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世家第78部分阅读
书香世家 作者:未知
事以辽国称臣一事而落幕。玉川书屋
时年七月中旬,楚逸将边防布置妥当之后,率军班师回朝。
辽帝金昊为签订合约,与之同行。
时年八月底,军队抵达汴京城外十二里,皇帝闻讯,率百官出城相迎。
他们进城之后,城中百姓夹道欢迎,胡人部落首领一家被锁住手脚,架在囚车之中游行示众。百姓们纷纷掷以石头,尤其是那些从边关逃来的难民,想起亲人在边关遭受到的辱害,恨不得冲上去将他们撕成碎片吞吃入腹。
当天晚上,陛下在宫中举办宴会,宴请百官,一为庆贺骠骑将军楚逸凯旋而归,二位欢迎辽帝金昊的到来。
远郡公府被陛下点名要求赴宴,正好皓宝宝昨天着了凉,身子一直不舒服。书华放心不下,主动留下来照顾皓宝宝,郡公爷与郡公夫人确定了宝贝孙儿没有大碍之后,一齐去了皇宫赴宴。
是夜,天色已经全黑,书华抱着皓宝宝躺在床上,盛夏的余热还未完全散去,温度仍旧很高。皓宝宝着了凉,屋里不能放冰,书华便拿着团扇,一下接一下地为皓宝宝扇风去热。
皓宝宝已经睡着了,已经两岁的他长高了不少,原本肥嘟嘟的脸蛋也渐渐长出了轮廓,五官虽然还是很稚嫩,但却隐约可以看见楚逸的影子。
特别是现在,皓宝宝睡着了,眼睛闭着,没有表情的脸像极了楚逸的缩小版,看得书华又想起了许久未见的楚逸。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虽说他是凯旋而归,但在边关呆了那么久,日夜面对敌人的明枪暗箭,他的日子必定不好过。想起他肩膀上的那块疤痕,他说是当年单骑闯入敌营时,被敌军用暗箭刺穿肩膀留下来的。
他告诉她,那次是他有生以来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当年他冲动妄为,不但让自己差点丧命,还连累了许多前来掩护他的兄弟士兵。尤其是父亲,那一次为了救他,被敌人用箭擦过眉骨,差一点就瞎了一只眼睛。
书华看着皓宝宝安静的睡容,楚家一门忠烈,世代从戎,皓宝宝长大以后,必定要继承家业。到那时候,他会否像郡公爷和楚逸一样,也去从军为将,征战沙场……
就在她发呆的间隙,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负责守夜的君瑶起身去看门,待她看清来人的时候,神情一顿,结结巴巴地说道:“少……少爷,您……您……”
站在门外的楚逸穿着一身铠甲,一手提着寒光闪闪的银色红缨枪,一手夹着头盔,低声问道:“少夫人与孙少爷怎么样了?”
“他们……他们都还好……”
这个时候,躺在卧室里的书华出声问道:“君瑶,是谁来了?”
还没等君瑶回答,楚逸就走进屋里,径直来到卧室里。他小心地将红缨枪放到墙角处,然后缓步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熟睡之中的儿子,压低声音问道:“听说皓儿病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书华见到他一身戎装,铠甲上还蒙着曾薄薄的灰尘,头发略微有些乱,不由得眼眶一热,声音略微有些哽咽:“大夫说皓儿只是找了些凉,已经吃过药,说是歇息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楚逸微微松了口气,眉头随之展开了些。他刚才在宴会上,听到母亲说皓儿病了,立刻就找了机会从宴会上溜了出来,快马加鞭地赶回郡公府。
书华见他面色不大好,眼底倦意极重,便担心地说道:“用不用我让人给你准备热水沐浴?”
楚逸点点头:“你先歇着,我去去就回来。”
说完,他俯身在儿子和她的头上个亲了一下,方才转身走出卧室。难为他穿着一身那么重的铠甲,走起路来还能悄无声息。书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的担忧渐渐散去,换上一个欣慰的笑容。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楚逸就沐浴完了,他换上一身干净清爽的中衣,回到卧室里面,如同从前那样,轻手轻脚地爬上床,睡在最外边。
他侧过身,长手一伸,直接越过皓宝宝,直接搭在了书华的腰上。
感受到他手心里的温暖,书华正在扇风的手微微一顿,她原本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可是现在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所有的话都化作了无言……
平安就好了,这样就很好了。
这一个晚上,书华睡得特别踏实。
第二天一大早,书华一睁开眼,就见到两双乌黑的眼睛盯着自己看,不由为之一愣。
被楚逸抱在怀里的皓宝宝咧嘴一笑:“爹,我就说娘亲很快会醒吧,你说我猜中了,就要给我礼物的”
为了按时向公公婆婆请安,书华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每天这个时候醒来。听到皓宝宝这么说,书华斜睨着楚逸:“你们爷儿俩拿我打赌来着,是不是?”
“没有没有,爹只说跟我玩个游戏,要是我能猜中娘亲什么时候醒来,他就给我礼物。”皓宝宝解释完了,还不忘抛出个诱饵,“爹也为娘亲准备了礼物,娘亲要和皓儿一起去看礼物”
第76章 江浙段家
楚逸这次打战缴获了不少战利品,不过他说那些战利品沾染了血气,不大吉利,不适合放在家里,便分发给了军营里的士兵。他在辽国的时候,特意派人去采购了许多当地的特产,从匕首到鼻烟壶,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
皓宝宝本来是想要那把胡人匕首,书华担心他会伤到自己,便让他选了其他的,许诺等他长大以后再将匕首送给他。结果皓宝宝选了一个鬼面具,还有个非常大的雕花葫芦。
书华让人给打了个结络,挂在酒葫芦上面,下面还垂了两个铜铃。皓宝宝头上顶着鬼面具,腰间挂着葫芦,跑起来时叮当叮当直响,兀自玩得非常开心。
他说他要快快长大,然后拿着那把匕首,跟着父亲一起上阵杀敌。
书华面上笑着说他人小鬼大,心里却担忧他将来的安危,战场不比平常地方,那是要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才能活下去的日子。
楚逸送给郡公爷一个乌金色的酒葫芦,还有一个精巧的鼻烟壶,一双黑色牛皮马靴。送给郡公夫人的是一套胡人首饰,还有一把白色象牙梳。
书华收到了一套辽国当地的地里札记,可悲的是书上全是辽文,她半个字都不认得。
楚逸很淡定地告诉她:“我早些年跟着父亲在边关时,跟着当地的辽人学过一段时间的辽文,只要不是太难的字,我都能认得。”
书华顺理成章地拜入楚先生门下,成为楚先生唯一的关门入室大弟子。
从此以后,每天跟着楚先生学习辽文,成为书华的必修课之一。
皓宝宝见到娘亲学得这么起劲,也觉得很好玩,他拒绝掉老爹的各种诱惑,强行插进来当起了“小三”。皓宝宝还不认得字,哪里学得了辽文?跟在书华身边也就是图个热闹,纯粹瞎捣乱。
某天晚上,楚逸忽然将一个翻身,将书华整个压住:“白天尽顾着玩去了,学习进度太慢,我们重新来过。”
书华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他这话,完全没当一回事儿。
楚逸也不管她答应没答应,就凑到她耳边轻轻教习辽语的发音。那一连串异国语言从他嘴中飘出,宛若情人之间的你侬我侬,听得人耳根子直发软。
他嘴里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不安分地溜进书华的衣服里面,厚厚的茧子摩挲着书华的肌肤,暧昧万分。
好吧,书华在他的攻势之下,很快就被沦陷,城门全线失守。
睡意没了,身体也热了,书华抓住他的肩膀狠狠咬上一口,搅人清梦者罪大恶极。
楚逸的这场战打得很漂亮,宫里的赏赐源源不断被送往远郡公府,人们在羡慕之余,都道楚家一门出了两个“大将军”,实乃无上之荣耀。
荣耀什么的,书华是没感觉到,郡公爷与郡公夫人的怨念倒是越来越深。
原本计划着慢慢退出朝野,让儿子继承远郡公的爵位,然后子请调到苏州做个总兵就算了,没想到这次战事又将儿子推上风尖浪口。现在陛下赏得越多,他们心里头就越不安。
两口子商议之下,决定先让楚逸和书华出门玩个把月,等过了这阵风头再回来。
有旅游这等好事,书华自然是很高兴,不过她要是和楚逸走了,这家里就只剩下郡公爷和郡公夫人,身旁都没个人照料,怕是不大像话。
最后书华又出了个主意,让他们二老也一起去玩,趁着郡公爷与郡公夫人现在年纪不大,身体还健朗的时候,到处走走看看,将来老了也不会觉得遗憾。
她的一句话打动了郡公爷——“您为北周打了半辈子的战,如今也是时候该回头看看您拼命保护的国家是个什么样子了。”
郡公夫人半辈子一直都养在深宅大院,对外面的世界也是知之甚少,在她心底,其实还是存了几分好奇的。
两老又合计了一番,最后同意了书华的提议。
此事决定下来之后,书华与郡公夫人立刻开始着手准备旅行的行李,郡公爷带着儿子入宫面圣,将他们全家要出门游山玩水的事情上报给陛下。
陛下笑他们一家子好兴致,顺手赐了他们一方圣旨和一枚金牌:“既然你们要去游山玩水,就顺带替朕看看江南那几处的官风如何,前段时间听说江浙那边还闹出了官商勾结谋取暴利的事情,要是事情属实,你们就顺手帮朕解决了吧。”
……这皇帝还真会算计,非得要将楚家父子给榨干了才算甘心
一家人筹备了半个月,终于正式坐上了远行的马车,这一次一共准备了四辆马车,书华带着皓宝宝和郡公夫人坐一辆马车,贴身伺候的丫鬟们和媳妇子们坐在后面一辆马车,郡公爷与随行的杨管事坐一辆马车,最后一辆马车则置放行李。
至于楚逸,他一个人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开路。
行李的随行人员都被精简到了最低,所以他们出门的时候,并不是很引人注意。他们悄悄地出了城门,悄悄地上了官道,然后又悄悄地出了河南境地,到安徽码头登船,一路顺水南下。
他们这次乘坐的是私人承包的船只,并非官船。一是为了安静地旅行,不被地方官员打扰;二是为了更方便地微服私访,完成陛下交给他们的巡查任务。
船只走得很慢,每经过一个地方,船只都会靠岸,然后他们全家人就会租一辆马车,在当地玩上一圈。等到玩累了,书华带着皓宝宝与郡公夫人就先回船上歇着,郡公爷与楚逸去私访当地官员,这种突击式检查,经常搞得那些地方官员们措手不及,漏洞自然也很多。
当他们慢慢悠悠地走到江浙一带时,递回汴京的折子已有十几封,收获颇丰。
江浙一带属于沿海城市,交通非常便利,经济也是极为繁盛。街上行人衣着鲜亮,这里从商之人未尝之多,民风也较之汴京开放一些,偶尔还能看到些浪人。
按照惯例,书华等人一下船,首先就是去收集这里的特色小吃,倒不是因为书华和郡公夫人好吃,而是因为皓宝宝那个小馋猫贪食,若是不给他好弄些吃的堵上他的嘴,他就在路上不停地给人添堵,弄得书华与郡公夫人经常是哭笑不得。
喂饱了五脏庙,就轮到书华和郡公夫人进行扫荡式购物,别看郡公夫人四十多岁了,但因着保养得宜,看上去依旧风韵犹存,看衣服挑首饰的眼光也是非常之好。
每次都是郡公夫人上去挑东西,挑完之后由书华补上去砍价,砍完了之后再让杨管事上前来给钱。
郡公爷与楚逸就跟在后面东逛逛西看看,时而向掌柜打听些本地的一些小道消息,因着书华与郡公夫人每次买的东西都很多,是大客户,掌柜们赚了钱心里开心,回答问题也是非常的爽开。
在酒馆用过中饭,书华提出想要去段家看看书画,这么些年没见书画,如今恰巧路过此地,书华就想过去看看她现在是过得怎么样。
正好郡公爷与楚逸要去调查官商勾结谋取暴利的案子,而且依照他们的身份,也不适合直接去拜访段家。他们让书华和郡公夫人先去段家,若是她们晚上不回船上的话,就派人到船上去说一声。
如此决定好了之后,书华根据当地人的指点,带着婆婆和儿子直奔段家,杨管事带着几个下人紧随其后。
虽说一般上门拜访都需要提前递交名帖,但段家是商家,应该没有这么些讲究。
到了段家大门前,杨管事上前去敲门,礼貌地说明了来意。
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带着一群下人走出来,他们一见到书华与郡公夫人,立刻上前拱手行礼:“不知郡公夫人与楚少奶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郡公夫人与他客气了一番,才知道他是段家的现任当家段世金,段世金带着郡公夫人与书华等人进入段家,径直来到专门会客用的厅堂。
寒暄了一番,书华问及书画最近的状况,段世金只道她很好,但除了好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话了。
书华觉得他的言辞有些闪烁,与郡公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提出要亲自见书画一面。
他们大老远地从汴京赶来,段世金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拒绝理由,只能点着头答应。他说要先派人去通知书画准备准备,等下就让她过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喊人,书画就带着两个面生的丫鬟直接从外面闯了进来。
她看起来身体不大好,脸色苍白,身形也瘦了一大圈。她一见到书华,先是一愣,二话不说就扑上来保住书华放声痛哭:“你个死丫头总算来看我了,我给你写了那么多的信,为什么你一封都不给我回?”
书华一头雾水:“我……我没收到过你的信……”
听到这话,书画放开书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定她不是在说谎,书画脸上的神色又是一变。她扭头看向段世金:“是不是你们把我的信给藏起来了?”
第77章 百般刁难
段世金在段家除了老夫人,就属他的地位最高。书画却当着外人的面,如此与他这个公公说话,明摆着是让他下不来台,他的脸色一沉:“说什么胡话?我们何曾见过什么信件,你休得胡言乱语”
书画的性子却是一如从前那般强硬,听到段世金的话,她非但不让步,反倒一声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你们就是要故意斩断我与沈家的联系,好让我没法子离开段家”
她的脸色很难看,配上这个冷笑,表情里透出几分厉害,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要射出万把利箭般,看得人心里发寒。
碍于郡公夫人和书华在场,段世金心里有气也不敢发出来,他给站在书画旁边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少夫人身子不好,大夫说要好生歇着,还不快些扶少夫人回房歇着?”
两个丫鬟连声称是,伸手要拉书画。
书华不着痕迹地将书画拉到自己另一边,将书画夹在自己与郡公夫人之间,她担忧地看着书画:“不知道大姐生了病,竟是忘记给你带些药材过来补补身子,好在船上还有些备用的药材补品,你等下随我去船上,我拿些给你带回去。”
不等书画说话,段世金立刻接话:“段家有的是药材,哪里敢劳烦楚少奶奶奔波?而且大夫也说了,让倌儿媳妇身子虚,需要好生静养,不宜外出吹风。”
“哪能让大姐吹风呢?”书华轻轻一笑,“我们自个儿有马车,路上小心顾着些,肯定不会让大姐受凉的。我瞧着大姐起色不大好,怕是在家里闷得太久,憋坏了身子,说不定出去走走,心情好些了,这病自然也就去了大半。”
段世金张开嘴,还要说话,书华又笑着抢先道:“我知道段老爷是担心大姐的身子,但我也是大姐的亲妹妹,难道段老爷还担心我会害了大姐不成?”
“这……”段世金有些犹豫,他没有华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找上门来,更没想到郡公夫人也会跟来参一脚,书画是肯定不能被她们带走的,但他这一下子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拒绝……
就在此时,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响了起来:“进了我段家的门,就是我段家的人,即便是死也还是我段家的鬼没有段家休书,你休想踏出段家大门一步”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到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婆婆拄着拐着,在一名中年妇人的搀扶之下,走进厅堂之内。在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丫鬟婆子,来势汹汹。
段世金心中一喜,立刻走上前去扶住老婆婆:“娘,您怎么出来了?”
段家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站在书华身边的书画一眼,重重地一声冷哼:“我这个老婆子要是不出来,这个孙媳妇是不是就要跟人家跑了?”
这话说得有些难听,书华眉头微皱:“老夫人您好,我是您孙媳妇儿的妹妹,这位是我的婆婆,今日路过此地,就想着过来看看大姐,没有别的意思。”
“婆婆?你以为你带了婆婆过来,我就怕了你们吗?我告诉你们我活了这么大一把岁数,有什么风浪没见过?你们别想着用这点小伎俩就能哄住我”
被点名的郡公夫人站了出来,她将段老夫人从头到脚看了一眼,然后冲着老夫人身边的妇人微微一笑:“请问你是?”
“我娘家姓于,是让倌儿的娘亲,也就是书画的婆婆。”于氏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面容比较清秀,丹凤眼,看人的时候透着些精光。
郡公夫人继续微微笑着:“难道你们不知道,见到我要下跪行礼的么?”
爵位封妻荫子,远郡公早就向圣上禀明过,封了妻子为正二品的郡公夫人。
于氏微微一愣,她只是个普通商户出身的女子,大字不识几个,虽然懂得珠算与买卖,却没什么大见识。她只知道书华带了个婆婆过来,也知道书华的婆家很厉害,但具体厉害到什么程度,就不大清楚了。
段世金却是个知道规矩的人,他立刻给于氏使了个眼色,然后扶着段老夫人齐齐跪下给郡公夫人行礼:“家母与内人失礼了,还请郡公夫人见谅,不要与她们一般见识。”
郡公夫人看着他们低下去的脑袋,语速非常缓慢:“书画病了,我家儿媳妇想要带她去医馆看看,不知道段老爷可否答应?”
段世金还跪在地上没起来,脸色越发不好看:“郡公夫人,此乃段家家事,还请您不要让草民为难。”
“书画是书华的亲姐姐,书华又是郡公府的儿媳妇,这都是至亲的人,妹妹想要带姐姐去看病本就是人之常情,怎么到了段老爷的嘴里,就变成了段家的家事?”
段世金的头上开始冒汗:“这个……书画她已经嫁到了段家,就是段家的人。”
“所以连妹妹带她出去看个病也不行?”
见到段世金还是不愿意松口,郡公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段老爷,咱们都是明白人,有些事情不说清楚那是给你们段家面子,还请段老爷自个儿掂量着,不要试着挑战远郡公府与开国公府的耐心。”
听到郡公夫人将远郡公府和开国公府都搬了出来,不由得心神一震,但一想到书画知道的那些事情,他又咬紧了牙关:“即便是郡公爷与国公爷都来了这儿,但草民一家都是良民,一没犯法二没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身正不怕影子斜,草民站得住脚跟。倘若郡公夫人责怪草民一家失礼,草民自当受罚,但书画是段家的人,她的事自有草民来做主,还请郡公夫人不要太为难草民”
郡公夫人没想到会一脚踢到个硬石头,一时之间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将人带走,毕竟书画是段家的人,即便书画真受了委屈,也该由沈家的人出面,她实在不适合出这个头。
书华看出了郡公夫人的为难,主动开口说道:“大姐生病了,我这个做妹妹的担心是在情理之中,何以你们百般阻拦?难道是你们觉得我们几个女人好欺负,所以故意百般刁难?”
“楚少奶奶说笑了,我哪敢刁难你们,只是……只是让倌儿媳妇这病吹不得风,不能出门。楚少奶奶若真是担心让倌儿媳妇,我这就派人去全城最好的医馆请大夫过来为让倌儿媳妇诊治,需要什么药材,段家立刻让人去买,绝对不会亏待了让倌儿媳妇”
他们越是这样百般阻拦,书华就愈加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她见到书画苍白的脸色,心下一横,拉着书画就往外走:“别跟我来套虚的,我今天就偏要将人带出段家,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这事儿根本说理不通她就不信了,这屋里还有人敢拦郡公夫人的路?
可还没等她走出门,厅堂门口就被段世金派人给堵住了,段世金看起来也有些急了,不管怎么说,郡公夫人的品阶摆在那儿,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得罪郡公夫人:“楚少奶奶,让倌儿媳妇是我们明媒正娶抬进段家的,她是段家的人,您这样强行强人是要吃官司的”
“怎么?想要告我?”书华回头,冲他冷冷一笑,“那就去告啊我正想把这事儿查清楚看看,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们死扣着大姐不放,咱们这就去衙门把事儿都说清楚”
段世金哪敢真闹到衙门,他原本也只是想吓一吓书华,哪里想到书华会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竟是僵持在那里,不说话了。
见到他这副样子,书华就更加肯定了心里的想法,她一手带着皓宝宝,一手拽着书画,扭头就要继续往前走。
跟在后面的郡公夫人眼看着情势不对,立刻给杨管事打了个眼色,杨管事带着两个丫鬟和两个下人就走到书华前面,帮着书华开路。
慌乱之中,被挤到边上段老夫人和于氏见到书画就快要被带走了,心里一急,一起冲了上了上前,一把抓住书画,作势要将她往后拉。
书华自是不肯松手,她既要小心被前面的人挤到,又要护着身边的皓宝宝,还要顾着书画,不由得手脚大乱。
推搡之间,书华忽然觉得头有些晕,两只手都松开了些,书画顺势被于氏和段老夫人给拖了过去,连带着皓宝宝也被挤开了。她心里一紧,头晕得更厉害了,还没等她缓过神来,眼前一黑,人就没了知觉。
见砰的一声,她整个人倒在地上,脸色惨白。
书画还没被扯出多远,她见到书华晕了,心下大骇她立刻使劲全身力气甩掉于氏与段老夫人,迅速跑过去将书华扶起来,颤声喊道:“书华书华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们啊”
皓宝宝见到娘亲倒在地上,立刻奋力挤开身边的人,哭着跑到书华身边,抱住书华的脖子喊“娘亲”。
因着书华的晕倒,段家的人也都停下手脚,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
郡公夫人立刻让青巧与另外一个丫鬟将书华扶起来,放到座位上,使劲掐书华的人中,过了一会子,书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郡公夫人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样了?身体哪里觉得不舒服?”
第78章 生来为姐妹
书华有气无力地靠在青巧身上,脸色非常苍白,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头晕,我头晕得厉害,还有我的肚子也好难受……”
“还能走吗?”这话是郡公夫人问的。
书华点点头,双手撑在扶手上想要站起来,结果费了半点的劲儿也没起来。
“该不会是刚才撞到哪儿了吧?死丫头,都是有孩子的人,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书画一边恶狠狠地瞪她,一边在她面前蹲下身子,“青巧快将她扶上来,咱们这就去看大夫”
青巧看了郡公夫人一眼,见到郡公夫人没有反对,便大着胆子将书华扶起来,但见到书画清瘦的身子,不由得但心地问道:“大小姐您的身子也不好,还是让奴婢来背二小姐吧。”
“叫你把她放上来就把她放上来,你一个奴才哪有那么多废话?”书画显得很不耐烦。
青巧向来跟书画不对盘,被她这么一吼,青巧人也有懵了,但因为担忧书华的身子,青巧还是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满,老老实实地将书华扶到书画的背上,末了还不忘说上一句“小心点儿”。
书画缓缓站起身,确定书华不会摔下去之后,提步往门口走去。
段家的下人们还堵着门口没动,书画恶狠狠地吼道:“滚开”
下人们看向段世金,不知所措。
郡公夫人让杨管事抱着皓宝宝,独自走到眉头紧皱的段世金面前,一字一句说道:“我的夫君和儿子都曾经为朝廷抛头颅热血,他们的手上沾染过无数敌人的鲜血,杀人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手起刀落的小事儿。你们若要执意不知好歹,我们楚家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段家立刻从这个世上消失”
段世金脸色煞白,嘴上却仍旧不肯松口:“你们……你们这是欺压良民,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你想要王法?好啊今日若是我儿媳妇有个三长两短,明天我就让夫君一道折子告到陛下那儿,我要让陛下为我们做主,让你们段家以命抵命”
这就是民不与官斗的原因所谓的王法,永远都只是为贵族与皇族服务,平民能做的只有无条件服从。
若是书华出了事儿,楚家与段家的梁子就算是彻底结下了,远郡公是什么身份?段世金不过区区商人,若真斗起来,他就算被弄死了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段世金抹了把冷汗,不再说话了。
郡公夫人不想在与他浪费口舌,转身带头往门口走去:“我倒要看看,就凭你们一群贱民,有谁敢拦我的路?”
书画背着书华立刻跟上,杨管事抱着皓宝宝,与其他几个丫鬟下人也赶紧追了上去。
见到段世金灰着一张脸,段家的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定大家都没有拦住郡公夫人的本事之后,也都纷纷让开一条路。至于段老夫人与于氏,她们两个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听到郡公夫人将皇帝搬出来的时候,早就已经没有了去拦阻的胆量。
段家的院子是典型的江南风格,院落相错,从厅堂到大门的路虽不长,但却非常弯曲,非常费事。
书画背着书华走在路上,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她看起来脸色也不大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有好几次都摇晃得差点摔倒,吓得青巧赶紧上前扶住,生怕她俩又摔着。
“大小姐,还是让奴婢来背吧,您先歇口气。”
书画没有搭理她,只管咬紧牙关继续往前走。
伏在她背上的书华见她这副样子,似是明白了什么,有气无力地说道:“当年我救你并非故意,只是顺手而已,你不必为此耿耿于怀。”
书画还是没有说话,脚下未作停顿。
这场景像极了几年前那个逃生的清晨,书华也是这样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在泥泞的山路上,坚定地不愿回头。那个时候,书画就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总有一天,她一定要将这个人情还给书华。
她这一辈子,绝对不要欠沈书华一分一毫。
他们终于走出了段家大门,书画将书华放下,由青巧与另外一名丫鬟扶到马车里,郡公夫人与书画随后也钻了进去。等到安置妥当,车夫狠狠一挥马鞭,车轱辘飞快地转动起来。
马车穿过两条大街,停在城中最好的医馆门口。
书华被他们扶下马车,进到医馆里面,杨管事顺手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到医馆的柜台上面:“我家少夫人生了重病,快些将你们这里最好的大夫请出来”
见到他们这一行人都是衣着华贵、神情倨傲,必定非富即贵。医馆里的伙计立刻将他们领进内堂,然后请了馆里面最好的大夫出来为书华把脉,经过仔仔细细地一番查看,那位老大夫的眉毛一下皱起来,一下有舒展开来,看得郡公夫人等人心里都一跳一跳的。
等到诊断完毕,老大夫二话不说,提起笔就唰唰唰地写下一张单子,交给身边的学徒:“照这方子去抓药,然后送去柴房煎一碗过来。”
学徒接过方子,立刻就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郡公夫人见到老大夫脸色不大好,心中更是担忧:“大夫,我儿媳妇到底是怎么了?她今天上午还好好的,怎么刚才忽然就晕了过去?”
老大夫抬眼看了她一下:“你儿媳妇刚才是不是情绪激动了?”
郡公夫人愣了一下:“是,她刚才的确有些激动。”
“难道你们不知道,孕妇是不能受刺激的吗?夫人您也是怀过孕的人,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怀孕?郡公夫人没有顾得上与他计较语气的问题,惊喜地问道:“你是说,我儿媳妇怀孕了?”
“我行医五十多年,什么疑难杂症没看过?难道连一个小小的怀孕都诊断不出来?”老大夫对她怀疑自己的医术感到很不满,“夫人若是不相信,大可请其他大夫来为您儿媳妇诊断,若诊断出来的结果与我不一致,我立刻就去亲手摘了医馆的招牌”
杨管事与青巧等人赶紧将老大夫拦下来,好声好气地安抚了一番,他这才稍稍平静了些。
老大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绷着脸说道:“您儿媳妇只有一个月的身孕,胎儿还未稳定,刚才被刺激得胎气有些不稳,好在您儿媳妇年纪轻,身体底子好,目前母子都平安。我已经让徒儿去煎安胎药了,等下让您儿媳妇喝下,再歇一歇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说上一句:“不要以为年轻就可以胡来,做事总是不计后果,日后总有你的苦头吃”
看来这个老大夫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杨管事亲自送老大夫出去,顺便去柜台那边又抓了些安胎的药。
这边书华终于稍稍恢复了些意识,她没想到自己又怀孕了,心下亦是非常诧异。她撞上郡公夫人欣慰的表情,下意识露出抱歉的表情:“母亲,是儿媳妇不孝,方才让您受惊了……”
郡公夫人微微笑道:“大夫说了,你现在不能受刺激,段家的事情还是暂时别管了,等逸儿他们回来之后,我让他们出面去处理。”
书华顺从地点头,神色有些黯淡:“这本是沈家的家务事,却没想到还要劳烦你们出面,这都是儿媳妇在给你们添的麻烦。”
“算不上什么麻烦,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现在只管顾好自己和肚里的孩子,争取为楚家开枝散叶就可以了,你公公可是一直期待着你能再给他添个孙女儿”
书华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垂下头不说话了。
没过多久,老大夫的徒儿就将安胎药端来了,书华忍住苦意一口将安胎药灌下,然后躺着歇了会子,等到精神头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们便扶着书华离开医馆,坐马车回到船上。
书华被回到自己的房里躺着,郡公夫人又好生嘱咐了她一番,等到大家都离开之后,她这才抱着晕晕乎乎的脑袋,缩在被窝里面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已是夜晚,她揉了揉太阳|岤,感觉脑子没有那么晕了。
“小姐,您醒了?”青巧听到声响,赶紧走了进来,将书华从床上扶起来,又拿了个垫子给她垫在身后,“奴婢正准备叫小姐起来用晚饭,没想到小姐这么巧就醒来了,奴婢这就去给您传饭。”
书华伸手拉住她:“大姐呢?”
“大小姐被安置在隔壁的房间里,小姐睡着的时候,她曾来几次,都是看一下您就走了。小姐可是要见她?”
书华点点头:“她今晚的晚上就在我屋里用吧。”
“是。”
青巧离开没多久,书画就进来了。她来到床边,见到书华看起来并无大碍,心里这才松了口气,但脸上的神色依旧硬邦邦的:“这一回我算是把欠你的人情都还清了”
书华笑了笑:“生来为姐妹,血缘之情又岂是人情可以还得清的?”
“我这辈子最恨的事情,就是有你这么一个妹妹”这话被书画说得咬牙切齿。
书华无奈地看着她:“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丈夫接二连三地纳妾,婆婆恶意刁难,公公为虎作伥,家里乌烟瘴气,你觉得我过得好不好?”
书华欣慰地说道:“嗯,知道你过得不好,我也就安心了……”
书画被她一句话噎在原地,忽然从心里生出一股想要捏死她的强烈愿望
见到她被气到了,书华满意地笑了起来:“别杵在这儿了,自个儿找个凳子坐吧。咱们姐妹好些年没见面了,好不容易得了个独处的机会,你快些将段家的事情说来给我听听,好让我乐呵乐呵。”
真的不可以捏死这个幸灾乐祸的臭丫头吗?书画忍住这股欲望,随手拖了个绣墩坐下来,开始不甘不愿地说起了自己这两年遇到的事情……
她的丈夫段让相貌的确不错,但他自小被于氏和段老夫人惯坏了性子,不但言行拐杖,且风流成性,根本就是个绣花枕头,除了一副好皮囊和一个有钱的家世以外,什么都没有。
书华有些疑惑,当初她是让二哥去打听过段让与段家的事情,那个时候二哥并未说段让有这么差啊。
书画冷笑着说道:“那个时候的段让虽然做事没规矩,但段世金还估计着沈家的势力,自然是要好好约束段让,再胡闹也只是在家里头,外面的名声可是保护得一点没坏。”
“可你毕竟是段家明媒正娶的媳妇,而且还是从开国公府里嫁出去的大小姐,就算段让不懂事,但段世金还知道个轻重,难道他就完全不怕沈家来找他麻烦?”
听书华这么一问,书画的脸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眼中神色如同一潭死水。
沉默良久,直到书华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忽然幽幽地开了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嫁到段家两年多,一直无所出,即便是有沈家撑腰,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找别的女人……”
书华安慰道:“你们都还年轻,这两年没有,再过两年总会有的,这事儿谁能说的定?”
“不,我不是这两年不能生,而是这辈子都不能生……”她扯出一抹绝望的笑,“附近几个城镇的大夫都看过了,他们都说我的脊椎在早年受到重创,留下了后遗症,很难有身孕。”
世事皆有因果,当年种下的因,如今终于结了果。
而她明知道这是一颗恶果,也只能含着眼泪吞下去。
第79章 报复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两人都没有再做声。
沉默如同一柄白刃,游离于两人之间。
看见书画绝望的样子,书华说不心疼那都是骗人的,可若问她事情重来一次,她是否还会命人打那二十大板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会”。
她虽然不是个残忍的人,但若人身安全遭到危险,本能的自保意识一定会让她反击回去。
现在回想起来,她自认为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沈书画,她不会觉得后悔,所以她也没想过要道歉。
“我讨厌你,”憋了许久,书画忽然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从小到大我就讨厌你讨厌你的身份,讨厌你的虚伪,讨厌你的一切,如果……如果你没有救我,如果你这次没有来找我,如果时间倒回从前,我一定将你恨到死”
书华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我今天遭遇到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沈书华,有时候我真的在怀疑,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还是我前世抱着你的孩子跳井了?这一世非得让你这么折磨我”书画笑得凄凉,宛若凋零之前的海棠花,凄迷绮丽。
笑完之后,她又看向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