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世家第72部分阅读
书香世家 作者:未知
问道:“你原是哪里人氏?怎么会到汴京去的?”
“奴家祖籍河南,父亲去世之后,叔叔霸占了奴家的田地,将奴家和娘亲都赶了出来。hubaoer奴家的娘亲想带着奴家来汴京投奔亲戚,只可惜娘亲在路上就染了病,奴家用最后一点钱将母亲葬了,然后一路乞讨到了汴京城。”
这些事儿想必二哥早就知道了吧,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都狠不下心来将她撵走了。书华露出几分同情:“你也是个可怜的苦命人”
“奴家原本也以为奴家是苦的,可自从奴家认识了沈公子之后,奴家也不觉得苦了。”说到这里,她露出几分羞涩,原本就俏丽的姿色又平白多添了几分娇艳。
书华笑道:“你当真愿意留在沈家做妾?”
她这话问得太直,倒让崔玉香微微一愣,脸颊一下子又变得更红了。她使劲揉搓着帕子,点了点头:“只要能陪在沈公子身边,让奴家做什么都可以的。”
“真是个痴情的姑娘”书华顺势发出一声感叹,“我们沈家倒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你,你既如此真心对待我二哥,倒也真叫人感动。纳妾的事儿,我赶明儿找个机会跟二哥说说,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崔玉香一喜:“真的么?三小姐,您真是菩萨心肠,奴家日后必定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说完,她就站起身,做事要跪谢。
书华虚扶了她一把:“先别忙着道谢,这事儿可不是我一两句话就可以定下来的。虽说你进门只是做妾,可你是正经人家出身的好姑娘,入门就是良妾,生出来的孩子地位也只比嫡系低了一个等级。我们开国公府是有爵位的大家族,你又是我哥纳进门的第一个妾室,教养和规矩方面必定不能太差,免得被人说我二哥没眼光,平白丢了咱们家里的脸面。”
书华状似无意地瞥了崔玉香一眼,见到她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便又紧接着说道:“当然,我也不是说你没教养,只是沈家不比寻常人家,接触的人面都是世家贵族,在规矩教养方面尤为注重。你若真想进沈家的门,恐怕得在规矩和教养方面好好学习学习,不过你且放心好了,我会特意为你找个好嬷嬷,手把手教你学习规矩,等到你学得有模似样了,我立刻就叫人用轿子将你抬进沈家”
崔玉香似是没有想到作为一个妾,还要懂规矩知礼数,只是书华说的话不无道理,至少听她这个想也出身的丫头身上,是觉得没什么错的。
她便站起身,又朝书华拜了一拜:“如此便有劳三小姐了,玉香必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嗯,这样就好了,”书华笑着站起身,“时候也不早了,你房里还有些事儿,你就先歇着,有事儿我自会让人知会与你。”
“嗯,一切都依三小姐的意思办。”
第52章 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书华特意差人请了送了封信给四莫氏,央四伯母帮忙寻个厉害点的教养嬷嬷。
莫氏一向是个明白人,见到书华严明是要“厉害点”的,心知书华必定是要另有用处,立刻就去找了个以严格厉害闻名的教养嬷嬷,送去了书华的面前。
说来倒也巧合,这位嬷嬷姓辛,正是上回何氏从外地请来教习书雪规矩的嬷嬷书华与她见过面,互相都认识,两年多不见,辛嬷嬷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些,幸而保养工夫做得还算不错,从面上看去,不知情的人根本猜不到她已经有了五十来岁。
辛嬷嬷常年教习富贵人家的小姐学习规矩,言行举止都是极为有度的,只是面向凶了些,一般小姑娘仅仅只是瞧见她的样子,都会禁不住害怕。
撇去她教过书雪的事情不讲,书华对她倒是挺满意的,书华让人搬了凳子给辛嬷嬷坐下,笑着与辛嬷嬷说道:“咱们也算是相识的,那些客套话便也不必说了。如今我请您过来,主要是有件事情想请您帮个忙。”
“小姐客气了,”辛嬷嬷微微颔首,“小姐有事尽管吩咐,老身虽然年纪大了,但若能帮的上忙,自当尽力相助。”
书华让屋里头的下人都退下,只留了两个心腹丫鬟在旁伺候着:“我家里前些日子来了个远房表妹,家里父母都不在了,我们兄妹怜惜她身世可怜,便留了她在家里住着。奈何这位表妹出身乡野,做事说话很没规矩,竟然还打起了我兄长的主意,我兄长是个善心的人,不愿将她撵出家门,令她流落街头。无奈之下,我便想请个嬷嬷过来,让她也知道知道这大户人家的规矩,莫要再生出那些个不三不四的念头。
书华递了个眼色给青巧,青巧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钱袋,恭敬地递给辛嬷嬷。
“辛嬷嬷,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办的……”
辛嬷嬷稍稍掂量了一下钱袋的重量,便顺手将钱袋塞进衣袖里,恭谨地点头道:“小姐放心,老身心里有数了。”
书华满意地笑了笑:“青巧,你将嬷嬷带去晚露居,这些日子就将她安置到晚露居里,小心伺候着,可别怠慢了嬷嬷。”
“是。”
等到青巧送走了辛嬷嬷,书华又叫人将君庆叫到面前,仔细嘱咐她:“这些日子你去晚露居,负责贴身伺候崔姑娘,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有什么事儿立刻来向我禀报。“
君庆老实地应下,走出屋子之后,就去自己屋里收拾了一下,直接往晚露居那边走去。
君庆不是个多话的人,当初她是因为大饥荒才流浪到汴京,与妹妹两人一起被卖进了开国公府。原本她们姐妹两穷得连裤子都没有穿,馒头米饭什么的,更是从未见过。到了开国公府之后,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掉进了金窝窝里面不仅有吃有穿,还能有屋子可以遮风避雨。
起初她还想过,等到攒够了钱,就带着妹妹赎身离开沈家。可是时间久了,她也渐渐习惯了这种为奴为婢的生活,习惯仰人鼻息、察言观色,她甚至都不知道,这样的她离开沈家之后,在外面的世界能否养得活自己和妹妹。
现在的她只记住了一点,自己是书华的婢女,书华是她的主子,主子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因为只有主子好了,她的日子才能好。
君庆刚刚到崔玉香房里报道的时候,崔玉香将她仔细看了一遍,见到她长得粗手粗脚,面黑脸宽,一眼就看出了她出身农家,便试着问了她一句:“你是哪里人?”
君庆老实地答道:“奴婢祖籍山东。”
山东贫瘠,本就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常年都有人卖儿卖女。崔玉香猜出她也是因为迫不得已才卖身进的沈家,便亲昵地拉住她的手,一脸感慨:“咱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生来就比人矮了一截,如今在这里遇见,倒真是有缘奴家看你年纪也不大,咱们以后干脆就姐妹相称,奴家唤你姐姐可好?”
君庆一直低着头,听到崔玉香的话,立刻就屈膝跪了下去:“奴婢不敢高攀姑娘,还请姑娘莫要为难奴婢。”
还真是个榆木脑袋,崔玉香脸上依旧挂着笑,手却已经松开了:“你这又是何苦作践自己?奴家只是觉得孤身在此,想找个可以依靠的人而已……”
“崔姑娘这话可就不妥了,做丫鬟就该有做丫鬟的本分,不该想的事情就是不该想,不能说的话就是打死也不能发出声半个音,”辛嬷嬷带着两个婆子从外面走进来,刚才她去客房放置行李,就晚来了一步,却不知道才刚进屋,就听见崔玉香的感慨之言,立刻就板起一张脸。
君庆见到她来了,赶紧屈膝行了一礼,然后向崔玉香介绍:“这位嬷嬷姓辛,是小姐为姑娘请来的教养嬷嬷,专门教习姑娘规矩礼数的。”
崔玉香赶紧朝辛嬷嬷屈身行礼:“辛嬷嬷好。”
辛嬷嬷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见她生得娇美如花,就这皮囊便能看出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女子,心中又多了几分轻视之意。辛嬷嬷冲君庆点了点头:“你先出去候着,这里就交给老身吧。”
君庆应了一声,低着头走了出去。
崔玉香在见到辛嬷嬷的第一眼起,就被辛嬷嬷尖锐的眼神给刺得心中一紧,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硬着头皮挽起一个笑容:“不知嬷嬷来了,奴家没有出门迎接,是奴家的失礼,请嬷嬷原谅则个。”
辛嬷嬷却是不搭她的话,围着她转了两圈,将她从头到脚地看了两遍,见她衣着还算体贴,只是那股与生俱来的小家子气很浓厚,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了解:“你原是出身乡野,必是不知规矩为何物,如今进了大户人家的门,这规矩一事就得从头学起。这样好了,咱们就先从走路开始学起……”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崔玉香每天都要学习各式各样的规矩,时间不少于七个时辰。如此强度的学习安排,简直比书雪当初学习规矩还要强上几分,崔玉香住在那个远亲员外郎的家里时,也学过一点点的规矩,可她从不知道,真正大户人家的规矩会有这么严格。
从走路的姿势与速度,到说话时候的面部表情,每个细节都有着严格的要求,她若是稍有不对,就得立刻重头再来,有时候她能因为一个小小的下跪动作,而被重复上千遍上万遍,虽然辛嬷嬷并未对她施以任何体罚措施,但她也隐约察觉到了,这事儿必定是书华的意思,目的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自动离开沈家。
可她不甘心,她好不容易活着来到了汴京,又攀上了开国公府,她绝对不能轻易放弃,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再回去过那种只能啃树根的苦日子。
她咬紧牙关,双手举着茶碗,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学习敬茶礼。此时的她已经累得两眼发黑,两条胳膊正在不住地发颤,连带着茶碗的盖子都在摇动,眼看着茶水就要倒出来了。
崔嬷嬷却对这些视若无睹,坐在旁边慢悠悠地说道:“这个世上幻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有很多,可你又见过有哪只山鸡真的能变成凤凰?你年纪还小,可能还不知道世事的险恶。趁着现在你还活着,让老身来告诉你,那些妄想攀附权贵的女子都落了个什么样的下场……”
接下来,辛嬷嬷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她的所见所闻,什么某年某月,某某家的小妾为了争宠,被正妻给灭得尸骨无存;什么某年某月,某某家的婢女妄图爬上主子的床,结果被主母命人将她脱了裤子,大庭广众下活活杖责致死;什么某年某月,某某家的通房丫鬟偷偷怀了老爷的孩子,想要求老爷给她个名分,结果被正室知道后,将她连着肚里的孩子都投进了湖里……
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令崔玉香的意志力快要撑到了极限,可她又找不到机会与旁人说,即便是被打落了牙齿,她也只能和着血肉往肚里吞。
君庆每天都会将她的情况报告给书华,书华当初听二哥说这位崔姑娘为了跟着他,徒步追出了汴京城好远的时候,便已经猜到她是个能对自己狠得下心的女子。
但越是这样,书华就越不能留她在沈家,书华可不想正室大嫂还没进门,沈家后院就已经被一个妾侍给掌控住了。
辛嬷嬷的故事每天一个样,折磨人的方法也是从不重样,而且一天比一天更能折磨人。半个月过去了,辛嬷嬷的折磨还在与日俱增,每天都要饱受折磨的崔玉香已经快要逼得崩溃了,但她不能认输,更加不能让书华得逞,可若一直这样下去,她怕自己过不了多久就得疯了去。
终于,她找到个机会,在某个夜晚,趁着君庆不注意的时候逃出了晚露居,偷偷摸摸地在家里转了大半圈,摸到了沈书才所在的上明院。
上明院里还有小厮在守夜,一见到她冲了进来,立刻就将她给拦了下来,厉声说道:“二少爷已经睡了,姑娘有事请明日再来。”
崔玉香却是怎么都不肯离开,她知道自己一旦回去,等待她的,必定是辛嬷嬷无休止的折磨
现在在整个沈家,只有二少爷能够救她她闯不进屋里,干脆跪倒在院子里面,大声地哭喊:“沈公子,奴家是玉香啊,奴家就快要撑不住了,求沈公子救救奴家吧。”
那小厮被她这么一喊,吓得心神大乱,这要是被二少爷知道了,少不得要责罚他做事不力,赶紧叫来了另外几个小厮,合力将崔玉香往院子外面拖去。
然后沈书才已经被惊醒,他随便批了件外衣就走了出来,见到崔玉香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样子,立刻眉头一皱:“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见到沈书才,崔玉香立刻就想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命挣脱小厮们的手,一路跪行到沈公子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求公子救救奴家,奴家……奴家真的是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此时,接到消息的书华与书画也都急急忙忙地赶来了,见到院子里的景象,俱是微微一愣。
书才看了书华一眼,见到书华并未露出太大的惊讶之色,便猜到这事儿与书华有关:“你们几个先进屋来,其他无关的人都各回各屋。”
书华在进屋之前,顺便让君瑶去把辛嬷嬷请过来。
等到大家都进了屋,书才坐在主座之上,看起来脸色不大好。书华与书画都站在旁边,书画本来就对这个崔玉香没啥好感,眼下见到崔玉香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反倒觉得痛快,脸上的表情就跟那看大戏一样,很是轻快。
书华的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就好似这事儿跟她没关系似的,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书才让崔玉香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崔玉香小心地瞥了书华一眼,脸上的畏惧之色愈加明显,支支吾吾地憋了半天,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奴家……奴家对公子是真心的,奴家只想跟在公子身边,不敢有其他想法,只要能每天都看见公子,奴家就是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按照之前的想法,如果崔玉香能自己想通,不再想着一定要做妾的话,书华是打算让她留在二哥身边做个通房丫鬟的。毕竟二哥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之前为了守孝,一直未曾近过女色,现在也该为这些事安排几个合适的房里人了。
只是,经过这半个月的时间,书华看得出来,崔玉香能忍能退能够委曲求全,又加上她本就容貌出众,这样的女人留在后院,必定是一大后患。书华又怎敢继续留她?
“即便是为奴为婢,这事儿也不能由你一句就定了的,”书华淡淡地开了口,“我原本是打算让辛嬷嬷好生教习你规矩,可你却不知感恩,竟敢三更半夜擅自跑到二哥的园子里胡闹?别说你现在还没进门,即便是你真成了二哥的妾,我沈家也断然不会容下你这样没规没距的女人。不要以为丫鬟就不用懂规矩,在我沈家,即便是一个粗使丫鬟也要知道什么叫做规矩。自古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如果家里人人都像你这样三更半夜往少爷的房里跑,你叫我怎么管理沈家后院?你又叫沈家百来年的家规该如何自处?”
第53章 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
书华的几句话,让书才差不多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他看了眼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崔玉香,原本紧皱的眉头又舒展开来:“既是学不来规矩,就不要勉强了,咱们家也不差这一个会规矩的人。”
一听这话,崔玉香心中一喜,立刻抬起头来,准备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奈何书才不等她开口,便又紧接着说道:“书华,你让人帮崔姑娘准备些银两,明儿个就把她送出沈家,好生安置吧。”
书华应了一声:“放心,我不会怠慢了崔姑娘的。”
崔玉香又怎么能甘心被他们这般送出沈家?当即含着眼泪使劲磕了几个响头:“沈公子,奴家知道错了只要能留在您的身边,奴家就是再怎么受委屈也可以奴婢这就回去,好生学习规矩,断不会让您失望”
书华却道:“你三更半夜擅闯少爷的院子,按照家规,是要施以家法的。你若真想留下沈家,就得老老实实受罚,不然我没法子对家里其他下人交代。”
崔玉香眼泪汪汪地瞅了书才一眼,然后咬紧牙关点点头:“奴家犯了错,甘受惩罚。”
看来这个崔玉香还真是不好打发书华之前为了防止被人说闲话,并没有让辛嬷嬷对崔玉香使用体罚手段,但依照眼下的情况,似乎不下狠手是不行的了。
书华让人将她拖到院子里面,然后取来藤条,由一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执行。
屋外传来崔玉香的闷哼声,还有藤条抽在肉上发出闷响,书华看着二哥,目露考究:“她可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又是你在京兆尹府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带回家的,这要是被人知道她在沈家受人虐打,你可有借口为自己开脱?”
“你刚才不也说了,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她既是犯了错,就该受到处罚,不然如何在其他下人面前立规矩?”二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得温柔,“你的心还是软了些,这事儿要是交给其他人,这位崔姑娘根本没命走出自己的房门。”
旁边的书画也阴阳怪气地说道:“明明一下子可以解决的问题,她非得瞻前顾后不敢下狠手,迟早有一天要栽大跟头”
“我还不是担心二哥被人说道?”书华嘴硬地反驳,很不满这两人说话的口腔越来越接近,“这人是从京兆尹府中带出来的,要说那京兆尹府要是跟着事儿没有关系,鬼都不信这人在沈家被人虐待了,要是那京兆府尹知道了,来找二哥茬儿?”
二哥却是轻轻一笑:“京兆府尹半个月前因为受贿一案,已经被撤职查办,如今应该正在发往边州的路上吧。”
闻言,书华立刻丢了他一个大白眼:“那你不早说?害得我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我见你玩得挺乐呵的,不想搅了你的兴致。”
“……”书华彻底无语了。
因为有了二哥的话,书华便也不再顾虑太多,直接对辛嬷嬷说,只管让她下狠手去“教习”崔玉香规矩,千万不用手下留情。
辛嬷嬷得了书华的指令,当即完全放开了手脚,整天手执一根藤条跟在崔玉香的身后,但凡崔玉香有半点错处,立刻就狠狠抽下去,抽得崔玉香眼泪直流,却是半点都不敢反抗。
除此之外,辛嬷嬷对她的手段还上升到了各种体罚措施,最开始是她做错了就要受罚,到了最后,不管她有没有做错,只要辛嬷嬷觉得不顺眼了,就必须受罚。
君庆依旧会按时将崔玉香的情况报给给书华,而书华对这事儿也越来越不上心。依照寻常人的忍耐底限,这位崔姑娘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抛开崔姑娘的事情,书画的婚事又有了新的进展,段家那边已经派人送了聘礼过来。下聘当天,段家二老爷亲自领着送聘礼的队伍进到沈家门口,由王管事将他们领进屋里。
书华与书画不方便出门,见不到段家到底送了多少聘礼过来,书才后来特意派人将聘礼的礼单送给她们看了看。礼单很长很繁杂,虽然已经被整理过了,但还是看着头晕眼花。
书华看了老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是对那些个吉祥意味十足的名字很感兴趣。古人就是古人,随便一个夜壶就能取出个珠满落玉匜,若非问了书画,她还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个夜壶?
把弄了一下,过完了新鲜劲儿,她就将礼单丢开了,继续躲回房里去绣花。
书画的那副绣品前两天已经全部完工,书华去瞄了两眼,立刻自惭形愧,再不敢为在这事上躲懒。经过她的一番赶工,那副绣品如今也绣得差不多了,只需要再将一些细节地方处理一下,基本上也就大功告成了。
书画的婚事依旧进行得非常顺利,聘礼下完之后,就是请期。两家将日子定在下个月的初十,算了一算,也就二十来天的样子。
因着家里没个能主事的长辈,三叔公担心他们三个孩子会出差错,就特意拍了颜氏与莫氏过来帮忙主持大局。
书画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待嫁新娘的样子,除了接受颜氏与莫氏的婚前教育,就是老老实实呆在闺房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俨然一个大家闺秀的做派。
书华起初还挺好奇这古代婚礼的流程,便屁颠屁颠地跟着颜氏与莫氏后面转悠,看着她们怎么安排事项的。可是玩了几天,她就觉得乏了,那些个流程繁琐到近乎纠结,光是看着就让她觉得头痛就在她暗自庆幸自己不是新娘子的时候,莫氏告诉她,因为书画只是庶女,所以出嫁的流程还缩减了不少,规矩方面没有嫡女出嫁那么严格,等将来书华出嫁的时候,婚礼仪程都得依照祖制来进行,事儿绝对比这个多得多。
一听这话,书华只觉得头皮发麻,哪里还敢再看下去?直接缩回到闺房里面,再也不管这些个事儿。免得她还没挨到成亲那天,就被那些个流程给吓出了婚前恐惧症。
二十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段家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苏州,被暂时安置在锦绣园里。
到了初十,沈家宅中一片喜气洋洋,经过了六年的,这可算是家里第一桩大喜之事。不论是书才,还是家中的普通下人,人人都挂着笑意。
趁着迎亲队伍还没来,书华偷偷地摸进了书画的闺房里面,见到书画内穿红袄,足登绣履,腰系流苏飘带,下着一条绣花彩裙,头戴用绒球、明珠、玉石丝坠等装饰物连缀编织成的“凤冠”,再往肩上披一条绣有各种吉祥图纹的锦缎,富贵喜气逼人而来。
想来这边是古代的凤冠霞帔了书华好奇地多看了两眼,暗自赞叹这衣裳的做工,真是精致到完美。
书画见到书华来了,立刻就猜到书华是偷偷过来的,心中微微一暖,脸上却依旧忍不住白了书华一眼:“瞧瞧你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气质?”
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过了今天,就是想与她吵架也没了机会。书华难得地没有回嘴,只是嘿嘿地笑了两声,凑过去将书画仔细瞧了瞧:“马上就要嫁作她人妇了,你这张嘴可得收敛点儿,婆家可没有我这么好脾气的人,可以由着你的脾性来。”
“这话该是我送给你的,”书画冷冷一笑,“别说我没劝过你,你的那副性子太软了,遇事时候该断则断。候府不比咱家,那里面关系错综复杂,稍微行差踏错就得被人往死里整。当然,你上头又先帝的圣旨挡着,可也挡不住旁人那张嘴,该谨慎的地方就谨慎点儿,该心狠的地方就该毫不手软。”
书华笑了笑:“你这话倒像是我娘的口气,要不我出嫁的时候,你再来给我说这些道理?”
书画微微一顿,眼中闪过几丝水光,语气依旧不肯放软:“等你嫁了的时候,指不定我都有孩子了,我才不去趟你那趟浑水”
书华却感叹了一声:“咱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妹,原以为总会斗个你死我活,没想到时至分别之时,我反倒有点舍不得你了。你说要是一切从头再来一遍,你在汴京那会儿,还会想着往死里整我么?”
“怎么不整?不往死里整你,咱们俩又怎么能知道柳家那个混小子是个什么德行?”
书画的一句话,却让她俩都笑起来了。
这个时候,莫氏从外面走了进来,不巧见到书华也在,猜到这两姐妹是在说临别前的话,倒也没有责怪她们。她对屋里的丫鬟们说道:“快些把盖头拿过来,为三姑娘盖上迎亲队伍已经到城门口了,马上就要到这儿了,你们待会儿手脚都利索点儿,别在外人面丢了咱沈家的脸面”
一干女婢纷纷称是,赶紧找来了绣有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为书画盖上,没过一会子,迎亲队伍就到家门口了。
第54章 往事如烟
屋外炮竹噼啪直响,隐约能够听到锣鼓唢呐的声音,看样人都到齐了。
颜氏带着媒婆和喜娘们走进屋里,说是吉时已到,让她们将书画扶出去。
书华静静站在门口,看着书画被一群喜娘丫鬟们簇拥下,慢慢地走出来。
周遭的喧哗仍旧还在,众人的吉言笑语在书也不曾消散过,只是此时的书华,忽然在心里生出几分怅然,曾经的姐妹们一个个都嫁了,就连这位跟自己斗了许多年的大姐也要离开了。打个不大恰当的比方,这种感觉有点像高中时候的毕业典礼,明明大家在那三年时间里都觉得很苦很累,可真要等到挥手告别之时,才意识到,能够在一起相伴走过那么长的苦累时光,也是人生在世的一种福气。
在书画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忽然开了口,低低地说了一句:“保重。”
书画脚下微微一顿,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才知道,有些事情未必要说出来,只要心里明白就很好了。
她顶着大红的盖头,咽下溢到眼边的水光,勾起一抹别人看不见的开心笑容,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便在喜娘的搀扶之下,继续往前走去。
书华不方便出门相送,只能目送她离开后院,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等到人都散了,她又独自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方才收拾好心情,抬步往客房那边走去。今天家里来了不少女眷,那些夫人太太都有颜氏与莫氏招呼,书华却也不能闲着,她得负责招呼那些个姑娘小姐们。
进到客房里面,见到那些个年轻的姑娘小姐们时,书华又禁不住微微一愣,这些面孔大部分都是些陌生的。她们的年纪都很小,最大的一个也不过十五岁。
是啊,与她年纪相仿的那一辈姑娘都已经嫁人了,她们现在都在忙着相夫教子,小女孩之间那些说不得的琐事儿都已成了昨日云烟。现在的她们,或许都已经学会了圆滑处世,学会了察言观色勾心斗角,学会了如何用最少的代价,去换取最大的利益,世人称这种现象叫做……“长大了”。
书华熟练地挂上笑容,慢慢走近屋子里面,与那些小姐们打招呼,亲切地询问她们有什么想要吃的,以及她们平日里有什么喜好……
等到迎亲的队伍离开之后,家里的宾客也就散得差不多了,颜氏与莫氏带着她将那些个女眷送出沈家门口。负责带领送亲队伍的人是二叔与三叔,他们这番要沿着水路,将书画送到江浙段家的门口,等到书画与段家小少爷拜堂成亲之后,方能返回苏州。
原本按照常理来论,书画的这趟亲应该由书才去送的,但因为书才要准备回京的事宜,所以没有空再去一趟江浙。再者,他现在身为开国公府的当家人,一个庶女成亲要让他亲自去送,这是降低了开国公府身份的表现。
不过这些都与书华无关,真正与她有关系的,是二哥说的那句:“这一次回去汴京,你跟我一起走。”
追问原因,二哥很直接地告诉她,现在书画的婚事已经办妥了,接下来就该轮到她的婚事了。庆远候府在汴京城,开国公府在汴京,这桩婚事又是由先帝亲自下旨,怎么说她的这桩婚事都必须回到汴京去举行。
这事儿与族里其他几个叔伯商量过了,他们对自己无法参加书华的婚礼而感到遗憾,但同时也都纷纷觉得书才说得有理。
花了十来天收拾行李,书华趁着这个时间,去看望了许久不见的姚氏。按照礼仪,书画出嫁之时,作为生母兼主母的姚氏应该是要到场的,但因为她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怕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会沈家扫了颜面,族里便决定没有将她请到场。
书画出嫁前两天,特意来这里看过姚氏一回,书华没有陪同,并不知道她们母女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书画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好似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问她出了什么事儿她也不肯说,到底让书华担心了一把。
这一次书华来见姚氏的时候,姚氏的情绪似乎很正常。书华被这间院子的管事婆子引进屋子里,见到姚氏正一个人坐在窗子旁边,静静地看着院子里面的花草,脸庞清瘦,眼神平和。
书华问旁边的管事婆子:“太太这些日子怎么样?”
管事婆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前些日子还挺好的,前两天大小姐来问安时,夫人忽然变得清醒了许多,拉着大小姐说了好些话,临走的时候,她还哭着让大小姐保重身子。奴婢们以为夫人的病好了,心里都觉得高兴,哪里晓得……夫人昨天故意支开了奴婢们,然后自己找了根绳子,想要上吊自杀,幸亏奴婢们发现得早,不然夫人就……”
书华眉头一皱:“你们明知道太太神志不清,还让她一个人呆着?我虽然知道逢高踩低是人之本性,但太太并非常人,她要是有个好歹,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管事婆子与几个丫鬟们一听到这话,立刻吓得脸色惨白,纷纷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讨饶:“奴婢们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小姐饶命”
书华指了指那个负责管事的婆子:“你是这儿管事的,这儿出了问题,领头该罚的就是你。看在你年纪大了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你这个月的月钱全部扣掉,下次做事记得谨慎点儿”
管事婆子使劲磕头:“多谢小姐开恩”
书华挥手让这些丫鬟婆子们退下,只留下几个贴身丫鬟在外面候着,她慢慢都早姚氏身后,顺着姚氏的视线往外看去,入眼只有略显荒凉的庭院,还有一棵枝头光秃秃的梅树。
姚氏似是不知道书华就站在她身后,依旧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石像。
屋子里面很安静,静到几乎可以听见外面的风声。
起风了,天要转凉了,这一年又过去了大半。
不知道过了多久,姚氏忽然缓缓地开了口:“都走了,该走的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还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把我也一起带走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细细的呼吸声。
书华以为姚氏是在感叹书画出嫁的事情:“大姐嫁的这户人家还算不错,大家都说她有福气,想必今后的日子也是好的。”
听到这话,姚氏忽然收拢手指,死死地抓住衣袖子,手臂微微颤抖,表情变得很激动:“画姐儿……画姐儿不要恨我,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不要……”
书华还没反应过来,姚氏就忽然站起身,使劲抓住书华的手腕,睁大眼睛说道:“老爷,那是我的孩子,求您把孩子还给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想要我的孩子,孩子是我的命根子,没有孩子我会死的”
外面的青巧等人听到屋里的动静,立刻推门走了进来,她们见到姚氏死抓着书华不放,以为姚氏又要发疯了,心中大骇。
她们赶忙冲上来将姚氏拉开,高声把那几个平日里负责伺候姚氏的丫鬟婆子叫了过来。
管事婆子似乎也没想到姚氏会忽然发疯,立刻叫两个丫鬟将姚氏拉住,然后叫人去端了碗事先熬好的药汁过来,作势要给姚氏灌下去。
姚氏见到那碗药,却像是见到致命毒药一般,使劲地尖声大叫:“不,我不要喝药,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怀的是老爷的骨肉,我肚子里有你们沈家的血脉。”
管事婆子恭敬地朝书华说道:“小姐怕是受了惊吓,还是先到隔壁房间去歇息会儿吧,这儿交给奴婢们几个就成了。”
见到姚氏疯癫的样子,青巧几个丫鬟心里也觉得有些害怕,她们又见书华一直没说话,以为书华真是被吓到了,便小心地扶住书华:“小姐,这地方太晦气了,咱们还是先出去避一避吧。”
看见书华要走,姚氏如同发了狂般,使劲挣脱掉两个丫鬟的手,不顾一切地跪倒在地上,她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紧紧抱着书华的腿大哭:“老爷,我求求您,不要这样对待我们的孩子我对您是真心的,我发誓,只要您让我生下这个孩子,我一定什么都听您的”
管事婆子怕她伤到书华,赶紧与几个丫鬟一起将她拉开,然后将她强行扶到床上,一个丫鬟按住她的手,两个丫鬟按住她的脚,然后由管事婆子亲自将药汁从她嘴里灌下去。
这场面看上去太野蛮,青巧等人赶紧将书华请出房间。
离开屋子之后,姚氏的话却一直在书华耳边回荡,如果前两日没有见到书画失魂落魄的样子,或许书华也会觉得姚氏只是在胡言乱语。她又想起上次来到这里,听到姚氏说的那些话,她将它们串联到一起,越加怀疑书画的身世有问题。
但二哥之前也说了,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事儿都应该被挖出来,有些事儿倘若被撕开了来看,对所有人都是一种伤害。
书华又回头看了姚氏的屋子一眼,既然二哥都已经明确表明不希望她插手此事,那她还是老实做个乖妹妹的好。
姚氏有句话说的对,该走的都走了……
既然人都已经不在了,事情也该一起被带走了吧……
第55章 回京
临行前一天,书华跟着二哥去到锦绣园想大伯与何氏辞别,因着两个女儿接连遇难,两夫妻收到的打击很重,眼角的皱纹增多了不少,连带着发鬓间也生出几许白发。
原本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但看上去却像是六七十多岁般,教人看了心生感慨。
书华见了书月一面,见到书月清瘦了不少,她的手里还抱着个枕头,笑得一脸痴相。书华与她说话,她也是爱搭不理,只管搂着自己的“孩儿”痴笑,一副有子万事足的幸福模样。
离开锦绣园之后,书华与书才又去了锦绣园,向三叔公与三位伯伯辞行。
他们提及了种茶的事情,看三叔公的语气,像是这事儿已经解决了,言语之间很轻快。四叔与五叔都还是老样子,看上去基本没什么改变,倒是之前一直不大惹眼的三叔变得有些阴沉,一个人站在旁边瞅着大家说笑,就他一个人半句话也不说,像是在赌什么气。
事后书华才知道,三叔的变化来源于朱氏,话说这位朱氏有个妹妹唤作双宝,前几年被丈夫休回娘家,之后一直呆在家里,看样子是要再嫁的。氏又一直想替她找个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可选来选去,城里年纪相当、家世有可靠的单身富家公子没有几个。
朱氏又不愿让自家妹妹去给人做妾,这事儿便一拖再拖,眼看着朱双宝就要被拖成个老姑娘了,朱家两老口子为这事儿急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被逼得没办法了,朱氏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直接将朱双宝接到了自己家里,让朱双宝跟了自家相公,想借此困住相公的心,免得他老是往戏园子里跑,将家里的钱都花去捧戏子。
在朱氏眼里,朱双宝好歹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亲妹妹,姐妹侍一夫,今后生了孩子,也都还是一家人,不用计较个内外,可比后院里的那些个狐狸精要可靠多了。
两年过去了,朱双宝的确是帮她将相公的心思都拢住了,只是拢得有些太过了。除了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三老爷都只呆在朱双宝的屋子里头,没日没夜与她厮混,两人即便是当着朱氏的面儿,也都经常眉来眼去,起初朱氏还能装大度忍下去,可时间长了次数多了,朱氏终于忍无可忍了
她不好与老爷吵闹,便将气儿全部撒在朱双宝的身上,骂她是个狐狸精、白眼狼……
朱双宝心里委屈,但也不敢跟姐姐顶嘴,每每挨骂的时候,都只能忍着不做声。等回到房里没人的时候,就一个人抱着被子掉眼泪。
这些事儿后院里的几个妾室都看在眼里,却也乐在心里,她们原本就不待见朱双宝的年轻美貌,只因为老爷宠着夫人护着,旁人也不敢针对她怎么样。可如今她被朱氏给记恨上了,看样子是不打算再护着她了,老爷虽然依然宠她,却也没有宠得似前两年那么厉害了。
眼看着机会来了,几个妾室就合起伙来给她穿小鞋,其他下人们看见了,也都没人敢吱声。
后院里头,朱双宝被彻底孤立了,她之前因为被休的事情,心思变得异常敏感,如今又被人这般欺辱,更是又气又恨。可她又不敢将这些怨气发泄出来,独自憋在心里不说,时间长了,便积郁成疾了。
起初她病得不是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