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有谋第48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常青弓着腰,歪着脖子,讨好的回道:“奴才哪有那看账本的能耐哪,若是奴才真能看得懂,不用二少爷您说,奴才自个儿就蹦跶了过去,替二少爷解决了这等头疼的事情。”
说完,常青又是一脸谄媚的看着林建之,似在等林建之夸奖于他。
林建之一指头敲在了他脑袋上,笑道:“就你油嘴滑舌,小心将来找不到媳妇,我看你怎么办。”
常青伸手揉了揉被敲痛的地方,嘻嘻笑道:“我看二少爷是多虑了,人家不都说媳妇是要靠骗的吗?既然连二少爷都夸我是油嘴滑舌,骗个媳妇回来又有何难得?”
林建之上下打量了常青一番,索性又敲了他好几下,冷冷的道:“你去给我骗个来试试!”
常青委屈的看着林建之,真是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哪地方得罪了二少爷,今儿早上被打被骂,还被冷脸以待。常青不由苦着脸,心中哀叹做奴才的悲催命啊。
依书幽幽转醒,闭眼伸手一探,却没摸到原本应该睡在她身旁的那个人。睁眼看去,果然发现他不在。不由微皱眉头,坐直了身子,扬声唤道:“银珠……”
银珠听的依书唤她,忙推了门进屋,笑道:“小姐醒了?用不用再睡一会儿?现在时间还早着呢。”
以往依书一般都是睡到辰时方才起身,如今只不过是卯时五刻左右,故而银珠说现在时间还早的很。
依书摇了摇头,问道:“姑爷人呢?他什么时候起的?”
银珠忙笑道:“姑爷大概两刻钟前起的,刚刚才去了书房。”
银珠这么一说,依书才赫然想起,当日林建之是答应了林母,说等她回门以后,就接手府里的生意的,让林家二老放松下来。想来他今天起这么早去书房,该是去处理生意方面的事务了。
也许是习惯了有另一个人在身边,此时孤寂一人,依书丝毫睡意都无,挪身下地,与银珠道:“去帮我打来温水洗漱,我也起了。”
银珠应了一声是,赶忙出去准备。
等的自个儿收拾妥当,原想着先去给林父林母请晨安,后又想起林父林母二人起的也不早,若是她去的早了,便是变相的催两位老人起身了,这哪里使得。
无奈,依书只得一个人坐在榻上,歪着头在那边发着愣。
待得辰时二刻,银珠来唤她,方才回过神来,在银珠的陪伴下,去给林父林母请安。
此时,林母尚在梳妆,听到外面小丫鬟说依书来给她请安,忙忙随便整理了一下,赶紧出去见依书。
依书请完安后,婆媳二人共在榻旁坐了,林母笑问道:“建之可是早就去了书房?”
依书点了点头,微微有些瘪嘴,想是心中不乐意。
林母会意,朝她挤了挤眼,笑道:“怎么?现在就舍不得了?”
依书一窘,“没有,这原本就是他应该做的事儿,媳妇哪有舍不得的道理。”
林母拍着她的手,道:“娘懂得,娘以前又不是没有年轻过,哪里不晓得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心思?你们不过是刚刚成亲,新婚燕尔的,自是希望另一人多多的陪伴自己,恨不得时时黏在一起才好。”
依书脸颊大红,羞道:“娘……媳妇没有那个意思。”
林母看着依书红透的脸颊,觉得分外有趣,一时大笑不止,直笑到依书脸都红到脖子根了,方才掩嘴罢休。只是依书看她的神情,分明觉得林母只是暂时憋着而已,心里还在笑呢。
少时,冬晴进来问林母,什么时候用早膳。林母方才想起问依书,依书说自个儿也没有吃呢,想等与林家二老请完安以后,再回去吃不迟。
林母便留了她一道用早膳。
第一七二章 假生气
没有林建之相陪,日子似乎一下子变得无聊起来。依书闷在屋里,开始回想前几日自己跟林建之是怎么过的。只是细细回想,二人似乎也只是随意的在外面转转,大多时候还是闷在屋里闲聊。
若是让她说说二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事情,她一时竟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不由无奈叹息。
中午,林母又唤了依书一同过去用午饭。其间,林母趁隙问她早上做了些什么。
依书脸色一片绯红,其实她早上都歪在榻上想着林建之在做什么呢,哪里做了什么值得言说的正经事儿?顿了顿,只得垂首回道:“就是看了一些闲书而已。”
林母笑道:“下午可有事儿?”
依书摇了摇头,“应是无事儿。”
林母又道:“那就陪我去听听戏吧,我晓得一家戏园子里的戏非常不错。自打来了京师,我一直想去听听这边的戏剧,只是府里事情多,一直没得空子,如今可算是闲了下来。你若是无事,就当是陪着我这老太婆,一起去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依书一想,左右自个儿无事,陪着林母出去也好,便应道:“那是最好不过,娘走的时候,使唤人去唤我一声便是。”
婆媳二人吃完饭后稍微休息了一下,便去了戏园子看戏。
晚上,林建之疲惫已极的进了房,一头就瘫躺在了床上,唬了依书一跳,还以为是他身子不适。待得问了他以后,方才晓得原来是今天事务太多,累着了。
依书坐在他身旁,笑道:“都是必须处理的事务吗?你也不悠着点儿,事情也不是急于一时就得解决的。”
林建之坐直身子,苦着脸看着依书,道:“原本每天的事务是没有这般多,很快就可以处理完毕。但是,这几日爹娘虽说临时接替了我的位置,无奈他们已经好些年没有接触这些东西,办事速度奇慢,也未必能办的妥当。所以前几日积压了不少的事情下来。我今儿个不仅要完成今天原本该做的事儿,还得把前几日积下来的事情处理一下,复查一下前几日的账目,故而今日事情极多,可是累死我了。”
依书轻笑一声,倒了一杯茶与他,道:“那也就是今儿个累一些,等过两天也就好了。”
林建之许是渴极,一仰脖子就咕噜噜的将一杯茶都喝了下去,一手握着依书的手,道:“今天在家有没有无聊?可做了些什么事儿?有没有什么不舒心的地方?”
依书笑道:“我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上午就在屋里看了会儿闲书,下午陪着娘去看了一出戏,又逛了会儿,便回了来。”
林建之点了点头,“那便好,我就担心你在家闲的发慌,正琢磨着给你找些事儿做呢。”
依书挣脱他的手,恼道:“什么叫我闲的发慌哪?”
林建之忙放下手中的杯子,将她揽入怀中,柔声笑道:“我这说的又不是坏话,这不是担心你嘛。你若是无事可做,不如明儿个跟我一起出去办事可好?”
依书摇了摇头,随手整理着他的衣领,轻声道:“你出去办的是正事,我跟去做什么?哪有这样的道理,若是被旁人晓得,岂不会笑话于你?”
林建之不甚在意的摇头道:“管别人怎么想做什?”
二人说了一阵子闲话,丫鬟来报说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请他二人一同去正厅用饭。
一日都没有见到的林父赫然正坐在主位之上,林母也精气神极足的看着他二人,不似前几日那般的疲惫。
一家人团团坐下,林父没吭声,倒是林母问了问林建之今天事情忙的怎么样了。林建之板着一张脸,冷着声道:“还成。”
林母随之脸色一冷,似乎也生起了气来。
依书悄悄捅了捅林建之的胳膊,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跟林母道歉。
林建之无所谓的歪了歪嘴,表示坚决不执行。
依书继续捣他,只是她碍于林父林母当前,也不好动作力度太大,故而压根让林建之感觉不到一丝的痛感,也就无所谓了。
林母扫见他二人的互动,不由皱眉问道:“依书,做什么呢?”
依书一吓,看林母脸上丝毫笑意也无,不知刚才的行为有没有惹恼了林母,眨巴着眼,结结巴巴的道:“没……没什么……”
林建之瞅见自家媳妇被吓着了,忙朝林母道:“娘……成了,依书被你吓到了。”
林母依旧冷着一张脸,沉声道:“那你跟我说说,今儿个事情忙的怎么样了?”
林建之无奈抚额,瞅了身旁似乎有些小心翼翼的依书一眼,只得道:“今天的事情都做了,还把前几日你们处理过的事情又查看了一遍,等明儿个再验看一番,也就没什么事儿了。”
林母陡然笑了起来,乐呵呵的道:“那就是嘛,娘只不过是问了你一点儿小事而已,你若是说了,娘不就好说话了吗?”又侧过头看着依书,笑道:“依书,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依书刚才自然是被吓到了一些,不过林母既然现在笑脸问了,她也不好回说真的是,勉强摇头笑道:“没有。”
林母得意的看着林建之,笑道:“我就说我家媳妇不是那种不经吓的性子,是了吧?依书哪有那么容易被吓着?”林母又侧头看向一直静默不语的宁氏,问道:“宁若,你说是也不是?”
宁若挑了挑眉,嘴角微弯,附和般的笑道:“娘说的自然是对的。”
林建之悄声嘟囔道:“大嫂这是不与你计较,哪里就是真的对了?”
他虽说声音不大,但也足以让屋子里所有人都听到了。
林母脸色一黑,忽而笑眯眯的看着依书,道:“依书,建之那么忙,你可有事儿做?不如明儿个还陪着娘出去转转吧。”
依书下意识的想说好,林建之急忙捏了她的手一下,替她回道:“依书明儿个跟我一起出去,怕是没得时间陪娘,娘若是无人作伴,不如将思琦唤回来的好,反正思琦也正愁着没有人陪她呢。”
林母很是横了他一眼,伸手捣了林父一下,让他也帮着自个儿说话。
林父顾自默然不语,只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林母气了一阵,宁氏忙招呼道:“娘,待会儿饭菜凉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林建之瞅见老娘郁闷,忙也摆出一张笑脸,讨好的帮林母夹了一筷子菜,笑道:“娘,吃饭吧。”
见林建之主动示好,林母又乐了起来,环视众人一圈,笑道:“好,那大家就先吃饭吧。”
林父听的林母说开饭,忙不迭的拿起筷子就吃饭,只是筷子刚伸出去要夹菜,却被林母一筷子打落了下来,怒道:“反正你现在耳聋眼盲,我看你也不要吃饭了。”
林父丧着一张脸,又不能与林母说些什么,只能恶狠狠的看向林建之,都是为了他,若不是因着他,自个儿媳妇也不会摆出这等脸色。
林建之无语,又帮着林父夹了几块子菜,笑道:“爹,你也赶紧吃饭吧。”
林母嗔怒道:“建之……”
林建之硬着头皮只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饭后,二人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依书后怕的拍了拍心口,小声道:“建之,刚才你惹娘生了好大的气吧?”
林建之不明所以,诧异的回问道:“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依书无语,只得将刚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提醒林建之。
林建之不禁大笑,“这么看来,你还真的被娘吓到啦?娘那是装的,实则一点儿气都没有。她若是真的生了气,早拿扫帚揍我来了,才不会还在那边废话那许多。”
第一七三章 纠结
晚上林建之在书房在看账本,依书琢磨着自个儿左右无事,便也去了书房,坐在一旁陪着他,时不时帮他扇扇扇子,或者倒杯凉茶,若是墨汁用完,就帮他研磨。倒也是一副其乐无穷、红袖添香之景。
林建之总是在翻页的间隙看她一眼,温文一笑,又精神抖擞的继续忙活下去。
时间转眼到了亥时,林建之顿下笔,瞅着依书,让她赶紧先回去休息,时间已经不早了,免得耽误了休息的时间。
依书淡笑着摇了摇头,道:“无妨,你不是还忙着呢吗?我等等你好了,反正我在屋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少睡一会儿也没有关系。”
林建之轻柔一笑,目光肯定的看着她,却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又迅速低头忙活手上的事情。
他虽什么都没有说,依书却察觉到他的速度明显比刚才快了许多,也不再抬头看她。不由抿嘴一笑,她若是看不出他的意思,那也枉为夫妻了。
小半个时辰后,林建之终于搁下手中的笔,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依书笑问道:“忙的怎么样了?”
林建之站起身,伸手揽过她的腰肢,淡笑道:“今天时间不早了,就到这儿,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又对一旁的常青道:“常青,帮我把桌上的东西都整理一下。”
常青忙忙的去善后。
等的林建之跟依书这边刚刚出了书房门,那边薄荷等人已经帮他二人准备好了洗澡水,等的他们一进屋,梳洗完毕以后,就可立即上床休息了。
日子似乎开始日复一日的重复起来。
每日林建之都是早早的就起身,动作轻慢小心,从不曾吵醒依书。依书若是凑巧醒来,二人就说一阵子闲话,待得林建之走了以后,依书再上床休息一会儿,或者看会儿闲书。等的林母起身以后,便去给林母请安,与林母一道用早膳。下午则是陪林母一道出去游玩,看看戏曲,喝喝茶,逛逛街,倒也算是其乐无穷。
林母对她这个新媳妇也是极为的关照,担心她陪着自个儿这个老太婆出游会嫌有些闷着,或者是对她所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故而,做什么事情之前,林母总是会问问她的意思,再来确定行程。
依书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左右无事,陪着林母出去转转也好,也算是尽了一份孝道。
转眼就到了七月,天气越发的闷热起来。
七月初二便是秦依画出嫁的日子,依书思量了许久,自己到底是该不该回去看看呢?从情感方面来讲,她当然是不愿意回去的,毕竟秦依画对她的做的那些事情还缠绕在脑海,让她忘却不得。生死之仇如何忘却?可是从情理来讲,那些事情毕竟为外人所不知,而她现在又在京师,就近不去也显得不好。
她正犹疑不定,林母主动将这件事提了出来,问她秦依画成亲,林家是否需要去出一份人情。
林母这问的也是好意,不论怎么讲,秦依画跟她也是姊妹,这成亲又是人生中的大事,若是没什么大的嫌隙,自是需要回去看看的。
依书有些纠结,那些往事不好跟林母提起,但若不说出她不想去的原委,只怕林母不免又会怀疑她的为人。
晚上,林建之回来,依书将这事儿与他讲了,问他秦依画成亲当日,是否需要回秦府一趟。
林建之斟酌着她的神色,看她紧张的站在那里,小心翼翼的注意着他的神色反应,浅笑着伸手拉了她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问道:“依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想跟我说?”
依书眉头微皱,心情陷入纠结。建之是她的丈夫,是说好这辈子要携手走下去,让她放心的交托了一辈子的人,若是他都不值得她相信,那这个世上,她还能相信谁?
林建之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等待着她的回话。
依书思忖良久,心中计定,不由舒了口气,与林建之道:“建之,你可还记得上次我们是怎么相遇的吗?”
林建之颔首,嘻嘻笑道:“自是记得,你是上天赐予我,从天上掉下来的嘛。”
依书一笑,手指戳了他额头一记,娇嗔道:“贫嘴,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儿呢。”
林建之肃下神色,认真道:“难不成你上次受伤跟依画有关?”
依书点了点头,沉声道:“实则我上次落崖完全是依画一手导演出来的,也是被她亲手推了下去。”
林建之一怔,不敢置信的看着依书,皱眉道:“倒是没想到依画竟然有这等辣手手段。”
依书叹了口气,“母亲原本很是生气,但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对秦府的声名很是不利,所以母亲便低调处理了这事儿。”
林建之微微颔首,问道:“那依画的婚事也就是这么来的?”
依书没有反驳。
林建之低头沉思了许久,而后抬首回道:“依书,你若是心中不快,不想回去看,我也不说什么,这全由你自个儿做主,我尊重你的意思便是。”
依书心中一暖,假意问道:“那若是你朋友晓得这事儿,问你为何我自家妹妹成亲这种大事儿都不回去,你该怎么回答?”
林建之洒然一笑,“这有何难的?你去不去是你的意思,我只是尊重你的意思而已,有什么不好回答的呢?”
依书不信的道:“你不担心这样说,别人会说你听媳妇的话,没有自个儿的主张?”
林建之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怎么?你想跟我说什么呢?我相信聪明人不会在我面前问这种蠢话,我有没有主张,那些跟我有接触的人难道会不知道吗?若是他们蠢到那种地步,我看那种人也不配跟我合作,由得他们另寻旁人合作拉倒了。”
依书心中大喜,虽说她晓得林建之心中有她,将她放在了心里很重要的一个位置,但是他毕竟是古代人,从小在古代文化的耳濡目染之下,不免会受到一些影响,产生一些下意识的原则。例如,妻子再能干,也只是在内宅,男子是由不得她们擅做主张,更别谈让她们骑到了自个儿的头上。
好在林建之是真的在意她,尊重她,不介意她的任何一个决定,毫无条件的相信她。
有夫至此,妇复何求?
秦依画成婚当日,依书并没有回秦府,那日林母也未曾出去游玩,只是闷在了自个儿的屋里,也没有唤依书去陪她。
依书只歪在榻上看了看闲书,累了便睡一觉。当然,自个儿虽然没去,依书却遣了银华回去秦府看看,然后将秦府这边的情况跟她讲一讲。
却说,下晚时分,银华回了来,将自己看到的情况都与依书讲了一遍。
秦依画因为嫁的是内阁的沈大人,身为内阁成员,沈大人娶的又是继室,不是不值一提的小妾等人,场面自然要顾着。故而,秦依画虽为庶女,这成亲的场面隆重程度也只是比依书略逊一筹罢了。
听完银华的汇报,依书微微颔首,示意她下去休息,目光又转向手中的闲书,似乎未曾将秦依画的事情放在心上。
晚上,林建之巡铺回来,也未曾问依书今日有没有去秦府,只是牵了她一道去了正厅与林父林母用完饭,而后便回了书房。
依书原想今日不去陪他,自个儿在屋子里待着。哪料得林建之却左右不让她回房,央着她帮他去磨墨。
看着自己夫君这般恳求,依书也不好不去,只得陪他去书房,看着他神情认真而专注的看着账册,时不时的抬首朝她一笑,而她也回以一笑,脉脉情愫在二人之间流转。
第一七四章 依琴有孕
林母原计划是七月十号左右回西州,只因天气渐热,京师这边又没有什么好的避暑地方。而林家在西州城郊就有一处别院,平常就是用来消暑纳凉之用。
而今在京师也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该看的想看的都看了一遍,该转的想转的也都转了一遍,林母琢磨着也是到了回去的时候了,当日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顺便征求一下其他人的意见。
林父自是闷不吭声,本来这就是小事儿一桩,由得林母去决断拉倒了。况且离西州城这么长时间,他也的确是有些想念那些在西州城的老朋友了。
林建之也是没有意见,林家的大本营是在西州,他现在在京城处理事务,总是需要手下人日日将东西给送过来,路上耽搁的时间不算,也着实是影响进度,故而他也没有话讲,赞成林母的这个提议。
至于宁氏,林建业正代天巡视天下,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西州城,她都看不到那个自己最想看到的人,所以也无所谓在什么地方了。
林母今日倒是没有将林思琦两口子给唤过来一起吃饭。估摸着是担心林思琦还没有玩够,若是问她的意思,肯定就是投张反对票。
最后一屋子人的目光都看向依书,等着她的意思。
依书微怔,淡笑道:“我也无所谓,也是到了回去的时候了,听娘的话便是。”
林母拊掌大乐,拍板道:“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决定了,十号上路,还有四五天的时间,也该做些准备了。成了,该商量的事情商量完毕,来来来,大家都吃饭吧,虽说夏天吃点凉的东西心里舒坦,但也得小心一不小心吃坏了肚子不是?”
众人都附和应是,开动吃饭。
晚上休息时,林建之侧身卧着,与依书问道:“依书,今日母亲问你意思的时候,我看你有些犹豫,你是不是不想这么早就回西州城?”
依书想了想,摇头道:“倒也不是,只是以前在秦府,习惯了母亲说什么便是什么。现在我们回不回西州城,什么时候回也只是娘的一句话而已,没有想到娘还会问问我们这些小辈的意思。”
林建之揉了揉她的脸,笑道:“看来我们家还有很多规矩需要你慢慢学呢,这条规矩也是祖上传下来的,一般事情全家决议,少数服从多数,所有人都可以无顾忌的发表自个儿的意见,不需要介意其他人的想法,其他人也不准介怀,不准放在心上,以免家人之间产生不必要的隔阂。”
依书一乐,眸光闪闪,笑道:“倒是没想到老祖宗竟然还会定下这样的规矩,也是一位极聪明的人呢。”
林建之甚是与有荣焉,“那是,如不是老祖宗聪慧,定下这般多的规矩下来,林家也不可能会兴盛这么多代,早不知跟哪个小门小户一般,被人给欺压了下去。”
依书嗔笑着轻捶了他一记,笑道:“得瑟。”
半抱着依书,林建之柔声问道:“依书,先前你在娘家的时候,住的是那样的小楼,旁边还有那么一大片湖,夏日肯定是极为的凉爽吧?”
依书微微点了点头,“是蛮凉爽的,”她看了林建之一眼,担心他会想太多,忙又道:“但所谓心静自然凉,也未必是有那么一大片湖围绕在身侧才叫凉爽,我也不是非有那湖不可。我想,我真正想要的东西,在我心里最最重要的东西,你应该明白的。”
林建之紧了紧怀抱,柔情万分的道:“我晓得,是不是有我的地方就有家啊?”说着,他还打趣般的朝依书眨了眨眼睛。
依书两颊一红,微恼的在他腰侧掐了一把,娇嗔道:“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看我不掐你。”
林建之很是配合的大叫一声,讨饶道:“疼死我了,媳妇儿饶命啊,为夫再也不敢了。”
门外守门等着伺候的小丫鬟不由掩嘴偷笑,心中暗想二少爷跟二少夫人的感情真是一个好。
因着蔡氏曾经有言,希望依书要回西州城的时候,能提前跟她说一声,也让她有一个心理准备,帮她准备一些东西带着。故而,在商量完出发日子的第二日,依书就跟林建之和林母说了这件事,而后便带着银珠薄荷回了秦府一趟。
蔡氏自是欢喜的将依书迎去了自个儿的院里,二人同坐在塌旁,蔡氏握着她的手,面露微恼之色,道:“依书,怎么这几日都不晓得回来看看母亲的?这些年真是白疼了你。”
依书两颊一红,确实她这做女儿的有些不孝,原本蔡氏就是念着她住的不远,可以时常回来看看她,却不料自打上次回门之后,她才回来过一次,这次也不过是第二次回来而已。
依书愧疚的看着蔡氏,轻声道:“母亲,是女儿不孝,还请母亲勿怪。”
蔡氏不由叹息一声,勉强笑道:“罢了,你能回来便好,母亲又有什么可以怪你的?如今你也是林家人,若是常回娘家,也是于林家不好,你这样做也是对的。母亲虽知道这些,但也只是耐不住心中想你而已。你理解娘的心情便是”
顿了顿,蔡氏问道:“今天回来是特意来看母亲的,还是有什么事儿?”
依书踟蹰了会子,垂首轻声道:“婆母说,这天气越来越热了,想着十号就回西州城,西州城郊正有林家一处适合消暑纳凉的别院,也好度过这炎炎夏日。”
蔡氏点了点头,再次轻叹一声,“如今连你都要离开我了,西州离京师又是这般远,以后就算是想你了,也只能心中想想而已,再也看不到你了。也不知你下次回来看我是什么时候?”
蔡氏这样一说,依书心中也伤感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气氛有些凝重下来,蔡氏忽然拍了拍自个儿的额际,失笑道:“你看我这老太婆子,尽跟你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都险些忘了一件大喜事儿。”
依书忙也收起脸上略有沉肃的神色,淡笑着问道:“哦?是何喜事儿?”
蔡氏嘴角翘起,显然是一件极为让她开心的事儿。
“月余前敏儿就诊出有了身孕,只是一直没有来跟我说一声,就在前两日,你姐姐恰好回来看我,便将这事儿跟我讲了一下,我才晓得。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喜事儿?”
依书笑道:“真的?那可好,以后母亲也不用担心了,姐姐身上的压力也要小一点。”
蔡氏忙道:“哎……你这话差矣,不是母亲说怪话,敏儿虽是我侄女儿,将来若是生了儿子,在侯府掌了权,一定会善待你姐姐。但古语有云,人心隔肚皮,若是将来敏儿性子变了,那又当如何?重宝是绝对不能压在别人身上的。”
依书微有诧异,复问道:“那母亲的意思是?”
蔡氏一乐,笑道:“你姐姐如今也有了身孕,快三个月了呢。”
依书不由也跟着喜上眉梢,急忙问道:“真的吗?姐姐如今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那岂不是等到年底,宝宝就出世了?”
蔡氏笑道:“可不是嘛,为了依琴的事儿啊,我也操了不少心思,担心她在侯府受委屈,担心因为她无子嗣,侯府会薄待与她。现在可好,她自个儿有了身孕,也就有了在侯府立足的根本,不管这胎是男是女,都证明了你姐姐身体毫无问题,以后大可以再生几个嘛,那都是没有关系的事儿。”
第一七五章 接人
秦依琴身怀有孕,身上压力顿减,侯府众人再次对她小心以待,私底下的闲言碎语也少了很多。原本秦依琴在蔡氏身上就学了不少治家的手段,后因着自个儿无子嗣,没有在侯府立足的根基。故而,就算晓得侯府的一些下人私底下说了她的不是,却碍于自己的短处,不好去整治他们。
如今,自己有了撑腰的砝码,秦依琴再也不顾忌什么,下辣手整治了一些不与她为和的人。
蔡氏淡笑着将秦依琴的事儿都与依书说了,既是想让依书跟着开心开心,也是让依书长个记性,以后自个儿若是碰上了这样的情况,该如何自处。
只不过后一种意思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是了,没必要真个的说出来。
蔡氏欣慰的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依书的手,淡笑道:“依书,再过几日,你便去了那西州。西州倒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界。记得到了那以后,给母亲来一封信,闲来无事呢,也可以常常给母亲写写信,让母亲晓得你的近况,过得好不好的,可行?”
依书毫不犹豫的点头应道:“女儿晓得,一定记得时常给母亲写写信,母亲也别忘了给女儿回信才是。”
蔡氏一笑,打趣道:“我看哪,是你不记得给母亲写信的时候居多,母亲可是日日念着你呢,你说是也不是?”
依书吐了吐舌头,心中略有惭愧之意。
蔡氏轻笑一声,二人又说了一阵子闲话。
少时,秦靖宇正巧来蔡氏这儿玩耍,依书又与秦靖宇皮闹了一阵子,后秦靖宇笑说要去西州城找他三姑姑玩,依书自是笑回道:“那三姑姑可就等着你咯,提前给三姑姑去一封信,帮你预备一些好吃的。”
秦靖宇很是欢喜的抱了抱依书的胳膊,直夸三姑姑疼爱他。
中午,在蔡氏的挽留下,依书就在秦府用了午饭。再过几日就得去西州城,虽说自己保证有空的时候就回京师来看看她,但这有空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谁也料不到,不如趁现在自己还在京师,多陪陪她也好。
蔡氏很是跟依书说了好些子话,甚至也跟她说了自己这些年的苦与累,说了她对秦依琴的操心和担忧,说了对她未来生活的期盼之意,还有等她走了以后,她一人在秦府的孤寂。
依书第一次听到蔡氏在她面前说这些话题,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除了母爱之外的其他情绪,极为认真专注的听着蔡氏的絮叨,随后说说自个儿的见解,又劝她道:“母亲,女儿以后虽不能时常回来看看母亲,但母亲身边还有大哥大嫂和靖宇呢,况且靖宇现在还不到上学堂的时候,母亲若是觉得时日虚费,不如遣人将靖宇唤到你面前,祖孙二人打打岔也好。”
蔡氏轻笑道:“也只能是那个样子了,除了靖宇这个小孩子,我还能时不时的将他唤到我面前来以外,还有谁能有那闲工夫,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子呢?”
依书赶忙嗔道:“母亲,女儿可不敢不将母亲放在心里,一直惦记着呢。”
晚上,林建之回去的时候,依书竟然还没有回去,不由焦心不已,还以为依书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儿,赶忙遣人备了马车,急急的往秦府赶去,心里还是念叨着但愿依书还在秦府,只是还没有回去而已,而不是半路上出了什么事儿。
却说,依书正跟蔡氏共进晚膳,金花面带淡笑,进来禀道:“夫人,三小姐,三姑爷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蔡氏朝依书一笑,打趣道:“看来是母亲今儿个将你留了太长的时间,建之都跑我这边要人来了。”抬首朝金花点了点头,示意她唤林建之进来。
依书羞红着脸垂下了头,待得林建之进屋,朝他很是横了一眼。
林建之一进屋就环视了屋里一圈,瞅见依书果然坐在里面,不由心下一松,却见她莫名其妙的朝自己横了一眼。顿时是一头雾水,只是那眼神即含着怨怪,却也是娇媚无限,让他不由心头一热。
蔡氏轻笑着看着那四目相对的小夫妻,并不出声打扰。
还是林建之先回过神来,忙忙的与蔡氏弯腰抱拳,请安道:“母亲,小婿建之见过母亲大人。”
蔡氏笑着点了点头,与他抬手示意道:“起吧,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是做什么呢。”
林建之走至桌旁,立于依书身侧。
蔡氏笑问道:“可是一日没见到依书,现在来我这里要人来了?”
林建之干脆的点了点头,淡笑着回道:“这么晚还没见她回去,小婿心里自是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还请母亲勿怪。”
蔡氏打趣的朝依书挤了下眼睛,故作伤感的叹息道:“到底现在不是秦府人,就连多留你一些时候,都得顾着旁人会不会担忧呢。”
依书脸红到了脖子根,娇嗔着横了林建之一眼,都怨他,让自个儿在母亲面前出了丑。
林建之恍若未见,他担心自家媳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蔡氏看着林建之,道:“依书原想早些回去的,是我强将她留了下来,陪着我用完晚饭再走。”又问道:“建之,你晚饭有没有用呢?不如一起吃顿便饭,再回去不迟。”
林建之忙道:“小婿刚刚回府,听说依书还没有回去,立时就赶了过来,故而,还未曾用晚饭。”
蔡氏便指了指依书身旁的一张凳子,笑道:“那你就坐那儿吧,一起吃了饭再说。”
一旁侍立的紫荷适时在林建之面前摆上碗筷。
有了林建之在侧,有些女儿家的贴心话蔡氏也不方便跟依书讲,好在这一日下来,该说的想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蔡氏便只是叮嘱了林建之一些事情,说了说依书的一些癖好习惯。西州于依书而言,完全是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以后就指着林建之善待依书了。
林建之自是懂得蔡氏的心思,也明了蔡氏对依书的疼爱程度,故而毫不吝惜的在蔡氏面前再三下了保证,保证以后一定会善待依书,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都绝不会辜负了她。
依书只觉得自己丝毫插不上嘴,羞红着脸,垂首看着腕上带着的一个玉镯,还是林母第一次来秦府拜访时,特意从自个儿的腕上撸下来的。后来,依书才晓得,原来那是林家祖传的一对玉镯之一,另一只玉镯在宁氏嫁入林家的时候,由林母亲自帮宁氏带上了。
这一顿晚饭也吃了好些时候,夫妻二人在蔡氏极为不舍的目光下,回了林府。
第一七六章 改变
还剩下三五日的时间,依书琢磨着京师到底是自己待了好些年的地方,虽说她平日嫌少外出,交的朋友也没几个,但还是有一些让她惦念的人。如今各自嫁人,若是都在京师,那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可是她即将去西州,路途遥远,再见遥遥无期。
想到此,依书心里不由有些难过,便与林母说了一声,想省下的几日就不陪着林母出去转了,去跟一些自己放不下的人道别,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
林母自不会介意她的行为,原先让她陪着自个儿到处去转,也只是担心她一个人闷在府里会无聊罢了。
依书第二日便去了侯府一趟,秦依琴是她名义上的姐姐,在她到了秦府一年多以后,秦依琴就嫁入了侯府。彼时,她刚刚来到异世,处处担忧紧张小心,生怕被别人看出自己已经不是原主,平日行事都是极为的小心谨慎。故而,姐妹二人并没有什么多的接触,只是偶尔碰碰面而已。
只不过,她听其他人的意思,却是说她跟这一母同胞的姐姐感情甚好,所以第一个便来与秦依琴道别。再者,秦依琴有了身孕,她这做妹妹,也该来看看才是。
秦依琴听说依书来看她,忙忙的让身边的丫鬟将依书请了进去,自个儿也迎上前去,扬声笑道:“依书,你怎么得空子来看我的?我还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去林府瞅瞅你呢。怎么样,在林家可还好?”
依书扶着秦依琴一边的胳膊,淡笑着回道:“姐姐慢走,如今你是双身子的人,该当心才是。我在林家还不错,林家人都很是和善易处,平日里也没什么麻烦的事情。”
秦依琴点了点头,“那就好,对你和善就好。你一向性子柔软,姐姐最怕你嫁去那等商户人家,计较不过别人,受了气。”又笑道:“怎么,你什么时候去看过母亲了?怎么晓得我这里的事情的?”
依书扶着秦依琴在桌旁坐了,回道:“婆母打算再过几日就回西州城,所以我昨儿个回秦府跟母亲说了一声,母亲便将你的事情跟我讲了下。我琢磨着,这一旦去了西州,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京师来,所以趁着还有几日时间,跟这边的姐姐妹妹道个别。今儿个,便第一个先来姐姐这里了。”
秦依琴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仍显平坦的腹部,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一个承载了很多人的荣辱的小生命。因为这个小生命,她这几年受了不少屈辱,甚至不得不央求着娘家,帮她丈夫挑一个合适的妾室。虽说有德的夫人,大多会顾着夫家的子嗣后代,帮自家夫君纳上几房妾室,以期开枝散叶。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屈辱?不是一种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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