纪大的,就按照办事能力来处置了,留下平日里手脚麻利做事勤快的,若是好吃懒做的就索性送走了,也别留在家里浪费口粮。反正他们都已经成家,家中有男人干活,加上沈家给的一笔遣散费,绝对不至于饿死街头。
书华让管事将人事账目拿过来,仔细地翻查了他们的背景资料,再核对几个管事平日观察所言,这些需要送出沈家的人员名单已经定下了大半。
因着这件事情不小,牵扯全家所有院子里的人事变迁,所以书华也不得不去了趟沈书画的屋子,亲自跟她打了声招呼,问她在这事上有什么意见没。
现在的沈书画越来越不爱说话,见到书华问自己,她也只是淡淡地敷衍了几句,态度一直淡淡的。
书华瞅见她也不愿多和自己说话,知她是不喜看到自己,自己也懒得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很快就识趣地走了。
二哥那边这时候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要卖的铺子已经基本定下来,要求是按照书华之前的建议来的,除了书斋和茶楼以外,其他的铺子差不多都要卖出去。而且,他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买主,现在正在谈价钱,依照那几个买主关切的态度来说,这几笔买卖谈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为了配合二哥的速度,书华在安排裁员名单的同时,还要将那些准备要卖的铺子里的货物账目清点了一番。铺子到时候转出去,这些货物是留是卖,必然也是个大问题。因着家里的账目都是年前送到的,正月之后的账目还未到手,书华在请示过二哥之后,就亲自带着人去了铺子,当着掌柜的面将铺子里的货仓清点了一遍,连着最近两个月的账目表也核对了清楚。
回到沈家的时候,家里正在整理从洛阳带回来的特产,书华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儿告诉给大舅,让他帮忙参详一下。毕竟白家是经商大家,素以经商闻名,而且他阅历丰富,看人看事一定要比她和二哥通透些。
信是寄出去了,书华忙得更加欢乐了,几乎整天就是泡在书堆和账目堆里,恨不得把一天掰做两天来用。有时候疯狂起来,经常熬夜熬得双目发红,第二天痛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隐约觉得,自己开始有那么点工作狂人的特质了。
两个月过去了,铺子的事情已经基本谈妥,所有的合约也已准备齐了,就等着最后的签字画押了。白家的回信早就收到了,大舅说了让他们注意查清楚那个买主的来历背景,并且将合同的所有细节之处都要瞧清楚了,需要的资料和证人都不能少,诸如此类等等,写了足足有三大页纸。
更夸张的是,因为害怕二哥和书华年纪太轻,经验不够会吃亏,大舅直接一脚将三舅踹出了白家大门,让他陪着大舅妈亲自过来了一趟。
见到他们的时候,书华与二哥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要知道白家因为母亲的事情,几乎和沈家已经断绝来往了十几年,如今忽然到访,着实让沈家上上下下都吃了一大惊。
有了大舅妈这个老手亲自坐镇,原本很多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都被揪了出来,更巧合的是,那几个买主之中有两个都是大舅妈认得的熟人,因着大舅妈的面子,他们在价格上也不好压得太死,原本说是用银票与首饰珠宝付钱,后来也改成了全部用现银。
三舅虽然也年轻,不过却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那几天里天天拉着那几个买主喝酒逛青楼。虽然这事儿说起来有些气人,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男人与男人之间谈生意的确要比女人方便得多,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几下,生意很快就敲定了。
合同方面有了大舅妈的严密把关,完全堵死了那几个原本看见二哥阅历尚欠想要占便宜的念头,几张合约写得相当详尽,绝对保证二哥不会吃半点亏
等到签字那天,二哥在大舅妈与三舅的陪同下,与其中两个买主约在了雪阳楼。恰好碰上今日是平安郡主出嫁的日子,大街上喜庆洋洋,很多喜欢凑热闹的人都闻讯出了门,站在大街上等着看热闹。还有人听说西王府那边在发肉,很多人都跑了过去,一个个地都兴奋得不得了。
这个时候的书华正从书堆里爬出来,正累得眼皮子都在打架,正打算去美美地睡一觉时候,听到外面传来了炮竹声。
正月早就过了,今日又不是什么节日,怎么会有炮竹声的?书华还没来得及问,青巧等人就说了今天是平安郡主出嫁的大日子,外头现在正热闹着呢。
瞧着她们一个个都满脸兴奋的模样,书华估摸着她们这下子也没什么心思服侍自己洗睡了,就干脆遂了她们的意,让她们都出去看一看。
除了君庆以外,其他人都是哗的一声就散开了,几乎是脚不沾地就往大门那边跑过去。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平安郡主出嫁的队伍正好要经过沈家门口,这些个丫鬟们愈加是兴奋得不得了。
书华在君庆的服侍下洗了把脸,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