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吟仙·妄而生雪 作者:鹿谣

    儿子渊笛。

    渊笛他爹当了这么多年神仙，家底甚是殷实，男女两套喜服皆出自织造仙子之手，款式繁琐华美，缀满指甲大的珠玉，穿上它站在日光底下，几乎能晃瞎路人的眼睛。据说拿万金也买不来。

    繁琐的喜服穿在身上，像一副枷锁，雪颂并没有即将嫁人的欢喜感和紧张感，这一日对她而言，同过去的每一日并无区别。她有过一次经历，所以这次不假思索便明白，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完全是因为她不爱渊笛。

    她嫁给他，只是因为他等了她两百年，仅此而已，不是因为情，也不是因为爱。

    她已将今生全部的爱都给了无妄，没给旁人留下一丝一缕，现在的她，只剩下亲情和友情可以分给旁人了。

    雪颂想，或许，她不该嫁给渊笛，拿他当弟弟看待更好。

    渊笛来牵她拜堂的时候，雪颂做了个决定——她要和他说明情况，告诉他，她不能嫁给他。哪怕为无妄守一辈子活寡，也比嫁给一个不爱的人惬意得多。

    “对不起渊笛。”满室宾客喧哗，她心虚地别过头，不太敢直视他，“我发现我还是忘不掉无妄，也许，我要继续等待下去。若等下我在宾客们面前逃跑，你能承受吗？”

    渊笛默然不语，只用满含深意的眼神凝视她，热切而深情，没有要把视线挪开的意思。雪颂咬咬牙，正准备飞身遁走，做个逃婚的新娘，渊笛的容貌陡然发生变化，幻化成她日思夜想的那张英俊脸庞，万分熟悉的低沉男声如惊雷响在耳边，“说了不许你嫁给渊笛，你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我该如何惩罚你？”

    雪颂呆了。她怔怔望着身边那位穿着鲜艳喜服的青年，一时有些惘然，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世界，满室宾客亦陪着她一起发呆，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良久，不知是哪位神仙最先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神尊……神尊大人？”

    雪颂眨眨眼睛，眼泪悄无声息滚落，她踩着红地毯朝他走去，每一步都在颤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笑着道：“便罚我生生世世与你在一起，哪怕看腻了，彼此觉得厌倦，也不许分开。”

    他朝她展开双臂，眸中尽是宠溺笑意，不乏称赞道：“我们家雪颂总是这样，一点儿亏都不吃，忒适合过日子。”

    一头栽进无妄怀里，雪颂牢牢抱紧他，贪婪嗅着他身上特有的气味，拖着哭腔道：“你甚么时候出来的？”

    “半个时辰前，我刚踏出极尊神主的宫殿，便听到路人嚼舌根，说魔界某位掌权者老牛吃嫩草，要嫁给水神共工的儿子为妻。”他捧起她的脸，不在乎满室宾客怎么看，径直在她眉间落下一吻，“我醋了，便即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脸上泪痕还未干，雪颂便发出“咯咯”轻笑，“早知道嫁给渊笛便能让你现身，我何苦等待两百年，头二十年答应嫁给他就好了。”猛然想到甚么，她问无妄，“哎，对了，渊笛呢？”

    无妄以指腹帮她擦去脸上残存的泪水，“我往他身上施了术法，便像你对待紫苑一般，将他滚到床底藏起来了。”

    雪颂抬手抱紧他，于心不忍道：“渊笛等了我两百年呢，这世间除了你之外，就属他对我最痴情，如此对待一个痴情的少年郎，委实不人道。”

    无妄颔首道：“好罢，本尊且当回月老，三界的适龄女子随他挑选，若他有中意之人，我做主撮合他们。只要不打我夫人的主意，甚么都好说。”他举目看向大殿正中红彤彤的“囍”字，一抹柔情溢散满脸，嗓音轻和道：“水神大手笔，只是可能要白费这一番苦心，枉为他人做嫁衣了。我欠你一个隆重的婚礼，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正好补上。”

    殿外人形绰绰，打扮得一团喜气的鱼丸飞奔上前，直直冲着无妄，嗲声嗲气道：“父君抱抱，抱抱我。”

    无妄露出抹由衷微笑，一手抱起他的儿子鱼丸，一手拥着他的夫人雪颂，眉目间尽是令人沉迷的快哉之色。

    此度年华正当好，不到白头誓不归。

    世人口中的岁月静好，大抵如此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