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云莫离第23部分阅读
随云莫离 作者:未知
下巴,低下头,直到和她之间的距离不过寸毫,低声说道,“这样,就很好了。dierhebao”
“可是……”
“这个世界,我也不是没看过。而曾经,我以为通过书卷拼凑起的残缺记忆,将是余生唯一能够拥有的东西。”原随云圈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些,抬起另一手抚摸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低道,“能够看见你,就已经很好了。至于那些不相干的东西,我又何必非要看得明白?”
“随云。”她喃喃唤了一声,喉头却被突然涌上的涩意堵住,再说不出一个字。
“莫离,”温热的唇刷过她的额头、眉心、唇角,又缓缓抽离。闪烁的火光下,原随云定定地注视她许久,突然低声道:“等过些日子,我就到金陵向蓝太夫人提亲,好么?”
莫离的呼吸为之一凝,连着心跳、思维,都停顿了整整一拍。他……这是在向她求亲?
可是近乎本能地,她的唇角已经忍不住扬起,紧紧按住他的手,胸腔中似有什么要喷薄而出,哑声道:“好!”
也许,早在当初频繁互通书信时,就已经想要和他相伴余生。尽管,彼时的她每每在灯下仔细刻画那一枚“君氏板”,却从不曾了解自己的心意。
“莫离……”原随云略为倾身,温热的唇瓣覆上她微笑的唇。
其余未说出口的一切,便在这唇舌纠缠、气息交融之时诉尽。
篝火熊熊燃烧,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拖得老长。厚重的毡毯悄无声息地滑落莫离肩头,却被原随云一手扯住,抖散在沙地上。松开毡毯,他的手回到她腰际,滑入上衣内,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轻抚她的背脊。
莫离浑身一阵轻颤,却并非因为沁冷的夜风。紧紧贴着他颀长的身子,她将脸埋在他肩窝,任他松开自己的发髻,披散青丝。
亲吻他的颈侧,她深深地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感觉到唇瓣下传来隐约的搏动,忍不住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原随云低哼一声,抚摸她背脊的手猛地揪住了她的衣料,呼吸亦变得急促起来。
“莫离,莫离……”他灼热的唇在她耳鬓厮磨,低低唤着她的名字,直到那略带沙哑的声音穿透她有些混乱的意识,而她终于明白他是在等待什么。
眼波盈盈,莫离颊上绯色不断加深,却还是温柔地抬手环住了他的肩膀,低声道:“抱我。”
原随云浑身微微一震,低头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修长的手指绕住她纤腰上的束带,他拉着她双双躺倒在毡毯上,推落她的衣裳,热切的吻顺着她的脸,一路往下来到喉咙、颈侧、胸前……大手摸索着扯过毡毯一角,覆上了两人紧密重叠的身体。
纵是世间无十全美满之事,纵是前路仍会有波折起伏──
至少在这一刻,两情缱绻,岁月静好。
完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小原和小离一开始的对话,本来是该出现在正文里的。只是那一章实在太长了,然后这卷出现过的配角们里面,我挑不出一个顺手的来写番外。于是干脆在对话后加些东西凑成一篇,嗯,就当做练手吧 otl
请不要鄙视明明是熟女但还是描写h无能的人,咱心灵年龄就一纯洁罗莉于是 掩面
卷三 图穷匕见
边塞惊闻悬疑事
[收藏此章节] [手机ud下载] [] 辽阔的青海高原上,阳光明媚、碧空如洗,金灿灿的野花点点盛放在一片青翠欲滴中。远处,依稀可见牛羊簇动。
两匹红鬃烈马破开草浪,并肩缓行。左边马上的女子一身白衣,白纱覆面,风姿极美。她身边的女子则穿一袭米色胡服,五官秀丽,神采奕奕。
默默地行出一段路,眼看地平线上出现炊烟袅袅,君莫离勒住了缰绳,转头对曲无容道:“已经到这里,我一定不会迷路了。你还是快回去吧。”
曲无容沉默了一下,微微摇头:“我送你到西宁。”
“之前你说送我到敦煌,结果却又走了这么远。”莫离有些无奈地笑看她,“过了西宁,离黄河也不远了。你这是要一路跟着我到太原么?”
曲无容瞥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这是怕我打扰你们的久别重逢么?”
曾几何时,这个冷冰冰的女子竟也会调侃别人了──尽管她的语气还是和昔日一样平淡无波。
“你还不如说,我是怕一点红追上来找我拼命。”莫离脸上微红,顿了顿,才抿嘴一笑,“对了,你留下他一个人照看孩子,真的不要紧么?”
曲无容哼了一声,眼中却似有温柔的笑意浮现。
“无容,你之前说过的,此处一路往东,人烟就会越来越多,我真的可以自己应付。”莫离柔声道,“孩子毕竟还未满周岁,你离开太久总是不好。”
也许是被她最后那句话说动,曲无容迟疑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吧。那么,你一路多保重。”
“放心。等我到无争山庄后,就给你捎信。”
两人静静地对视片刻,莫离一笑,在鞍上倾身,按住曲无容的手,低声道:“以后有机会再见吧……你也多保重。”
“嗯。”曲无容用力反握住她的手,片刻才放开。朝她微微点头,随即拉转缰绳,策马顺原路返回。
莫离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才继续朝着炊烟升起的方向行进。一阵风吹过,她拢了拢早已散乱的长发,眼角瞥见腕上已有两年不曾褪下的羊脂玉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当初原随云到金陵提亲,蓝太夫人虽然一口答应了两人的婚事,却也有一个条件,就是要莫离在嫁过门之前,先到外面游历三年,潜心钻研医术。
医学一道,终究不能闭门造车,除了从书中汲取前辈经验,实践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这些年来,莫离已经渐渐明白,舅舅蓝天宇是几乎不可能会娶妻生子的。在他百年之后,自己将是蓝氏医道唯一的传人。所以,蓝太夫人的这个要求也确实无可厚非。毕竟他日身为□,她便不可能再将医学当作生活的重心。
按照蓝太夫人的指示,莫离带着她昔年撰写的笔记,先到闽地和南疆待了一年,之后又奔赴西域,为人看诊的同时也搜集考证各种偏方秘方。如今一晃两年多过去,才又踏上回归中土的路。
好在原随云手下人脉广阔,当初为了对付石观音,更在西域安下了根基,所以两人虽然聚少离多,但总算书信往返不断,聊以慰怀。
这次从员渠折返中原,将会是她两年来第一次踏入无争山庄……虽然路程依然遥远,心里却已经有些迫不急待了。
抿了抿嘴唇,莫离轻叱一声,策马飞奔起来。
之前她见到一点红和曲无容,自然也见了黑珍珠。在员渠城一住半年,临行时,黑珍珠慷慨以好马相赠。这匹红鬃烈马外形十分酷似原随云当年惨遭毒手的爱驹“奔霄”,莫离多少有些爱屋及乌,对它照顾有加,一人一马相处极是融洽。
红鬃马虽不及奔霄通灵,但脚程也是极快。和曲无容分别数日,莫离已经过了西宁古城,眼看沿着湟水再走一程,就要渡黄河进入兰州境地。
耳边似已能听见黄河奔腾的水声,她逆着清晨的阳光,趁人烟尚为稀少时,在黄土路上一阵急驰,任马蹄扬起半天烟尘。突然,她前方遥遥出现一群灰色的身影,拦住去路。
微微一勒缰绳缓下速度,莫离定睛望去,却见那些人身上的一袭灰衣赫然竟是道袍。
这年头……难道还有聚众打劫的道士么?莫离心下诧异,却也不怎么害怕,缓缓地行至那些人眼前。
不等她开口,为首的老道念了一声无量天尊,抬头问道:“可是江左蓝氏的君姑娘么?”
“我是。不知道长──”
“贫道是武当门下,号云虚。”
竟是堂堂武当掌门人的师弟?莫离一惊,立刻翻身下马,揖道:“不知道长有何见教?”
云虚道长还了一礼,却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打量她片刻,突然身形一纵,宽大的袍袖倏然飞出,朝她袭来!
莫离脚尖一点,身形猛退,下意识地避过。然而不等她有机会开口,云虚道长脚下踏着奇门步法,紧追上来,袍袖带着凌厉的风声,再次挥出。
一咬牙,莫离提起真气,错步折身,也使出流云飞袖迎上。
柔软的衣料在半空相交,却似水中大船磕碰,发出砰砰砰三声巨响,一时砂尘肆扬。
却见莫离一个后翻落在地上,左脚情不自禁地往后踏出半步,方才稳住身形,脸上略显苍白。
这次,云虚道长并未追击,只是脸带异色地望着她,半晌才缓缓道:“贫道本还不愿相信……没想到,君姑娘这一手流云袖的功力,果然已经精纯至此。”
莫离努力调匀气息,沉声道:“在下不明白道长在说什么,还请明示。”
“两个月前,高昌城内珍贵的石脂水失窃,君姑娘不会不知道吧?”
石脂水……是说石油?莫离微微蹙眉:“在下确实不知。”
云虚道长脸色微变:“贫道刚才已经试得姑娘身手,姑娘却还是不愿意承认?”
“道长似乎已经认定在下偷了那石脂水?”莫离心下一沉,知道自己今天只怕不能轻易脱身。叹了一口气,她无奈苦笑:“无论如何,在下此刻确实如坠云雾之中,还请道长明示。”
“两个月前,高昌建阳塔内供用皇家的石脂水被人洗劫一空。犯案者单枪匹马,但武功高强、手段残忍,不但杀了守卫的五十多人,事后还用石脂水纵火,牵连附近民房,伤亡颇是惨重。”
石油纵火,用水扑救不但无效,反而还会让火势更加蔓延。这一点早在北周武帝时已被引为军事所用,在突厥入侵时解了酒泉之围。云虚道长口中的盗贼竟然在繁华的高昌城中如此行凶,确实人神共愤。只是……
“难道那人竟是使的流云袖么?却不知道长从何判断?”莫离微微一顿,又道,“何况,流云袖本是武当绝技,道长为何认定在下和此事有关?”
“事到如今,你还──”
云虚道长背后有人嚷了一句,却被他抬手制止。只是他的脸色却更沉下了几分,冷声道:“事关高昌皇家体面,这消息当时就被严令封锁,只是那些看守建阳塔的侍从中,有一个却是为躲避仇家追杀,而躲到高昌的武林中人。行凶者不知他底细,被他装死逃过一劫。”
莫离只有苦笑:“难道那个人竟然指认我是凶手么?”
云虚道长迟疑了一下,才道:“这倒是没有。但他认出流云袖后,贫道就被邀至高昌。那个人的武功不弱,武林中能一击让他重伤的本就没有几人。而根据他所说,行凶者体态轻盈,似为女子。”
莫离心念飞转,脱口问道:“道长,那个人的话是否可信?”
这本是极为自然的一句问话,没想到云虚道长听了,脸上却倏然浮现怒意,厉声道:“这人是条铁铮狰的汉子,当年武林皆知,口中岂会有妄言!”
不等莫离有机会开口,他又冷声接了下去:“武当门下能够重创他的不出十人,那时都在山上。原公子当日远在洛阳,有不少人见过。所以,有此功力的只剩下姑娘一人。贫道打听过,君姑娘之前半年始终盘桓在焉耆一带,离高昌不过两三天的路程!事已至此,姑娘还有什么话说?”
若那个幸存者果然可信,他们怀疑到自己头上,倒也算是有理有据。莫离叹了口气:“在下这几个月一直都在员渠城中,不曾离开过。”
“听闻姑娘原是为了学医而四处游历,不知为何却在员渠一住就是半年?”
他打听得倒是仔细。莫离心中微生恶感,语气也冷了下来:“在下是为了帮助一位好友。”
“姑娘尽得蓝氏医道真传,不知贵友得了什么病,如此难缠?”
“生孩子。”
那云虚道人似是被噎到一般,愣了一下。
“在下好友临盆,所以我在员渠留下帮助接生,之后又为她母子调养身子,才一住半年。”
其实曲无容自幼习武,身轻体健,本不需要多操心。但也许因为一点红之前身为杀手,剑下亡魂无数,所以如今有了妻儿,一时竟患得患失,弄得曲无容也跟着紧张起来。莫离见他们如此,才索性在员渠住下,陪着曲无容渡过对新生儿母子来说,最容易得病的冬春交替时节。
和一群终生不娶的道士说生儿育女之事,无疑是对牛弹琴。但也许因为尴尬,云虚道长在干咳一声之后,语气反倒缓和了些:“既然姑娘这么说,是否能告诉贫道贵友是何人,让贫道前往拜访查证?若姑娘所言不虚,贫道自当赔礼。”
莫离微微迟疑了一下。石观音素来行事诡秘,曲无容曾是她弟子的事想必没多少人知道,但当年“中原一点红”的大名却几乎无人不晓。何况,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一点红背后还有个极为可怕的组织。如果被眼前的老道将他隐遁大漠的事传了出去,真不知会为他带来怎样的灾祸。
想到这里,她眼神一敛,摇了摇头:“在下好友也是为了躲避麻烦才隐居西域,请恕在下无法从命。”
“姑娘难道是在戏弄贫道?”
“不敢。”莫离微微一揖,“但此事关系到他人安危,我不能说。”
云虚道长紧紧地盯着她:“既然如此,就请姑娘随贫道走一趟高昌。”
“道长?”
“高昌皇室正严密追查此事,若姑娘当真无辜,就请到高昌当面解释清楚。”
莫离心念飞转,不禁苦笑了一声:“听了道长刚才那番话,若在下此刻到高昌,还能解释得清楚么?”
云虚道长又唱了一声无量天尊,身后的弟子便有几个踏了出来,呈半圆状朝莫离逼近。
“无论如何,还是请姑娘到高昌一行。”
莫离抿紧了嘴唇,飞快地打量四周。她的坐骑脚程极快,若此时乘隙上马,应该可以摆脱这些人。但在此时逃离,无疑会被认为是做贼心虚。何况,她总不能带着这么大个麻烦一路到无争山庄去……
“莫离不是江湖中人,道长竟用如此手段对付她,不觉得有失身份么?”
清冷的声音突然从那群道士身后响起。随着衣袂破风之声,一条人影蓦地越过众人头顶,翩若惊鸿,一晃落在莫离身侧。
“随云!”她早已认出他的声音,却还是没想到竟真的是他,忍不住喜极而呼。
云虚道长的脸色变了。
穿着一袭贵而不显的淡色衣袍,原随云的举止一如既往优雅,彬彬有礼地一揖到地:“晚辈原随云,拜见武当云虚道长。”
“原公子。”见他行此大礼,云虚道长的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勉强回道。
原随云直起身子,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莫离若在此时随道长去高昌,只怕百口难辩,不去却又有做贼心虚之嫌。道长此举,还真是让人好生难以取决。”
“原公子……”云虚道长迟疑片刻,轻叹了一声,“不知公子为何会在此处?”
“当日武当打探我的行踪,我就心存疑惑,派手下留意了一下,却发现诸位已奔赴西域。”原随云笑了笑,“我原氏一门和贵派的来往,也就是因为当年焦雨真人传授的一手流云飞袖。顺此追查,自然不难发现一切。”
“原公子既然已经知道来龙去脉,想必也该知道,此事贫道为什么非得找君姑娘问个明白。”
“这个在下自然知道,只是想请教道长一件事。”
“……公子请说。”
“一个人用的是不是流云飞袖,武当门下自然看得明白,但旁人除非有楚香帅那等眼界,当真分得清么?”原随云顿了顿,又道,“任何人的内力到了一定境界,飞花摘叶亦能伤人,何况只是以袍袖为武器。”
云虚道长默然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公子此话虽然不错,但是──”
“这个黑锅武当不愿背,无争山庄自也不愿背。”原随云淡淡截断了他的话头。
“公子,贫道从未怀疑过你。”
“莫离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这件事若牵连到她身上,难道在下还能袖手旁观不成?”他伸手握住了莫离的手,“道长若执意要莫离到高昌,在下也只有随行。只是……到时若家父出面说些什么,还请道长莫怪。”
原东园老庄主虽已多年不问世事,但毕竟还是无争山庄之主,寻常江湖之事,只需他一句话就能调停。若他公开指责武当诬陷自己未过门的儿媳,武当派纵是在高昌那边卸掉了责任,还是未免得不偿失。
这一点云虚道长自然再明白不过,脸色变了数变,终于一咬牙,点头道:“既然公子这么说,贫道自也不能强求。这件事,贫道会继续追查,务必早日缉拿凶手。”一边说,一边又看了莫离一眼。
莫离对他全无半分好感,也懒得理会,微微欠了欠身道:“祝道长马到成功。”
“承姑娘吉言了。”云虚道长硬声说道,一挥手让弟子退至两旁,“原公子,君姑娘,就此别过。”
莫离牵起红鬃马的缰绳,另一手仍被原随云握在掌中,并肩从那群武当道士中间走过。
来到云虚道长面前时,原随云的脚步顿了一顿,开口道:“素闻六扇门中英万里英老前辈嫉恶如仇,且最能从悬案中追查蛛丝马迹,破案如神。前辈若觉得此事棘手,不妨找他前来相助。”
“公子的话贫道记下了。”云虚道长望着两人离开,脸色极僵,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原公子!若他日查证此事确实和君姑娘有关,公子又当如何?”
“若高昌血案真是莫离犯下,在下这条命赔给道长,任凭处置。”原随云头也不回地淡淡说道,拉着莫离朝停在远处的马车走去。
一直走到马车前,他才停下了脚步,转头微微笑道:“怎么不说话?”
她摇了摇头,只是紧紧拉着他的手,许久才哑声道:“太多话了,一时反而什么也想不起……”
说罢,她终于松开了手中的缰绳,倾身投入那思念已久的怀抱中。
作者有话要说:石油在古龙原著《蝙蝠传奇》里出现过,香帅称之为藏边黑油。但后来查了些资料,发现原来古人很早就已发掘石油的用途,所以决定还是用唐段成式《酉阳杂俎?物异》中的石脂水一词代替。
英万里最早出现在《血海飘香》中,被称为“秃鹰”,但到了《蝙蝠传奇》,绰号又变成了“神鹰”。既然这卷剧情时间上较靠近后者,就还是称他为神鹰了。
溪水淙淙空自流
[收藏此章节] [手机ud下载] [] 马车很宽敞也很舒适,座上铺着绣工精美的丝绸软垫,简直像张卧榻一般。
莫离倚靠原随云怀中,将头枕在他肩上,突然轻声说道:“对不起。”
“嗯?”他依然把玩着她的长发,微微侧头。
“让你跑这么远来找我……”她叹了口气,“之前你在信里说,平阳那边有些事情要办,现在搁下了不要紧么?”
“不要紧。我已经安排手下的人去处理。他们可以独当一面,你放心。”他笑了笑,低头亲吻她鬓角,“这次虽是因为武当派的事,但能陪你一起回去也好。”
她轻轻应了一声,心里虽感温馨,却仍有些担心:“对了,刚才得罪了那云虚道人,会不会不好?”
“不会。就算真得罪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原随云的笑容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如果我没猜错,这人平时在武当树敌太多,还不自知。”
“哦?”
“高昌的事我已经知道个大概。不管那个幸存者究竟是谁,他既然不敢暴露身份,说的话就站不住脚。”原随云缓缓说道,“何况,能用衣袖伤人的确实也不止武当一派,高昌那边的质疑若传到中原,虽然会带来一些闲言碎语,但也不能真的把武当派怎么样。”
莫离微微蹙起了眉:“既然如此,刚才云虚道人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捉我去高昌顶罪?”
“莫离不知道中原武林近来发生的事吧?武当百箴道人在数月前宣布要让出掌门之位,闭关清修。”
她想了想,恍然明白:“这么说来,刚才那位是要争掌门之位,却被同门挤兑了?”
“嗯,想来应是如此。云虚道人虽然在武当辈分仅次于掌门,但向来急功近利,而且行事莽撞,得罪的人不少。”原随云轻哼了一声,“这借刀杀人之计,用得倒是不错。”
“可是,云虚道人好歹也一把年纪了,看不出其中的利害么?还是,他不知──”莫离把玩着原随云的手指,脸上微微一红,没有再说下去。
他捏了捏她的手,声音放柔了几分:“你我的婚约早在江湖传开,他应该是知道的。想必是有谁骗了他,让他以为可以捉你去为武当顶罪,而我竟不会过问。刚才我说无争山庄不愿背此黑锅时,你可记得他回答了什么?”
“他说他从未怀疑过你……啊,我明白了。”难怪当时她就觉得云虚道人的回答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原来却是这么回事。
原随云微微颔首:“他也应该知道自己被人骗了,所以急着撇清关系,说明他本无意得罪无争山庄。”他笑了笑,“只不过那老道终究还是死要面子,不肯明说,非要坚持怀疑你。那时我虽看不清他脸上表情,但听那语气,想必是精彩得很。”
莫离想起刚才云虚道长那难看至极的脸色,也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但随即却又转为正经,低声开口:“随云,那高昌城中的血案……”
他的神情也是一敛,思忖片刻,才答道:“高昌地处偏远,要着手详查也不容易,暂且还是静观其变,先让武当派操心去吧。若到时有了头绪,或者凶手再次出现,我会派人插手的,你放心就是。”
莫离想了想,也觉他说得有理,便点头道:“好。”
清寂古朴的琴音徘徊在水榭中,闻之忘俗。外面,大片的新荷才露尖角,微风中却已带上了淡淡清香。
莫离身上披着件石榴花纹滚边的雪蚕丝袍,满头秀发未饰簪钗,仅用一根丝带束于脑后。她面前的几案上堆着一叠厚厚的笔札,一枚上好的油烟墨已被磨短一截,搁在方砚边角上。
在她身边,原随云静静地抚琴相陪。
按照蓝太夫人的指示,莫离还需到临安待上半年,跟随“金针渡厄”叶天士身边研学针灸之术,之后才能算是大功告成。好在蓝太夫人虽然对她医术的要求甚高,但也是开明之人,允许她先到无争山庄小住,顺便整理为人诊病时积累的手稿,之后再动身前往江南。
医术好坏,最大的差别莫过于诊断时的眼光是否犀利。所以医者每遇疑难杂症,事后必做笔录自省。此刻莫离誊写着日后要送往金陵供蓝太夫人查阅的手稿,回想起来,便觉这两年来确实又学到不少东西。虽然有时对原随云思念甚苦,但也有所回报了。
眼角突然晃过一道人影,转头便看见一个小婢面带犹豫地在水榭外驻足。莫离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她才蹑足走近,将手中信函递上,细声道:“君姑娘,这是刚才送到给你的。”
“嗯,谢谢。”她低声回答,伸手接过。
小婢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莫离低头看见封套上的署名,忍不住微微一笑。
“是什么?”原随云手下未停,侧头问道。
“苏蓉蓉寄来的信。”莫离开始动手拆封,一边答道,“之前在员渠时,我和她通过一次信,告诉她会在四五月的时候回来。她倒知道把信送到这里。”
原随云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淡笑:“那位黑珍珠姑娘,还是对香帅念念不忘么?”
莫离一愣,随即抿嘴莞尔:“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四方游历时,她若需要传信给谁,向来是让原随云的手下带回,托他转递。那次却没有动用他的人力,自然是因为黑珍珠派了自己的人,借机打探楚留香的近况了。
抖开信纸,她细细阅览上面娟秀的字迹。很快,唇角的那抹笑容消失了,她反复阅读信上的内容,眼睛微微睁大,脸上血色也褪了一些。
“莫离?怎么了?”原随云早从她呼吸中听出异常,立刻按弦静音,肃然问道。
“随云,香帅日前到过神水宫。”
“哦?”他的剑眉蹙起。
“阴姬没有为难香帅,但在他出谷后,却立刻封死了神水宫所有的入口和秘道,任谁也再无法踏进谷中一步……”莫离咬着嘴唇,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信,片刻才接着道,“蓉蓉说,当时香帅觉得阴姬形如槁木死灰,似有自戕之意。”
原随云也不禁变色:“阴姬竟会萌生死志?可知道为了什么?香帅又为何要去向来禁止男人出入的神水宫?”
“香帅是为了救人。”她低声说道,“随云,你记得李玉函夫妇么?香帅到神水宫,是替那位柳无眉求解药去的。”
“哦?拥翠山庄的李观鱼好歹也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谁那么大胆子,竟对他的儿媳下毒?”原随云突然似是想起什么,耸然动容,“难道──”
莫离点了点头,长长吐出一口气,才略带不稳地道:“那位柳姑娘和无容一样,曾是石观音的弟子。”
“当初你说那女子来历不明,有些古怪,竟是一语命中……”他顿了顿,沉声接着道,“但若我没记错,当初你我寻去石观音巢||狂c|时,李玉函已经成亲一年多了。若是之前石观音对柳无眉下的毒,为何到现在才发作?”
“这才是最诡异的地方。”她低头望着案上那封信,指尖轻颤,“柳无眉说她之前到神水宫求过解药,阴姬要她用香帅的人头去换。但是,在放香帅出宫之前,阴姬却告诉他,她根本没见过柳无眉这个人。这──”
“莫离。”原随云唤了一声,面色凝重,语调却轻柔。长身站起走到她身边,他伸手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低声安慰:“镇定些,没事的。”
“嗯。”她埋首在他胸前,深深地吸了口气,哑声道,“我知道。只是阴姬当日对我有恩,所以我……”
“我明白。”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搂着她。待她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才若有所思地开口:“香帅出了神水宫后,可有回去找那柳无眉?”
“嗯……我还是把信念给你听吧。”她重新拈起信笺,低声念了起来。
苏蓉蓉并没有详细说柳无眉意图谋害楚留香的经过,只说在楚留香反将她夫妇逼得一败涂地之后,她才说出当年自己曾是石观音的弟子,因为逃出大漠,而被石观音下毒惩罚。
柳无眉说她一直知道,天下唯有阴姬可解石观音下的毒,所以在眼看再无法自己抑制毒性的时候,终究还是冒险去了神水宫求医。结果阴姬告诉她若想要活命,就拿楚留香的人头来换。
楚留香听了她说的话之后,自告奋勇为她到神水宫去要解药。之后发生的事,他告诉苏蓉蓉时却说得隐晦,只说当时神水宫中恰逢巨变,阴姬死了一个十分心爱的弟子,心情激荡之下竟没有问他擅闯之罪,只告诉他自己从未见过柳无眉这个人,然后就放他离开,封闭了山谷所有的出入口。
当时楚留香以为柳无眉所说一切都是鬼话,只为骗他前去送死。可是当他回到拥翠山庄时,却发现柳无眉确实死了,而李玉函已经发疯,只是抱着她已开始腐坏的尸体喃喃自语,怎么也不肯放手。
等莫离念完信,原随云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可惜香帅不在,不能仔细询问……但我想,柳无眉应该并非是自己逃出大漠,而是石观音安插在中原的一颗棋子。”
“你是说,石观音确实在她身上下过毒?”莫离咬着嘴唇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嗯,有一些慢性毒药,若无法彻底解除,是可以长期服用其它药物压制的。”
“以石观音的为人,也一定会这么做。”原随云笑了笑,“拥翠山庄好歹也是武林一大世家,李观鱼又和许多退隐多年的高手交好。如果石观音不留杀招,柳无眉身为李观鱼的儿媳,大可不必再听她差遣。”
“所以,在石观音死后……”
“她身上的毒渐渐发作,是她自己无法压制,才送了性命。”
“可是随云,阴姬说她从未见过柳无眉。”莫离紧紧蹙着眉,抬头看他,“神水宫主的医术确实冠绝天下,柳无眉为什么不真的去向她求医,反而一心要至香帅于死地?”
“嗯。”原随云沉吟片刻,才缓缓道,“也许因为当年无花偷了天一神水,她觉得阴姬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手医治和石观音有关系的人。也或许,是石观音对她的威慑太大,以至于她以为自己确实无药可治,只有等死的份。反正,不会是为了替石观音报仇才罔顾自己的性命。”
她思量片刻,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香帅也真够倒霉的,柳无眉要拉人陪葬,竟独独找上他……”
原随云淡淡一笑:“那是因为她知道,算计我根本无济于事。”
当初石观音之死,江湖一直传言是楚留香和原随云联手所为。但楚留香会对敌人心软,也可以为一个前一刻还心心念念算计自己的人出生入死,原随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那样做的。
莫离在他怀中抬头,轻抚他的脸颊,认真说道:“我很敬佩香帅的为人,但是,幸好你不是他。”
否则的话,真不知道她这几年能睡多少个安稳觉。
原随云唇角扬起一抹笑容,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耳鬓厮磨许久,方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她静静地依偎在他怀中,低声开口:“随云,我想到神水宫走一趟。”
“嗯。”他点了点头,并无意外之色,“说起来,阴姬对你我都有恩惠……纵然她已封谷,总还是应该去看看的。”
“你陪我去么?”她仰起脸,语气中不觉渗入一丝期盼。
“嗯。”他抬手拢了拢她鬓角的散发,“我们收拾一下,就这几天动身吧。去了那里之后,我再送你到临安。”
“好。”虽然心情颇是沉重,但听他这么说,她终是忍不住露出浅笑,轻轻点了点头。
苏蓉蓉信上所说之事,发生至今已有月余。当原随云携着莫离来到神水宫所在的山谷,找到地道入口的那座尼庵时,门口已是杂草丛生,殿内也空无一人,举目之处是厚厚的积灰和蛛网。
四下搜寻一番,怎么也找不到叶天士夫人当年走过的那条漆黑秘道,看来机关确已封死。
两人逗留片刻,又去了莫离入神水宫时走的水路。被阴姬一掌劈断的大榕树仍然横陈溪涧,上面覆满青苔,一旁的树墩上也抽出了几条细枝。
略为思量之后,原随云盘坐溪边大石上抚琴,莫离则纵身跃上溪间断木,极目眺望。
他身边带着的依然是那张唐琴“韵罄”,只是这一次溪水空流,再没有任何人影出现。
许久之后,原随云方才划弦止音,轻叹了一声:“看来,即使水母阴姬尚在人世,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任何人打扰她。以后……神水宫只怕将永远在江湖销声匿迹了。”
莫离纵身回到岸上,默默无言地坐到他身边,将头靠在他肩头。望着溪上的断木,眼前似又浮现翡翠竹筏上那抹兀傲的身影,心里堵得厉害,一阵酸涩涌上眼眶。
原随云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轻抚着她的手臂,默默地陪伴着。
她索性微微侧身,闭上了眼睛,任他的衣料吸去自己滚烫的眼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泪水渐渐止住,神思却渐渐游离起来。突然,原随云的嗓音低低响起,似在耳边,又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愿这里的事暂时不会传开。否则……”
朦胧间,她静静地闭目聆听着。可是又过了良久,那句话他始终没有再说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原著里阴姬貌似确实是让柳无眉去杀楚留香。但在这里,因为原随云将无花“娶妻”一事传播江湖,阴姬有了光明正大追杀元凶泄愤的借口,当然不会再和香帅过不去。所以,画眉鸟一事和原著有所出入,埋个伏笔先
娇娥激箭无虚发
[收藏此章节] [手机ud下载] [] 有些人和事,也许平时只是放在心底一角,不常想起。然而发生变故后,却会恍然发现,原来他们留给自己的印象竟是那样深刻。
莫离也说不出到底为什么,但自从神水宫无功而返后,一连几天,她总觉得胸口像是堵着什么。想起和原随云分别在即,之后半年又将是聚少离多,心情更加郁郁。
这些自然都瞒不过原随云。他没有多说什么,但在到了临安之后,却立刻找了客栈安顿下,说是要多陪她几天再回无争山庄。
虽然知道他不可能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但这份体贴确实很让莫离感动,心里稍稍感到宽慰了一些。
几年前为医治原随云的眼睛而登门求教那次,叶天士对两人就极其欣赏,此时见他们已是未婚夫妻,自然更为体谅。他没有立刻让莫离随自己出诊,而是给了她一叠自己历年来撰写的心得,让她先自行翻看。
换而言之,就是默许她白天和原随云相处。
上回到临安时来去匆匆,不免遗憾,因此这一次两人携手浪游,踏遍了附近的名胜古迹、幽谷清涧。
或在西湖上泛舟拂柳,或在风篁竹林中煮茶论棋,又或在南屏山下静听净慈寺的晚钟悠远……成天看着山明水秀,莫离的心情渐渐平复,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初访无争山庄时,和原随云一路游山玩水的日子。
这一天,绵绵细雨下了一夜,直到清晨方才停歇。阳光破开云层,西湖的水光似乎份外潋滟,微风阵阵中带着清爽的泥土清香。与原随云携手走在白沙堤上,莫离突然看到前方遥遥的竖着几个箭靶,围着一群人,其中不少都背着长弓箭壶。
她微感诧异,侧头和他说了,便听他笑道:“前朝盛行骑射,这应该是当初流传至今的弓弩会之一了。那些虽然大半不是江湖中人,但就射箭一道,常常可与武林高手媲美。”
莫离这才注意到,那些人中不但有身材粗壮的武夫,也有头带方巾的书生。但射箭本是君子六艺中的一项,倒也不足为怪。
但听嗖嗖两声,羽箭先后破空,分别扎入约在百步外的两个靶子。莫离内力有成,眼神锐利,立刻看出左边的不偏不倚,正中靶心,右边的却略偏了寸毫。
“张兄,承让!那三坛绍兴花雕小弟就不客气了!”左边那人放下弓,高声笑道。
右边的嘀咕了句什么,左边的再回答时,莫离只隐约听见“妇道人家”、“休书”什么,具体却听不清了。一时好奇,便转头问原随云:“他们说什么?”
“输了的说胜者的老婆又不让他喝酒,那人便回答说妇道人家只管生孩子就行了,若再罗里罗嗦,便用一纸休书撵出门去。”
莫离不由地撇了撇嘴,暗自不屑。就在这时,突然看见一个红衣女子带着丫环越众而出,冷笑着扬声道:“好。就凭你这句话,这三坛酒我无论如何也得拿了!”
原随云的眉头微微一蹙。
莫离定睛望去,却见那女子衣裳华美,体态娥娜,侧脸也极是俏丽。
她的话颇有挑衅之意,但本是赢家的汉子却一声未吭,大约是看得呆了。
女子不屑地冷哼一声,突然伸手朝他道:“你的弓箭借我!”