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深不寿--皇后之路第14部分阅读
清深不寿--皇后之路 作者:未知
,自十三岁参军至今,已足足六个年头了,论起兵法布阵,我是烂熟于胸信手拈来,论起马上骑射,我手中的一柄铁枪无人可挡,两军阵前取贼寇首级直如探囊取物一般,当年御前献艺之时,也曾得当今圣上亲口称赞,单说起这一身的硬功夫,全京师有何人不知谁人不晓。”
“可是,每每遭遇升迁,压在我前头的却都是那些高官门生纨绔子弟,一个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尽是眠花宿柳好吃懒做之徒!芳儿你可知道,每次当我向那些个无能无赖之辈行礼问安的时候,真恨不得能将自己的舌头嚼碎了咽下去!哼!想我堂堂七尺男儿,不屑以裙带人情博功名,与其一辈子被那起子松包软蛋骑在头上,还不如一刀一剑,给自己辟出一条血路来的干脆,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承蒙穆里玛大人慧眼识人,一力举荐我登上了这个天子近臣的位子,我能有今时今日的风光,凭的乃是自己的一身真本事,来的正派干净,怎么就不值得芳儿今日,向我道一声恭喜呢?”
“玉淇你……”听他这一番道理说得冠冕堂皇,我竟一时被话鲠住了似的,吐不出又咽不下,直难受的涨红了面皮,暗暗攥拳捶了捶胸口,只觉满腔愤懑的难受,偏一时又找不出话来质问于他,于烦扰间略一低头,恰好瞧见他腰间配着的那块白玉璧,心头不觉一软,陡然间便疲乏了上来,仿佛一下子耗尽了心气似的,不想再做纠缠,于是暗自放缓了语气,打眼角勉强挤出一些笑纹,一边走开几步,一边冲着玉淇轻声说道:
“芳儿一介小女子,妄议朝政已属不该,更何况是这些个内幕文章。表哥今日既是有心赶来探病的,就莫要再提这些惹人头痛的事儿了,何不容芳儿亲手为表哥煮一碗好奶茶,咱们也好坐下来叙叙旧?”
面上虽挂着笑,心头却委实觉着不安,一时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当场,眼巴巴看着玉淇,一心盼望着他能和当年那般,一听说我要亲手为他煮奶茶,面上立刻便会挂满了的,那种温暖快活的笑容。
可是啊,等了盼了,好久,满心怀着的期望,始终还是,眼睁睁落成了空,眼前这个玉淇,依旧还是那般不动声色的,冷漠的,无声的,用那种窥探怀疑的目光细细打量着我,看得我心头发寒,看得我心口绞痛,看得我恨不能一把拉住了他,亲口问他,芳儿依然是从前的那个芳儿,可为什么,玉淇不再是从前的那个玉淇了呢?
可是,我又怎么能问得出口,他看着我时的那种眼神,如此凌厉,如此深邃,仿佛眼里看的不是芳儿,而是个,完全不曾认知过的,从未倾心相待过的,从未以璧相赠的,陌生人了。
犹自不肯放弃,强压下心口伤痛接着说道:“记得表哥当日最爱喝芳儿煮的奶茶了,尤其是加了桂花糖的那一种,记得有一次就因为喝的太多,撑的连晚饭也吃不下了,又不好意思当面明说,只能上桌勉强咬了一口馍馍就说饱了,吓的姑太太只当你是发病,一个劲儿的要请太医进来问诊呢,芳儿还记得那个时候……”
那时候,够多美好啊,仿佛每天都活在天上似的,不知道人心世情,不知道责任取舍,不会想得到今时今日,你我竟会近在眼前,却又如远在天边这般疏远陌生……
“芳儿!别再说了!”晴天霹雳般的一声断喝,吓得我通身一颤,登时收回心神,抬头朝他望去,不由大惊失色,只见玉淇的那一双血丝充盈的眸子里,陡然间杀机大盛,激的五官生生扭曲移位,一时竟如修罗厉鬼般狰狞可怖,仿佛恨不能将我登时扼杀了似的,满手骨节捏得脆响,却在眼看就要发作之时,怒气陡然收敛,如大潮退却般转眼重归平静,定身玉立气不长出,仿佛什么事儿也未发生过一般,两眼沉沉盯着我许久,才又开口说道:“芳儿亲手煮的奶茶,只怕从今往后,玉淇是再也无福消受的了。”
整个人还沉陷在方才的恐惧之中,全身兀自战栗不已,口中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般,连自己听上去都觉着陌生,“表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玉淇打鼻中冷笑了一声,偏过脸去看也不看我一眼,眼角微微渗着泪光,神情间却满是不屑:“事已如此,芳儿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心口像是被他的羞辱剜去了一块似的,一下子空落落的没了主张,泪珠挟着委屈在喉头打转,恨不能大声哭喊出来,可心智依旧被早已养成的,隐忍克制的习惯根深蒂固的役使着,挣扎了许久,终是不能放肆了去,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平静的说道:“表哥既是有话,就请当面讲清,总好过如此夹枪带棒的,反倒叫芳儿误会了表哥的意思……”
他却依旧是看也不看我的,微微侧过身去:“芳儿你是真明白也好,装糊涂也好,我也不愿多做计较。至于从前的那些事儿,我大多已经记不清了,既然如今你我都已长大成|人,年幼时的荒唐故事,就当是做了场梦,劝芳儿以后不必再提了吧……”
做了场梦?年幼无知?怎么从前那些耳鬓厮磨、倾心相守的日子,如今在你眼里,竟已不过是一场荒唐故事了吗?
玉淇啊玉淇,你口口声声说是来探病,那为何此时我身就在这里,你却丝毫不见当日的情分,为何明明看见我愁苦不堪,你却还要往我伤口上撒盐,为何我为你落了这么些的泪,你的眼中,却还埋着如此之重的杀机!
泪光摇晃中看见玉淇,长身负手站在窗前,点点阳光洒在他的眉头间,发梢上,袍摆边,将他那深不可测的眼神,越发映衬的陌生而疏远,“今日不宣而至,乃是捡着圣上午睡的空档溜出来的,本想着瞧芳儿一眼就走,所以也没走山门,只捡了条林间小道一路攀爬了上来,又不想和你的丫头多费唇舌,所以这才撬窗进来,如今即是已见芳儿无大碍了,那么我也该趁早赶回驻跸行在复命去了……”
不待他把话说完,我胸口早已翻腾起一股血气,熊熊直逼脑际,一时再忍受下去了,飞身近前将他挡住,容不得他漠视,伸手一把抓过他腰间佩着的白玉璧,逼在脸前大声喝道:“好一个做了一场梦,好一个年幼荒唐,表哥就算记不清前尘往事,总还是认得出这块白玉璧的吧,就是这块当日从中间一掰两半,你一块,我一块,凭为信物的白玉璧,约定好了从此真心相对,一生一世的,难道这些事,如今竟也不能再提了吗?”
泪珠儿揉着怒火,将心儿磨的鲜血淋漓,玉淇,你这是怎么了,这一年里,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他,玉淇,依旧是如此定定的看着我,神色仿佛在脸颊上凝固住了一般,丝毫看不出零星半点情绪的痕迹,唯有那一双深黑的瞳仁,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潜伏的海面,表面安详而宁静,实则胸腹之中却早已酝酿起楼高也般的骇浪怒潮,迎着狂风高高掀起,顷刻间便要拍打了下去,把那些礁石断壁也好,岩岸房舍也好,统统拍打的支离破碎,吞噬的尸骸无存!
霎时间如一道雷电划过天际,只见一道白亮的笑容在玉淇嘴边徐徐闪现,吓得心头登时一缩,眼前似有一道寒光轻闪而过,耳旁兵刃出鞘声响,还未来得及反应,脸庞边便有呼呼风声即刻响起,只觉一股凌厉剑气直逼面门而来,身子不由一下子僵直住了,只一双手还兀自紧紧捏着手中的白玉璧,眼看已是躲不过了!
躲不过,就不躲好了,索性把心一横,咬牙闭上了眼睛,昂头坦面,直直迎上了那股杀气!
不待鬓边发丝惊起,那股逼面门而来的剑气却已戛然而止,面上微微一痒,先时还不觉得有异,一拍心跳过后,我只觉面上陡然一松,随即便仿佛有丝织物自两颊轻轻滑落下去,心头大惊,忙睁眼去看,竟见是我那蒙面的纱巾,从中间悄然无声的断做了两半,连着脑后花结,嵬然跌落在脚边。
心头猛然一颤,赶忙要用手去掩面,却觉得眼前一花,还来不及反抗,双手的手腕已被玉淇牢牢制住,反手一把扭在身后,忙要低头躲开,下巴却又被他一把捏住,硬生生扳了起来,我疼的牙缝抽气,他却仿佛无知无觉一般,兀自一手死死顶住我的脊梁,一手将我的脸冲着阳光紧紧压住,拖着步子连连后退了几步,再站定时,只听得玉淇在耳旁冷冷出声说道:“芳儿刚刚出完痘儿,本不应该过分动怒的,瞧瞧自己现如今的这个模样,还要如此争强好胜,可是真不想病好了吗?”
奋力挣了几挣,只觉胳膊仿佛被铁钳子钳住了似的,竟是如何也挣脱不开,疼痛难忍之时猛一转头,才发觉自己竟是被玉淇拖到了那面铜镜跟前,下巴被他死死捏住,生生逼着去看我在镜中的倒影儿,心头越发慌乱起来,几次扭开身子不欲就范,反而被他发力扭得更紧,费力僵峙着片刻,竟是一个猛力,扳着我的头,将我的整张脸,生生凑到了镜子前头。
“看看哪,看看你自己的模样,当日我将这白玉璧赠与的芳儿,可会是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丑模样!”
只一眼,便看见了眼前镜中自己的倒影,满头碎发凌乱,眼泡肿的几乎合成一线,面庞肿胀不清,五官混沌搅作一团,更有密密麻麻的又红又紫的一层痘儿印遍布面上,只用一眼,便足以令人心生厌恶,不愿观睹。
只用了一眼,我便在镜中玉淇的那双冷酷的眼里,寻着了些闪闪浮动的泪光,却还在他那双昔日温情脉脉的眼里,寻到了更多的,温情不再的,丝丝往外泛透着的,阴冷残酷的恨意!
恨我,他恨我,这个曾与我约定下一生一世的男孩儿,这个曾将我温柔拥起的男孩儿,此时此刻,却在用力按着我的头颅,从眸子里头,从骨髓里头,深深的痛恨着我……
满腹的肚肠登时揪作了一团,黄胆苦水翻江倒海般直冲上喉,压根来不及克制,已是一口全呕了出来,心口只觉痛到不能,头脑唯剩下一片空白,犹自挣扎着提起全身的气力,一个发力,拼死从玉淇臂膀里挣脱了出来,脚下发软趔趄打拌,倒头重重摔在地上,只觉两片膝盖仿佛和胸口那颗玲珑心似的,顷刻间便裂开了,满脑子什么都想不起来,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旁嘶声痛喊道:“你这恶鬼……”
眼前逐渐黑了上来,头脑阵阵泛起晕眩,看着满屋子的家什器具都在天旋地转,恍惚听见玉淇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这一颗真心,从为你死去的那一刻起,就早已经是个,不容于世的恶鬼了……”
芳芳5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临时被派出差,所以本周只能先更新一章,不好意思,保证下周通告男主出场……也不知过了多久,耳旁的嗡鸣才稍稍平息了下去,蜷缩在坚硬的地上,身子早已冷得失去所有感觉,只剩下头脑仍是清醒着的,却连睁一睁眼的力气,也丝毫提不起来。
一旁坠儿哭喊的声音听得不甚清晰,脚步声在身边此起彼伏的震动也似乎遥远的很,头脑里只有个渴睡的念头,昏沉沉的,逼着自己的身子,一个劲儿的往下栽倒,任凭身边人搓泥扭糖似的费力搀扶,竟是如何也拉扯不起。
好像是五娘的声音响起,身旁那些乱哄哄的哭声才算平息了一些,继而感觉整个人被扳着四肢,平托了在一架藤条春凳上面,随着五娘的一声令下,众人拽着被角合力将我晃晃悠悠抬了起来,一路跌跌撞撞,轻手轻脚的好容易才放回了床铺上去。
刚一碰上柔软的床垫,久已僵直的腰肢便一下子酸疼了上来,整个人好像断成了两截似的,只觉那酸凉的苦楚顺着脊骨一路往上攀爬,在肩胛骨处爆裂也似的扩散开来,如成群的蚂蚁一般,顺着通身的经络在条条血脉中纷纷乱爬,激得早已冻麻冻硬了的躯干也逐渐钝钝觉着些酸痛,慢慢活转了过来,惟独胸膛里的一颗心,任凭旁边众人如何搓揉呼唤,却分毫也醒转不过来,只是打牙缝里,丝丝缕缕的,悠悠渗出些气息来。
冷,好冷啊,竟是把心,也给冻住了……
你们,为什么都眼睁睁的盯要着我,不许看,不许看我……
手指僵直的抓着被子,发力想要把脸埋进去,然而连连试了几次,却仿佛连指节也被冻硬了似的,丝毫举不起气力,坠儿在一边看的伤心,哭着扑跪下来,两手拽住我的手,努动全身气力死命的搓揉起来,一面扭头冲着身后哭诉道:“五娘您快看看啊,这一个时辰奴婢一直守在门口,一步也不敢走开,本指望姑娘能好端端歇个午觉,谁知道刚一推门进来,就看见姑娘连鞋也没穿,整个人瘫在了地上,身旁边幔子啊褥子啊撕扯了一地,如今瞧这气色差的,竟是在病里也没有过的啊,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坠儿的小手软绵绵的,咬着牙拼命的反复搓揉,却丝毫也生不出热气来,我只觉此时此刻,无论手指也好,臂膀也好,连带着身躯一起,仿佛正逐渐变得透明起来,耳旁寒风呼呼作响,听得见寒气沿着血脉游走的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仿佛五脏六腑已随着寒气纷纷淡化了去,渐渐只剩下一个毁容之后不忍观睹的躯壳,慢慢的,竟是连伤心的气力也随之流失而去了。
罢了,你们也不必如此慌张,由我去了吧……
耳旁似是五娘连声催促,又像是众人合力搬动家什,一不留心爱巴儿也闯进屋里,撞倒花架摔碎花盆,登时激起一片驱赶声响,又正于此一片混乱之中,只听得嬷嬷的声音由远及近,自门外传了过来,“姑娘是连天花喜痘儿都挺得过来的人物,这点子小风小浪又有什么打紧,也值当的你们鸡飞狗跳的闹腾,莫要都在这里围着,瞧这屋里冷的,还不快把去门窗都给关严实了,再升几个火盆来。”伴随着花盆底儿踏在青石砖上的平缓步伐,趁得她的声音依旧沉着稳定,不怒自威,倒叫人听着心头一定。
边说着话,边拨开众人,稳稳当当往床边一坐,一把握住了我的脉门,切了稍许,我只觉嬷嬷的手指猛然一颤,却转眼间克制住了,一扭头依旧有条不紊的说道:“姑娘是体内余毒未清,睡梦中又遭小鬼勾魂,这才发了梦癔之症,左右不过是着了点风寒罢了,不打紧的,只要速备下些香汤洗浴,再多喝些滚烫的参汤蒙头发发汗,不出三五日必就无碍了。”
五娘一旁听了,赶紧应下声来,忙打发缀彩带着一干人等快步出去张罗开了。一时屋中人声初定,隐约有话语声自门边儿轻轻传来,念佛告祝的也有,轻笑出声的也有,显是信了嬷嬷的话,纷纷松了口气。
这边嬷嬷再撑不住,腿脚一软,登时跌坐在床边,容不得五娘上前搀扶,犹自捏着我的手腕,一边颤声示意着织瑞拉下窗帘,一边吩咐坠儿和匣儿去守门口,又连声催促蛮妮子速去打盆热水进来,我能觉得出嬷嬷手心微微冒汗,竟是紧张得连心跳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窗帘拉上之后,屋中只觉一片昏暗,嬷嬷却不叫点灯,只吩咐多升几个火盆,借着幽幽火光,又吩咐蛮妮子几个速速把幔帐重挂起来,折腾了约有一株香的辰光,慢慢觉着屋里暖和了上来,我只是昏昏沉沉的,突觉眼前一晃,接着领口被人匆忙解开,随即身上的小衣连同中衣一并褪了个干净。
待了片刻,身上的被子也被一把揭开,陡然间寒气一振,激得我全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却不待我明白过来,只听见床边有人洗手水响,随即便觉得□微微作痒,似被只手指轻轻碰触上去,心头吓的一缩,不自觉扭身躲了几躲,却被几只手按住了肩头,怎么也挣脱不开,登时又羞又x福,面颊烫得发起烧来。那只指头却毫不在意的,只顾反复摸索,略顿了一顿,竟是一味向里面伸了进去,吓得我不由就要蜷缩起身子,却又被人板着脚牢牢按在了床上,连试了几次,渐渐体力不支,只能放弃反抗,听任旁人操作去了。
嬷嬷这是,要做什么?
又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方才感觉下身儿上的那只手轻轻挪开了去,耳旁立刻有焦急问询的话语传来,嬷嬷却并未立即回答,似是不胜疲乏,又似是心底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一般,坐在床边长长舒了口气,重新为我盖上被子,方才低声说道:“好在荫精没有撕裂,两股不见有血迹渗出,里面也是干净的,看来姑娘的身子,还是清清白白的。”
床边的五娘此刻方能吐出口气来,仰面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又一步上前,冲嬷嬷福了个全福,声音低沉如耳语一般:“奴婢替我们姑娘谢过嬷嬷了。今日之事非同小可,若是没有嬷嬷出面压住阵脚,只怕我们姑娘的名节就要被人所害了……”
原来,到头来,能叫你们担心的,不过只是那虚无飘渺的名节罢了……
若一颗心也死了,名节如何,又有什么打紧的呢……
隐约听见五娘走开几步,站在屋子中间低声呵斥道:“你们几个也都是伺候老了的丫头了,怎么连这种事儿也理不清爽!我们姑娘那是什么身份,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外面有多少人正愁没梯子搭我们姑娘呢,这下可好,若今儿的事儿传了出去,还不定拿去怎么编排埋汰我们姑娘呢!这其中的利害,你们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跟我这儿装洋蒜呢!”
一句话吓得织瑞几个气也不敢出,五娘兀自不依不饶,转眼又是一声厉喝:“坠儿!本来看你年纪还小,进来伺候的年头又短,我平日里不爱多搭理你,可这会子看来是纵容过了,怪道的老太太常说人是苦虫儿,不打不行,今儿当着嬷嬷的面儿,我可要替姑娘好好开导开导你!”
说着话脸上变颜变色,说一声要打,吓得坠儿扑通跪了下来,哭着说道:“坠儿自知犯了死罪,不敢求五娘开恩饶恕,只求五娘看在奴婢伺候姑娘一场的份儿上,莫要赶奴婢走,奴婢此生宁可短寿折福,也是必要伺候姑娘到老的……”
说着话一边自行摘下首饰打散发辫,解开夹衣脱下袍子,褪的只剩一件中衣在身上,一合身俯在地上,虽是怕的瑟瑟打颤,却显见是咬紧了牙关,不再求饶一声。
坠儿说的一字一句声声听在耳里,不由一阵眼眶发烫,哪里还见得了坠儿这副模样儿,眼看着五娘提步就要凑近前去,不由一阵气血涌上,一发力揭开了身上的被子,翻身坐将起来,指着五娘颤声说道:“五娘莫要罚她,本也不干她的事儿……”
一直坐在床边的景嬷嬷见我起来,急忙过来搀扶住了,伸手拿着件丝袍上前伺候穿上了,却不肯摆鞋,只一手搬过迎枕,一手扶着我在床头靠下,五娘见我醒转过来,赶紧快步来在床边,躬身福了一福,轻声说道:“姑娘可算是醒了,方才可把奴婢吓了个半死。”
我点了点头,眼看着坠儿还蜷身跪在地下,心中大为不忍,抬眼看了看五娘,刚想开口,却听见嬷嬷在一旁说道:“姑娘此番犯了梦癔,就是因为平日思虑过重、劳神过多所致,依老奴之言,姑娘不若就此放宽些心思,只管安心养病,那些个起居杂务当管的管,不当管的就一概交给五娘,总好过凡是亲力亲为,反倒白糟塌了自己个儿的身子。”
说完这话便不再言语,两眼沉沉盯着地下,仿佛无知无觉,却在身形气势之间,隐隐透着种不容辩驳的强势。
五娘见状,也轻声说道:“姑娘心肠慈善,呵护身边人的心思怕不是好的,只是这坠儿虽是情有可原,奈何却是罪无可恕,若今日不拿她做榜小惩大戒,只怕这屋里的丫头还是不知深浅糊涂行事,若是再拖下去,日后可是要给姑娘招来更大的祸的……”
一时只觉身旁的气氛凝滞了下来,包括嬷嬷、五娘,织瑞和蛮妮子,甚至连同坠儿在内,皆是垂头不再言语,在默默无言之间,渐渐在我身旁凝结起一道无言的压力,满眼看过去,只觉的眼前这些昔日看熟看透的面孔下,竟凭空透出一层我从未感觉到的陌生感来,将这一张张眉目如画的脸庞,淡淡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白茫茫的隔阂,仿佛此刻身仍留在这里,而心,已经不知不觉的,随着时过境迁,慢慢疏远去了。
我,已经做不成昨日的我了,而她们,也为了我,一样做不得昨日的自己了。
心口酸痛的厉害,却没有一滴眼泪,许是因为恨的太深了吧,却又不知为何要去愤恨,只是呆呆的,将身定在了此时此刻呢。
芳芳6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个星期实在忙烂了,到今天好容易才又写完一章,先发上来献献丑,不要丢我臭鸡蛋啊…… 五娘见我不再说话,忙后退几步默默冲我微微一福,起身之后也不多做言谈,只拿眼瞟了瞟织瑞和蛮妮子,见她二人会意上前拉起坠儿,便半刻不停,如阵风似的,带着众人移步往门外推去。
我萎在床头,眼看着一行人从床前经过,眼看着坠儿被架起之时,一张脸孔吓得惨白,却还要死命咬着嘴唇,强忍着恐惧不肯发声求饶。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敢朝我看上一眼,虽一路滚落了泪珠无数,她那一颗心里却还兀自替我担忧着,生怕我因瞧见了她的泪眼,便会添了更多伤痛似的。
目光跟随着她们的背影,跟随着她们挺立的笔杆儿溜直的腰肢,跟随着她们的软缎绣鞋踩在金砖地面上的印子,直看到坠儿身后那一方袍角抚过门槛,在门缝里悄然一滑,便无声的消失在房门以外了。
整间卧房渐渐沉入一片死水般的静寂里面,嬷嬷盘膝端坐在床头的一角的阴影中,手捻佛珠,闭目默念《心经》,她那低沉的吟诵之声如水面涟漪般,缓缓推将开去,倒将一片静默无声,凸现的更为空寂压抑。窗外秋阳的神彩被层层帘幔无情隔开,只能徒劳的在窗棂上头徘徊踱步,勉强泛着些微光进来,而盆中焦炭,还蓬蓬透着股子旺盛,极力烧灼起一室的灼灼热气来,惟有我胸膛中的一颗心,却仿佛在这片死一般的静寂抛弃了所有,兀只留下一片空白,任凭双眼依旧停留在那道房门上面,却不知心做何想,心有何念。
无意识间,冻僵的手指习惯性的滑上手背,一粒一粒感触着上面的醒目的疤痕,只觉指腹所及之处,无处不是斑斑驳驳,毛糙扎手的,就连昔日右手背上的一颗鲜红的朱砂痣,也已被密连成片的痘儿印一并掩盖住了,而那指尖下曾如丝绸般光滑的触觉,如今看来,竟不啻隔着几生几世,竟是而遥遥不待追忆了。
心头一颤,由不得一阵恨意陡然撞上眼眶,只觉两边的太阳||狂c|酸胀跳突如鼓,却提不起分毫的气力去搓揉,只能将眼光缓缓从门边收回来,垂头愣愣盯着右手背,听见话语从自己的嘴角滑出,如梦呓般,在一片空寂里轻轻扩散开去:“嬷嬷每日诵经礼佛,坐穿蒲团,却不知心中此刻,可已涤清了七情六欲,俗世烦扰?”
阴影之中,嬷嬷的念诵之声陡然一顿,肃然间便止住了声息。也不知沉默了多久,耳边仿佛传来嬷嬷的一声微微叹息,似是疲乏,又似是无奈,然而再开口时,话语声音却陡然一振,如破帛裂锦一般,随风穿透而来:“姑娘说笑了,轮回妄替三生三世,今生不过一场大梦沉迷,顶着面具做戏,裹着皮囊做人,真正堪的破七情六欲,俗世烦扰的,到头来,又能有几人呢……”
嬷嬷此话如冰水点滴,悄悄渗进心田,其中的锐利却一时无法克化,只能依旧垂首看手,任凭腰肢软软倒在靠枕上面,开口轻声问道:“既如此,芳儿敢问嬷嬷,可是曾也恨过吗?”
灼热的炭火呼呼激起风声,嬷嬷的声音也如这屋子里的空气一般,干涩无情绪:“何来谈起的恨呢,便是有,那也是当时当日的事儿了,日子久了,连老奴自己也记不太清了……”
此番话说完,终究还是催动起自家情肠,嬷嬷不由幽幽发了一叹,喉中也不由含上些泪意,却又在微一抬首间,便不着痕迹的,重新抚平了下去。
我抬头望向泛光的窗棂,待了片刻,轻声又发问道:“那么,嬷嬷您可曾也想过,若当年孝端皇后没有去那个地方,不做什么人上之人,又或者大行皇帝爱她不过一两分,两三分,没有将万千的宠爱集在她一人身上,那么她后来的岁月,可会过得有些不同?”
忽闻墙角的自鸣座钟叮当报时,钟摆催动金石之音微微嗡鸣,声声撞击激得铜盆中水,也微微泛起波纹来,眼见妆台上插瓶的一朵欺霜胜雪的大丽花,也似受了惊吓一般,花蕊颤了几颤,终是噗的一声,从枝头直直坠落下来了。
良久之后,嬷嬷才仿佛醒转了过来,再开口时,舌尖仿佛含着颗黄莲,眉头苦涩的紧紧揪成一团:“这些话,要是十年前有人问来,老奴只会说‘主子的事情,做奴才不敢妄自揣测’,而今日既是姑娘来问,老奴若再要如此回答,那便是蒙事儿的假话了……十几年了,当年那些人物,如今早已老的老,死的死,尘归尘,土归土了,本来不过是月光过水面,既不留影儿,又不留声儿的事儿,可老奴枉自修行了这些个年头,却还是修不尽命里带来的冤孽,每每夜里闭上眼,总还是能看见当年那些人儿、事儿、景儿,还跟在昨天似的,走马灯一般在老奴眼前轮番儿打转……”
抬眼望去,嬷嬷的眼睛在阴影里微微眯起,仿佛是望在空中,又仿佛盯着我看似的,说话之间,竟微微蒙上了层泪光:“姑娘您可知道,当年大行皇帝还在的时候,也曾问过孝端皇后相似的问题……”
嬷嬷此刻说话的声音,微微带着沙哑,听得我心头不觉酸楚上来,轻轻抬头朝她看去:“大行皇帝那个时候,总爱在子时过后,一个从人不叫,孤身一人登上太和殿前的白玉御阶,面朝东边儿,昂首迎面吹着夜风,默默的一个人想事儿,常常这么想啊吹啊的,一呆就呆了大半个晚上。那时若有人望过去,必能瞧得出他那一双眸子,自内往外,满满含着困惑和迷惘,把白日里那些强撑着不肯显露的,满心郁积着的烦闷,只能在此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吹着风,一点一点的,在心里悄悄的磨砺……”
“老奴那时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撇开万乘之君的身份不提,眼前这个吹着风的男子,不过还只是唇边留着新长的胡茬儿,趣青头皮泛着光彩,辫梢儿上拴着长生结的,未满二十的孩子,而治理天下抚育黎民的这副重担,却早已压在他一人那,瘦削的肩头上了……”
“不知有多少次,孝端皇后总要带着老奴,亲手捧着件大毛衣服,悄悄躲在廊柱后面,远远的望着大行皇帝,也不知有多少次,眼看着他被风吹的连声咳嗽,在方砖地上急急来回踱步,烦扰起来硬生生以拳击柱,孝端皇后总是难受的缩着身子,把脸死死埋进手里,强忍着不敢哭出声来,有时实在忍不住了,便会紧紧拉着老奴的手,边哭着嘴里边轻声念着:‘若不是因为我,他便不用受这么些苦了……’”
“又不知有多少次,在花架下,在书桌边儿,大行皇帝和孝端皇后相互依偎坐着,任腮上的眼泪,扑落进彼此的臂弯里面,大行皇帝总会轻轻说着:‘若当年朕没有一意孤行,不管不顾的把你召进宫来,你如今,也便不用受这些煎熬了……’而孝端皇后总要止住了泪水,笑着说道:“若果当真有这么一天,清晨我一睁开眼,枕边却不见你的脸庞,那么将来的日子,无论再多安逸都好,对我来说,不过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漫漫长夜而已……”
“他们两人,就那么紧紧依偎在一起,说着说着,一齐大声发笑,继而又一齐痛哭落泪,哭哭笑笑的拥成一团儿,却又一时双双止住了话语,只静静的,深深的凝视进彼此的心底里,仿佛生怕因少看了一眼,对方便会凭空消失,再也寻不见了一样……”
“老奴从不曾知道,原来这世上的男女,竟是可以这般深切的用情,却偏又是这般,叫人可怜的……”
“这样好的一对小人儿,若生在平头百姓家,那便是一对儿天成佳偶,若生在文人雅士家,那必是一双并蒂莲花,然而造化却总是作弄无常,偏叫这一双苦命的鸳鸯,托生在这帝王家里,国事既是家事,家事既是国事,冥冥中命数注定,今生今世,他们两个人,终是不能厮守到白头的了……”
一滴清泪顺着鼻翼,缓缓落了下来,嬷嬷停下话语,微微别过脸,抽出帕子飞快的点擦了去,待重新掖回帕子,端坐正了正衣襟,转眼间便又恢复了那一丝不苟,全无情绪的面容,只留下一双深沉若水的眸子,定定的转向看我,正容启齿言道:
“姑娘,这十几年修身养性过来,老奴总算看破了一桩道理,正所谓造化报应分毫不爽,芸芸众生肉骨凡胎皆受命数所治,就如大行皇帝和孝端皇后命中注定无缘白头偕老,老奴命中注定要眼睁睁看着和硕荣亲王和孝端皇后相继枉死一样,姑娘您,您命中注定是要沐浴浩荡皇恩,去做那贵不可及的天下之母的!”
仿佛一道炸雷劈在耳畔,心跳也跟着漏去了一拍,这一年以来,无论是屡送不止的贺礼也好,玛法话语中的深意也好,额娘的用意也好,就连府中众人看我的眼神,也不啻如千斤磐石一般,一块块重重叠加在我心上,每每夜间被噩梦惊醒,总觉得心力交瘁不可自抑,几不曾被摧损夭折了去,然而把这一层意思如此清楚明白的当面讲出,此刻却还是第一次,我一时竟愣在当场,双眼直直瞪着嬷嬷,脑海中只觉一片空白,嘴唇连连翕合,却分毫连不成话语。
“所以,姑娘,既然是命里注定,您便更要安时守份,不可再有那些任意妄为之举了,这不但是索尼老大人的心愿,也同样是盍府上下乃至赫舍里族人共同的心愿,更是您自己个儿,逃不脱的命数!”
说着话,眼看着嬷嬷起身缓步走近床边,打袖中托出一只荷包出来,轻轻送到我眼前,“到今时今日,老奴劝姑娘莫再瞻前顾后,是时候下定决心,狠心了断了才是。”
只一眼,便瞧出是我的常配着的那一只冰绡墨梅的,那里头,必还藏着那块白玉璧,想到此处,心头登时一阵颓然,紧跟着一片火起,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发力扑身就要去夺,却被嬷嬷一把攥住手腕,如被钳子夹住了似的,任凭我怎么用力,竟是丝毫也挣扎不开。
嬷嬷攥着我的手腕,面色分毫不改,一手捧着荷包,拿眼瞧着说道:“只怕姑娘有所不知,这只荷包看上去朴实无奇,实则最是件难得的皇家宝贝,但凡未出阁的女儿家佩在身边,便能发出一种香气,寻常人闻不见,可专有一种金丝儿鼬鼠闻的醒目,所以常被大内用来检验女儿家的清白,也可作追踪监视之用。”
怪不得,怪不得当日老太太见了这荷包时,良久默然不语,原来接了这荷包的女子,从此之后,便要时刻活在别人的监控之下了。
二婶,这荷包是当日二婶送给我贺喜用的,那么说来,自打我大喜之日起,我的命运之轮,便沉沉开始转动了吗?
那么,玉淇呢,难道方才他会来说那一番话,也是受人幕后迫使的吗?
一股怒气直冲上头,不由又把手腕挣了两挣,直瞪着嬷嬷愤声说道:“快放手,快将荷包里的玉璧还我!”
一丝怜悯在嬷嬷的眉心一闪,转瞬便消失不见了,只听她再开口时,语气里透着刺骨的严厉:“姑娘以为,到了今时今日,你和那钮钴禄小子之间,还能有什么,是可以留存下来,好拿去授人以柄的吗?”
一阵剜心的疼痛在胸口弥散开来,禁不住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当时喷溅了出来。嬷嬷见状,赶忙松开了手,将我扶回迎枕躺好,一边扯过被子为我盖上,一边叹息道:“老奴也知姑娘乃是重情重信之人,原也不愿这般苦苦相逼,但此刻实情就摆在眼前,漫不说那钮钴禄小子业已倒戈,投靠了逆臣异党,便是他忠心耿耿报效朝廷,姑娘和他之间,也早不敢再去谈及什么儿女之情了,姑娘您又有什么不明白的,此时此刻,索尼老大人,老太太,福晋,伍先生,淳姑娘,这阖府上下百十口人的性命,全都握在您一个人的手心里啊……”
羊绒被子一层层裹在身上,却丝毫升不起暖气出来,我只觉自己的身子僵直的躺在床上,听任嬷嬷细细的擦拭血迹,喂下汤药,却已失去了分辨的气力,只听着嬷嬷在耳边接着说道:“想来那钮钴禄小子今日前来,必是也为着同样的目的,必是认清了眼前的情势,即为了自己的前程,也为了姑娘的安危,这才冒死前来和姑娘当面决裂的,不管他心里面是真有情假无情都好,目前的关键不在于你们的选择,而是大局已定,任谁都不可再作妄想了……”
“姑娘,您和那个玉淇注定有缘无份,您又何必再要苦苦执著呢?”
“嬷嬷,”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得眼前逐渐模糊了上来,仿佛是有一滴泪,顺着眼角,一路流过耳轮,在鬓角上轻轻一滑之后,便直直坠落在地上,于悄然无声间,碎做了一地的晶莹,“芳儿只想问您一句话,撇开旁的不谈,若此刻您就是芳儿,您又应该,如何做择呢?”
听我这话,嬷嬷一时也不由止住了话语,抬眼看着我,停了一会儿,便接言幽幽说道:“既是撇开旁的不说,那么单讲当今圣上对姑娘的一片心意,难道姑娘您自己,到今时今日还不愿去正视吗?”
此间少年7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麦田的纠正,是我马大哈了,立刻改立刻改,哈哈……一句话如炸雷般轰鸣在耳畔,我只觉全身的骨骼陡然一紧,面颊登时烧得通红,不自觉脱口问道:“嬷嬷这话,究竟是何用意?”
嬷嬷却不再继续开言,只是拿眼神儿牵着我的目光,自起身来在茶几旁边,略一弯腰,挑拣出只瓷碗放在一旁,伸手又从暖窝子里头取出只银水壶来,轻手扭开盖子,倾了些滚水在瓷碗中,拿起涮了一涮,捧在眼前打量了下,便随手泼了。随后拣起只黄杨木条盘,托着瓷碗,移步来在卧室一旁的火炉旁,从火上小心移过温着□的银吊子,揭盖品了品气息,又取勺儿搅了两下,方才满意了似的,端起来一古脑倒在碗里,又搁进些红糖,另换上只银汤匙,重用条盘托着,轻步回到床前,掐身偏坐了下,拿银匙搅着□,细细的吹起气来。
眼见嬷嬷这般做作,我隐隐觉着讶意,却又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暗暗在心头涌动着,既是渴望嬷嬷把话挑明,偏又生怕嬷嬷把话挑明,整个人仿佛置身在一片茫茫迷雾中似的,明明是唯恐会在雾中迷失的,拼命要去寻一个出口的,而两脚却仿佛生根了似的,不得半分挪动,唯有耳畔边上,心口尖儿上,心跳已如鼓点般击将开来,且一声急过一声,一声高过一声,直如雷鼓战金山一般,竟是连气息吐纳,也分明急促了起来。
耳旁只听嬷嬷轻轻叹息了一声,止住吹气抬起头来,转身正视着我,舀起一匙□递在嘴边,一边看着我喝下,一边说道:“姑娘您瞧,这天底下养生的良药不下千万种,就数这□是上佳的良材,这其中犹数这头胎的|狂c汁最为滋补,不但|狂c白发亮气味甘醇,一经文火细细炖开,再加上补气的红糖中和膻气,便有了去腐生新的奇效,若是日日服用,不出三五月,老奴担保姑娘的容貌不但可以恢复如故,更可以显盛往昔。”
眼看着我顿了一顿,嬷嬷接着又说道:“姑娘可知,眼下的这碗□,是如何得来的吗?”
见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嬷嬷似笑了一笑,接着说道:“这□,乃是我们住进这山庄的当晚,由专人沿途亲自护送上来的。不但是这碗□,就连这屋里的一应家什儿,被褥,衣裳,首饰,米面菜蔬,皆是由清河驿?br /免费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