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争疯第5部分阅读
谁与争疯 作者:未知
起玩一起闹,不涉及利益;人家是个立在风口浪尖那么多年的太子啊……
被人绝不含糊地端上台面来利用,这滋味不好受,姚荡的个性也学不会逆来顺受。 秋读阁半晌,她回过神来,拾回正常姿态,斜瞪了他眼,“关我屁事!”
“我还有个办法,成全冷淑雨和死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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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什么办法,是威胁,赤条条的威胁!
看不惯她一副事不关已、明哲保身的姿态,于是,他精准无误地揪住她目前的软肋。
只是,他们谁都没把话说穿,彷佛这都已经成了各种争斗中的潜规则,只要事情没有到闹僵必须撕破脸的地步,就仍不妨碍继续做朋友,太子反而更乐意替她撑腰,把银子敞开丢桌面上任她败家。
又有一个人对她好了,又是一场顺便的利益。
姚荡没有了败家的心情,就连向来最能把她吸住的赌坊,今儿都失去了诱惑力。
她几乎是拔腿就往学府跑,却得知苏步钦身子不适回府了,转而又把钦云府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只听闻又旦一句云淡风轻地回答:“爷去宫里了。”
跑宫里去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能去,非要挑这时候?还一去就是一整天!
姚荡在厅堂坐立不安地徘徊了一下午,她拿不定主意,只不过想找兔相公说说,搞不明白这把火怎么会烧到她身上。可直至晚膳时分,仍是没见他的身影。一大桌的膳食,偌大的饭厅,只有她一个人消化。
实在耐不住了,她也顾不得冷,用完晚膳便跑到大门口,坐在石阶上,傻傻地望着巷子口。
都说等人总会觉得时辰过得特别慢,姚荡深刻体会到了。见她频频打哈欠,冷得直搓手臂取暖,连又旦都瞧不下去了,“爷每回去皇宫,都很晚回来。你别等了,有什么事明儿同他说也一样。”
“我睡不着。”弄不好等她一觉睡醒了,兔相公和淑雨已经被成全了。一想到这,她就跟心烦了,侧仰起头,扫了眼背光而立的又旦,“要不,你陪我聊聊吧?”
“我没那么闲。”这女人显然是把他当成了打发时辰的道具,又旦没好气地撇唇,扬起下颚,打算不予理会。沉默持续了不到片刻,他又一次出声了,“你要聊什么倒是说啊,不说怎么聊。”
“哦哦,旦旦,你说你家爷会不会喜欢上淑雨?”
“……”在又旦看来,这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除非爷傻了。
然而,他的回答已经不重要了。一阵马蹄声突然而至,由远及近,渐渐停在了钦云府门口,驾车的人率先跳了下来,恭谨地绕到车后,撩开车帘。苏步钦弓身撩袍,跳下马车,一抬眸,视线便对上了石阶上的姚荡。
他颇为诧异地蹙眉,“那么冷的天,待在外头做什么?”
“当然是等你啊。”姚荡兴冲冲地站起身,拍了拍臀上沾着的尘,绽开娇笑,迎了上去。
只是很快,这道灿烂笑容就焉了。
马车帘子再次被一双纤细素手撩开,淑雨从车内探出头,微笑地冲着姚荡点了点头。而后,她的视线迅速绕回苏步钦身上,眼含暧昧媚色,“我先回去了,明儿见。”
“路上小心。”他浅笑低语。
看起来像只是一句客套,可置身于两人之间的姚荡,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不太一样的气息。
等到淑雨的马车驶离,她才慢悠悠地转回目光,打量起了苏步钦,“你们……一块去宫里?”
“嗯。”他抬步跨上石阶,跨过门槛,没介意始终粘在他手臂上的姚荡。
一声浅应让姚荡震了震,他带淑雨去见他父皇了?还是碰巧在宫里遇上的?可按理,淑雨的身份是不能随意出入皇宫的。满腹疑问压在心头,以她一贯的个性,是会直接问出来的,可今天喉间就像被卡主了似的。
姚荡说不清是不敢问还是不想问,也许是她想太多了,兔相公会不会巴不得太子成全他们?
“你呢?那么冷的天,就穿这点衣裳,做什么不待在屋子里等我?”边说,他便停下脚步,亲自动手把姚荡的围脖系紧了些,责怪的眼神飘向了一旁的又旦。
自家主子的意思,又旦当然能明白,可他也只能回以一脸无奈,十三荡坚持要在外头等,他难不成还把她绑屋子里?
“我有事想跟你说,太子今儿找我,说是要想淑雨解除婚约,还说……”
“还说要把淑雨给我?”没等她说完,苏步钦就笑着接了下去。
“咦?”他居然全知道?该不会太子已经去和皇上说了吧。
“我猜的,淑雨说昨晚和太子吵起来了,以太子的个性哪受得了这种气。”或者该说即使那两个人没有吵翻,太子也早就在伺机动这脑筋了,只不过淑雨太耐不住,提早把这“爆竹”点燃了,“他是不是还和你说了什么?”
“说要成全你和淑雨。”
“只是这样?”这是意料之中的,他想听的是意料之外的事。
“还有……让我去找姚妃,就说我看上他了想嫁他。”
闻言,苏步钦没能维持住不动声色,挑起了眉梢,哼出一声笑,“他就戴着那顶老虎帽,如此妖娆地诱惑你去主动抢亲?”
“噗!哈哈哈……”姚荡憋不住笑出了声,用力点头。
“真不敬业,好歹也该弄个帅气点的造型,让你先爱上他吧。”苏步钦半开着玩笑,想起了卫夫人的忠告——能稳坐太子之位那么多年的人,不会是个简单角色。果然不简单,突然和姚荡亲近,也不会当真只为了找个人陪他去赌坊吧?
可这“不简单”的目的会不会太简单了?花尽心思,只不过是为了解除一场婚约?
“就是就是。”在苏步钦面前,她几乎是没有任何防范的,即便方才心情乱成一团,见到他之后,所有的结仿佛都解了。
见她猛点着头,傻呵呵的模样,他也放松了心神,试探性地问了句,“这么说,姚姑娘对太子就没有丝毫的好感?”
“当然没有。”
没由来的,她迫不及待的否认,让他的笑容加深了。不自觉的,苏步钦伸手,包裹住她那双几乎冻僵了的双手,凑到嘴边呵了口气,替她搓着取暖,“冷吗?往后就算天大的事,都乖乖待在屋子里等我。何况,这压根是件不需要你费心的事,我和父皇提了,他会安排的。”
“怎么安排?你跟你父皇说了什么?啊!该不会是问他要了淑雨吧?”这头一回亲昵举止酝酿出的暧昧,并没让姚荡脸红太久,她的心绪很快就被这个话题牵引了。
“我问父皇,之前许给九弟的是哪家姑娘,能不能赏给我。”
不需多说,也无话可说,她咬唇忍住心悸,却忍不住爬上嘴角的窃喜。
“刚好,我缺个伴读打杂伺候起居又偶尔会用铜镜偷看我的丫鬟。”
“苏、步、钦!!!”
小小的甜蜜在她的吼喝间滋长,虽然明知兔相公没胆量和他父皇说这种话,姚荡还是假装生气,咬牙切齿地掐他。咬得下颚都跟着颤,掐他的力道却只限于打情骂俏的程度。
她以为这种互相调侃的气氛,是两情相悦最好的证明;她以为兔相公一定是在乎她的,所以才会在意她冷不冷,甚至是帮她取暖;她还以为苦尽甘来了,身边男人虽然笨笨的,但笨一点好呐,太招女人喜欢她握不住呀,只要懂得照顾她就好,反正他们可以关上门来不与任何人争。
以为,以为,只是以为。
所有的以为,所有的甜蜜,只持续了两天,一则消息轻易把一切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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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这两天,是姚荡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平静日子,苏步钦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待她的好,也简直到了事必躬亲的地步。天气有了回暖的趋势,他每晚都会亲自帮她挑选隔天该穿的衣裳,提醒她是该添衣还是少穿点;听说他最近食欲不佳,但还是每天坚持陪着她用膳,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吃两口便干坐在一旁听她聒噪琐事。
他开始经常若无其事地牵她的手,美其名曰是互相取暖,可直到彼此手心都汗湿,也不松开。
总之,怎么看,都像是恋爱初期的模样。
过些时日学府就要放假了,姚荡特地在钦云府小范围内做了调查,大家都觉得想要促进感情发展,最好的方法就是两个人一块去爬山。等快要爬到山顶的时候,就要假装扭伤脚,然后稍稍动一下就要喊疼,这种时候就可以理直气壮要求兔相公背她。
再然后……丫鬟说:如果小姐觉得还不够,也可以顺便偷摸爷的胸部,偷亲他的嘴。
旦旦说:不许摸!不许亲!爷是你能玷污的?你要实在耐不住,亲脸!
其实姚荡觉得,说不定到时候主动的会是兔相公呢?
“哈哈哈哈哈……”想着,她就不自觉地爆出了嚣张笑声。
“十三荡,你在笑什么?等着你出牌呢。”
身旁,轻轻浅浅的叫唤声,让姚荡回过了神。才想起来,姐妹团里最近流行马吊牌,原本是有固定搭子的,听说今儿放课后淑雨有事,于是她就被找来凑数了。
“哦哦哦,可是……出哪个呢?”虽然只是凑数的,可姚荡还是觉得很开心,这是不是表示她的姐妹团又一次接纳她了?
“这个这个。”有人歪过头来,大喇喇地查看她的牌,给出意见。
姚荡想都没有想,就乖乖地把对方点的那张牌抽了出来。
“哎呀,赢了!”
“……”很显然,她又被摆了道,好在兔相公今儿心情好,给了她足够的赌资,“再来再来。”
当对手是个傻乎乎的货色时,众人反而没了玩下去的兴趣,话题很具跳跃性地被牵引到了八卦上头,“欸,十三荡,淑雨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真的把太子抢走了?”
“怎么可能?!抢朋友的男人,我十三荡会干出那么没品的事?”
“也是,太子没理由要你不要淑雨的。那你和太子走得那么近,倒是说说呀,究竟解除婚约是谁的主意?”
这还用问,当然是太子的主意。可是转念一想,姚荡还是觉得,毕竟淑雨是女孩子,要留点颜面给人家,“哎呀,大概是淑雨不要太子吧,淑雨那么漂亮,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是吧?再说了,这是人家两个人的事,跟我们没关系,我们继续玩啊。”
“怎么会没关系。都说君无戏言,圣上居然会突然下旨取消这桩婚约,你们说,这是不是代表冷家要失势了?”
“圣上下了旨?”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说?
“你不知道?今儿早上就下旨了。估计淑雨就是觉得丢了颜面,所以才不陪我们打牌的,太子也好些天没来学府了,哎,好没劲,想打探些消息都难。十三荡,你应该知道的比我们多些吧?”
“我不……”她连圣上下了旨都没听说,还能知道些什么?
“少来了,是不是好姐妹,分享下啊。都说圣上有意把淑雨给玉兔,你不是住在钦云府吗?怎么会不知道?”
“圣上要把淑雨给苏步钦?!”一反刚才呆呆愣愣的模样,姚荡激动了起来,紧抓住说这话的姑娘,“已经给了?”
“你做什么呀,放手,很痛耶。还没给,都说了只是有这个意思。”
“我看呐是玉兔想吃淑雨那块天鹅肉,要不是他跟皇上说了什么,皇上哪会萌生出这种念头啊。”
“也不是欸,我爹说,冷丞相似乎也有意让淑雨嫁给玉兔。”
“真的假的?难道有什么风声?”
“什么风声啊?”
“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啊。朝中互相制衡的不就是冷家和姚家吗?可是现在冷丞相想要把淑雨给玉兔,姚四爷竟然也托玉兔照顾十三荡。”
……
她们似乎都忘了她的存在,就这样当着她的面,说着与她有关的是非。
可姚荡却全然没有了去聆听分析的心思,苏步钦说过,这事不需要她操心,他父皇自有安排。这就是所谓的安排吗?解除婚约,继而将淑雨许给他?这就是他要的安排?果然是不需要她操心呐,她竟然连知情权都被剥夺了……
姚荡甚至无法再去装傻,这一刻,她不得不认真思忖,在苏步钦眼里,她究竟算什么。
仅仅只是一个借住在他府上的人而已吗?
“你们慢慢玩,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尽管她们正聊得热火朝天,没人在意她的去留,姚荡还是象征性地吼了句,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
她不要胡乱猜,她想听他的回答。也许事情不是这样的,是他父皇一意孤行,又或是太子在从中作祟。
~﹡~﹡~﹡~﹡~﹡~﹡~﹡~〖安思源〗~﹡~﹡~﹡~﹡~﹡~﹡~﹡~
今年的第一道春雷突如其来,闷闷的雷声在天际炸开,冬日的寒意逐渐有些褪去,空气里弥漫着早春的气息。苏步钦放下手中书册,看向屋外,雨帘朦胧了外头的风景。
“爷,该用膳了。”又旦立在廊下看了会,才跨进屋子,出声唤回他的神。
“没胃口。”
“什么?!”他一惊一乍地大叫,“这才刚回暖,怎么今年那么早就没胃口了?爷!要不要我去宫里找御医来瞧瞧?哎呀,您不要那么漫不经心的,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这身子,随时都会出状况……”
看着又旦的模样,苏步钦反而事不关己地笑出了声,“我没事,去接她回来。”
“她?十三荡?哪有那么娇气,还需要人去接?”又旦没好气地抱怨。
“没听见外头打雷吗?你不觉得她这种人,被雷劈的几率会比较高吗?”
“……爷,您究竟是关心她,还是巴不得她早点死。”
“我不会想她死。”他眯着眸子,回以一道半含警告的瞪视,示意他耐心已经用尽。
又旦摸了摸鼻子,识相闭嘴。显然他家爷已经越来越不对劲了,换做以前,多半会回他一句——“都有,我关心她什么时候死”,可现在,不想多谈的态度,明显参杂着心虚逃避的成分。
说不清这复杂情绪是好是坏,很多次,又旦甚至在想,如果爷爱上的人真是十三荡,恐怕最好。关上钦云府的大门,舒舒服服得过小日子。偏偏,他很清楚,爷对十三荡的关心不纯粹,要不然,那个冷淑雨怎么可能自由出入钦云府?
越是不待见的人,就越是赶不走。又旦正想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那道扰人的声音,“旦旦,你家爷呢?”
“冷姑娘,我叫苏又旦。”就是不准叫旦旦!难听死了。
“谁关心你到底叫什么,死兔子在哪,我……”
“在书房里。冷姑娘认得路吧,自便,爷让我去接姚姑娘呢,那么大的雨,怕她淋到。”
淑雨横了他眼,不愿搭理,能肯定苏又旦这番话就是故意说来气她的。啐,死兔子就算关心姚荡,也只是碍于四爷的面子吧,受人之托,当然不能怠慢。没等又旦走开,她就兀自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摆足了清高冷傲的姿态,却在跨进书房后,瞬间换了张嘴脸,“死兔子,我听爹说你昨儿晚上又去找过你父皇了?”
“嗯。”她的突然出现,让苏步钦讶异了片刻,甚至有些烦躁,提不起精力去应付。
“那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事,你都知道了?”
“父皇答应解除你和太子的婚约了?”他不知道,闲言碎语懒得去听,只是看她的表情,多少也猜到了。
“不止呢。我爹替你说了很多好话,皇上也有意把我给你,不过爹说不急,才刚解除婚约就订下,会给你带来麻烦。”
是不急,压根没有人在急。冷丞相不会那么快就把可以制衡他的筹码放开,他父皇也不会在他没有表态前下任何旨,而他更是没曾想过要订亲。什么东西可以给,什么东西永远给不了,苏步钦有自己的底线,尚还不至于为任何人破例。
“你怎么了?该不会是怪我爹不愿那么快把我给你吧?这很正常,我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冷姑娘,你误会了。是因为冷丞相不希望你嫁给太子,托我帮忙去父皇那儿求情,我才一再插手这件事。我对你,并无其他意思。”为什么要插手?仅仅因为冷丞相所托吗?那如果太子不曾想到利用姚荡的馊主意呢?
突然的,屋子里陷入了静谧,只有淅沥雨声不断传来。淑雨目不转睛地逼视着他,半晌,飘出一声凉笑,“我知道。”
“嗯?”
“你以为我喜欢你?啐,我放弃太子选择你,无非是因为你够听话。我要你记住冷家的恩情,他日若是我爹扶你坐上储君之位,我们家对你就是有再造之恩……”
“可是,我从未觊觎过储君之位,恐怕要有负你的厚望了。”苏步钦眨着眼,仍是一派无辜。话,却是句句属实,他没有那么磅礴的野心。
“你怎么那么没出息!是你亲口答应我爹会照顾我的!”淑雨没能继续维持住温婉表象,她以为只要是人,都不会对权势说不。
“是答应过,我会履行。”这一点,他不置可否,“照顾”的含义,似乎因人而异了。
——是你亲口答应我爹会照顾我的。
——是答应过,我会履行。
姚荡干立在门外,抬起的手正要推开书房的门,这番对白却抢先飘进耳中,让她所有的动作定了格。本还抱着几分侥幸的心,凉了一大截。她咬住唇,被风吹得直哆嗦,也因此稍稍震回了些许神。
她倔强地吸了吸鼻子,想起了从前。
她总是怕栽,自以为是地把自己保护地极好,哪怕只是感知到了一丁点危险气息,就会缩成一团。
步步高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娶你,本以为姚家的势力至少能保我一声安康。哪知道你那么没用,害我沦为质子。
那时候姚荡是真被气到了,二话不说,紧捂住自尊转身就走。是,她没用!她就是这么没用!弱到连去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的勇气都没有,如果当时问了呢?是不是他们之间或许还能留一句聊以安慰彼此的鼓励?
“姚荡!不要断章取义!也许只是误会?要问清楚,不是每次生气离开都还有机会再见面的!”想着,她蠕了蠕冰凉的唇,暗自嘀咕。话音落下后,手腕也轻推开了书房的门。
看着面前的兔相公和淑雨,她牵强地拉扯出一道笑容,“呵、呵呵,淑雨也在呀?”
“旦旦没来接你?”苏步钦蹙眉打量起全身湿漉漉的她,发间还在不断滴着水,显然是淋着雨跑回来的。
“你让旦旦来接我的吗?没遇见呢。我见外头快要下雨了,就自己跑回……”姚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步钦强拉进了书房。
他环顾了圈四周,本想找条干帕子先让她擦擦头发,可惜一无所获。他索性脱下披在身上的外套,亲自动手替她擦起发尾。
一举一动,都很轻柔,若有似无地撩拨着她那颗本就已经不安分的心。姚荡转眸,捕捉到他眼眸中的关心,是真的在关心她,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也就是这道眼神中透露出的信息,给她的勇气加了筹码,“兔相公,我……我有话想问……”
“我要回家了。”被遗忘在一旁的冷淑雨,忽然开口,声音不算响,只是刚好截断了姚荡的话。
“嗯,路上小心。”苏步钦没有抬头,客套敷衍性地嘱咐了句。
“我要回家了!”她不甘,再次重复,神情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不会打算让我冒着那么大的雨,自己回家吧?
“我让旦旦送……”
“你已经让苏又旦去接十三荡了,他还没回来。”她微笑,好心地提醒他。
闻言,苏步钦面有难色地瞥了眼姚荡。
她恨自己为什么要看懂他神色中的为难?又为什么偏偏不舍得看他为难?即便满心的不愿意,姚荡还是扁了扁唇,打破了这僵局,“你先送淑雨回家,我等你回来一块用膳哦。”
“嗯,有话要问我对不对?”即使没听清她刚才的话,苏步钦也隐约能猜到她冒着雨冲回来的原因。见她用力点头,他溢出轻笑,“先去洗个澡,让丫鬟去通知膳房做碗姜汤,我一会就回来陪你用膳。”
“好。”她歪过头,笑脸盈盈,还记得冲着脸色难看的淑雨挥手再见。
直到他们的身影相携消失在了书房,她的笑容才褪去,眼眶不自觉地热了。
还以为不会难过的,消息又还没有确认,是她自己推他去送淑雨的呀,还有什么难过的理由?可心里还是涩涩的,多想说,她不是真的想让他送淑雨,卖弄体贴,只是因为不想听他把选择说出口;她也最讨厌等人用膳,等待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她也不爱喝姜汤,那种辛辣刺在心尖上,抵得住风寒,抵不住酸涩。
可是,没有人放纵她的任性,还不如不说。
时间一分一秒在过去,她始终懒得动,委屈被压得越来越深,直到她不想再去捡起。
“小姐,你在里面吗?”
门外,忽然传来轻叩声,丫鬟小心翼翼地询问声飘了进来。姚荡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倒也没有泪水,只是干涩得有些难受,吸了下鼻子,又咳了声,确认声音听起来不会泄露太多情绪后,她才开口:“在。唔……我不要喝姜汤。”
“不是,小姐……”丫鬟下意识地想把话顺下去,可一听到她不愿喝姜汤,又急了,“不行欸,不喝点姜汤,会生病的。”
“好难喝的,我不要。”
“赏你一粒蜜饯外加一个吻呢?”
忽然飘来的话音,让书房外的丫鬟噤了声,偷瞄了眼身旁的男人,羞红着脸站到了一旁;书房里顿时没了声音。
半晌,只听到里头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随之而至的,是一道惊呼,“四哥!”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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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马车冲破雨帘,穿梭在夜色笼罩下的街边,马蹄不断踩踏在水洼里,溅起水花,伴随着沉闷又有节奏感的声响。
姚荡呆若木鸡地靠坐在颠簸的车厢里,潮湿中又含着些微暖意的空气,让她忍不住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很快,就恢复到了呆滞的模样。至今,她都还没缓过神,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怀里的那只包袱。
去钦云府时,就带了这么点东西;离开的时候,还是这么多。
可是……就这么离开了?
她近乎迷惘地转过眸子,终于把视线移动到了那道刺眼身影上。即便四周很昏暗,他仍旧能脱颖而出,一袭藏蓝色的修身劲袍上嵌着招摇的绛紫色花纹,那双永远让人瞧不透的眼眸很魅惑,又似是透着隐隐的疲态,几缕血丝悄然覆上眼白。尽管如此,他仍旧噙着轻松的几乎玩世不恭的笑。他笑的时候最诱人,兴许就是因为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大部分时候,他的嘴角总是挂着弧度精致的笑容。
就是这个男人,很多人谈及就会萌生敬畏的姚家四爷,她的四哥。
说了要一年半载才回来,结果,这才多久?他就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地把她塞进马车。
“四哥?”一阵凉风虚掩的车窗边钻入,震得姚荡回过神,试探性地唤了声。
“嗯?”他懒懒地掀了掀眼帘,轻哼,又顺势将她揽进怀里,用自己的大氅盖住她。
姚荡鼓起腮,狐疑地皱眉,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轻戳了下他的脸颊。软软的,很舒服,很温热,是个生命体,她来了精神,“还真的是你!你不觉得需要解释为什么会在这吗?”
“接你回家啊。”他回得理所当然,指尖在她的耳郭上若有似乎地徘徊,似乎丝毫都不觉得这举动对于兄妹而言太过亲昵了。
“谁问你这个呀,我是说,你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
“哦,想你了。”
简单直率的回答,让姚荡僵住,清晰地感觉到潺潺暖流在胸口扩散开,她垂下头,含糊不清地呜咽了声。近距离感受着面前这熟悉的宠溺,久违的味道,让她只想狠狠握住。
没有犹豫太久,姚荡就伸出手圈住他的腰,钻进他怀里蹭了几下,踏实的气息让她安下心放下所有防备和伪装,“唔,人家也很想你。你都不知道我被欺负得多惨,下次不要这样说走就走了,好歹事先通知我下,让我有点准备啊……”
“起来,别把脏东西擦我身上。”他震了震,喉头不自在地在脖间滑动。并非第一次享受姚荡的投怀送抱,但偏偏每次他有难以自持的冲动。这种念头要不得?或许从前是,但现在,推开她,只因为他想维持住理智,先让她明白一些事,“没有我在很惨吗?”
她依依不舍地离开那个可以给予足够温暖的怀抱,用力点头。
“那是谁说要去学府挑个好夫婿,然后就能彻底摆脱姚家的每一个人?”
“我说的?你记错了吧,我怎么会说出这种数典忘祖的话。”她是说过,可是现在后悔了。反正是在四哥面前,她大可以死皮赖脸地推卸掉。
“是吗?”满意地看着她谄媚又任性的样子,他的笑容加深了,“以后要不要乖乖待在我身边?”
“要要要!当然要!你不走了吗?这次要留多久?”
“看你表现。”如果她够乖,那即便是要走,他也愿意带着她;可如果猎物继续不着家,他似乎也没理由永远为她开着一扇门。
只是这话飘进姚荡耳中后,引发了无数纠结。她的表现?四哥想要的无非就是她可以像其他姑娘家一样,戒赌戒躁戒嚣张、知书达礼懂温柔,这很难欸!她要是不够嚣张柔成淑雨那样,还怎么保护兔相公……“啊!”
想着,姚荡无预警地瞪大眼,溢出一声惊叫。
“怎么了?”害得他心跟着一揪。
“四哥,我答应了兔相公要等他回来一块用晚膳……”
“嗯?那又怎样?”言而有信吗?他不记得自家妹妹有这种君子节操。
“你不知道,兔相公好笨的!我答应他了,他就一定会当真,回来发现我不在了,就会不肯吃饭……”
“你太高估自己了。”兔相公?是苏步钦吗?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心,试图去回想那个只见过几次的男人。卖相上乘却毫无存在感,这是他唯一能想起的评价。
“不是啦!兔相公……唔,唔唔……”为了证明自己有这个影响力,她拔尖了嗓音,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漂亮的手封住了嘴。
“如果用手没办法让你安静,那就让你尝尝四哥的嘴。”
“……”她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无聊!这种把戏,他竟然还没玩腻!
让人脸红的暧昧话语,第一次出现时,姚荡是真被吓到了,甚至严重怀疑她家四哥变态了。
可是久而久之,不断重演,她逐渐发现,那些容易让人想象成兄妹x虐的对白,隔天立刻会上演在他和他某个“女性友人”之间。所以,谁让她是他妹妹呢,活该牺牲自己让他做试验,如果连自己妹妹都会被逗得心跳失常,那显然任何女人都可以手到擒来了吧。
也的确是变态,变态的恶趣味!
沉湎于自己思绪中的姚荡,没有在意到风大雨大的夜里、鲜少还有马车出没的街边,偏偏就是有辆马车从反方向驶来,同他们擦身而过。
而对面车上那道素白色的身影,则始终闭着双眼假寐,直到在一阵阵的马蹄声中,隐约传来了一声“兔相公”,是他熟悉的调调,清脆好听的嗓音。他倏地睁开眼,面前空无一人,寂静的车厢里,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是这马车颠簸让他不知不觉睡觉了?半梦半醒间,居然会幻听到姚荡的声音?愣了片刻,苏步钦失声讽笑,他想,是那个女人实在太吵,吵得连他的梦都霸占了,等往后把那个麻烦送走了,一切也就如常了。
如常?逆了常理,还能轻易归于原点?
很快,苏步钦就找到了答案。
没多久,身下的马车停了下来,外头传来驾车侍卫的提醒声,“爷,到了。”
“嗯。”他轻应,自己动手撩开车帘,没在意这动作间的迫不及待。
“爷,您怎么才回来。”苏步钦还没来得及下车,就见又旦匆匆忙忙地撑着伞,迎了上来。
“怎么了?”他敏感地皱眉。
“十三荡被接走了。”又旦边把伞移向苏步钦,边开门见山直接说出重点。
“谁接的?”
“姚四爷。”
他回来了?比预料中的要快。苏步钦面无表情,却不自觉地停下步子,“有没有留什么话?”
“有。说是多谢您帮他照顾十三荡,改天会派人送函来邀您过府一叙,设宴答谢。”
“……我是问姚荡有没有留什么话?”
“呃。”显然,又旦没料到他家主子关心的会是这个,想了些会,只记得十三荡的呆滞模样;可见到爷仍旧固执地等着他回话,便又一次绞尽脑汁回想,终于有了点收获,“哦,有有有。说是‘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丢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嗯,对,就是这句。”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丢下她?”
“爷,十三荡这话不是对您说的,是对姚四爷说的。”
“……”他到底养了群什么人?看着人被接走不懂拦!传个话还胳膊肘往外拐!
“咦?爷,您要去哪?晚膳还没用呢,膳房都热了好几回了。”
“没胃口,撤了!”
他要去哪?苏步钦自己都找不到答案,任由着双腿为自己引路。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立在主院的卧房里,眼前的一切,他再熟悉不过,这屋子曾经他住了不少时日,只是后来被姚荡霸占得很彻底。
他以为很彻底,甚至一度还觉得钦云府上上下下都满是她的气息,以至于他只能跑去祠堂寻清净。可现在看来,所有摆设还是他住着时的样子,偌大的屋子里,甚至没有她留下的痕迹。
苏步钦抬起步子,绕了圈,指尖落在了樟木衣柜上,他吸了口气,拉开柜门。
映入眼帘的是无数色彩缤纷的衣裳,是他之前精心为姚荡挑的。没由来的,他顿觉松了口气,还是有痕迹的,她并没有消失得太过彻底,也许明天,就又能在学府遇见了。
这心间起落的感觉,让苏步钦意识到了——就好像有些事发生过便擦不掉般,有些人出现过便也不可能再抹杀掉。成功褪下质子身份回国的那天起,所有事,难以如常了。只是,这一回为了应付淑雨,连声“再见”都没能同她说,那下一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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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明天,就又能在学府遇见了。
这想法让苏步钦莫名得期待起“明天”,他难得认真地区细想,如果见到该说些什么。
什么时候有空把你的那些衣裳拿回去?这话似乎有点贱。
麻烦要走就走得了干净点,别把你娘的牌位还留在祠堂里?不行,更贱了。
其实,无非是想知道她住回姚府了吗?有她四哥在,她还会被其他兄弟姐妹欺负吗?早膳还会啃蒜头吗?
可惜,这些琐碎到可有可无的问候,丝毫没有从他嘴间溜出的余地……
“爷,今儿就你一个人吗?十三荡已经被接走了?”放课时分,又旦驾着马车在山脚下等了好一阵子,急着差点想上山去瞧瞧,才终于见到苏步钦姗姗来迟的身影。
“她没来。”他牵出一道浅笑,若无其事地回道。
“没来?好端端地怎么连学府都不来了?啊!该不会其实姚四爷才是最会欺负她的人,趁着夜深人静,把她接走,杀人藏尸……”
“卫夫人说是病了。”这种想象力,若是让他继续发挥下去,桥段会很离谱吧。
“哦,病了呀,也对,昨儿淋了雨,又折腾了大半夜。”
苏步钦弓身钻入马车,却在闻言后,动作顿住,“折腾什么?”
孤男寡女,大半夜,折腾……一连串的敏感词汇飘进他耳中,苏步钦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想象力可以比又旦更离谱,即便人家是兄妹,他依旧能想歪。
“从钦云府到姚四爷的府邸,这路途也不短,她还穿着湿衣裳没来得及洗澡换下,这不是折腾是什么?”又旦没有多想,径自回道,侧坐在了驾车的位置上后,瞥见自家爷略显恍惚的样子,不由地冒出了句,“爷,我查了,姚四爷没有带十三荡回姚府,是去了他的别院。既然她病了,咱们要不要去瞧瞧?”
“不用了,难道你还怕她四哥照顾不好她?”他唇动了动,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姚四爷可以庇佑她那么多年,让她一见到就能信心十足地奉上一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丢下我”;太子可以领着她逛花灯会、泡赌坊,给她底气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狐假虎威怎么了”。他呢?软弱无能不得势,可以给她什么?
况且,他们之间,本来就该在这种时机保持距离。
他卖了好,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了她容身之处,彼此相处还算愉快。现在该做的,是静候姚家的反应,本就是不宜操之过急。
“旦旦,府里是不是还有些从均国带回来的治风寒的药?”
“有啊。”
“回去拿点,看姚荡去。”是不宜操之过急,但她病了,去探望下,也算是合情合理吧?!
又旦很想恭谨地应一声,可憋在喉间的笑随时都有钻出的可能,他只好忍住,体谅自家爷内心挣扎的过程,加快了马鞭。
可当马车真正停在了姚四爷的府邸门口后,又旦立刻就悔了。为什么要出事?为什么要提议来看十三荡?若是老老实实地做好侍从的本分,直接把爷接回钦云府,也就不会害他领受这难堪了。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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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姚家四爷回来了,这消息昨晚从城门口的守卫那传出,未经证实就不胫而走,沸沸扬扬飘了一整天。
以往,他每次回城,排场都很浩大,即使是不问政事的百姓,都能从浩浩荡荡的阵仗中感知到姚家的声望。可是这一回,根据传闻,他回来得格外低调,甚至连姚府都没回,马车直接停在钦云府门口,逗留了片刻,又迅速去了别院。
各种猜测纷沓而至,有人说四爷不过是去接十三荡,也有说是去夜会八皇子密谈的。
总之不管是哪种说法,都足以证明,姚四爷和八皇子的关系匪浅。
就在不少人自以为洞悉了时势变幻,决心投入八皇子麾下时,剧情急转直下了。
按照几股势力派去四爷别院的探子回报,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八皇子刚离开学府,就十万火急地赶往别院,孰料冤家路窄。今儿别院门口热闹得很,太子和八皇子这对冤家撞上了。
“死兔子!为什么跟踪爷?”既然遇上了,那火药味自然是少不了的,毫无例外,太子率先沉不住气撩开了争端。
“巧合,纯属巧合。”后者与世无争的个性依旧,只淡淡抛去一道注视,敷衍回应。
“去他娘的巧合,哪来那么多巧合。”
“太子殿下,您失态了。”
“失态也比你变态好!”
“别激动,小心气坏了身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